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彈擊落敵機的消息傳到中南海

尹家民

外界不相信中共會有“神秘武器”

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是中國的多事之秋。不說別的，就是天空也不曾平靜過，神秘事件接二連三：

1959年10月7日，國民黨空軍一架RB-57D高空偵察機闖入北京上空偵察，突然消失;

1962年9月9日，國民黨一架美制U-2高空偵察機偵察大陸，在華東地區(qū)也神秘失蹤。新華社說是“被我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部隊擊落”，而外電卻紛紛猜測：中共當時最先進的飛機不過是蘇制米格-19戰(zhàn)斗機，那種飛機根本爬不到U-2飛行的22000米的高度，高射炮更是鞭長莫及了。于是都說，不是飛行員叛逃就是機件故障而落地墜毀。

如果是一架飛機自行跌落還說得過去，以后又一架，又一架……總不至于全是叛逃或故障吧？

西方和港臺輿論紛紛猜測，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合眾社記者從臺北報道：國民黨軍事情報專家們在絞盡腦汁，希圖弄清楚這架失蹤的飛機究竟是由于機件發(fā)生故障呢？還是駕駛員叛變，或高射炮的火力，抑或是從蘇聯(lián)借來的火箭襲擊——這仍然是個“謎”。

香港《新生晚報》干脆說中共擊落U-2是吹牛。他們認為，即使蘇聯(lián)也無法用戰(zhàn)斗機至6萬英尺以上的高空攔截這種間諜飛機，更何況中共？

臺灣的一些專家則認為：是俄國人操縱的地空導彈擊落的。情報消息表明，俄國在撤回軍事顧問以后，今天在中國大陸仍然駐有許多戰(zhàn)斗單位。除非這架高空偵察機的引擎發(fā)生故障而下降到常規(guī)高射炮射程以內(nèi)，否則，它一定是被俄國人操縱的對空導彈擊落的。

只有巴黎的《戰(zhàn)斗報》說得有點根據(jù)。他們報道：中國空軍對“不速之客”的有效干涉，證明北京目前是擁有高度準確的最新式高空或地空火箭的。它的出現(xiàn)和使用雖不說全面改變了遠東力量的平衡，但是改變了那里的戰(zhàn)略條件。

中國到底有了什么新式武器？

謎底后來揭開，是中國擁有了地對空導彈。

我在空軍部隊呆了40余年，也有幸在打下美制RB-57D、U-2飛機的地空導彈部隊呆了多年，雖未曾目睹擊落敵機的壯觀場面，卻聽戰(zhàn)友和老首長講過不少的戰(zhàn)例。

毛澤東仰望天空，為防空力量不足而焦躁

百廢待興的新中國偏偏又遇上了朝鮮戰(zhàn)爭，原已擬訂好的攻臺計劃不得不擱置。朝鮮戰(zhàn)爭結(jié)束了，蔣介石又在臺灣叫囂“反攻大陸”。正在把主要精力轉(zhuǎn)向大規(guī)模建設(shè)的毛澤東，不時仰望天空，情報部門送來的敵機入侵、搜集情報的消息令他焦躁不安。

國民黨空軍依仗其所謂的“高空優(yōu)勢”，不斷派遣低空低速飛機和高空戰(zhàn)略偵察飛機，竄入大陸縱深地區(qū)進行電子偵察。僅1957年就出動B-17等飛機竄入大陸偵察53架次，我航空兵部隊出動殲擊機69架次進行攔截。1958年3月至12月，在美國中央情報局的直接策劃下，美國飛行員駕駛U-2飛機，從臺灣起飛，多次入侵中國內(nèi)地偵察，大量拍攝中國正在建造的軍事設(shè)施和其他重要戰(zhàn)略目標照片。中國政府為此提出強烈抗議。而當時解放軍口徑最大的100毫米高射炮，對這么高的飛行器望塵莫及。解放軍航空兵雖然時常緊急起飛，四處追殺那些膽大妄為的空中間諜，但U-2在大陸上空來去自由，新中國的防空力量面臨嚴重挑戰(zhàn)。

一貫沉穩(wěn)的毛澤東也坐不住了。他在一份報告上批示，責成國防部長彭德懷“督促空軍全力以赴，務(wù)殲入侵之敵”。《人民日報》不時刊登中國政府對美國派機侵犯大陸領(lǐng)空提出的嚴正警告，但這些都是隔靴搔癢，入侵之敵沒有任何收手的意思。

同樣肩負整個國家命運的周恩來也發(fā)出指示：“告訴劉亞樓同志，我們應(yīng)用一切方法將美機擊落，否則影響太壞。”

地空導彈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出現(xiàn)的一種新式防空武器。當時中國自己還無法制造這種地空導彈，只能向蘇聯(lián)老大哥求援。

1957年10月15日，中蘇兩國在莫斯科達成協(xié)議，蘇聯(lián)向中國提供地空導彈援助，主要是SA-2型（即薩姆-2）。

1958年7月，中央軍委副主席彭德懷在軍委擴大會議上宣布：“防空部隊除繼續(xù)加強高射炮、雷達部隊外，還應(yīng)建設(shè)一定數(shù)量的防空導彈火箭部隊。”并指示SA-2型地空導彈部隊由空軍負責組建。隨后由空軍司令員劉亞樓、副司令員成鈞親自籌劃，于1958年下半年開始組建第一支地空導彈兵部隊。

經(jīng)過各單位的反復審查挑選，第一批人員于9月底前往北京清河西三旗空軍高級防空學校集結(jié)。

1958年10月6日，地處北京郊區(qū)清河的高級防校禮堂戒備森嚴，解放軍第一支地空導彈部隊在此舉行成立典禮。身著三星上將服的劉亞樓莊嚴宣布：“中國空軍地空導彈兵第一營正式成立！”為保密起見，規(guī)定地空導彈兵器的代號為“543”，地空導彈部隊因此稱為543部隊。全營共186人，干部全是高職低配。營職干部由團職干部擔任，連職干部由營職干部擔任，以此類推，足見這支部隊的重要性。

當時我國計劃從蘇聯(lián)進口4套地空導彈裝備，準備給空軍2套裝備部隊。于是空軍決定再組建2個營和1個訓練基地?？哲婞h委又從北空、南空抽調(diào)精銳人員，分別組建了二營、三營。一營于10月11日進駐京郊長辛店國防部第五研究院教導大隊集訓。五院教導大隊原是中央馬列學院舊址，地處一個丘陵坡地上，周圍村莊稀少，院落不大，只有東西兩棟工字樓和兩棟小辦公樓。保密要求十分嚴格，院內(nèi)各區(qū)使用不同顏色的通行證，各區(qū)之間不準互相串門，未經(jīng)特批和持有號碼銅牌，不得擅自出入營門。

11月23日晚，中蘇邊境小城滿洲里的火車站，一列從蘇聯(lián)開來的國際專列悄然進站。專列前后悶罐車廂里坐著押送貨物的俄羅斯軍人，中間一節(jié)節(jié)長長的平板車上，褐色帆布緊箍著神秘貨物，這就是蘇聯(lián)根據(jù)協(xié)議向中國出口的4套薩姆-2導彈。薩姆-2運抵北京后，劉亞樓親手解開系在導彈上的紅綢帶，滿含深情地對在場的官兵們說：“彭總說了，這是蘇聯(lián)老大哥過繼給我們的‘兒子，祖國把他托付給你們了，你們可要把他當作親生兒子看待呀！”

這一夜，空軍司令部燈火通明，劉亞樓和全面負責組建地空導彈部隊的副司令員成鈞中將在這里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1959年4月19日，地空導彈第一營首次實彈打靶，在共和國領(lǐng)空第一次成功發(fā)射了地空導彈，命中目標。

首次擊落敵機，元帥們紛紛到場祝賀

自1958年2月28日，一架RB-57A型飛機在山東半島地區(qū)被我海軍航空兵擊落后，國民黨空軍不敢再使用這種飛機。于是美國親自出馬，由美國飛行員駕駛U-2型飛機入侵中國內(nèi)地偵察。在中國政府多次提出抗議后，美國便改變方式，用2架RB-57D型高空偵察機武裝國民黨空軍。1959年1月14日，國民黨空軍首次使用這種偵察機，對我沿海地區(qū)進行偵察活動。在10月7日之前，該機竄入大陸20架次，有兩次曾進入北京地區(qū)上空。

10月7日上午，一架爬高可達2萬米的RB-57D高空偵察機從臺北起飛，以每小時七八百公里的速度，從浙江溫嶺上空竄入大陸。解放軍殲擊機照常奉命攔截。但終因飛行高度不夠而無法攻擊，只好眼睜睜地看著敵機朝內(nèi)地飛去?？裢臄硻C飛行員熟門熟路地沿津浦路上空直線北竄，毫無顧忌地往北京通縣上空闖來。

可這次它打錯了算盤。據(jù)上級情報：“敵機可能到北京地區(qū)?！钡乜諏椂I早已嚴陣以待。指揮所命令二營：我殲擊機距你陣地125公里外退出戰(zhàn)斗，你們要堅決消滅敵機！

敵機距離陣地100公里時，營長岳振華命令：三發(fā)導彈接電準備。65公里時，導彈車轉(zhuǎn)入自動跟蹤。三具導彈發(fā)射架緩緩地舉了起來，昂首隨著制導雷達的天線轉(zhuǎn)動，追蹤著天空上肉眼看不見的敵機。12時4分，敵機飛臨距離陣地28公里處時，岳振華果斷下令：發(fā)射！

隨著火焰騰入長空，遠處傳來三聲悶響，雷達上的目標消失了。剛才還逍遙自在的RB-57D頃刻粉身碎骨，殘骸墜落在通縣東南18公里處的一片水塘中，飛行員雖然跳傘，但傘繩被飛機碎片切斷，當即斃命。

組營不到1年、裝備武器不過4個月的中國空軍導彈二營，在北京通縣上空擊落RB-57D，首開世界防空史上用地空導彈擊落敵機的紀錄！為保密起見，這次戰(zhàn)斗未作宣傳。外界紛紛猜測，但中國新聞機構(gòu)始終保持沉默。唯有蘇聯(lián)人心里清楚：自己的“學生”，竟然先于“老師”創(chuàng)造了一個世界紀錄。

消息傳來，黨和國家領(lǐng)導人，軍委、總部領(lǐng)導都非常高興。當天下午，副總參謀長張愛萍上將到北空指揮所聽取匯報，然后趕到敵機殘骸處視察。8日上午，朱德委員長及中共中央辦公廳主任楊尚昆到敵機墜落處視察，并看望二營。9日，賀龍、徐向前、聶榮臻等元帥，國務(wù)院副總理李富春，全國婦聯(lián)主席蔡暢，中央軍委副總參謀長楊成武在空軍劉亞樓司令員、成鈞副司令員陪同下，先是看了飛機殘骸，后到二營陣地視察。17日，總政治部主任譚政大將也到二營看望部隊。那一段時間成了地空導彈兵的盛大節(jié)日。

RB-57D折戟神州后，美國最先進的高空偵察機再也無法像以前那么逍遙自在了，2年多時間里，沒敢再對大陸縱深地區(qū)進行戰(zhàn)略偵察。而我地空導彈部隊抓緊時間，又新組建了5個營。但“樹欲靜而風不止”，美國中央情報局通過各種渠道獲悉，中國正從事導彈、原子彈的研制，原材料生產(chǎn)工廠、科研部門、試驗基地大都設(shè)在西北廣袤地區(qū)，而且研制工作已取得實質(zhì)性進展。這項“監(jiān)控”必須繼續(xù)，最佳選擇就是重新使用U-2高空間諜飛機進行抵近偵察。然而，隨著中蘇兩黨關(guān)系惡化，蘇方停止供給原計劃裝備5個營的兵器。剛組建起來的5個導彈營只好解散。

說起U-2飛機，這曾是美國人最為自豪的一件杰作。它是美國洛克希德飛機公司總設(shè)計師凱萊·約翰遜設(shè)計的。它比前幾次入侵中國大陸的RB-57D更為先進，是專門用來侵入別國領(lǐng)土進行高空間諜活動的一種飛機。它的機身沒有任何標記，涂滿了青黑色的特殊顏料，這種顏料對雷達電波有很強的吸收能力，使它在熒光屏上的回波信號變得很弱，稍不注意就“溜”過去了。它是一種機翼特別長的噴氣飛機，在空中停止發(fā)動機以后還能滑翔很長時間。引擎的力量又特別強大，飛行速度一般在每小時800公里以上，可以長時間在2萬米以上高空飛行。續(xù)航能力長達八九個小時，可攝取大面積地幅的目標。它在高空時可以停止引擎，悄無聲息地進入他國領(lǐng)空，一旦被對方地面雷達或警戒飛機追蹤時，又可以迅速逃走。正由于它有如此“魅力”，所以得了個“黑小姐”的美稱。

美國人駕駛的U-2偵察機早在1958年就入侵過中國大陸，但在世界輿論面前，美國不再由他們自己的飛行員駕機入侵，一則擔心世界輿論的壓力，二則怕飛行員送命。因為飛機雖好，但遠程偵察畢竟非常危險，美國飛行員都不愿冒險，而培養(yǎng)一名優(yōu)秀的高空偵察機飛行員要付出昂貴的成本，萬一有失，勢必影響美國朝野情緒。在兩難中，美國中情局看中了臺灣。由國民黨空軍飛行員駕駛U-2深入大陸，不存在國與國之間的入侵問題，而且還不殃及美國飛行員的性命。

1958年冬，經(jīng)美國總統(tǒng)艾森豪威爾授權(quán)，美國巨型運輸機把2架蓋著蒙布的全黑U-2和美方相關(guān)人員運到臺灣后，臺灣空軍第35中隊正式組成，對外稱“空軍氣象偵察組”。因其隊徽設(shè)計特別，黑貓圖案代表機身（紅色底漆加一個黑貓頭），一對金亮的眼睛象征高空攝影機，貓又是晝夜皆可出沒的動物，預示著飛機全天候均可鉆進別人天空實施窺視，所以被稱為“黑貓中隊”。神秘的U-2飛機，被臺方親熱地稱之為“黑貓小姐”。

據(jù)臺灣U-2首批飛行員、后定居美國的華錫鈞透露：“在很長時間里，這個中隊是臺灣最高軍事機密，知道其真正使命的除蔣介石、蔣經(jīng)國父子外，不過寥寥數(shù)人。”

擊落U-2的消息傳到中南海，毛澤東親自接見英雄們

1961年4月，“黑貓中隊”開始名為“打開天窗”的偵察大陸之行，任務(wù)由美國中情局直接下達，連偵察目標、航線和飛行高度都事先制定好了。飛機回臺后一著陸，美國人直接將情報取走。當然，國民黨方面也可以分享偵察得來的部分情報。國民黨空軍的U-2飛行員每人一月大約出一次任務(wù)。每次飛行拍回的照片，情報人員要判讀一兩個星期。U-2歷經(jīng)8個月的沿海打轉(zhuǎn)，偵測到大陸一些重要工業(yè)設(shè)施、軍事部署等情報后，開始執(zhí)行全程監(jiān)控中國核彈和遠程導彈武器發(fā)展過程的密令。

1962年1月13日，星期五，“黑貓中隊”少校飛行官陳懷奉命首航西北。事前，美國人相告：“給你首航機會，是你的福分。你就放心地飛吧，放心地拿獎金掛獎?wù)掳伞Ｖ泄矝]有飛彈，他們的飛機怎么靠近你，攻擊你，你都不要怕，也不要逃避，他們根本動不了你一根毫毛?！?/p>

陳懷在甘肅雙城子一帶進行了長達2小時的搜索，在油料接近返航所需的極限時，發(fā)現(xiàn)并拍攝到了沙漠深處的導彈發(fā)射架。他返回臺灣時，蔣經(jīng)國親臨桃園機場相迎，相贈一塊Universal（宇宙）特制手表，表面上有一個大U字。

1961～1962年間，正是國際大氣候最不利于中國大陸之際。“黑貓中隊”活動頻繁，蔣介石派遣的“反攻救國突擊隊”也常來騷擾，天上地面遙相呼應(yīng)。

因我國飛機的爬升高度不夠，對空導彈營又少得可憐，只好眼看著“黑貓中隊”在天空肆虐?？哲姴筷犙什幌逻@口氣，空軍司令員劉亞樓肝火上躥。他與有關(guān)人員精心研究戰(zhàn)情后，果斷地將手中有限的幾個導彈營機動設(shè)伏，實施“導彈游擊戰(zhàn)”戰(zhàn)術(shù)。

1962年夏天，按照空軍指示，5個營偽裝成地質(zhì)勘察隊，官兵一律著便服，隱蔽機動至內(nèi)蒙薩拉齊一線部署，雖然敵機沒有出現(xiàn)，但部隊積累了摩托行軍鐵路運輸和隱蔽偽裝方面的經(jīng)驗。6月至8月，二營奉命由北京轉(zhuǎn)移至湖南長沙地區(qū)，后于8月27日夜，又從長沙秘密進入了江西南昌向塘的新陣地。

劉亞樓在北京接到陣地配置報告后很滿意，笑稱這是“一錘子買賣”。

一個星期過去了，“天外來客”仍不見蹤影。待在山區(qū)艱苦陣地上的指戰(zhàn)員們著急起來。

遠在北京的劉亞樓此時雖忙于主持召開空軍黨代會，一半的心思卻在這支“543部隊”上。他和成鈞經(jīng)過謀劃，決定變“守株待兔”為“引蛇出洞”，或曰“引魚上鉤”。

于是，隨著一道密令，一個大隊的轟炸機群從南京起飛呼啦啦直奔南昌向塘機場。次日，一架大型轟炸機又從南京直飛江西樟樹機場。劉亞樓擺的迷魂陣是要讓臺灣海峽那邊感覺到福建方向的航空兵有調(diào)動。為了弄清真相，U-2飛機肯定要出來偵察。

果然，國民黨空軍出動了。

9月9日6時許，一架U-2飛機從臺灣桃園機場起飛，7時32分經(jīng)福建平潭島，從2萬米的高空進入大陸上空，直飛江西境內(nèi)。

空軍指揮所里，劉亞樓上將親自督戰(zhàn)，他緊握話筒，下達死命令：“這回不準放過敵機！”

距二營陣地500公里時，部隊進入一等戰(zhàn)備狀態(tài)。

劉亞樓習慣性地摘下軍帽，解開襯衣的扣子，對電話那邊的岳振華說：“看準了，給我把它敲下來！”

近8時，敵機飛至南昌75公里時，開始側(cè)飛臨近，二營打開了制導雷達天線，當即抓住目標，正要開火，敵機像是覺察到了什么，在距南昌70公里處向鄱陽湖方向飛去，而且越飛越遠，最終飛出了二營的射擊范圍之外。

岳振華沒有氣餒，果斷下令關(guān)閉制導雷達天線，解除導彈接電準備，繼續(xù)等候時機。他判斷敵機還會回頭。

果然，敵機飛過鄱陽湖、九江市后，突然左轉(zhuǎn)，從黃梅、廣濟方向直逼南昌。為了防止敵機察覺，直到距離只有38公里時，岳振華才下令發(fā)射。幾乎就在同時，U-2突然改變方向，但為時已晚，它被導彈緊緊“咬”住。片刻后，敵機在導彈的爆炸聲中墜毀。全營一片歡呼。

U-2殘骸落在南昌市東南18公里羅家集的稻田里，機體被彈片炸得蜂窩一般。飛行員陳懷雖然跳傘成功，但被飛機碎片刺穿心肺，開始時還有微弱呼吸，急送醫(yī)院后，搶救無效而死。按劉亞樓司令員指示，遺體用棺木埋葬于一座有小樹林的山坡上。

陳懷是“黑貓中隊”第一批完訓的5名成員之一，深得蔣氏父子器重。誰也沒有想到，正是這個設(shè)計隊徽并首航西北深入大陸腹地成功偵察的“高空騎士”，成了“黑貓中隊”被地空導彈擊落的第一人。他喪生后，蔣介石親臨臺灣空軍劍潭公墓獻花培土，致以祭悼，并到教堂為信基督的陳懷做禮拜，賜名“懷生”，修建“懷生堂”。蔣經(jīng)國事后也寫下《看不見，可是你依然存在》的追憶文章，文中說：“即使你死了，我不愿悲傷。死神不能把我們永久隔開?！?/p>

543部隊開展機動作戰(zhàn)后終于獲得了第一次戰(zhàn)果。

這是中國擊落的第一架U-2飛機，也是世界上第一次用導彈打下U-2飛機（1960年蘇聯(lián)是用飛機還是用導彈擊落一架U-2，至今仍是個謎）。周恩來第一個給劉亞樓打來電話祝賀：“這是一個偉大的勝利，美國U-2飛機前幾天侵入蘇聯(lián)境內(nèi)，他們只提了抗議，我們卻把這種飛機打掉了！”

國防部部長林彪也給劉亞樓打來電話：“很高興。伏擊成功。不久前，你們到我這里說，估計U-2一定會到南昌，證明空軍的同志的判斷完全正確。空軍很出力。說明有得力的領(lǐng)導人，就一定能把一個部門搞好。對這次勝利，要傳令嘉獎。同意你們?nèi)タ匆豢矗芯恳幌??！?/p>

擊落U-2飛機的消息傳到中南海，毛澤東也為之歡欣鼓舞。他問周恩來，這支部隊在哪里，他要見見他們。1962年9月21日，中南海懷仁堂小禮堂會客廳中間的一大圈沙發(fā)上，坐滿了中央領(lǐng)導：劉少奇、朱德、鄧小平、彭真、陳毅、賀龍、聶榮臻、葉劍英……

空軍司令員劉亞樓帶著他的地空導彈二營營長岳振華坐在后排。

周恩來在門廳來回踱著步子，不時朝走廊看一看。一會兒，他對大家說：“主席來了！”毛澤東身穿銀灰色中山裝走了進來，大家起立，鼓掌。

周恩來向劉亞樓、岳振華打了個手勢。劉、岳二人急步走到主席面前，敬禮。

周恩來介紹：“這就是岳振華同志?！?/p>

毛澤東握住岳振華的手，面帶微笑地說：“岳振華同志，打得好哇！”毛澤東又將臉轉(zhuǎn)向劉亞樓。劉亞樓就打著手勢，向毛澤東簡要地匯報了擊落U-2型飛機的經(jīng)過。

毛澤東仔細聽著劉亞樓的匯報，還不時地詢問幾句，滿意地點著頭。

周恩來走過來：“主席，代表們（指空軍黨代會代表）準備好了，去照相吧?！?/p>

“好！”毛澤東起身，興致勃勃地和大家一起向外走去。毛澤東向外走了兩步，又轉(zhuǎn)過身來，再一次握住岳振華的手，反復說：“岳振華同志，岳振華同志，打得好哇！打得好哇！”

“振華！”一向?qū)π彰H感興趣的毛澤東太喜歡這個名字了。

振華！是的，共和國領(lǐng)袖的心中有著更多的遐想，這畢竟是在三年困難尚未結(jié)束、饑餓和蕭條的字眼還沒從國人心中抹去、國際大氣候極不利于紅色中國的時候，如此重大的勝利太難得，也太需要了。更何況在中蘇交惡之際，U-2飛機在中國領(lǐng)空灰飛煙滅，真是大長了中國人民的志氣，這難道不是“振華”嗎？！

毛澤東曾發(fā)話：“打下一架飛機，給他肩章上加一顆星?！?/p>

于是，當岳振華指揮擊落敵機RB-57D時，他便由少校晉升為中校;擊落首架U-2后，由中校晉升為上校;擊落第二架U-2后，又由上校晉升為大校。這樣，岳振華便成為我軍歷史上唯一一個擁有大校軍銜的營長。而50年代我軍第一次授銜時規(guī)定，營級干部的基準軍銜為大尉，最高才是少校。

初秋的北京暑氣漸消，清風徐來，景色宜人，首都各界1萬多人于9月15日下午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盛大集會，慶祝這個“偉大的勝利”。周恩來宣布：“……我們英勇的人民解放軍空軍部隊……戰(zhàn)勝一切困難，取得了擊落U-2飛機的重大勝利，反對美帝國主義的戰(zhàn)爭挑釁……”

中國總理鏗鏘有力的聲音，淹沒在暴風雨般的掌聲中。世界輿論普遍認為“對中國國防現(xiàn)代化應(yīng)該重新估價”。須知，就在幾天前的8月30日，美國一架U-2侵入蘇聯(lián)遠東南薩哈林斯克市以東上空，蘇防空軍地空導彈部隊也未能將其擊落。有些國家的駐華記者頻繁活動，總想弄明白中國究竟是用什么秘密武器什么先進手段打下U-2飛機的，美國、中國臺灣及西方的軍事專家也為此挖空心思，但中國大陸對此守口如瓶。一群外國記者圍住周恩來發(fā)問，周恩來風趣地回答：U-2飛得再高，也沒有中國人民志氣高，要問用什么秘密武器打下它的，那就是7億中國人民一起用拳頭打下來的。外交部部長陳毅被外國記者逼急了，也幽默作答：我們是用木棍捅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