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語文教學與德性教育同頻共振

陳立軍，現(xiàn)執(zhí)教于湖南省長沙市明德中學，為湖南科技大學教育碩士，中學語文高級教師，長沙市德育（班主任）特色工作室首席名師；曾在《中學語文教學參考》《中國教育報》等報刊上發(fā)表教育教學論文以及指導性、鑒賞性文章100余篇；主編、參編了《生命的鹽——德育工作行與思》《高考閱讀考場報告》等五部書。

教育的本質(zhì)是什么，說到底就是要培養(yǎng)人，培養(yǎng)有德性的大寫的“人”，擔當起立德樹人的根本任務。語文學科比別的學科蘊含著更豐富的對學生進行思想品德教育的資源，是學生德性生成的重要源泉。因而，我們有必要將德性教育貫穿于語文教育教學之中，讓語文教學與思想品德教育同頻共振，從而提升生命價值，成就幸福人生。

一、從課堂到課外的拓展延伸中提升個性品質(zhì)

德性不是知識，德性也不是能力，不能夠像學習知識一般理解掌握，也不能通過教育直接培養(yǎng)。唯有讓學生體會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體會語言文字的美感，感知語文的德性內(nèi)涵，才能提升學生的個性品質(zhì)。要在語文教學過程中達成這樣的目的，有兩條途徑：一是課堂教學，二是課外閱讀。讓學生“得法于課內(nèi)，受益于課外”，從課本到讀本，從課內(nèi)到課外，更好地拓展他們的知識廣度、人文寬度和思想深度，提升其個性品質(zhì)。但課堂教學與課外閱讀是有所不同的，課堂教學更多的是引導與體驗，而課外閱讀更多的卻是領悟與創(chuàng)造。

1.課堂教學中的引導與體驗

德國教育家赫爾巴特認為，教育的終極目標就是培養(yǎng)學生的德性和意志，而孤立的、支離破碎的教材不利于以德性和意志為核心的完整人格的形成。他主張教材應以德性和意志為核心彼此關聯(lián)起來，使新的觀念群不斷同化于已有的觀念群之中，使課程最終指向完整人格的形成。因而，語文課堂教學的引導與體驗，強調(diào)課文是一種知識源、精神源與德性源。挖掘其最深層的德性品質(zhì)，最好的途徑就是深入課文之中，引導學生“走近文本—走進文本一走出文本”，做最真切的體驗。

一方面，在“讀”中“走近”。朗讀是語文教學中十分重要的一環(huán)。通過朗讀，讓學生走近文本，產(chǎn)生閱讀期待，激發(fā)閱讀興趣，自然形成積極的閱讀狀態(tài)，并將閱讀文本中的符號、形象、情感等融入自我的心靈。

另一方面，在“品”中“走進”。真正走進文本，需要潛心品讀，使文本言語、意義與學生自己的內(nèi)心體驗形成互動，讀出自己獨特的理解和發(fā)現(xiàn)、思考和感悟。讓學生在反復的咀嚼與品讀中，擴充文本內(nèi)涵，與作者、作品中的人物產(chǎn)生情感共鳴。如學習魯迅的《記念劉和珍君》，有學生對劉和珍等人的愛國熱情產(chǎn)生了共鳴，激發(fā)了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學習巴金的《小狗包弟》，巴金先生的自我剖析與反省，引發(fā)了學生對人性的拷問，對生命的思考。在這樣的生命體驗和感悟中，學生的情感得到了熏陶，心靈得到了凈化，思想得以升華。

最后，在“悟”中“走出”。學生學習語文的過程是“循文-識象-明意-悟言”的過程，即循文識象，因象明意，由意悟言的過程。這一過程，是學生洋溢生命激情、充盈幸福體驗的過程，也是錘煉思想深度、拓展文化內(nèi)涵的過程，還是加強其思辨色彩和豐富思想內(nèi)涵的過程。

2.課外閱讀中的領悟與創(chuàng)造

如果語文沒有由課內(nèi)到課外的延伸，就是封閉的、死寂的、沒有生氣的。課外閱讀不只是延長了學生的閱讀時間，也增強、擴大了他們的經(jīng)驗和自我世界，更開闊了其共同體歸屬感之文化與思想的世界。個體生命的養(yǎng)成，人類文明的進化，很大程度上仰仗于給予了生命豐富營養(yǎng)的書籍，如孔子的“仁愛”之心、孟子的“舍生取義”……這些精神、思想會慢慢浸入學生的血液，使他們的內(nèi)心變得澄澈豐盈，使他們的思想變得廣博精銳。這些，不是有限的課堂教學所能給予的，更多來源于課外閱讀的領悟與創(chuàng)造。在一次次成功而愉悅的閱讀中，學生的認知得到了發(fā)展，情感受到了感染，思想得到了升華。

如景禎同學讀《昆曲藝術審美之旅》，以《觸摸歷史余溫，燃燒昆曲文化》為題做讀書報告時將如花美眷般的昆曲演繹得優(yōu)雅至極，還說歷史像一堆灰燼，但灰燼深處可能還有余溫，我們的任務不是翻扒已經(jīng)冷卻的灰燼，而是把我們的手伸進灰燼，去觸摸余溫；并表達了觸摸歷史余溫，燃燒昆曲文化；為了民族，堅持藝術，無論怎樣，不會放棄的心聲。東維同學讀完《中國尊嚴》一書后說，我們要用尊嚴計量民富國強，若忽視了對尊嚴的渴望，最終連發(fā)展都保障不了，對個人和國家都如此。唯有對內(nèi)建立人的尊嚴，對外追求國家的尊嚴，中國的發(fā)展才是可持續(xù)的和有意義的，我們的大國之夢才能夠實現(xiàn)。聽他慷慨激昂地講這些話時，我知道，那深厚的歷史文化，那廣闊的社會生活已走進這個孩子的內(nèi)心世界，成為他生命成長的力量；藝萌同學讀幾米的《我的錯都是大人的錯》后說，大人說話時，希望孩子閉嘴；看電視時，希望孩子安靜；煩悶時，希望孩子消失。他們常說，孩子睡著時是天使，醒來時是惡魔……其實，不管醒來或者睡去，我們都是天使，只是大人看不見。最后她總結說，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完美的小孩，但父母從來也不是完美的父母。所以，我們要互相理解容忍，彼此接納喜歡相愛地共同生活。藝萌同學從書本中試圖認識自己、了解父母，并已理解、接納和贊同彼此的理解寬容是多么的重要。當這樣的情感內(nèi)化為個人的道德情感時，那他們在行動上，一定可以擁有某種行動自覺。

當這些孩子將書本中的世界向我們精彩呈現(xiàn)時，我們分明知道，這些孩子已向書本的海洋探求真善美，并懂得如何從書本走向現(xiàn)實的心靈世界。當所有這些成為孩子們靈魂生長的起點、人格發(fā)展的根基時，我相信終有一天會成為他們的精神氣象和生命姿態(tài)，并將給現(xiàn)在和未來的人們留下永遠的美好。

二、在主體間靈肉交流活動中啟迪美好人性

德國的雅斯貝爾斯曾說：“所謂教育不過是人對人的主體間靈肉交流活動，包括知識內(nèi)容的傳授，生命內(nèi)涵的領悟，意志行為的規(guī)范，并通過文化傳遞功能，將文化遺產(chǎn)教給年輕一代使他們自由地生成并啟迪其自由天性?！边@份啟迪，需要語文教師身體力行，走進生命個體，關注生命成長，傾聽生命律動，記錄生命足跡。我們的語文課堂必須一切從學生出發(fā)，關注學生的感受、體驗，關注學生的個體差異和不同需求，保護學生的好奇心、求知欲，營造師生之間互相尊重、互相信任、互相學習的平等和諧的氛圍，用真誠的人文情懷去貼近學生的心靈，促使學生德性意識的覺醒，并有意識地自覺修養(yǎng)德性，從而啟迪美好人性，塑造完美的人格。

基于此，我們的語文課堂，應該是師生情感交融，相互感應，心有靈犀的課堂，在平等、民主、融洽的師生關系中，師生配合默契，雙方均處于積極主動的狀態(tài)中，教師心情舒暢，學生其樂融融。同時，也應該是學生思想活躍，精神豐盈，思維飛揚的課堂，更是心靈對話的課堂。在教師的引導下，學生有著開闊的思維，獨立的思考，獨特的見解。教師與學生，學生與學生之間，能夠彼此走進對方的生命世界和心靈世界，以智慧開啟智慧，用情感激活情感，用心靈碰撞心靈，從而達到同頻共振的境界。

對話是兩個活生生的生命體之間思想的分享和理智的思辨。在對話中，雙方共同面向事理本身，相互激發(fā)、相互糾正、相互補充。在師生對話中，教師以對真理飽滿的熱情，在不斷地推進自身精神進程的同時，召喚學生投入到對真理的探究中，在師生共同的探尋中，啟迪智慧、激活思維，去偽存真，棄惡從善，幫助個體從心智到靈魂走向獨立。

但在生生對話中，其實是很難找到解開生命密碼和真理的唯一鑰匙。很多時候，我們所面臨的不是唯一的絕對真理，而是一大堆互相矛盾的相對想法。生生的對話交流，與其說是一種道德態(tài)度，不如說是一種探詢，一種思考。當下肯定的，下一刻也許就推翻了。不光只是學生，就算教師或飽讀詩書的專家學者，很多事情也難以與課堂（歲月）沉淀之后所剩下來的東西保持一致。

如教學《邊城》，我設了一個開放性的問題：小說結尾，翠翠孤獨地守著渡船，癡心地等著儺送歸來，而“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你怎么看待翠翠的等待？面對這一充滿未知數(shù)的結局，翠翠的等是白等傻等，還是幸福的等待？

生1：日子還要過.未來遲早要來.若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對過去的惋惜與對將來遙遙無期的幻想之中，那么她只會被現(xiàn)實所淘汰。想象是豐滿的.現(xiàn)實是骨感的。對于不知道何時才發(fā)生的事情。我們更應該抱以一種平和的心態(tài)，該來的遲早會來.而對于我們所生活的現(xiàn)在，我們更應該認真對待，不能逃避。

生2：翠翠太傻了，這不是白等嗎？我理解這種等待，但我認為毫無意義。在那樣的社會環(huán)境下.這份純真的愛情蒙上了陰影，儺送既然下決心離開.歸來自然是遙遙無期了。即使他回來，在外界的壓力和內(nèi)在的愧疚之下，兩人的愛情還會像原來那樣純真快樂嗎？因此，翠翠不必用一生去等待，不如讓時光來沖淡這份灰色的記憶。

生3：“翠翠太傻了，這不是白等嗎？”如果按你這樣說的話，人生都可能只是一場虛幻。這種等待，不，我毋寧說是守望，又怎么會是白等呢？它把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捧在你的眼前，讓人在憂郁而凄關的愛中，詩意地度過這一生，一川小河，一只小舟，一個遠方的意中人。以及夕陽落下時對遠方無盡的思念，這對人的生命與心靈來說.比之燈紅酒綠紙醉金迷，豈不是要豐足得多？

第三個學生的發(fā)言，贏得了持久的雷鳴般的掌聲，掌聲說明了學生對這種矢志不渝地堅守愛情的浪漫主義情懷有更多的認同。這種對話交流所產(chǎn)生的碰撞與交鋒，使學生在沖突、困惑、焦慮和猶豫中尋求心靈的方向，尋求理性的內(nèi)核，做出自己的判斷和選擇。學生的情感、態(tài)度與價值觀，是在思考、模仿、嘗試和實踐體驗中逐漸習得的。學生在思考中學習選擇，在參與中發(fā)展自我，在體驗中認識社會生活，使自己越來越走向自由、豐盈和美好。

三、在課堂與生活的有效對接中生成美好德性

長期以來，語文課本一直作為教學活動的主要媒介，是學生獲得知識的重要來源，是教師實施教學的主要依據(jù)?！耙跃V為綱，以本為本”一度為教學和評價的標準尺度。這種對教材的頂禮膜拜，最終導致學生生活窄化為只有書本世界，沒有現(xiàn)實生活世界。其實，現(xiàn)實世界是語文的豐富源泉。語文出版社社長王旭明曾說：“從大語文的視角反觀小語文，可能會使語文教育更加具有內(nèi)涵和深度?！薄按笳Z文”即“大語文教育”是張孝純先生創(chuàng)立的一種新型的、帶有突破性的語文教育思想。這種思想主張語文教育以課堂教學為軸心，向學生生活的各個領域開拓、延展，全方位地與他們的學校生活、家庭生活和社會生活有機結合起來，并把教語文同教做人有機結合起來，把傳授語文知識同發(fā)展語文能力、發(fā)展智力素質(zhì)和非智力素質(zhì)有機結合起來，把讀、寫、聽、說四方面的訓練有機結合起來，使學生接受全面、整體而強有力的培養(yǎng)和訓練。

因此，語文教學要從生活中來。正如于漪老師所說的“變語文自我封閉性為開放性，開發(fā)語文教育空間，面向生活，面向社會，面向活潑的中學生，不用機械訓練消磨學生的青春”的理想境界。語文教學要走進生活，不但要“從生活中來”，更要“向生命里去”。向生命里去，是使學生的情感、態(tài)度、價值觀得到充分體現(xiàn)，實現(xiàn)認知與情感的統(tǒng)一，培養(yǎng)學生樂觀的生活態(tài)度、求實的科學態(tài)度、寬容的人生態(tài)度，從而激發(fā)學生對真、善、美的追求。下面以教學《種樹郭橐駝傳》的一個片斷為例。

師：郭橐駝不僅樹種得好，而且還懂得為政之道，他是如何將植樹之道移之官理的？

生1：對比。

生2：除對比外，還有類比。先將自己種樹和他植者種樹做對比.再將他植者種樹和官吏為政進行類比。

師：他植者種樹和官吏為政有哪些相似的表現(xiàn)呢？

生3：他植者植樹“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搖其本以觀其疏密”，與此相似的官吏為政的表現(xiàn)有“旦暮來而呼”，“促爾耕，勖爾植，督爾獲，早繅而緒，早織而縷，字而幼孩，遂而雞豚”，并且還“鳴鼓而聚之，擊木而召之”。

師：結果，種樹者如何？治民者如何？

生4：種樹者勤慮害樹，治民者繁政擾民。

生5：他們的共同點是“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日憂之，其實仇之”，勤勞反而壞事。

師：文章最后，問者說：“嘻，不亦善夫！吾問養(yǎng)樹，得養(yǎng)人術?！蹦阏J為種樹術和培人術分別是什么？

生6：種樹術是“順木之天以致其性”。培人術應該是“順民之性以養(yǎng)其民”。

師：郭橐駝將種樹之道移之于為官之理，使我們很受啟發(fā)。那么，我們可否將之移之于育人之道呢？請大家依據(jù)文章倒數(shù)第二段仿寫。

生7：問者曰：“以子之道，移之育人之道，可乎？”駝曰：“我知種樹而已，育，非吾業(yè)也。然吾觀庠序之教，見育人者好煩其今，增學子之負，若甚憐焉，而卒以勞疲。旦暮師紛紛曰：‘促爾閱卷，勖爾作業(yè)，督爾勤勉，以蘇秦為范矣。然以頻繁考試評學子之優(yōu)劣，定其前程，豈不謬矣？眾學子心亦憤然，既而頭懸梁，錐刺股，大有‘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之勢。雖苦讀，然未有幾人終成大事業(yè)者，而人人冷漠，惟憂分，亦不感于世情。若是，則與吾業(yè)者其亦有類乎？”

生8：問者曰：“以子之道，移之育人之理，可乎？”駝曰：“我知種樹而已，育人，非吾業(yè)也。然吾居校，見育人者好煩其題，若甚憐焉，而卒以禍。旦暮師來而呼曰：‘吾命促爾學，勖爾習，督爾作，令而練，令而記，批而卷，聽而誦。入教室而轉之，喚學子而導之。其學者輟己思以應師者，且不得暇，又何以思其惑而展其性耶？若是.則與吾業(yè)者其亦有類乎？”

師：同學們寫得太好了。那么你們所期待的育人之道是怎樣的？

學生們齊答：順生之性以育其生……

這樣的內(nèi)容根植于教材本身的思想內(nèi)涵和文化內(nèi)涵，既緊扣了學生的生活，又與我們的時代息息相關，能讓學生真實表達內(nèi)心的觸動、自我的希冀和生命的訴求。

總之，作為語文教師，不僅要勤于授業(yè)、精于授業(yè)，更應關注學生的身心和個性發(fā)展，讓語文成為培育學生人文精神的沃土，達到立德樹人的目的。

（責任編輯 羅登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