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治波：一位被爭議的新聞學院院長

萬佳歡

2014年7月9日，林治波被任命為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院長的消息一出，他的反對者和支持者們立即在微博上展開罵戰(zhàn)，再次使他深陷輿論風暴的漩渦。

“院長一職—定要干”

“這次攻擊我的人規(guī)模很大，可以看到，他們應該是有節(jié)奏、有策劃、有聯(lián)動的?！绷种尾ㄕf，“幾大網(wǎng)站全部動起來攻擊我，瀏覽量好幾個億?！?/p>

蘭州大學任命一事，也許是林治波遇到過的最大風波。歷史作家十年砍柴、中國政法大學法學院副院長何兵、南方都市報首席記者韓福東等人對此或關注、或質疑、或嘲弄。

而在蘭州大學任命曝光的兩天后，一個當日注冊的微博賬號“蘭大某新聞學子”發(fā)表了一封公開信，并在其中將林治波形容為一個“不折不扣的劊子手”，他出任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院長一事則是“一樁事先張揚的兇殺案”。

7月19日，對林治波的“圍攻”迎來了第三波高潮：《中國青年報》發(fā)表了《當新聞學院院長是需要資格的》一文，直指林“缺乏學術研究力”、無法“以獨立之思想寬容之精神感染師生”，根本沒資格擔任新聞學院院長。中青報評論部主任曹林在微博上譏諷林“極左到奇葩”，更指出蘭大新聞學院“不應讓不學無術劣跡斑斑的混混當院長”。

林治波終于無法忍耐，回敬一句“團中央是教育不好你了，讓法律來教育你這沒有教養(yǎng)的！” “林治波和曹林你支持誰”的投票在微博上一度被轉得熱火朝天。

林治波承認自己缺乏新聞學的學術理論研究，但有“十四年的新聞工作實踐，積累了一些經(jīng)驗和體會”。中青報在文章里提到“抗議無關左右立場，只關專業(yè)”，但林治波顯然不這樣認為?！啊毩⒅枷耄瑢捜葜襁@兩個詞很好，但現(xiàn)實生活中將它掛在嘴上的人，往往思想上不獨立而唯美國馬首是瞻，精神上不寬容而容不得任何異見。對于異見者，他們動輒破口大罵，動輒人身攻擊，甚至以死亡相威脅，他們所說的民主，意思往往是‘你是民，我是主，他們所講的自由，實際上是‘我有自由，你不能有。”

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林治波下定了決心：“院長”一職一定要干，而且要干好——本來他的態(tài)度是“可干可不干”。9月初，林治波前往蘭州大學，出席新聞與傳播學院的新生見面會，以“林院長”的身份公開露面。對于蘭大的工作計劃，他已有一個大致設想：爭取設一個博士點;設一個助學基金;加強學生的實習工作;強化新媒體的研究和教學;邀請別人開辦講座。他自己并沒有確定是否要給蘭大學生開課，但肯定會有不定期講座。

林治波更專門談到，將在學院加強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教育，發(fā)揮正確價值觀的影響。在他的設想中，這將是一個“全面的潛移默化的工作”，除了相關講座和課程設計，還要把中西傳媒的情況做一些比較，要“破除大家對西方新聞專業(yè)主義、客觀主義的迷信”。

實際上，中國很多學科從1980年代開始就慢慢去政治化、去意識形態(tài)化。林治波認同這一點，因為“社會泛政治化會讓人討厭”。但是“新聞在各國都是有政治屬性的，在尊重事實的基礎上，你站在不同的政治立場上為現(xiàn)行體制服務，天經(jīng)地義?！彼f，“只有為政治服務，去政治化的前景才能夠更好地到來?！?/p>

從“崇拜西方”到視西方為中國大敵

了解和思考國際時事一直是林治波的愛好。2012年，他主講了甘肅衛(wèi)視每周日的晚間節(jié)目《E周》，做了一整年的新聞時評節(jié)目。

《甘肅日報》國際國內部主任左玉麗認為，林治波是個“憂國憂民”的人。他平時就喜歡跟別人談論時事，在飯局談、跟朋友談、同學聚會時也談。他在中國人民大學的本科同學常伯工說，“治波很健談，聚會時，他的發(fā)言是最多的?！?/p>

無論是在節(jié)目、社論、微博還是在日常表述里，林一直都在闡釋他自己的一套“外剛內柔”的核心觀點：對外要有祖國立場，要適當強硬，以民族主義爭國權;對內要有人民立場，要相當柔和，以人民民主修人權。他表示，自己思想觀念中“壓倒一切的決定性因素就是愛國主義”。

“我的愛國感情幾乎是天生的?！背錾谏綎|省文登市的林治波說。他將自己愛國苗頭出現(xiàn)的起始點定位在初中時期。那時候，“文革”還未結束，班里訂了《人民日報》和《參考消息》，全班往往只有他一個人捧著報紙在看。

他一直關心時事，1979年高考時想報考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但語文考砸了，最后選擇了歷史系近現(xiàn)代史專業(yè)。改革開放初期知識分子間的“西方熱”也影響到了當年的林治波，他渴望了解西方，以自由、民主等為訴求。1980年代，年輕知識分子都或多或少反感“左”的思想，對一些老同志不理解，覺得他們“腦子怎么那么僵化？”

1993年，林治波耗時7年寫作的《抗戰(zhàn)軍人之魂——張自忠將軍傳》出版。而就在這之后的幾年里，他的思想漸漸發(fā)生了變化?！坝腥舜蛑母锏钠焯枔p害群眾，導致日益嚴重的兩極分化;有人則打著開放的旗號出賣國家，導致我們的很多行業(yè)被外資控制。”“兩彈一星也好，獨立的農業(yè)體系、工業(yè)體系也好，毛主席給我們留下一個大國的基礎。中國要是沒有共產黨領導，很多東西很快就完了，連一個基本的穩(wěn)定都做不到?！?/p>

2000年，他離開軍事科學院，調至《人民日報》評論部從事新聞評論工作，后來曾參與起草了黨的十六大、十七大開幕社論和若干署名任仲平的文章，思想轉變的幅度之大、之激烈似乎更為顯著，尤其是對美國和西方的態(tài)度。

但他支持中國學生在本科畢業(yè)、價值觀形成后去西方讀書。比如，他就鼓勵自己剛剛考上北大的孩子出國留學?！爸袊撕煤冒盐鞣降暮锰帉W來，中華民族成為一個如虎添翼的民族那就太棒了。中西文化都有了，素質全面，看問題更好，有可能比我更客觀一些。”他說，“我對孩子的要求，就是一定要回來，于公是報效國家，于私是孝順父母。”

微博上的林治波

林治波還經(jīng)常會在朋友圈子里辯論，他享受跟別人交流觀點的過程。在《甘肅日報》國際國內部主任左玉麗看來，林治波是個典型的山東人，“直來直去，有什么說什么，不吐不快?！?/p>

“我最喜歡跟別人當面交流觀點，一般是我說服人家，”林治波說，“除了根深蒂固的極右派說服不了，在中間晃的人就很容易被我說服過來?！彼Q自己很尊重“真誠的自由派”，也贊成他們信奉的民主法治建設——但他堅持，中國現(xiàn)在經(jīng)濟利益兩極分化嚴重、社會矛盾緊繃，“應該先推進法治，使社會秩序規(guī)范、政治清明，再推進民主，危險性就小得多，民主先從黨內做起，這是政治上最安全的，效果最好、效益也最大?！?/p>

同大多數(shù)類似人士一樣，林治波不喜歡別人把自己歸為“左派”。7月23日，他轉發(fā)了網(wǎng)友“細語青蓮”的一句話：“哪有什么左右？只有正邪?！薄皥猿謬伊?、堅持人民立場那是正，反之就是邪?！?在微博上，林治波給很多人留下的印象是觀點激烈、尖銳。他攻擊“公知”和美國的話被一些網(wǎng)友形容為“文革論調”。

他承認，自己的某些發(fā)言有欠考慮的地方，比如關于大饑荒的說法?！捌鋵?，我沒有否認過大饑荒，而只是對餓死三千萬、五千萬人的夸張說法提出了質疑。當然，我的質疑也有過頭之處，故為此作了道歉和說明。”他聲明，“我道歉，并不意味著我認可‘餓死三千萬的彌天大謊。”

十幾年來，林治波經(jīng)常應邀在全國各地講座，合起來估計有上百場，除了干部培訓，也有大學里的講座，北大、清華、人大、北師大、北航他都講過。他稱，因為可以充分地展開論述、展示觀點，“講座的效果往往更好，沒有一次別人起來跟我頂撞、不同意我觀點的?！?/p>

因此，林治波對自己跟蘭州大學師生的交流很有信心，他預測，自己“會跟師生打成一片，而且取得共識”。

（摘自《時代郵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