滑稽
——亂同異——《〈管錐編〉藝?yán)硪x》之一

林 方 直

(內(nèi)蒙古大學(xué) 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內(nèi)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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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稽
——亂同異——《〈管錐編〉藝?yán)硪x》之一

林 方 直

(內(nèi)蒙古大學(xué) 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內(nèi)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1)

《管錐編》《史記》卷論二七拈出“滑稽—— 亂同異”藝?yán)?。一、《滑稽列傳》中的“亂同異”；二、雙關(guān)語格的亂同異笑話；三、混同兩碼事；四、 同話異境。

滑稽—— 亂同異；《管錐編》；雙關(guān)語格；同話異境

《管錐編》《史記》卷論二七拈出“滑稽—— 亂同異”藝?yán)??！伴死镒踊嘀?，秦人號曰‘智囊’?！薄端麟[》：“鄒誕解云：‘滑，亂也；稽，同也?！^辨捷之人，言非若是，言是若非。謂能亂同異也。” “滑稽”二字雙聲，鄒誕望文生義，未必有當(dāng)于“滑稽”之名稱，然而中肯入扣，殊能有見于滑稽之事理。《逍遙游》曰：“將旁礴萬物以為一”，司馬彪注：“猶混同也?！闭搫?chuàng)造心理者謂之“兩事相聯(lián)”。俳諧之設(shè)譬為讔，機杼莫二。譬如嗢噱之最凡近者為雙關(guān)語，混異義于同音，亂兩字為一談，非直“稽”而“滑”之，有類謎語之“解鈴系鈴”格歟？(節(jié)錄)[1](P316)

一、《滑稽列傳》中的“亂同異”

把“亂同異”藝?yán)碇糜凇堕死镒恿袀鳌废拢驗樗抉R貞《索隱》在此涉筆于“滑稽”概念。但傳中并未記其滑稽事例；滑稽的人與滑稽之言，在《滑稽列傳》中。題下也有《索隱》：“滑，亂也；稽，同也。言辨捷之人，言非若是，說是若非，言能亂異同也?！蹦敲次覀兙蜋z閱一番亂同異(或稱“混同異”)的藝?yán)怼?/p>

淳于髡者，齊之贅婿也。長不滿七尺，滑稽多辯。(齊)威王八年，楚大發(fā)兵加齊。齊王使淳于髡之趙請救兵，赍金百斤，車馬十駟。淳于髡仰天大笑，冠纓索絕。王曰：“先生少之乎？”髡曰：“何敢！”王曰：“笑豈有說乎？”髡曰：“今者臣從東方來，見道旁有禳田者，操一豚蹄，酒一盂，祝曰：‘甌窶滿篝，汙邪滿車，五穀蕃熟，穰穰滿家?！家娖渌终擢M而所欲者奢，故笑之?！膘妒驱R威王乃益赍黃金千溢，白璧十雙，車馬百駟。髡辭而行，至趙。趙王與之精兵十萬，革車千乘。楚聞之，夜引兵而去。

齊王欲用百斤銅、十套兵車的禮物求得“精兵十萬，革車千乘”的趙國救兵，淳于髡仰天大笑。辨捷地設(shè)譬為讔，就像農(nóng)夫僅憑一個豬蹄一盂酒以求老天賜給滿倉滿家的大豐登一樣可笑。這個故事以禳田譬喻求救兵，事雖異，但在“所持者狹而所欲者奢”上卻是同的。這便是亂同異的“笑”果。

楚莊王的愛馬肥死，號令群臣都來奔喪，以大夫的葬禮規(guī)格葬馬。下令“有敢以馬諫者，罪至死”。時有優(yōu)孟(姓孟的俳優(yōu))，多辯，常以談笑諷諫。他的諷諫之法不是常規(guī)的逆君之意，而是順君之意，比你走得更遠(yuǎn)?！罢堃匀司Y葬之?！薄耙詮駷楣?，文梓為槨，楩楓豫章為題湊，發(fā)甲卒為穿壙，老弱負(fù)土，齊趙陪位於前，韓魏翼衛(wèi)其后，廟食太牢，奉以萬戶之邑。諸侯聞之，皆知大王賤人而貴馬也?！蓖踉唬骸肮讶酥^一至此乎！為之柰何？”優(yōu)孟曰：“請為大王六畜葬之。以垅灶為槨，銅歷為棺，赍以姜棗，薦以木蘭，祭以糧稻，衣以火光，葬之於人腹腸?！?/p>

優(yōu)孟是怎樣運用“亂同異”機制的？一則，我順你的意圖，謂之同；我又遠(yuǎn)超你的做法，謂之異，從而否定你，達到諷諫目的。二則，處理死馬，仍采取你下葬的棺槨步驟語詞系統(tǒng)，此為同；而實際說的是炊具、炮制和啖食系統(tǒng)，此為異；混言之，故可笑。

楚相孫叔敖臨死囑其子曰：“我死，你必貧困。你去求救優(yōu)孟?！本訑?shù)年，其子窮困負(fù)薪，逢優(yōu)孟道苦情。優(yōu)孟穿上孫叔敖衣冠，練習(xí)他生前的抵掌談?wù)Z。歲馀，像孫叔敖。往見楚王，莊王大驚，以為孫叔敖復(fù)生也，欲以為相。優(yōu)孟曰：“婦言慎無為，楚相不足為也。如孫叔敖之為楚相，盡忠為廉以治楚，楚王得以霸。今死，其子無立錐之地，貧困負(fù)薪以自飲食。必如孫叔敖，不如自殺?！薄妒乔f王謝優(yōu)孟，乃召孫叔敖子，封之寢丘四百戶，以奉其祀。

這個“優(yōu)孟衣冠”故事，優(yōu)孟裝扮作孫叔敖形象，這就是亂同異，巧妙地達到了諷諫目的。

優(yōu)旃者，秦倡侏儒也。善為笑言，然合於大道。始皇嘗議欲大苑囿，東至函谷關(guān)，西至雍、陳倉。優(yōu)旃曰：“善。多縱禽獸於其中，寇從東方來，令麋鹿觸之足矣。”始皇以故輟止。這也是順著人主的意愿說，并加以放大，使對方沿此路繼續(xù)前行，跌下深谷。

魏文侯時，西門豹為鄴令。上任訪民疾苦，長老曰：“苦為河伯娶婦，以故貧。”豹問其故，對曰：“鄴三老、廷掾常歲賦斂百姓，收取其錢得數(shù)百萬，用其二三十萬為河伯娶婦，與祝巫共分其馀錢持歸。當(dāng)其時，巫行視小家女好者，云是當(dāng)為河伯婦，即娉取。……如嫁女床席，令女居其上，浮之河中。始浮，行數(shù)十里乃沒。其人家有好女者，恐大巫祝為河伯取之，以故多持女遠(yuǎn)逃亡。……”西門豹曰：“至為河伯娶婦時，吾亦往送女。”

當(dāng)民眾血淚控訴三老、廷掾、祝巫賦斂百姓，為河伯娶婦的殘害生靈罪行，西門豹沒有登時暴怒要除暴，反而“吾亦往送女”，此為同。至其時，西門豹往會之河上。三老、官屬、豪長者、里父老皆會，以人民往觀之者三二千人。這時出乎意外的情景發(fā)生了——西門豹曰：“呼河伯婦來，視其好丑?！北曋唬骸笆桥硬缓茫瑹┐笪讒灋槿雸蠛硬?，得更求好女，后日送之。”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嫗投之河中。有頃，曰：“巫嫗何久也？弟子趣之！”復(fù)以弟子一人投河中。凡投三弟子。西門豹曰：“巫嫗弟子是女子也，不能白事，煩三老為入白之?！睆?fù)投三老河中。長老、吏傍觀者皆驚恐。西門豹顧曰：“巫嫗、三老不來還，柰之何？”欲復(fù)使廷掾與豪長者一人入趣之。皆叩頭，叩頭且破，額血流地，色如死灰。須臾，豹曰：“廷掾起矣。狀河伯留客之久，若皆罷去歸矣。”鄴吏民大驚恐，從是以后，不敢復(fù)言為河伯娶婦。(節(jié)錄)西門豹的做法是，讓那些巧設(shè)毒招殘害生靈掠奪民財?shù)拿褓\作法自斃，民賊們不是說為河伯娶婦是辦好事嗎？那么這好事你們自己去做好了，此之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實際是嚴(yán)懲他們，使民心大快！這就是混同異導(dǎo)致的滑稽效果。

東方朔行殿中，郎謂之曰：“人皆以先生為狂?！彼吩唬骸叭缢返?，所謂避世於朝廷間者也。古之人，乃避世於深山中?！睍r坐席中，酒酣，據(jù)地歌曰：“陸沈於俗，避世金馬門。宮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廬之下?！苯瘃R門者，宦者署門也，門傍有銅馬，故謂之曰“金馬門”。

封建時代的士人，或在魏闕，或在江湖；或身在江湖心存魏闕，或身在魏闕心存江湖。東方朔卻兼而有之，“宮殿中可以避世全身”。舊時有“大隱隱于朝，中隱隱于市，小隱隱于野”的話。那么“大隱隱于朝”便是從東方朔開始的了。在魏闕與江湖之間，“言非若是，說是若非，言能亂異同也”。也在說東方朔。

東方朔的故事遠(yuǎn)不止《滑稽列傳》。漢武帝于社日賜官員肉，掌管分配肉的官員尚未到場，東方朔等不及，自行割肉而歸。有司奏聞皇上，帝令自責(zé)。朔再拜曰：“受賜不待詔，何無禮也！拔劍自割，何壯也！割之不多，何廉也！歸遺細(xì)君，又何仁也！”上笑曰：“令卿自責(zé)，而反自譽！”復(fù)賜酒肉。他在自責(zé)與自譽之間，“言能亂異同也”，所以滑稽可笑。

或許受東方朔啟發(fā)，宋人滕達道也有翻版：未遇時，讀書僧舍，盜其犬烹之。僧聞于郡守。守素聞其能賦，因諭之曰：“汝能作《盜犬賦》則釋之?！奔纯谡荚唬骸吧葻o狀，犬誠可偷。輟梵宮之夜吠，充絳帳之晨羞。摶飯引來，喜掉續(xù)貂之尾，索綯牽去，驚回顧兔之頭?！笔卮笮?，即置不問。

二、雙關(guān)語格的亂同異笑話

漢語中存在大量同音異義、同文多義的詞，如《紅樓夢》中擅長運用的“湖州”與“胡謅”；“封肅”與“風(fēng)俗”；“卜世仁”與“不是人”；“群芳髓”與“群芳碎”；“千紅一窟”與“千紅一枯”；“萬艷同杯”與“萬艷同悲”；“元迎探惜”與“原應(yīng)嘆息”；“甄英蓮”與“真應(yīng)憐”；“馮淵”與“逢冤”；“嬌杏”與“僥幸”；“好話”與“好畫”；“甄士隱”與“真事隱”；“賈雨村”與“假語存”等等，均為同音異義，雙關(guān)語格?！俺隹凇?、“進口”、“丟人”、“大夫”、“公公”等等是同文多義。俳優(yōu)、相聲等就是利用語言的這個特點，在諧音岔義、音義相混中制造笑料。任二北編著《優(yōu)語集》龍晦《序三》云：“特別是別有所諷的優(yōu)語，絕大多數(shù)是用‘雙關(guān)’方式進行，演員在劇臺上口說如此，而實際意義則在于彼，‘談言微中，意在言外’，因此他們不能不借助于同音替代，或音近相代。”[2](P14)以下引自《優(yōu)語集》：

[熟題]弘治己未科會試，學(xué)士程敏政主考，仆輩假通關(guān)節(jié)以要賂。……孝皇內(nèi)宴，優(yōu)人扮出一人，以盤捧熟豚蹄匕，行且號曰“賣蹄呵！”一人就買，問價幾何。曰：“一千兩一個！”買者曰：“何貴若是？”賣者曰：“此俱熟蹄，非生蹄也。”哄堂而罷，孝皇頓悟。這是以“豬蹄”混同“考題”形成滑稽。

[及第] 一仆隨主人應(yīng)試，巾箱偶墜，呼曰：“頭巾落地矣！”主人曰：“‘落地’(第)非佳話，宜呼為‘及地(第)’！”仆應(yīng)之。既拴好，因復(fù)曰：“今后再不‘及第’了！”(馮夢龍《笑府選》)

[園外狼] 員外郎石中立，嘗偕同寮觀南御園所畜獅子，守者曰：“縣官日給肉五斤飼之?！蓖袘蛟唬骸拔醿娙战o反不及獅子矣。”中立笑曰：“是不然，蓋吾輩皆‘園外狼’，安敢比園內(nèi)獅子乎！”(《廣笑府》卷十)

[三教同源] 優(yōu)人李可及滑稽諧戲，獨出流輩。升崇座，自稱“三教論衡”。一優(yōu)問：“既言博通三教，釋迦如來何如人？”對曰：“婦人。”問：“為何？”對曰：“《金剛經(jīng)》曰：‘敷坐而坐’，倘非婦人，何以‘婦坐然后兒坐？’”又問：“老子何如人？”對曰：“亦婦人。《道德經(jīng)》云：‘吾有大患，是吾有身，及吾無身，吾復(fù)何患？’倘非婦人，何患乎有身乎？”上大悅。又問：“孔子何如人？”對曰：“婦人也。”曰：“何以知之？”對曰：“《論語》云： ‘沽之哉，沽之哉！吾待賈者也。’向非婦人，待嫁奚為？”上意極歡。(引文從簡)李可及分別將“敷坐而坐”、“是吾有身”、“吾待賈者”諧音為“婦坐兒坐”、“吾患有身”、“吾待嫁者”，使釋道儒三教之祖均化為婦人，因此逗樂。

嘲經(jīng)典嘲圣人的取笑方法也多從雙關(guān)語格的混同上來。周汝昌先生講：你可知道?“天津衛(wèi)”也進入了京戲？那出戲叫《連升三級》，一個趕考的舉子，住在了連升客店，店老板“考”他，給他講《四書》，說孔圣人門下七十二大賢人是“吃鹽吃的”，故此稱為“咸人”，而鹽是從“天津衛(wèi)的魏大人”那里借來的——《四書》上留下了那么一句“魏大人喂圣人之鹽”嘛(本來是“畏大人，畏圣人之言”)?！ト私^糧于陳蔡想起老朋友“魏大人”，他辦過鹽務(wù)，就“借鹽”給孔子，說后來“戒嚴(yán)”就出典在此。(《永遠(yuǎn)的天津衛(wèi)》，載《天津記憶》第45期)

[一食十八種] 李崇為尚書令，食無肉，并有韭茹、韭菹。客李元佑謂人曰：“李令公一食十八種?！比藛栔?，曰：“二九(韭)十八?！甭?wù)叽笮Α?這里以“韭”與“九”的諧音、“二韭”之寒傖與“一食十八種”之豪奢的強烈反差巧妙取樂。

〔吃過冰的〕又于夏日演堂會劇，座客皆武員，盛服而端坐，色作莊。庭以下則輿臺者流，咸揮扇，露脊立。一伶指臺下發(fā)科，問三(劉趕三)曰：“此何炎炎，而彼何涼涼者？”三答曰：“各位老爺們是吃過冰的?！币浴氨薄氨蓖?，京師又俗尚啖冰，刺武人之侵餉也。

《管錐編》《史記》卷論一○：明人嘗嘲釋氏之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彌吽”，謂乃“俺把你哄”也，人不之悟耳。(《記錄匯編》卷128姚?！肚嘞竟P》，佟世思《與梅堂遺集》附《耳書》作“蓋‘俺那里把你哄’也”。)

《鶴林玉露》“郎當(dāng)曲”：魏鶴山《天寶遺事》詩云：“紅錦繃盛河北賊，紫金盞酌壽王妃。弄成晚歲浪蕩曲，正是三郎快活時?！彼姿^“快活三郎”者，即明皇也。小說載：明皇自蜀還京，以駝馬載珍玩自隨。明皇聞駝馬所帶鈴聲，謂黃幡綽曰：“鈴聲頗似人言語?！贬b對曰：“似言‘三郎郎當(dāng)，三郎郎當(dāng)’也?！泵骰世⑶倚?。

明朝翰林院編修陳全善謔，一次誤入宮禁，被宦官捉住，陳全求釋放，宦官說：“你不是會說笑話嗎？你若把我說笑了，我就放你，但只能說一個字。”陳全給出一個字：“屁！”宦官：“這有什么可笑?”陳說：“放也由你，不放也由你！”宦官大笑！把他放了。

用《詩經(jīng)》篇名串聯(lián)成故事，用一種符號系統(tǒng)客串另一種符號系統(tǒng)，表達另一種含義，似是而非，弄出滑稽效果?！耳Q林玉露》乙編卷三《陳子衿傳》：

先友李衍進之有雋才，于書無所不讀，不幸年逾二十而死。吾黨惜之，以比王逢原、邢居實。進之嘗以三百五篇詩名作《陳子衿傳》。其辭曰：陳子衿，宛丘北門人也。其先居甫田，世有清人，當(dāng)漢時，緇衣為縣令者甚眾。及進士設(shè)科，綠衣登第，累累而有，于都人士中為最盛，雍雍如也。子衿母名靜女，封碩人，嘗采蘋汝墳。風(fēng)雨暴至，殷殷其雷，有小星墜于懷，載馳而歸。出車思齊，禱于清廟，遂生子衿，正十月之交也。生時東方未明，設(shè)庭燎以舉之，鼓鐘于宮，以饗賀客。賓之初筵，晨風(fēng)和暢，瓶列白華，槃有木瓜，……碩人教養(yǎng)子衿，欲令三才并通，故試之泮水，使學(xué)烈文，置之靈臺，使觀云漢；出之旄丘，使知民勞?！T人卒，子衿哀毀甚，素冠廬墓門，朝夕瞻卬。讀劬勞之詩，三復(fù)哀慟，門人為之廢蓼莪?！苏录?，出其東門，載馳而行，遵大路，過株林，度陂澤。褰裳以濟溱洧，則思子產(chǎn)之乘輿；狼跋而登終南，則念杜陵之秀句；信南山之霧豹，想崧高之降神。瞻彼洛矣，則慨然有擊楫之志；杭彼河廣，則躍然有焚身之思。過東山而想謝、傅之風(fēng)流，涉渭陽而嘆西平之勛烈，訪落帽于龍山，吊文王于畢郢。登高懷遠(yuǎn)，凄然無歸，因著青蠅賦以譏切當(dāng)世?！谑沁€魏，陟岵山適楚。至江有汜，得柏舟，濟漢廣，與楚人巷伯、祈父二子乘舟。二子知子衿抱負(fù)不群，謂之曰：“……夫蓋世勛名，權(quán)輿一念，傅說胥靡，相殷武丁，天作尚父，文王有聲，雖維天之命，亦有志竟成。今子幸遭時清平，下武右文，不能小毖于心，奮取富貴，而維清泉白石以自潔，終風(fēng)苦露以自隱；不與賢登于朝，而顧與我行于野，徒嘆昊天有成命之不可易，而不知所欲之必從也。以期于世，不亦左乎！……”子衿曰：“諾哉，二子行矣，我將思之?！辟澰唬骸?/p>

這一篇《陳子衿傳》，是用甲系統(tǒng)的《詩經(jīng)》篇名來作人物傳記，由于兩個系統(tǒng)的對應(yīng)因素的反差不大，如山對山、水對水、舟對舟、路對路、日月對日月等，故滑稽效果就差。相比之下，馬季的相聲《新地理圖》，A系統(tǒng)為“用世界各個國家和地方的名稱，連接在一起的”；B系統(tǒng)為“寫我出國探親的一段經(jīng)歷”。二者反差大，幾乎每個對應(yīng)項都出人意外，所以幾乎處處出包袱，聽眾從頭笑到尾。

……乙 你出國看誰去了？ 甲 看我姨去了。 乙 你姨是什么人呢？ 甲 夏威夷，不知道嗎？乙 這就來了。你姨在什么地方？ 甲 她住在冰島啊。…… 甲 當(dāng)時我穿戴完了，坐著我的赫爾辛基，我就出發(fā)了。下了飛機我上了一條船。乙 什么船？ 甲 阿根廷。乙 這船還夠大的。 甲 下了船我還騎馬。乙 什么馬？ 甲 巴拿馬。甲 下了馬走了一段旱路。乙 什么路？ 甲 奧斯陸。……甲 水里有一種動物，太奇怪了。乙 什么動物？ 甲 那叫爪哇呀。乙 這是什么動物呀？甲 叫喚出來聲音怪。 乙 怎么叫喚？甲 “古巴，古巴——”甲 進了柬埔寨，前邊有條華爾街。前邊有一座城堡——盧森堡。我進了盧森堡一看，兩邊一間一間的，全是名古屋。甲 那房子蓋得非常講究。地下鋪的是比利時，上面還有一層巴基斯坦呢。乙 好家伙，夠闊的。甲 那柱子，一根一根全是克里木的。墻上抹的是安徽，房頂上五顏六色的，日內(nèi)瓦。 乙 夠豪華的?！?我一打聽，原來這是我姨她們家。……甲 全家人都出來了。先來的是我那幾個表妹。乙 表妹叫什么？ 甲 蘇格蘭、英格蘭、米蘭、北愛爾蘭。甲 后來我那幾個表哥都來了。 乙 叫什么？甲 摩洛哥、墨西哥、芝加哥、多巴哥。甲 他們用當(dāng)?shù)氐膬x式歡迎我。 乙 什么儀式？甲 我哥哥吹起了好望角，我妹妹敲起了開羅，我姨親自打那曼谷，我們大家一塊兒唱圣地亞哥?！?甲 那屋里擺著很多水果招待我。 乙 都有什么水果？甲 第一盤是剛果。拿起來一咬，壞了，硌了我這西班牙了。甲 第二盤是巴黎。 甲 好吃呀，我姨又給我端上一盤當(dāng)?shù)氐奶禺a(chǎn)。尼加拉瓜。太甜了，順著我嘴角往出流秘魯啊。甲 他們專門為我做了幾道菜。乙 都有什么菜呀？甲 一個香酥洛杉磯，一個清蒸斯德哥爾摩，一個蝦仁炒約旦，一個清蒸烏拉圭。甲 我太愛吃了，脫了衣服，大吃，我也顧不上馬爾他了。甲 吃了八十多個佛德角。 甲 吃得我這肚子，蒙古蒙古的。撐的我，伸著脖子盡打那布拉格了。乙 刮什么風(fēng)呀？ 甲 珠穆朗瑪峰。甲 我姨怕我受不了當(dāng)?shù)啬莻€耶路撒冷，趕緊把保姆叫來吧。乙 保姆是誰呀？ 甲 達列斯薩拉姆呀。甲 抱著被子就進來了，當(dāng)時給我鋪上了薩拉熱窩，我鉆進去后，是里約熱內(nèi)盧呀。甲 當(dāng)時捂了我一身阿富汗啊。甲 肚子難受。 乙 趕緊上廁所吧。甲 到廁所我一拉這澳門，里頭有人。阿拉伯在里頭呢。他在里頭搭話了。乙 他怎么說？ 甲 我出來你再進去，咱倆倫敦啊。乙 哦，輪著蹲哪！(節(jié)錄)[3](P453～458)

傳統(tǒng)相聲《歪批三國》：

乙：“那周瑜的姥姥家姓什么？” 甲：“姓既呀?！?/p>

乙：“諸葛亮他姥姥家姓什么？” 甲：“姓何呀?！?/p>

乙：“《三國》上沒有哇?！奔祝骸霸趺礇]有？你是不注意?！?/p>

乙：“在哪點兒？” 甲：“周瑜命喪巴丘，臨死的時候仰天長嘆，說了那么兩句話，不就明白了嗎？”乙：“哪兩句？”

甲：“說：‘既生瑜，何生亮?！仁侠咸闹荑?，何氏老太太生的諸葛亮?！?乙：“哦，那是兩姥姥哇！”

甲：“對呀！” 乙：“好嘛！那么這張飛他姥姥家呢？”

甲：“姓吳呀！” 乙：“怎么知道的？”

甲：“有這么一句話呀：‘無事生非?！瘏鞘侠咸膹堬w嘛！”

“既生瑜，何生亮”，“既”是既然，“何”是何必，與姓氏無關(guān)，這是“亂同異”；“無”與“吳”諧音；“非”與“飛”諧音；以諧音字當(dāng)本字，是“亂同異”，所以逗樂。

相聲《找舅舅》(馬季作)：

乙：“那怎么去呀？” 甲：“坐專車去?！?/p>

乙：“專門送你的車？” 甲：“不，專車?！?/p>

乙：“怎么個專車？” 甲：“就是公司拉磚的車。”

乙：“噢，這‘破車’呀！”

這是“?！迸c“磚”混同異。

[動手、回身](見《語林》)商則任廩邱尉，性廉潔，縣令、丞皆貪。因宴會，令、丞舞皆動手，尉則回身而已。令問其故，曰：“長官‘動手’，贊府亦動手，尉更動手，百姓何活耶？”人皆大笑。曰：“令、丞皆動手，縣尉但回身?！?這里，舞蹈的“動手”與貪贓的“動手”、舞蹈的“回身”與貪賄的“回身”混同異。

[鉆石、鉆刺](明田汝成《西湖游覽志余》)宋史彌遠(yuǎn)權(quán)勢赫煊，引布有僉壬李知孝、梁成大等為之鷹犬，搏擊善類，士流無恥者多以鉆刺進秩。宮宴時，有伶人執(zhí)拳石以大鉆鉆之，久而不入。嘆曰：“鉆之彌堅?！币涣嫒藫淦涫自唬骸叭瓴蝗ャ@彌遠(yuǎn)，卻來鉆彌堅，可知鉆不入也！”舉坐弁栗，翼日杖伶而出之境。 這里以“鉆彌堅”與“鉆彌遠(yuǎn)”混同異。

在西南聯(lián)大任教時，傅斯年擔(dān)任北大文科研究所所長，鄭天挺任副所長。有人來訪時，北大文科研究所的接待人員總是先問：“您找傅所長還是鄭所長？傅所長是正所長，鄭所長是副所長。”來訪的客人總是被問得一頭霧水。(《原來如此2：溫故1912-1949》，團結(jié)出版社)

三、混同兩碼事

《后漢書·鄭孔荀列傳》：“初，曹操攻屠鄴城，袁氏婦子多見侵略，而操子丕私納袁熙妻甄氏。融乃與操書，稱‘武王伐紂，以妲己賜周公’。操不悟，后問出何經(jīng)典。對曰：‘以今度之，想當(dāng)然耳。’”把一真一假的兩件事混搭亂配在一起，以真的推測假的，以今度古，想當(dāng)然，出詼諧。

孫權(quán)使太子嘲(諸葛)恪曰：“諸葛元遜食馬矢一石。”恪答曰：“臣得戲君，子得戲父?！贝鹪唬骸懊魈游锤?。”上曰：“可?！便≡唬骸捌蛄钐邮畴u卵三百枚?！鄙蠁栥≡唬骸叭肆罹绸R矢，君令人食雞卵，何也？”恪答曰：“所出同耳。”吳主大笑。(出《啟顏錄》，《太平廣記》卷245詼諧一)可笑在于說，馬糞與雞蛋都是從屁股出來的，你吃雞蛋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宋江夏王義恭性愛古物，常遍就朝士求之。侍中何勖已有所送，而王徵索不已，何甚不平。嘗出行，于道中見狗枷犢鼻，乃命左右取之還，以箱擎送之。箋曰：“承復(fù)須古物，今奉李斯狗枷，相如犢鼻。”(出《因話錄》，《太平廣記》卷246詼諧二)將狗枷、犢鼻俗物貼上秦漢歷史名人標(biāo)簽，假充文物應(yīng)付勒索，這種亂同異令人發(fā)笑。

北齊高祖嘗宴近臣為樂，高祖曰：“我與汝等作謎，可共射之?！渎筛鸫??！敝T人皆射不得，或云是髐子箭。高祖曰：“非也。”石動筩曰：“臣已射得。”高祖曰：“是何物？”動筩對曰：“是煎餅?！备咦嫘υ唬骸皠庸c射著是也?！备咦嬗衷唬骸叭甑戎T人，為我作一謎，我為汝射之?！敝T人未作，動筩為謎，復(fù)云“卒律葛答?！备咦嫔洳坏?，問曰：“此是何物?！贝鹪唬骸笆羌屣??！备咦嬖唬骸拔沂甲髦?，何因更作?！眲庸c曰：“承大家(皇帝)熱鐺子頭，更作一個?！备咦娲笮?。為何大笑？因為石動筩把“煎餅”這個文字符號當(dāng)做實物，而且是皇帝親手現(xiàn)烙出來的熱煎餅，他還要趁著熱鐺子也烙它一張?；实鄢闪碎_煎餅鋪的，石動筩還來趕趁澇忙！

故事還繼續(xù)：高祖嘗令人讀《文選》，有郭璞《游仙詩》，嗟嘆稱善。諸學(xué)士皆云：“此詩極工，誠如圣旨。”動筩即起云：“此詩有何能，若令臣作，即勝伊一倍。”高祖不悅，良久語云：“汝是何人，自言作詩勝郭璞一倍，豈不合死?！眲庸c即云：“大家(皇帝)即令臣作，若不勝一倍，甘心合死?！奔戳钭髦?。動筩曰：“郭璞《游仙詩》云：‘青溪千余刃，中有一道士，’臣作云‘青溪二千仞，中有兩道士?！M不勝伊一倍?！备咦媸即笮?。

動筩又嘗于國學(xué)中看博士論云：“孔子弟子，達者七十二人”。動筩因問曰：“達者七十二人，幾人已著冠，幾人未著冠?！辈┦吭唬骸敖?jīng)傳無文?！眲油苍唬骸跋壬x書，豈合不解?？鬃拥茏?，已著冠有三十人，未著冠有四十二人?！辈┦吭唬骸皳?jù)何文以辨之？”曰：“《論語》云，‘冠者五六人。’五六三十人也?！恿呷?。’六七四十二人也，豈非七十二人也?！弊薪源髳?，博士無以復(fù)之。(出《啟顏錄》，《太平廣記》卷247詼諧三)

〔拙婦鑿裈〕鄭縣人卜子使妻為袴妻問曰：“今袴何如？”夫曰：“像我舊袴。”妻因鑿新袴為孔。(《韓非子》)按，今之時裝褲多為磨舊鑿孔者，古之遭諷之拙婦，今日好吃香也！

〔安石須虱〕王安石衣穢不常洗滌。一日，與王禹玉同侍朝，適一虱緣安石襦領(lǐng)而上，直至其須。上顧而笑，安石不知也。及退朝，禹玉指以告，將去之，禹玉曰：“是虱也，屢游相須，曾經(jīng)御覽，論其遭際之奇，何可殺也？權(quán)其處置之法，或曰放焉。”眾稱妙。“曾經(jīng)御覽”之物聲價便高；虱子曾經(jīng)御覽也成圣物，能不可笑！

〔不笑所以深笑〕東坡嘗宴客，俳優(yōu)者作技萬方，坡終不笑。一優(yōu)突出，用棒痛打作技者曰：“內(nèi)翰不笑，汝猶稱良優(yōu)乎？”對曰：“非不笑也，不笑者，所以深笑之也！”坡遂大笑。蓋優(yōu)人用坡《王者不治夷狄論》云：“非不治也，不治者，所以深治之也?！本涫健巴?，語義雅俗迥“異”，混之亂之，故滑稽。

〔李章移魚〕宋李章，姑蘇人。赴鄰人集，主人素鄙，既進饌，其主人魚特大。章即謂主人曰：“每見人書‘蘇’字不同，其魚合在左邊是？合在右邊是？”主人曰：“古人作字，不拘一體，移易從便也?！闭录词秩◆~示眾云：“領(lǐng)主人指揮，今日左邊之魚，亦合從便移過右邊！”一座輟飲大笑。

四、同話異境

王力葉《相聲藝術(shù)與笑》(廣播出版社，1982年)持“同話異境”說：按照同一律的要求，對于同一對象在同一時間或同一關(guān)系之下，只能用同一概念去表達；對于不同對象，就用不同概念去表達。當(dāng)環(huán)境變了，或?qū)ο髶Q了，你還用同一概念去表達，這就犯了邏輯錯誤，變得荒謬可笑。我們把這種構(gòu)成笑料的方法，稱作“同話異境”。 如《普通話與方言》：

甲：“吃餃餃，買包包”，餃子和包子，干嘛叫“餃餃”、“包包”？哄小孩。見大人沒有這么說的。乙：見大人沒有這么說的？甲：那當(dāng)然了。比如跟你說話：“先生，咱們出去溜個彎兒，我請您吃飯，咱們吃餃子，要不吃包子，您戴上帽子，咱們走?！边@多好聽啊。要是照著哄小孩子那樣，您能滿意嗎：“先生沒事啊，我?guī)鋈チ锪?，我請您吃餃餃，買包包，您戴上帽帽！”乙：好嘛，我成傻子了！

[賣鞋] 中央電視臺的節(jié)目主持人編演了一個小品，名曰《賣鞋》。趙忠祥是主持動物世界的，宋英杰是主持天氣預(yù)報的，韓喬生是主持體育(如足球)的，鞠萍是主持少兒節(jié)目的，……還有李揚是配音唐老鴨的。安排他們賣鞋，可以說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各自使用和發(fā)揮本職專長和特色。把各自長技的“同”用之于外行賣鞋的“異”上，就“混”出笑的諧趣來。如鞠萍把買主高大的馮鞏也當(dāng)作兒童說：“這是左邊的鞋，這是右邊的鞋；左邊的鞋要穿在左腳上，右邊的鞋要穿在右腳上！”此之謂“同話異境”，或“同話異人”，把大人當(dāng)幼兒來哄，就可笑。

《摩登時代》：卓別林扮演的工人，常年在機械工業(yè)流水線上從事單調(diào)的擰螺絲工作，他也成了機器的一個部件，總是重復(fù)一個用扳手?jǐn)Q螺絲的動作。結(jié)果，當(dāng)他離開機器，仍拿著扳手，見人家紐扣擰，往人家鼻子上擰，往人家乳頭上擰。他“混同異”“混”得臻于樂境。

[醉臥沙場君莫笑] 王翰《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笔┭a華《峴傭說詩》云：“作悲傷語讀便淺，作諧謔語讀便妙。在學(xué)人領(lǐng)悟?！?“醉臥沙場君莫笑”便是諧謔語。諧謔從何來？從“混同異”來。歷來醉臥均不離諧謔。阮籍醉眠鄰家當(dāng)壚美婦旁；山翁醉倒高陽池“日暮倒載歸”；“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李白斗酒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楊貴妃醉臥賺了個“海棠睡未足”的美譽；杜甫巴望“何時詔此金錢會，爛醉佳人錦瑟旁?！?《曲江對雨》)蘇軾亦效之：“慣眠處士云庵里，倦醉佳人錦瑟旁?！?《蘇軾詩集》卷十第504頁)又：“解鞍攲枕綠楊橋”，“我欲醉眠芳草?！?《西江月》頃在黃州)還有劉姥姥醉臥怡紅院、憨湘云醉眠芍藥茵、芳官醉后黑甜于寶玉身側(cè)……人家這些醉臥，不是美婦側(cè)就是情哥旁，不是花茵上就是名園中，都著實地瀟灑了一回，浪漫了一把！令人解頤開顏?？墒巧硤瞿?？那也是適宜醉臥的地方？不適宜。但是征戍沙場的人偶而酒醉了，你讓他到哪里也嘗一下瀟灑浪漫呢？除了沙場別無選擇。請君可不要譏笑啊，實際仍然逗笑，產(chǎn)生諧謔效果。 就像魏晉時道北阮家皆富，七月七日依例盛曬衣服，紗羅錦綺，好不榮耀；而道南阮咸貧窮，把個土布褲頭(犢鼻裈)，用竹竿高高挑起，懸于中庭，與道北對峙。人或怪之，他說：“未能免俗，聊復(fù)爾耳！”(《世說新語·任誕》) 還有一位郝隆，也逢七月七日，他不曬衣，日中出庭仰臥。人問其故，答曰：“曬吾腹中書耳！”(《世說新語·排調(diào)》) “醉臥沙場君莫笑”，也有這種未能免俗的黑色幽默效果。

“混同異”往往以“混常變”的形式表現(xiàn)。如相聲——《改行》反映的是，皇帝或皇后死了，行國喪之禮，舉國常年不得娛樂，不準(zhǔn)藝人演出，無奈，被迫改行做小買賣，或賣西瓜，或賣菜，或賣粥。職業(yè)“變”了，但是他們的叫賣法卻不變，依舊是他們本職的唱腔作功，運用于貨賣當(dāng)中。也就是把舊“?！被爝M新“變”中，產(chǎn)生很強的逗樂效果。

“?！笔且环N思維定勢和慣常的行為模式，當(dāng)它未能適應(yīng)新“變”時，便要出乖漏餡兒，遂即產(chǎn)生笑料。

[豈可有勛] 晉元帝生子，普賜群臣。殷洪喬(羨)謝曰：“皇子誕育，普天同慶，臣無勛焉，而猥頒厚賚?！敝凶谛υ唬骸按耸仑M可使卿有勛邪？”(《世說新語·排調(diào)》) 又，[安得有功] 南唐時，宮中嘗賜洗兒果，有近臣謝表云：“猥蒙寵數(shù)，深愧無功。”李主曰：“此事卿安得有功！”

[廚子](《廣笑府》卷五)：有廚子在家切肉，匿一塊于懷中。妻見了罵曰：“這是自家的肉，何為如此？”答曰：“我忘了！”

相聲《找舅舅》(馬季作)：

甲：那各種各樣的爐子真多啊，有平爐。 乙：煉鋼的。

甲：有高爐。乙：煉鐵的。

甲：有轉(zhuǎn)爐。乙：也是煉鋼的。 甲：有吊爐。乙：也是煉……沒聽說過，吊爐干嘛使呀？甲：烙燒餅！

相聲《守口如瓶》(增賢作)：

甲：不要把秘密的事情告訴你的朋友，因為你的朋友還有朋友。 乙：…… 甲：不要把秘密的事情告訴你的爸爸，因為你爸爸還有爸爸。 乙：對，我有爺爺。 甲：不要把秘密的事情告訴你的媽媽，因為你媽媽還有媽媽。 乙：也對，我有姥姥嘛。 甲：不要把秘密的事情告訴你的愛人，因為你的愛人還有愛人。 乙：也對，……啊？……不對！ 一拐彎，把你閃一下，脫出“?！避墸菫椤白儭?。這是出笑料的常法。

〔這是我的肋骨〕：在一輛公共汽車上，有一位老太太，一直擔(dān)心自己坐過了站，所以車子每到一站，她就要問一下司機。后來，當(dāng)車又到了站停下來的時候，老太太用她手里的雨傘捅到了那位司機的肋骨上去，并且焦急地問：“這里是儲備銀行嗎？”司機冷冷地回答：“不，太太，這是我的肋骨！”(張歌編著《幽默搞笑大雜燴》，內(nèi)蒙古出版集團，2010年，第5頁)

[1]錢鍾書.管錐編[M].北京：中華書局.1979.

[2]任二北.優(yōu)語集[M].上海文藝出版社1981.

[3]馬季.馬季表演相聲精品集[M].北京：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05.

〔責(zé)任編輯 張 偉〕

Comicality: Convergence of Chaos and Difference

LIN Fang-zhi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and Journalism, Inner Mongolia University; Hohhot 010021)

The artistic theory “comicality: convergence of Chaos and difference” is put forward in “Guan Zhui Bian” and “Historical Records”. 1. The convergence of Chaos and difference in “Biographies of Huaji”; The jokes of convergence of Chaos and difference with puns format; 3.The mushups of two events; 4. The same words in different environment.

Comicality: Convergence of Chaos and Difference; “Guan Zhui Bian”; puns format; same words in different environment

2015-08-23

林方直(1936-)，男，遼寧沈陽人，內(nèi)蒙古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教授，著有《紅樓夢符號解讀》等。

I2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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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1869(2015)05-001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