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蕾 黃晶瑩
(江蘇師范大學卓培部)
蒙古博舞與印第安鬼舞之異中有同
高 蕾 黃晶瑩
(江蘇師范大學卓培部)
蒙古人與印第安人從長相到習俗都有諸多相似點,也都信奉薩滿教。蒙古博舞與印第安鬼舞本質上都屬于薩滿舞蹈,雖然時間和空間的間隔使二者有所不同,但在昏迷術的使用、醫(yī)療作用和種族凝聚力等方面有很多相似之處。
薩滿教(Shamanism) 蒙古博舞(Mongolia Sha man(Bo)dance) 印第安鬼舞(ghost dance)
薩滿教是一種原始的多神崇拜的宗教。薩滿教起源于原始社會后期的圖騰崇拜、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生活在遠古時代的人們,面對自然帶來的災難與自身的病痛無能為力、惶惶不安時,就會把各種自然物和變化莫測的自然現(xiàn)象,與人類生活本身聯(lián)系起來,并賦予它們以主觀的意識,對它敬仰和祈求,形成最初的宗教觀念,即萬物有靈。我國北方的蒙古族、錫伯族等許多民族以及彝族、景頗族、裕固族、藏族等少數(shù)民族,都曾經信仰過薩滿教。此外,西伯利亞、中亞、西亞、歐洲北部、南亞、北美、南美和非洲的許多民族中也曾存在類似薩滿教的原始宗教。薩滿教存在時間之長、內容之豐富,是任何人為宗教所不能比擬的。
我國的蒙古族和北美印第安人所信仰的宗教都屬于薩滿教。他們同屬于多神崇拜——崇拜自然現(xiàn)象,崇拜動植物,崇拜圖騰和祖先。
薩滿舞在中國北方俗稱“博舞”,是巫師在祭祀、請神、治病等活動中的舞蹈表演,是薩滿教中一種常見的宗教儀式。蒙古薩滿在跳博舞的時候要穿上包括法裙、銅鏡、神帽在內的全套薩滿服。博舞儀式分為三個部分:請神、入神和送神。請神是請求神降臨,邊舞邊唱。入神是神靈降臨,附在薩滿身體上,為人們排憂解難。薩滿代表神靈回答了人們提出的問題后,醒過來便開始送神。
鬼舞則是19世紀末出現(xiàn)的由派尤特人的夢卜巫師沃沃卡領導的,以印第安傳統(tǒng)太陽舞為基礎的崇拜儀式。其旨在恢復美洲西部的印第安傳統(tǒng)文化。1889年1月發(fā)生了日蝕,派尤特印第安人沃沃卡覺得自己好像死去了,靈魂上升到了天堂。在天堂與上帝對話時,上帝命令他傳授新的舞蹈,宣傳至福千年即將到來。這種舞蹈就是鬼舞。他作出了“死者復生、往昔回歸、水牛再現(xiàn)、白人消逝”的預言。他還在自己手腳上造成類似基督受刑之傷,使人相信他是降臨在印第安人中的新彌賽亞即救世主。
不論是博舞還是鬼舞,都是人類為了能與神溝通而進行的儀式。在與神取得聯(lián)系的方式上,二者不約而同地都使用了昏迷術。
在博舞這一儀式中,薩滿所起的主要作用是作為神在人間的載體和代言人。這類舞蹈一般由感動神靈、神靈附體、神魔沖突、獲得拯救、送神離開以及獲得拯救后的狂歡等幾個部分組成。在行博的過程中,由主博來跳整個過程中主要的舞蹈,而輔博和其他人只是在博處于神靈剛剛附體的昏迷狀態(tài)、需要共同贊美神和狂歡的階段才會跳舞。不同于其他薩滿教文化以女性薩滿為主的傳統(tǒng),博舞大多數(shù)是以男性博為主,當然也有部分博的活動是以女性博為主,在蒙語中被稱為“渥都干”。[1]薩滿的昏迷多半發(fā)生在儀式中的狂舞之后。激烈狂舞直至倒地,薩滿的靈魂飛升或神靈附體才得以實現(xiàn)。博舞的作用在于它能夠引導人進入一種超脫的意識境界。舞蹈和聲音引導著薩滿進入一種迷幻狀態(tài),使薩滿產生與神交流的幻覺。
這是蒙古薩滿與神交流的主要形式。蒙古薩滿醫(yī)術的學習或是預言等都是在昏迷或是睡夢中進行的。
印第安鬼舞與蒙古博舞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也是通過昏迷術來與神交流。許多北美印第安部族對于睡夢、幻覺、死亡、人事不省不做語言上的區(qū)別,因為這些狀態(tài)都是處于一種無意識的狀態(tài),是可以互相交替的。[2]鬼舞的最終目的就是進入一種昏迷狀態(tài),出現(xiàn)幻覺,能夠得到神諭。沃沃卡就是通過進入一種昏迷狀態(tài)得以與神交流,進而得到預言的。據美國印第安人人種志學者穆尼說,頭人們在舉行鬼舞之前要齋戒一天,在一間發(fā)汗屋中捂汗凈化自身,再讓藥師給他們臉上和身上涂上色彩。然后,舞者們穿上護身鬼衫。舞蹈通常在中午時分開始,經過一些儀式后,所有人圍坐成一圈,唱著歌,吃著圣餐。此后,全體站起,繞圈跳舞,并且越跳越快,最后達到一種神志恍惚的狀
態(tài)。然后,人們在昏迷中獲得力量或是神諭。[3]
可以說在蒙古博舞和鬼舞中,昏迷和幻覺被視為一種可以和神溝通的境界,是身心轉變的一個轉折。
薩滿教與其他宗教的一個顯著區(qū)別就在于它的活動常常與醫(yī)療相關。博舞與鬼舞的另一個共同點在于它們的治療作用。
博舞的醫(yī)療作用更多體現(xiàn)在由它發(fā)展而來的安代舞的治療作用上。蒙古族安代舞是蒙古族的一種集體舞蹈。傳說中的安代舞是作為一種治療蒙古族婦女類似相思病病癥的方法出現(xiàn)的。在蒙古地區(qū)的安代大體分為治療婦女魔鬼附身 (也有認為是患了相思病)的“阿達安代”、治療婦女不育的“烏如嘎安代”、“驅鬼安代”、“求雨安代”等。古老安代舞的程序分為準備、贊鞭、勸慰、贊茶、高潮、套房子、結束七個部分。在這一系列的過程中除非病人病情很嚴重,病人要飲茶,然后跟隨起舞。不論是后期的安代舞還是早期的博舞,在治療作用上二者是相通的。人們在舞蹈儀式后互相表達著獲得拯救的喜悅心情。在這種熱烈歡暢的氣氛中,不僅因恐懼、迷惑、過失感等心理因素引起的精神抑郁癥可以得到很好的治療,而且跳博舞要活動四肢和關節(jié),這能使血脈通暢,客觀上帶來了強身健體的效果。
在北美的文化語境中,“薩滿”更多地體現(xiàn)在“巫醫(yī)”(medicine men)這一稱謂上。
對北美印第安人的薩滿教研究總是與 “巫醫(yī)”及其相關觀念、信仰和行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4]薩滿通過反復不斷吟唱單調的圣歌減弱病人的自我意識,從而減輕其痛苦。此外,人們可還以通過跳鬼舞來宣泄內心的情感,通過對神的祈愿和崇拜來緩解內心的恐懼、迷惑、失落等,對精神抑郁癥有著較為有效的治療。尤其是在西進運動中飽受殘害的印第安人,面對白人的殘忍迫害和文化上的入侵,內心會出現(xiàn)失望、質疑、仇恨等消極情緒,甚至會出現(xiàn)一些病理學癥狀和行為。鬼舞則給了絕望中的印第安人以希望,使他們更貼近自己文化的內核,從那里得到心靈的安慰。自從上世紀60年代鬼舞重新出現(xiàn)以來,它就作為一種處理白人入侵印第安人社會引起的消極情緒的途徑存在。精通鬼舞宗教儀式的薩利什人認為,那些表現(xiàn)出慢性沮喪、酒精中毒、吸毒癖等癥狀以及有某種反社會行為的土著人是參加鬼舞儀式的候選人。[5]
實際上,宗教有一個最顯著的作用就是為人們提供信仰、聚集人心。薩滿舞作為薩滿教的一個重要活動,能夠創(chuàng)造一個和諧的祭祀氣氛,增強族群的凝聚力。不管是蒙古博舞還是印第安鬼舞,都融入了自己民族傳統(tǒng)的習俗和信仰,能夠與參與者血液里繼承下來的文化產生共鳴,引起參與者強烈的歸屬感和民族自豪感。
博舞使蒙古族的信仰和文化深深植入人們的腦海和內心。族群在祭祀神靈時有組織地聚在一起,每個人都期盼能夠通過博舞與神進行溝通,表達自己的愿望與情感。在這個過程中,族群整體的共同祭拜得以實現(xiàn),凝聚力在向神的共同祈愿中得以增強。正如馬林諾夫斯基在《文化論》中提到的:“在部落的盛大集會中,共同舞蹈和歌聲是審美經驗的溝通……都可以把一個團體在強烈情感下團結起來?!盵6]博舞能夠使參與者找到信仰和價值觀上的共同點,更加強烈地感受自己民族的精神文化,獲取的信心和滿足感則使整個族群增強了凝聚力和向心力。凝聚力對一個民族至關重要,沒有強大的凝聚力,就沒有橫掃亞歐的蒙古大軍。
在西進運動中,印第安文化受到了白人文化的極大沖擊。很多印第安人在小孩子的時候就被強迫只能說英語,接受白人的教育,導致很多北美印第安年輕人對自己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只有一個很模糊的印象。在鬼舞中,人們一起跳舞,一起接受神的啟示,最后一起分享供品。在這過程中,他們會產生從屬于自己民族古老的文化的感情。這種文化不同于主導社會的文化,但符合自己內心深處的記憶,使他們倍感親切。這種歸屬感和自豪感幫助他們抵制白人社會的學校和工作的同化作用,并且越來越促使他們采取保留和發(fā)展美洲印第安文化同一性的行動。這防止了印第安社會與白人社會之間界限越來越模糊,最后被白人文化吞并的情況發(fā)生。
不論是蒙古博舞還是印第安鬼舞,它們都承載了各自的民族文化,各具特色,卻又有共通。它們作為宗教儀式,在漫長的自然主導人類的歲月中,無數(shù)次給各自民族的人民帶來了希望和勇氣。
[1]梅雪.蒙古族薩滿舞(博舞)的歷史變及其現(xiàn)代際遇[J].北京舞蹈學院學報,2005(2).
[2]何一兵,瑪格麗特·甘娜.跨文化探秘——蒙古薩滿文化與印第安薩滿文化比較研究[J].中華文化論壇,1996(2).
[3]維克多,伊迪絲·特納,潘國慶.宗教慶典儀式(下)[J].民俗研究,1993(4).
[4]李楠.國外北美印第安人薩滿教研究評述[J].常春師范學院學報,2011(3).
[5]沃爾夫岡·吉萊克.薩滿舞蹈在北美印第安人中的復興[J].第歐根尼,1993(2).
[6]郭淑云.薩滿舞蹈的特征與功能[J].黑龍江民族叢刊,2004(6).
江蘇省高等學校大學生實踐創(chuàng)新訓練計劃項目“當代美國印第安文學中的‘鬼舞’隱喻與身份構建”(12ssjcxzd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