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神的盛宴（六章選三）

侏儒

侏儒大小不等，侏儒里的巨人身高可抵一米二三，最小的侏儒如拇指般大小，盡管如此，他們可不像人類中的侏儒那么難看，而是體態(tài)勻稱，動作敏捷。一般而言，人們相信侏儒并非偶然現(xiàn)象，而是自有其族群。

侏儒是孩子們和國王的至愛，當(dāng)然日本侏儒例外。據(jù)中國《宋史》記載，日本古稱倭國，倭即矮小的意思。中國唐朝時候，倭國自動上書，請求改稱他們?yōu)槿毡?。他們把中國漢字肢解得奇形怪狀，然后寫下自己國家的名字。這名字一直沿用到今天，在上世紀(jì)他們發(fā)動的侵略中國的戰(zhàn)爭中，國名也沒有改換過。他們在戰(zhàn)爭中像肢解中國漢字一樣，殘忍地殺死、肢解中國婦孺，在戰(zhàn)后拒不承認(rèn)曾有過這些罪行。其兇暴和無恥，每每讓人懷疑他們不是人類中的種族。

在戰(zhàn)爭中，日本人砍伐中國臺灣阿里山區(qū)的大木——巨大而年代久遠(yuǎn)的紅松。那些面目猙獰的侏儒將大樹，運回他們的國土建造神社，包括臭名昭著的靖國神社，其中祭奠著發(fā)起戰(zhàn)爭的眾多惡魔。當(dāng)然，神社中也敬奉著他們崇拜的侏儒神。

日本向來敬奉侏儒神，有許多著名的侏儒，比如桃太郎，他生自一個桃子之中，乍一出生，便干脆利落地將生他的桃子吃掉。根據(jù)另外的說法，桃太郎生自一只中國桃子的一根桃毛。桃太郎以猴子、狗、野雞和日本女孩子作為朋友。

一寸法師，日本又一個侏儒神。他主要的英雄業(yè)績，是當(dāng)魔鬼吞噬他時，在魔鬼腹中以繡花針刺其胃，使其胃大出血。他從魔鬼那里得到一只萬寶槌每擊響萬寶槌、許下一個愿望，所有渴望長高的日本侏儒立刻能夠如愿。至于非日本的侏儒的愿望，一寸法師是絕不會理睬的。

少彥名神，一位擅長醫(yī)術(shù)和農(nóng)業(yè)的侏儒神，是日本的大國主神的玩伴。在大國主神的手心中舞劍或者睡覺。他是一位相對仁慈的矮神，也可能因為仁慈，他最后在日本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中國最為馳名的侏儒是東方朔。他是漢代儒士，偉大的文學(xué)家和博學(xué)之士，知道萬物之名，包括一只叫“怪哉”的蟲子。他把怪哉泡在酒中解除憂愁。他也通過其他辦法來解憂：像侏儒好色的所有傳聞一樣，深得漢武帝喜愛的東方朔每過幾年，便將帝王賜他的財富揮霍一空。他在長安城中尋訪美婦人，與之歡好。幾年之后將財富一股腦兒送給美婦并與其離婚，開始新的獵色之旅。司馬遷在一本正經(jīng)的史書里，記載下東方朔這一怪異舉止。東方朔最后死于消渴癥，有人說也就是糖尿癥，但我懷疑不是。中國古代的人們相信，東方朔成了仙，一些求仙學(xué)仙的士人，常常著書自稱遇到過他。

印度的夜叉偶爾也化形為侏儒。夜叉以鬼為食，是佛經(jīng)中的一種鬼神。夜叉與羅剎時常發(fā)生打斗，他們都稱自己由大神梵天的腳掌中生出，為此永遠(yuǎn)爭辯不休，非要把對方貶得低一些，比如說，稱自己是梵天大拇指所生、對方是小拇指所生，如此等等。中國夜叉悉為面目猙獰的惡鬼，印度夜叉偶或?qū)θ祟愑焉疲蝗祟惙Q作真誠者。真誠的夜叉被描述為美貌健壯的青年，有時又成為腹部下垂的侏儒。

印度還有一種小精靈，叫作耶克，這名字的發(fā)音乍一聽，像一聲緣于驚奇的嘆息。耶克常常變化為毛茸茸的小動物，比如松鼠或貓之類，但變形之后，頭上仍然戴著一頂小白帽。他們力量極大，足以在一夜之間搬動一座山，使人們一覺醒來不辨南北。如果誰能偷到它們的帽子戴上，便可以隱身。

在古埃及有一個侏儒神：粗俗快樂的貝斯神。他光著腦袋，與矮小身體極不相稱的巨大陽具永遠(yuǎn)處于勃起狀。埃及從事色情的女子將貝斯神刺在自己大腿內(nèi)側(cè)，象征色情和性欲。有人懷疑，有些埃及女王也同樣在大腿上刺上了貝斯神，比如女王克婁巴特拉。

埃及王宮中，那些花巨額資金從非洲腹地購回的俾格米矮人，令法老喜愛不已，他長久地忘卻美食與床笫之歡，婦人們也毫無怨言，因為所有人，都在俾格米人表演的非洲舞蹈中歡笑不已。法老們在祈禱時，也不忘告訴眾神和祖先的靈魂因矮人而獲得的巨大快樂。他認(rèn)為，他們在永生之界也會艷羨他的快樂。西元前2200年的埃及法老珀辟二世，給他手下得到矮人正返回埃及的官員寫信，這信被今人在金字塔中發(fā)現(xiàn)并破譯。法老寫在紙草書的古老象形文字透露出難抑的興奮：“……乘船立即回王宮！不要管其他人，帶上那侏儒即可。……讓他與你同船，派精明守衛(wèi)看護。在船兩側(cè)保護他以免他落入水中，晚上睡覺派人到其船艙，睡在他旁。護衛(wèi)輪流值班，一夜十輪。”

俾格米是至今仍生活在非洲剛果叢林中的奇異民族，一個名副其實的小人國。成年人的身高不足1.4米，體重在60到80斤之間。但俾格米人像螞蟻一樣，具有與身體不符的大力。在希臘人的傳說中，俾格米人還曾和他們最偉大的英雄赫拉克勒斯交戰(zhàn)。他們自稱是森林之子，從不走出森林，騎著猴子在大樹上穿行，也獵殺大象，活捉黑豹。每年一度，他們舉行規(guī)模浩大的戰(zhàn)爭，那是和他們的世仇、遷徙飛臨的鶴群之間的酷烈戰(zhàn)爭。俾格米人以毒箭對付鶴的尖喙。也許在俾格米的世界，鶴才是侵?jǐn)_他們的真正魔鬼，戰(zhàn)爭永遠(yuǎn)有規(guī)律地進行著，他們永世不能將鶴滅絕。

在南美也有一個小人國，位于南哥倫比亞與委內(nèi)瑞拉交界的一個山谷中，這里的尤斯人身高都在100厘米以下。由于其生活隱秘，在歷史上很少和人類文明發(fā)生聯(lián)系，所以我們不再細(xì)說。在古希臘我們沒有聽說過侏儒，只有一個叫西彼拉的女巫因阿波羅的詛咒或者許可，得以不死，但身體在時間中不斷萎縮，求死而不得，住進了一只瓶子里。沒有人得知她最終的下落，又幾千年過去了，不死的西彼拉應(yīng)該變得小于沙礫，即便置身在地獄之中也會繼續(xù)滲漏下去。

歐洲的森林中住著小矮人，一個陷入陰謀之中、不得已開始流亡生活的小公主見過他們的面目，并得到他們的幫助。愛爾蘭神話中，小人們有著自己的國度，一個叫格列佛的冒險者曾經(jīng)不經(jīng)意間闖入。小人國的國王叫作尤伯丹，他像中國的夜郎一樣自大，認(rèn)為自己是天地間的巨人，洞悉整個世界的小人國詩人，于是勸國王前往真正的巨人國烏爾斯特，見識一下何謂巨人。國王攜帶著王后，秘密來到巨人國的王宮。他們試圖嘗一口巨人國王的麥片粥，失足跌落粥中，從此粥碗成為他們的牢獄。為了營救國王，小人國的臣民只得向巨人國進供巨額酬金和大量玉米。在忍無可忍之際，小人們展開報復(fù)，使巨人國牛奶短缺，井水中撒滿小人們的屎溺無法飲用，工廠插滿無數(shù)微小的火把然后開始冒煙。一夜之間，巨人國的男女老幼無一例外地被剃光毛發(fā)，從頭發(fā)到汗毛到胡須到私處的毛發(fā)。

還有另外兩種侏儒族，生活在大不列顛群島上，分別叫皮克希和紅帽子。皮克希據(jù)說屬于英格蘭最早的居民， 出沒于英國西南部的康沃爾等三個郡。他們是喜歡惡作劇的精靈，比人的手掌大不了多少，不過可以任意改變自己的大小和人形，發(fā)怒時也可能瞬間幻化成巨人——皮克希生氣時也是笑嘻嘻的。他們像中國的孫權(quán)一樣，長著紅頭發(fā)和綠眼睛；長長的鼻子上翹，不分男女一律著緊身綠衣，與英格蘭茂密的草原融為一體。偶或見到他們的人，最初還以為發(fā)現(xiàn)了一只綠蚱蜢，然后就開始迷路。使人類迷路是皮克希們最愛玩的小把戲，對付他們的辦法，是反穿外套。

但反穿外套有時也不頂用，這時候，皮克希把人迷到神志不清的地步：被迷惑者在鄉(xiāng)間晃來晃去，口中念著沒人能聽懂的話，這種情況稱“皮克希附身”。當(dāng)?shù)厝藶榱巳傔@些小精靈，通常在晚上留一桶水在門口，給皮克希用于沖洗他們的嬰兒；或者把壁爐打掃干凈，給它們提供一個舉辦舞會的場所；或者留些牛奶給小匹克希喝。有時候，老鼠和貓整夜鬧騰，讓人無法入睡，那是因為老鼠或貓偷喝了人留給皮克希的牛奶，皮克希們火冒三丈，在屋梁上、鼠洞中及房間的每個角落追打老鼠和貓，鼠貓一同拼命逃竄，老鼠忘了怕貓，貓也不記得自己要抓老鼠了。

紅帽子是一種兇狠的小妖精，矮小、結(jié)實，貌似老人，有著長長的白須和一雙惡狠狠的紅眼睛，雙手是鋒利的鷹爪，用于殺害人類，頭上戴著一頂用受害者的鮮血染成的紅帽子，腳上穿著一雙鐵靴，奔跑速度很快。通常居住在蘇格蘭和英格蘭交界處的城堡和瞭望塔里，有時也會搬遷到無人察覺處。

但是歐洲小人國真正的國度乃在北歐，小人國家的名字叫斯瓦特阿爾海姆。這些小人與阿瑟神族、冰霜巨人和人類共同統(tǒng)領(lǐng)世界。大山的縫隙和地底深穴，是他們的居住處。這是北歐稱作黑侏儒的人種，他們原始的母親是最初的巨人伊米爾尸體上的蛆蟲。黑侏儒以陽光為敵，會在陽光下化為石頭。他們白晝躲在陰影之中，夜晚出來活動。靜寂無人時突然響起的回音是他們的語言。黑侏儒們長相丑陋，松弛的長鼻子耷拉在嘴唇上，皮膚呈現(xiàn)骯臟的土色。但他們是宇宙間生物中最優(yōu)秀的工匠，北歐的正神阿瑟眾神幾乎所有的寶物武器都是他們的得意之作。他們擁有地下的寶藏，并詛咒得到寶藏的人類。他們具備某種神秘的力量以及深邃的知識，懂得魯納斯文字，能夠書寫并參透其中奧義。

和所有侏儒傳說中的行為一樣，這些黑侏儒也極為好色。四個侏儒以一條項鏈為誘餌，使北歐的美神弗雷雅心甘情愿地陪他們困覺。黑侏儒中最具智慧者向大神托爾求親，想娶他的女兒。但托爾在一夜間不停地設(shè)問直到天亮，使侏儒的智慧在陽光下化為石頭。

北歐還有一種白侏儒，相較黑侏儒的可怕形象，他們的樣子惹人愛憐。白侏儒又稱作光明精靈，生得特別美麗，穿著優(yōu)雅透明的衣裳，比太陽還要明亮輝煌。白侏儒住在精靈之鄉(xiāng)阿爾海姆，那也是祝福之神弗雷爾的領(lǐng)地。精靈們在弗雷明亮光輝照耀之下，快樂地游玩戲耍。他們照料花草，與鳥兒蝴蝶嬉戲，有時他們還可以在月夜綠草上看到并學(xué)習(xí)惡魔的舞姿。

在當(dāng)今世界，最矮的侏儒是荷蘭的鮑林·馬斯特斯，他19歲時身高為58.9厘米，體重341，于1895年4月死亡。目前仍活著的最矮的侏儒是印度的恩魯圖拉姆，身高71.1厘米。最出名的侏儒是匈牙利人梅西亞洛斯，身高76.8厘米，他因在馬戲團工作而為世人所了解。

人類嘲諷矮個子的同類，也稱他們?yōu)橘?、矮子或者小矬子。但矮子們每每使世界文明為之扭轉(zhuǎn)。最著名的如拿破侖。與他們的身高不符，人類反而稱他們?yōu)槭澜缇奕恕Ｔ谏鲜兰o(jì)七、八十年代，婦人們會抱怨自己長得太快的孩子，認(rèn)為長得太高無非是多穿二尺布?，F(xiàn)代人就拼命追求身高。但從醫(yī)學(xué)角度來看，高個子易引發(fā)多種疾病。高個子的人重心太高，心臟負(fù)荷過大；他的腦部和腳部距離太遠(yuǎn)，供血系統(tǒng)會出現(xiàn)嚴(yán)重的問題。而供血不足，腳會浮腫不堪，經(jīng)常大腦一片空白。寫作者預(yù)測，不遠(yuǎn)的將來，可能人類要追求低矮的身材。他們拼命吃各種營養(yǎng)品，讓身體低些再低些。

智慧

奧林匹斯眾神中，最富有智慧的是一位原始女神，名叫墨提斯。就量而言，她的智力比力士安泰加上他所有敵人的力氣相加的量要多一丁點。她的智力，相當(dāng)于整個大地上所有生物的總和，包括建三個穴的兔子、捕蟬的螳螂、蟬棲息的樹和捕螳螂的黃雀，也包括同時抓住蚌和鶴的老頭兒。至于古希臘凡人中最狡猾的俄底修斯和西緒福斯，自然更是囊括其中了。

但墨提斯也有著女人式的、非凡的蠢笨，那就是在愛情中變得力大無窮，而智力虛弱且不斷虛弱，直至完全消失只剩下快感。她用智慧造出地上所有生物，地上所有生物正在增長或衰退的智力盡歸她所有，但是當(dāng)愛情來臨，她的智力，似乎就盡數(shù)化為體液了。

她正在貪婪地與大神宙斯做愛。在她大地一樣無窮的欲望中，宙斯蟒蛇一般纏繞著她，她只感到快樂。宙斯終于開始吞食她，她仍然只感到快樂。宙斯即將吞盡她，她身體的部分仍然覺得銷魂。這情景宛如一只母蝎子吃掉與之交尾的公蝎，只是此時雌雄易位而已。

有神諭說，宙斯與墨提斯生下的孩子，符合優(yōu)生學(xué)原理，將集合諸神中最有威力的宙斯和最有智慧的墨提斯的長處，推翻宙斯的神位。這諭言是否出自普羅米修斯，不得而知，反正宙斯信了，于是像上述那樣做了。宙斯的父親和祖父吃掉自己的孩子，宙斯更徹底一些，索性把要生孩子的妻子吃掉。

接下來的事我們都知道了：宙斯像中國著名的曹操一樣，從此患上了頭痛癥。但他不像曹操，將建議劈開頭顱治病的醫(yī)生殺死，而是索性讓鐵匠舉大斧劈開頭骨。于是，古希臘的智慧女神、處女神雅典娜誕生了。她同時也是女戰(zhàn)士，其智慧如同其處子之身一樣完美。

最為雅典娜垂青的凡人，是俄底修斯。雅典娜曾經(jīng)惺惺相惜地對俄底修斯說，他是人中最有智謀者，誠如她自己是神中最睿智者。她還說，即便神祇要勝過他，也要首先變成一個狡獪的人。

俄底修斯是荷馬贊嘆的對象，熱愛戰(zhàn)爭、冒險游歷和自己的妻子。荷馬沒有說的還有：在玄武先生的某個作品里，荷馬與俄底修斯為同一人。古希臘先知中聲名卓著的盲人忒瑞西阿斯，曾模棱兩可地向俄底修斯預(yù)言他的末日：死于海但并非死于海上。

俄底修斯在雕刻或壁畫中，總以航海家的身份出現(xiàn)，頭戴橢圓形的希臘航海帽，或者海盜帽。在荷馬之后關(guān)于俄底修斯的傳說中，俄底修斯不安于平淡生活，戰(zhàn)爭后回鄉(xiāng)又終于開始冒險游歷，最終死去。但愛過他的女巫喀爾刻兩次使他復(fù)活，最終與其成婚。

人們很想知道，俄底修斯何以那么聰明，何以對事物充滿不知疲倦的興趣？有可能，是因為他的父親就是一位智力非凡的人。在傳說中，俄底修斯的父親并非他名義的父親萊耳忒斯，而是加繆《西西弗神話中》中那位滾石頭上山的西緒福斯。據(jù)說俄底修斯的生母安提克勒亞在出嫁之前，曾與西緒福斯同居。

這父子二人如出一轍，都曾因好奇下過地獄。但俄底修斯的舉止相對于乃父，可謂是小巫見大巫了。西緒福斯竟然綁架了死神，以致人間好多年沒有人死去。拔劍自殺者不倒下，無奈之下只好用大桶接滿自己的血提回家；投河的少女大著肚子爬上岸，拼命地吐河水；很多傷重的人渾身是透明的洞，風(fēng)在其中抽來抽去，卻也無法死掉，他們丟失的骨肉也依然活著，到處尋找主人。為饑餓所困者餓得眼皮也睜不開了，同樣不能死去；弒父娶母的俄狄浦斯王無法自殺，只好戳瞎雙眼。到后來，古希臘人口越來越多，擁擠不堪。這樣的境況，讓人間和神界都恐慌不已。神界于是派戰(zhàn)神阿瑞斯解救了死神。

現(xiàn)在輪西緒福斯倒霉了：死神一定要置他于死地，讓他的腦子再不能轉(zhuǎn)動。但西緒福斯臨死前腦子已經(jīng)轉(zhuǎn)妥當(dāng)了。他告訴妻子，不要為他舉行埋葬儀式、不要獻祭。見到死神時，他說，妻子違背了神圣的習(xí)俗，希望允許他回去懲罰她再來受死。死神信以為真。但西緒福斯一去再杳無音信。眾神盛怒，再捉住他時索性不讓他死，于是有了徒勞地往山上推巨石的西緒福斯。

古希臘下過冥府且圖謀不軌的，還有忒修斯，同樣以狡猾著稱。鰥居的生活百無聊賴、無趣之極，以致令他突發(fā)奇想，下冥府去綁架冥王的老婆，結(jié)果他被死神囚禁在地府中，多年不得返回。英雄赫剌克勒斯去冥府時，偶然解救了他。赫剌克勒斯威猛無比，死神不是他的對手，但他主要以大力稱世，智慧卻是談不上的。

瓦夫斯路德尼爾，北歐充滿智慧的冰霜巨人，有謎語大師之稱。他同樣下過地獄，不過他下地獄的目的明確：獲取過人的智慧。瓦夫斯路德尼爾曾與大神奧丁斗智。他死的時候仍引以為豪，留下這樣的遺言：我與奧丁，進行了世間最智慧的較量。

奧丁神，智慧貪婪的索取者。為了得到超量的智慧，他不惜以一只眼睛作為代價，換取一瓢智慧泉水。據(jù)說這泉水蘊含了一切他人所不知的智慧。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世界之樹的三條主根有一條延伸到巨人國度，這條根之下有蘊含一切智能的神秘泉水滾滾涌現(xiàn)，負(fù)責(zé)看守智能之泉的就是巨人彌米爾。奧丁為了想把智能帶進諸神的世界里，很想嘗一口這泉水。他獨自騎著八條腿的神馬越過空中的彩虹之橋，去拜訪諸神不敢接近的智能之泉。他看到濃密的樹蔭中，依稀有人的影子。凝眸注視，才清楚是嚴(yán)肅地坐在智能之泉旁的彌米爾。

奧丁下馬，索要一口泉水。彌米爾慢慢地?fù)u著頭：“在此之前，有好多人都想要一杯泉水，但是，他們一聽到一杯泉水的代價，都嚇得不敢要了?！?/p>

“這我早已知道，我愿意獻出諸神國度所有的黃金，或給你我的右手！”

彌米爾微笑著回答：“我要的不是這些。奧丁啊，智能之泉的代價是你那只銳利的右眼！”

奧丁盯著智慧之泉，他挖出了自己望向泉水的右邊的眼睛，左眼望見了遞來的一瓢泉水。他因此取得魯納斯智能。這是一種魔力無力的咒文，刻在木、石、金屬甚或凌空劃出，就能發(fā)揮強大威力。為了完全掌握這一咒文，他還將自己吊在乾坤巨樹上九天九夜。他悲苦的詩篇至今仍為北歐人吟誦：

九夜吊在狂風(fēng)飄搖的樹上，

身受長矛刺傷； 我被當(dāng)作奧丁的祭品，

自己獻祭給自己，在無人知曉的大樹上。

沒有面包充饑，沒有滴水解渴。

我往下看，拾取魯納斯文字，

邊拾邊喊，由樹上掉落。

奧丁還曾化身為美少年，去與巨人之女困覺，巨人之女每天贈他一滴智慧仙醪。這種仙醪，是用智慧小精靈柯瓦修的血制成的?？峦咝奘潜娚窈狭τ赏僖涸炀??？峦咝耷趭^好學(xué)，也向眾神和世人傳播知識，深得人們敬愛。黑侏儒戈拉兄弟也以多智稱世，此時嫉恨交加，趁機將柯瓦修殺死，以其血和著蜂蜜制成智慧仙醪。據(jù)說，這仙醪嘗一點便會成為大詩人，輕而易舉地獲取諾貝爾文學(xué)獎。

北歐的侏儒族中，以智慧見稱的，還有沃爾沃斯，即雷神托爾神斧的鍛造者。他也是一位因為愛情智力降到零下的主兒，為娶托爾之女，他接受托爾的徹夜盤詢以證明自己的智慧。直到致命弱點暴露：作為不能見光的侏儒，他在陽光下化為石頭。據(jù)說，托爾余生一直在遺憾沒有聽到他化為石頭之前沒有說完的最后一句妙語。

北歐還有一個中國老子式的智者維那莫伊寧，一出生便擁有了成人的智慧。——他在母腹中呆的時間，比老子少五十年，僅三十年而已。維那莫伊寧精力旺盛，法力高強，一生駕著船在海上冒險，雪白的長須永遠(yuǎn)在沖天白浪中濕漉漉。

女巫賽立德溫，世間最丑的男人的母親。她不太丑的次子在戰(zhàn)場上，因為相貌可怕，以致沒有敵人愿意與其戰(zhàn)爭。寒立德溫為了彌補兒子相貌的缺陷，將知識之爐修煉出三滴含有先知能力的智慧露。

愛爾蘭神話中最偉大的智者，是亞瑟王的導(dǎo)師墨林。墨林也是亞瑟王著名的騎士圓桌的設(shè)計者。這位洞察世事、洞悉世間秘密的先知，最終死于自己制作的騎士圓桌：他誤坐了席位中“危險之空座”，大地吞噬了他。另外的說法中，墨林這樣的具大智慧者，也同樣不能逃脫愛情的困惑。他愛上了湖夫人寧薇，在她的色誘下，說出了魔法林囚人的秘密。湖夫人以其之道反施其身，將墨林永遠(yuǎn)囚在了樹林中的巨巖里。

愛爾蘭的智慧圣物鮭魚，游弋在內(nèi)克坦圣井之中。鮭魚以長在井邊落入井中的榛樹果子為食。榛果與智慧有關(guān)系嗎？不知道了。武士芬恩·麥克庫吃掉了這條鮭魚，立刻變得智力與身體一樣強壯，能夠透視未來，看到往昔。芬恩后來成了著名武士，率領(lǐng)芬利亞武士部落進入黃金時代。

埃及的太陽神拉無所不能，他當(dāng)然也擁有至高無上的智慧。拉神之下，當(dāng)屬創(chuàng)造象形文字的透特神了，但后來，掌管工藝的神靈布塔超過他。據(jù)一些說法，能夠以文字的力量創(chuàng)造世界的，是布塔神而非透特神。

腓尼基·迦南神話中的所羅門王，其超群的智慧，在西方有如中國的諸葛亮和劉伯溫一樣無人不知。與此同時，魔鬼撒旦的狡詐和窮盡變化，也令世人頭疼不已。

古波斯扎爾，又一個在母腹中長久居住而得到智慧的人，乍一出生便滿頭銀發(fā)。他的父親畏懼之下將其遺棄。神鳥西穆救走了他。扎爾在鳥巢中逐漸成長，終成為一代英雄和智者。

印度神話中，智慧神是薩拉斯瓦蒂，梵天大神自己的妻子。但象頭神甘尼許，似乎更高一籌。甘尼許是毀滅與創(chuàng)造之神濕婆與妻子巴爾瓦蒂的兒子。據(jù)說，巴爾瓦蒂討厭洗澡時濕婆打擾他，便趁濕婆外出，用身上的污垢創(chuàng)造了甘尼許，以便洗澡時讓他守門。濕婆回來，看見這個陌生小伙子擋著他，醋意大發(fā)，砍掉了他的頭，之后才得知真相。濕婆于是借用大象的頭顱給甘尼許安上去。印度神話盤根錯節(jié)，有如恒河水系一般復(fù)雜。在另外的神話分支中，甘尼許是濕婆神眉毛跳動時產(chǎn)生的。

甘尼許也是學(xué)問的保護神。但奇怪的是，他常被人們請去調(diào)解家務(wù)糾紛。再后來，他像中國的關(guān)老爺一樣，成了財神和商業(yè)保護神。傳說靈感使他迫不及待，拔下自己一根象牙作筆，寫出了偉大的印度史詩《摩訶波羅多》。

先知

有必要為先知寫下獨立篇章。他們不歌唱，或者歌唱的詩篇不曾流傳下來，今天我們只知道他們關(guān)于未來的只字片語。先知的智慧，在于他們可以洞見事物的變化，事物在未來時間中的形態(tài)清晰地顯現(xiàn)在他們眼前。在先知神秘而簡短的幾個詞語中，事物或命運不可思議地發(fā)生逆轉(zhuǎn)。把朱砂涂上石獅的眼睛招來水災(zāi)，魚兒已經(jīng)懸空游弋在人的頭頂；被災(zāi)難籠罩的人弒父娶母然后瞎掉，而不是相反，瞎掉了才弒父娶母。

但令人悲哀的是，先知們揭示未來，卻無力改變未來。就好比明明看見前方有個洞卻不得不走過去，明知辦公室的房間要在某個時刻倒塌，卻不得不在其時走進去等著被砸死。據(jù)說先知們往往癲狂或者佯狂，正是因為在這種折磨之下心力交瘁。

古希臘的卡爾卡斯，在阿喀琉斯9歲時預(yù)見了特洛伊戰(zhàn)爭的爆發(fā)，預(yù)見了碩大的木馬和藏身其中的勇士的名字。他甚至預(yù)見了人們在木馬中擁擠著時的姿態(tài)，聽到外面特洛伊人聒噪。在很多年里，他在夢中為置身木馬中的黑暗和擁擠所折磨，一條在狹窄空間中被人擠壓得不能動彈的腿總是發(fā)麻。先知卡爾卡斯也是勇士，親自參加了特洛伊戰(zhàn)爭。事件逐一在他眼前發(fā)生：伊菲革涅亞被獻祭，阿喀琉斯腳踝上血跡湮出，特洛伊女先知卡珊德拉在神殿中被奸污。他也預(yù)見了自己的死亡：戰(zhàn)爭結(jié)束他會遇到比他高明的先知克拉羅斯，于是滿懷失敗感地死去。

在十年漫長的戰(zhàn)爭中他等待著，渴望時間滯緩，有時則相反，巴不得該來的一切盡快到來以便結(jié)束。沒有人知道他內(nèi)心的畏懼，多智的俄底修斯也不能。這是比流血殺戮更為可怕、沉重的一種畏懼?？柨ㄋ巩?dāng)然也預(yù)見了三千年后的一件事，不過已被人遺忘：漢語寫作者玄武在今日寫下他古老的名字，Calchas，他古老而神秘的微笑在玄武先生眼前一閃而過。

赫勒諾斯，特洛伊的先知，王的兒子。洞悉兄弟赫克托耳死亡的秘密，并力勸他在阿喀琉斯挑戰(zhàn)時不要出戰(zhàn)。與所有的預(yù)言家一樣，他的規(guī)勸不起任何效用。據(jù)說赫勒諾斯后來被人類中的狡詐者俄底修斯活捉，希臘人從他口中得知何人才能攻下城池。赫勒諾斯于是成為先知中可恥的背叛者。

但古希臘最古老的先知不是他們，不是卡爾卡斯或赫勒諾斯，而是奧林匹克祭司家族的始祖，叫伊阿摩斯。他名字原意為“紫羅蘭”，源于他剛出生時的神異事件。母親將他丟在紫羅蘭花叢中的床上，許久之后，他被母親爆發(fā)的尖叫所驚嚇，一生喪失了哭泣能力。他的母親驚恐地看到了盤結(jié)的蛇圍繞著伊阿摩斯，他手里拿著打結(jié)的蛇當(dāng)項圈戲耍，一群蛇銜著紫羅蘭花蜜喂到他的嘴中。關(guān)于伊阿摩斯我們所知甚少，他曾經(jīng)做過的預(yù)言都已散失。但估計他的預(yù)知能力是強大的，世人因此懷疑他是阿波羅的兒子。阿波羅是先知之神。

另一個與蛇有關(guān)的傳奇人物是墨蘭波斯。他養(yǎng)雙蛇，以蛇的舌頭清除耳垢，從而學(xué)會了動物的語言。他能聽懂虱子的對話，也能辨別蛔蟲在人腹中的狂喜或者憤怒，還能取出蛔蟲淚水，并以蛔蟲歡喜時流出的淚水治療不孕癥，以蛔蟲悲傷的淚治療婦人的瘋病，不管她們是發(fā)情后的花癡，還是為別的什么性幻想所折磨。墨蘭波斯的事跡多與婦人有關(guān)，他是第一個祭拜酒神的先知。

還有一個希臘先知，其名字幾千年來被人遺忘，其事跡從來不曾被人提起。玄武先生偶有一次夢見了他，醒來時趕緊記下有關(guān)他的事情。這希臘先知有一樣奇特的本領(lǐng)：能夠修改自己的往昔。為了使往事完美，或剔除不快的記憶，他一次又一次潛回親歷的事件之中。但是緣于內(nèi)心的掙扎，他對往事的修改往往自相矛盾：今天改成這樣，明天又成了那樣。比方說，他修改往事，讓他從前愛某個女人的事不存在。第二天事情便應(yīng)驗了，他遇到那女人，那女人似乎并不認(rèn)得他。他反而更難過，再度潛回從前，將自己的愛情改得更為熾烈。

他便是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在往事中穿梭忙碌。他也修改往事，讓一些愛著他因而陷入痛苦不能自拔的女人，變得從來不曾遇到過他，于是成功地使她們獲得解脫。

他最后死于往事之中：因沉湎于往昔和過多地潛回，他終于在往事中迷途，再不能返回。女人們慟哭著聯(lián)合起來，剃光全身毛發(fā)編織成殮衣，給他下葬。

現(xiàn)在我們要談到古希臘最為靈驗的先知，忒瑞西阿斯，一個狡猾而滑稽的瞎老頭。他不斷地得罪女人，因此眼睛一次又一次瞎掉。在7歲時他偷看女人洗澡——那自以為因被偷窺很不幸的女人，恰恰是處女神和戰(zhàn)神雅典娜。憤怒的雅典娜因與忒瑞西阿斯的母親是好朋友，所以放過了他的小命，只是以讓他瞎掉作為懲戒，與此同時，又補償式地使他通曉鳥語，給他能自動引路的法杖，多年以后，法杖將他帶往陰間，在那里他仍然是先知，等待為前往冥府的俄底修斯預(yù)言他未來的命運。

忒瑞西阿斯再一次瞎掉的情節(jié)是很搞笑的。宙斯和妻子赫拉一起問忒瑞西阿斯：性愛給男女中的哪一個帶來的歡樂最大？忒瑞西阿斯回答說，當(dāng)然女人最快樂唄。赫拉大怒，將眼睛睜得如同她的眼睛和忒瑞西阿斯的眼睛相加那么大，忒瑞西阿斯于是瞎掉，而赫拉從此被稱作“牛眼天后”。

但是宙斯獎勵忒瑞西阿斯，給了他七代或者九代人的壽命。忒瑞西阿斯說女人在性愛中快樂，他是有發(fā)言權(quán)的，因為他本著實事求是的原則，為探知真理親自變過性別。他看到兩條交尾的蛇，就打死了其中的母蛇，結(jié)果他變成女人，充分享受了女人在性愛中的快樂。七年后他再次遇到兩條交尾的蛇，于是打死其中的公蛇，他的女兒身立刻長出胡須、長出喉結(jié)，陽具像他的手杖一樣胡亂揮舞。

九代或者七代人的壽命也是不長久的，所以忒瑞西阿斯最終消失了。但是他仍然以別的形式顯現(xiàn)，頻繁出沒于古希臘詩人的筆下，借他們的吟唱說出可怕的預(yù)言。在《奧德賽》中，他告訴俄底修斯最終的死法；在索?？死账埂抖淼移炙雇酢分?，他揭示俄底修斯將弒父娶母的恐怖未來，劇作家歐里庇得斯《酒神的伴侶》中也提到他。一般而言，詩人們只要寫到他的名字，作品便立刻出現(xiàn)陰森詭異的氛圍。

除阿波羅是先知之神外，還有一些神祇有預(yù)言的本領(lǐng)，我們得知普羅米修斯，他被縛高加索山之后，以與英雄不大相稱的行為要挾宙斯，交換宙斯會被誰推翻的秘密與宙斯達成媾和。浮努斯，羅馬神話中的森林神，一個喜歡惡作劇的家伙，在人入睡時對著人的面孔做鬼臉吐舌頭，拽動人的雙腿使人在夢中奔跑，摩擦人的雙腿使人春夢連連。想得知未來的人可以在森林中宰一只綿羊，躺在羊皮上睡覺，浮努斯便會在夢中告訴他未來之事。不過浮努斯仍然會捉弄他，待他醒來，有時會發(fā)現(xiàn)羊皮長在了身上，再脫不下，他只好回家去，讓婦人蹲在頭上小便，據(jù)說這樣羊皮就會脫離身體。有時候則是另一情形：羊血沾在他身上，永遠(yuǎn)鮮艷和濕漉漉，女人厭棄他不肯和他困覺。這情況要到浮努斯厭倦了才會結(jié)束。

海神波賽冬也善于預(yù)言，但沒有人類敢于向他發(fā)問。他一旦顯現(xiàn)，手中三叉戟上的光亮能使人耳聾，他發(fā)出的聲音使人瞎掉。人們一般求教于為波賽冬放牧海豚的海神，變化多端的大胡子老人普羅透斯。這老匹夫通曉未來之事，但從不肯講出預(yù)言。人們只好想盡辦法來逼迫他。每天中午他從海中浮出，鉆到山巖間的陰涼處睡覺。膽大者就跑去把他抱住。普羅透斯會變成各種形狀，變成流水，變成血液甚至一滴精液，變成蛇、樹木或者走獸，他只是不肯變成女人，因為知道若變成女人會被抱得更緊。這時候千萬不要放開他——無奈之下他便顯出原形，告訴人藏匿于未來的真相。人類之中，至今為止所知的僅有一人綁架普羅透斯成功，是海倫的原配丈夫墨涅拉俄斯。

另一個必須將其捆綁起來才會說出預(yù)言的，是酒神的老師西勒尼。他有點像中國的張果老，總是騎著驢子，一臉醉醺醺。但他比張果老胖許多，禿著碩大的腦袋。

古希臘人對星象學(xué)茫然無知，先知們只是以雷鳴日食流星等現(xiàn)象做出卜算，稱之為天卜。此外還有鳥卜和對犧牲物進行占卜。鳥卜須選開闊地，從東方或右方出現(xiàn)飛鳥則祥，反之則惡。以犧牲物占卜時，會像醫(yī)學(xué)解剖一樣仔細(xì)研究犧牲品的心肺脾膽。在特殊情況下，打噴嚏和放屁都充滿了神的暗示。先知和祭司們根據(jù)這些，對未來做出精確判斷。

在古羅馬，最令時人信服的是一個叫西彼拉的女先知。時光久遠(yuǎn)，關(guān)于她的事跡多半湮滅，以致西彼拉竟然出現(xiàn)了8位，有的說法則更多，是十位。她們中哪一個是真的西彼拉呢？西彼拉著有九冊寫在棕櫚葉上的《西彼拉書》。據(jù)說她從東方的不可知處來到羅馬，要求皇帝塔耳癸尼烏斯·普里斯庫斯購買她的作品?；实劬芙^，她于是燒掉其中三冊，繼續(xù)建議皇帝購買?；实廴匀徊豢希鞅死贌羧齼?，價格翻了若干倍，再請皇帝購買。

皇帝最終折服，以天價購買了僅存的三冊《西彼拉書》，收藏在尊崇的朱比特神殿的石盒中?！段鞅死瓡窐O為秘密，只有在元老院的建議、眾大臣的參與下，十五名負(fù)責(zé)的祭司才可以打開該書?；浇膛d起之后，《西彼拉書》并未失去魅力，仍在相當(dāng)長的時間里發(fā)揮著作用。現(xiàn)存的《西彼拉》有十二卷。

玄武先生效法西彼拉，寫下《先知》九篇，自行毀掉其中八篇，但并不向讀到這單獨一篇《先知》的讀者索取更多的報酬。

在文章的結(jié)尾處，一個名字逐漸顯現(xiàn)，它一直在耐心等待被寫下。它的利器一般不容置疑，沾著尚未干透的血跡：卡珊德拉。這是所有先知中命運最為慘痛的一個。一個美麗的女人，特洛伊城的公主，她的預(yù)言為神所詛咒，任何人不會相信。她驚恐地望見了一個個幻象：巨大的怪物、那木馬；木馬緩緩地走入特洛伊城，萬眾歡呼；城墻崩塌。事實仍然在緩緩地、堅定不移地發(fā)生：她在噩夢中夢見被強暴，那夢中的羞慚、絕望，甚至遠(yuǎn)勝過墨涅拉俄斯在雅典娜神殿中對她真實的暴行。她作為阿伽門農(nóng)的女奴，被迫隨他前往他的王國，死亡漸近，死亡降臨，她毫無意義的預(yù)言再不能發(fā)出。

在她的死亡成為過去的時日，玄武先生仍然為她所經(jīng)受的悲哀所籠罩。此時他想到的，已是自己的經(jīng)歷。他寫下自己這一日的情緒。他不是先知，他的預(yù)知僅與一人相關(guān)：他悲哀地望見了此人一生，卻無力改變。他驚心動魄地、無奈地，感知著與環(huán)繞此人的事物在時間中無微不至的毀壞。今日已去，明日復(f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