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陽
[摘 要]澶淵之盟后,宋遼一直遵守盟約,維持了較長一段時間的和平關系。熙豐時期,宋遼之間再起爭端。面對爭端,兩府的戰(zhàn)略高度、解決爭端的方式存在很多差異,當時對遼決策的形成是一個充滿斗爭的過程。
[關鍵詞]北宋熙豐時期;二府與對遼;關系;決策
一、“柔靜”與“示強”
“柔靜”與“示強”——在對遼關系中,二府始終在這兩種不同的主導思想下論戰(zhàn)。
神宗時宋遼之間爭端起源于雄州兩屬地,雙方邊吏在拒馬河一帶摩擦不斷,針對此,知雄州張利一主張以武力驅逐,而經(jīng)略使孫永認為遼方的行為是由張利一增鄉(xiāng)巡弓手導致,應該嚴懲張利一來消除遼方的戒備。
地方官員對遼態(tài)度的分歧在決策層中有不同的支持聲音,宰相王安石與孫永的想法吻合,而參知政事馮京和樞密使文彥博則支持張利一,因此,二府就如何處理雙方邊境摩擦問題多次論戰(zhàn)。對遼朝認識上的定位不同是論戰(zhàn)的根源所在。
宰相王安石對遼帝耶律洪基和遼國勢有自己的判斷,認為“戎主非有倔強,但疆吏生事,正須靜以待之,若爭小故,恐害大計?!保?)王安石對遼朝在邊境制造摩擦行為的認識是這樣的:首先,遼朝的挑釁行為實為自保,恐怕宋方對遼有軍事行動;其次,遼方不會無理由破壞雙邊友好關系,如果沒有宋方邊吏的生事行為,遼方不會有軍事挑釁行為;最后,若宋方以“柔靜”待之,示意友好之態(tài)勢,遼方自會安守和約。
因此,在這種認識的指導下,王安石建議宋神宗罷去鄉(xiāng)巡手,而文彥博和馮京認為,“如此盡罷,恐兩屬戶為北人所占,若向時放稅,便為北人所收,不可復取?!保?)文彥博等以為不可不約攔遼方巡馬過界行為。宋神宗綜合了兩府的意見后,下詔罷去鄉(xiāng)巡。
王安石的“柔靜”政策并沒有得到完全貫徹,因此,遼方并沒有緩和邊境的緊張氣氛。宋神宗得到消息,“前權罷,探報言彼亦權住巡馬過河為相應,未幾,又復過河。”(3)后張利一在雄州修館驛,還在做一些積極備戰(zhàn)工作,這樣又給遼朝以口實。張利一之所以如此行,王安石認為是由于“文彥博、吳充陰主利一”。(4)的確,文彥博主張對遼應“示強”,他的觀點在宋神宗那里得不到支持時,轉而在暗中支持張利一。
遼朝在外交文書上將“交割”改為“送納”,樞密院認為宋方必須與遼方認真計較,否則就是放縱。王安石認為“交割”與“送納”無關緊要,二府關于宋遼雙方外交辭令的擇用上又開始糾纏。
樞密院堅持要讓遼朝將“送納”改為“交割”,文彥博將遼朝的這一行為上升到有辱君王的高度,樞密副使吳充也認為一旦同意遼朝如此書寫公文,以后的局面不好控制。王安石用宋和遼目前的叔侄關系批駁他們,最后宋神宗還是傾向樞密院的意見。
不管是王安石主張的“柔靜”還是樞密院主張的“示強”在宋神宗這里都沒有被完全認可,最后決策是中和后的結果,所以張利一對遼的手段和措施沒有根本上改變。遼朝給宋方的軍事壓力也隨之而升級。遼人在界河捕魚并劫掠界河司虎頭船,界河司擅自領兵越過界河。這件事情讓遼朝再一次詰難宋朝。熙寧五年閏七月,文州防御使馮行己知雄州。張利一被調任雄州一事,可以看作王安石“柔靜”思想占據(jù)上風的表征。
繼遼巡馬越過界河事件后,熙寧五年九月,據(jù)宋方的情報遼朝欲移口鋪于距馬河南。得到這一情報后,宋神宗同二府商議如何應對。樞密使文彥博和副使蔡挺主張用兵還擊,一定要和遼方一論高低,令對方拆除口鋪。
王安石對此事有清醒的認識,他說:“契丹欲移口鋪,其事有無未可知?!保?)事情的發(fā)展果如王安石所料。
在對遼關系決策中,樞密院文彥博等人同王安石始終論調不一,文彥博借助外交攻擊內政,王安石面對詰難針鋒相對,他對文彥博的待遼態(tài)度有自己的分析,他對宋神宗說到:“小人所懷利害與陛下所圖利害不同,不可不察,如文彥博,豈是奮不顧身以抗契丹者,而實激怒陛下與契丹爭細故,乃欲起事,以撓熙河而已。”(6)熙寧五年——熙寧六年,在和遼國的糾紛中,樞密院的意見不占上風,宋政府的外交政策基本是按照中書的建議來制定的。
二、示弱太甚,召兵之道
宋遼關系由于宋方的“柔靜”政策緩和了一段時間,但是在熙寧六年六月,遼朝巡馬五百余騎入兩屬地,又起事端。十一月,契丹欲爭蔚、應、朔三州地界,宋神宗對此很是憂慮。中書此時對遼策略也隨著形勢不斷調整。
首先,中書堅決反對以武力解決爭端,如果再有北界巡馬過河,宋方不要使矛盾激化。王安石斷定契丹不值得擔憂,“彼境內盜賊尚不能禁捕,何敢與中國為敵?”(7)
其次,中書不斷加強河北路軍事力量。隨著保甲法和將兵法的推行,宋的北防力量有所提升,如果遼朝來爭地界,王安石主張先以談判來解決爭端,一方面可以摸清遼方的真實意圖,另一方面則可以為宋方贏得時間來充實國防力量。
再者,一旦涉及領土割讓問題,絕不讓步。熙寧七年二月,宋方得知遼要從宋手中奪取關南之地,宋神宗問王安石:“契丹若堅要兩屬地,奈何?”安石曰:“若如此,即不可許?!保?)熙寧八年四月,遼使蕭禧前來議河東地界,王安石重申對遼的強硬態(tài)度。
自熙寧五年至熙寧八年,宋的對遼政策是一個從“柔靜”到反對“示弱”的過程,“在1072到1073年邊備廢弛時,他一方面主張柔靜,一方面開始加強邊防。到了1074年以后,大致有了成效,他的立場也就有了軍事力量的支持?!薄巴醢彩耐饨徽?,是視國力的強弱來制定的。這樣的態(tài)度是彈性的,也是理性的?!保?)
熙寧八年,樞密院的成員有陳升之、吳充、王韶,史書中關于樞密院對待遼方劃界問題記載不詳,由此可知他們在決策中不占主導地位。最后宋遼雙方經(jīng)過交涉,重新劃分地界,宋損失河東疆土,責任在宋神宗和韓縝。(10)
注釋:
(1)《長編》卷二三四,5692頁。
(2)《長編》卷二三五,5702頁。
(3)《長編》卷二三六,5734頁
(4)《長編》卷二三五,5712頁。
(5)《長編》卷二三八,5790頁。
(6)《長編》卷二六三,6419頁。
(7)《長編》卷二四八,6046頁。
(8)《長編》卷二五〇,6048頁。
(9)陶晉生:《宋遼關系史研究》,125頁。
(10)張家駒:《沈括》82—10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