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現(xiàn)實人生 確認生命存在
———讀畢飛宇《推拿》

徐志蔓

（安徽大學）

直面現(xiàn)實人生 確認生命存在
———讀畢飛宇《推拿》

徐志蔓

（安徽大學）

《推拿》問世后引起了強烈的反響與關注。盲人同正常人一樣，有著自己的生活、事業(yè)、欲望、愛情，在沒有光的世界里生活。小說沒有以正常人的眼光來同情盲人，而是站在盲人的角度書寫，表達對個體生命的尊重和頌揚。

《推拿》 直面 人生 確認 存在

作為國內(nèi)首部以盲人群體為主角的小說，《推拿》準確地呈現(xiàn)了一群盲人推拿師的日常情感和生活，深沉感人。畢飛宇沒有盲目地表達盲人多么不易，多么值得同情，而是輕輕地訴說，這些具有獨立人格的人，不但有七情六欲，也有人性的弱點，他們其實時時刻刻都在看身邊的人，甚至比有眼睛的看得更透徹，因為他們是用心、用聽覺、用觸覺乃至用第六感在看。畢飛宇曾說：“盲人和健全人的區(qū)別真的沒有那么大，幾乎就沒有區(qū)別?！锻颇谩肥潜厝坏模脑搭^在二十年前，它是我命中的注定。它給我第一個印象倒是看不到盲人，卻看到‘人’?！碑咃w宇為我們真正地打開了盲人的精神世界，生命的普世價值也在闡述中得以存在。

一、直面現(xiàn)實人生

《推拿》是一部講述盲人推拿師生活的小說，他們無法和正常人一樣通過視覺看到這個世界。但盲人不僅生活在正常人的周圍，而且他們是用心、用聽覺、用觸覺乃至用第六感在看這個紛繁復雜的世界，甚至“看見”了人們用眼睛也無法看到的東西。畢飛宇以一種隱喻的方式，為我們寫出了盲人的真實世界，也使我們第一次面對如此多鮮活的盲人形象，看到了他們的內(nèi)心和日常生活。

王泉的精、孔佳玉的細、失明礦工的貧、沙老板的聰，生活對于這一特殊群體是相似的，對于他們來說，不管是先天失明還是后天失明，很多關于生命的夢想是一樣不會停止的。盲人也有自己的日常情感和生活，他們和正常人一樣，甚至具備正常人所沒有的品德。王大夫辛苦掙錢，就是為了讓小孔當上老板娘，不再看人臉色；小孔口袋里一直裝有兩部手機，就是因為自己找的是全盲的男朋友，怕自己的戀愛讓父母傷心；金嫣為了不逼迫徐泰來，一直等待，等待著有一天徐泰來愛上她；小馬和妓女小蠻的眼睛對視，甚至說出“你只能愛我一個人”的話；都紅受傷后，推拿中心的盲人集體為她募捐，就連一向摳門的小孔都捐了兩個人的份兒。這群盲人的生活細節(jié)描寫，在畢飛宇的筆下極為細致。就是這樣輕輕地訴說，一個個人物形象生動地展現(xiàn)出來，他們和正常人一樣，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溫情善良。

小說還試圖通過對盲人境遇的講述反襯健全人心理上的“殘疾”：王泉是小說重點塑造的一個人物形象。由于眼睛的缺陷，父母又生了個弟弟，可以說王大夫是零余的，從出生就沒有感受過父母的溫度與愛，他的弟弟卻嬌生慣養(yǎng)，游手好閑，惹是生非，遇到事情就找王大夫出面。弟弟結婚時，伸手向王大夫要禮錢，卻瞞著王大夫不讓他參加婚禮，怕他不體面，王大夫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本來打算匯五千元當做禮錢，后來一氣打了兩萬。小說對健全人的描寫并不多，但是高唯卻是單獨一章被列出來，由于視力上的優(yōu)勢，看得多了，見得多了，道德難免就處在了“灰色地帶”，高唯看到沙老板對都紅的特殊照顧，便故意與都紅套近乎，接送都紅上下班，為都紅招攬有錢的客人，對都紅不要命的好，她所有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每個人都看出她和都紅的好，這樣沙復明礙于都紅的情面，也不會為難她，這是“曲線救國”。相對于盲人的視力缺陷來說，正常人的殘缺更為可怕，他們也在不自覺地傷害身邊的人，相比之下，我們看到了“健全人”自私冷漠的一面。

二、確認生命存在

正如別林斯基所言：“天才從來不超越時代，卻總是僅僅能夠猜透這一時代的不為大家所看到的內(nèi)容和意義?！碑咃w宇則認為《推拿》來自于生活，他說：“我太熟悉盲人了，以至于我忘記了盲人與常人的異，我是‘求同存異’的。當你坐在家里把自己想象成盲人的時候，你自然覺得盲人和我們不同，可是，你如果有一大堆的盲人朋友，你自然而然地會發(fā)現(xiàn)，盲人和健全人的區(qū)別真的沒有那么大，幾乎就沒有區(qū)別?！毙≌f只不過是提供了一種新的“現(xiàn)實”，一種新的“真實”而已，《推拿》是“以人為本”的有溫度的作品。

想到盲人，“黑暗”自然會成為我們腦海中的第一個詞語。黑暗與光明是人類的一個永恒的話題。閱讀《推拿》的過程，實際上就是經(jīng)歷一次黑暗的過程，每一位盲人推拿師都有自己的曲折，也有自己的隱私、無奈和宿命。只是小說沒有讓我們覺得盲人是異類，而是娓娓道來盲人的生活日常，讓我們近距離觀察盲人的苦難與樂觀，他們在黑暗里的生活自如是我們正常人所做不到的。日常生活具有機械、重復、千篇一律的一面，很容易讓人厭倦，而對于盲人生活來說，他們與外界的交往更加狹窄而封閉。《推拿》中繁復冗長的日常生活卻因為欲望、狂想、愛恨、思念、痛苦有關而變得生機勃勃，小說建構了一種別樣的“日常生活”畫卷，它富有詩意，透露出一抹暖色。

“有人問我，你寫的盲人怎么不像盲人？我反問，盲人應該什么樣？他也回答不出來。這個世界有年輕人、老人、男人、女人，實際上，我們并不是時時刻刻關注我們的年紀、性別、我們的外部特征，我們只是作為一個生命而存在?！碑咃w宇說。由于盲人的視力缺陷，以及社會缺少尊重他們的傳統(tǒng)，大家習慣性地以同情、憐憫的態(tài)度看待他們，將其看做弱勢群體，在有意無意中顯示出健全人的優(yōu)越感，這往往傷害了盲人的自尊感。都紅因為自尊，在“從善表演”后決定再也不碰鋼琴，不要活在“還債”中，改學推拿，靠自己的雙手養(yǎng)活自己，在手指受傷后，又拒絕接受同伴的同情和施舍，一個人悄然離去。這里頭都有一個情感，就是尊重，這些有著高度尊嚴感的人物形象，不禁讓人靈魂為之震撼。

畢飛宇高度肯定了盲人對尊嚴的維護，小說除了“引言”和“尾聲”外，其余各章都用人物的名字作為標題，畢飛宇采用一種舞臺劇的形式，讓人物一個個出場，這在畢飛宇的創(chuàng)作中是獨到的，也是有效的。一群盲人推拿師的形象也在人物的出場中得以展開敘述，在敘述中，畢飛宇懸念式地把人物置于一個個矛盾沖突中，在結尾又把全部人物匯集在一起而收束全篇，小說結束了，盲人的形象也在我們心中扎根。生命是個體存在，人物形象的尊嚴意識越發(fā)清晰，當然小說讓我們感受到的遠遠不是尊嚴的問題。

三、結語

《推拿》以內(nèi)涵飽滿的敘事展現(xiàn)了一種豐沛沉郁的審美內(nèi)涵。在這狹小的空間里，完全是盲人的天下。他們雖然眼睛看不見，卻并不妨礙他們感受世界的細微變化，他們其實時時刻刻都在“看”。盲人的內(nèi)心一樣豐富多彩，他們或平淡或激烈的故事，都顯得很真實。站在盲人的角度去感受世界，對一個人的尊嚴保持尊重，這或許就是小說所表達的。

[1]畢飛宇.推拿[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8:21-31,61-63,154-155.

[2]畢飛宇.我們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盲區(qū)里[EB//OL].南方周末.http://book.sina.com.cn/news/a/2009-05-07/1438255745.shtml.

[3]畢飛宇.不涉及人性就無法寫盲人[N].中華讀書報,2008-10-22.

[4](俄)別林斯基.文學的幻想[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 1996:393.

[5]張莉,畢飛宇.理解力比想象力更重——對話《推拿》[J].當代作家評論,2009(2).

[6]賀紹俊.盲人形象的正常性及其意義——讀畢飛宇的《推拿》[J].文藝爭鳴,200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