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詩詞鑒賞法之我見

陳影

清人陳祚明《采菽堂古詩選》中這樣說道：“《古詩十九首》所以為千古至文者，能以言人同有之情也。”讀到這句話時，我感覺用“同有之情”來解讀詩歌的情感再合適不過了。

什么是“同有之情”？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們先弄清什么是古典詩詞。古典詩詞就是那些千百年來經(jīng)過時間的歷練和淘洗，仍能穿越時空，讓人們讀之口齒留香，念念不忘，縈繞心懷，能夠產(chǎn)生某種情感共鳴的優(yōu)美的古代詩詞，它經(jīng)典不在于它的“古”和倚老賣老，而在于它雖時隔千百但表達(dá)的情感仍能和我們的某種情感產(chǎn)生同鳴。尤如白居易的《琵琶行》。白居易雖懷賢才，卻不被朝廷重用，貶到“終歲不聞絲竹聲”的荒涼的江州做司馬，孤獨寂寞；歌女“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也懷有奇才和擁有美貌，然如今色衰年老，被薄情郎扔在江上，孤獨寂寞。白居易的情感經(jīng)歷和琵琶女的情感經(jīng)歷相似——“同是天涯淪落人”，共受飄零之寂寞，即“同有之情”，千古一美文——《琵琶行》就此誕生了?！巴兄椤币簿褪窃姼璞旧硭鶄鬟f的情感和后世讀者的某種感情產(chǎn)生交叉和共鳴。詩歌的情感恰恰觸動了后世讀者的某根情感神經(jīng)，于是乎，后世讀者為文中所傳遞的情感而歡，而笑，而哭，而悲。如我們讀《清明》。小時候讀清明，清明只是杜牧的一首詩，它和“鵝鵝鵝，曲項向天歌”，和“碧玉妝成一樹高”沒什么差別，就是一首詩而已。長大后，《清明》已不僅僅是一首詩，它承載的還有生者對逝者的懷念和承諾。無論你身在何時何地，都會在這個特定的節(jié)日里，駐足歲月的橋頭凝眸回望逝者的過往，任憑思緒飛騰纏繞，化解心頭的那沉沉的哀痛，愿逝者安息。我們?nèi)魏蔚恼Z言在“路上行人欲斷魂”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無限的哀痛化作了輕輕地吟詠《清明》?？诶镙p吟著的《清明》和心中的無限哀思交織在一起，這就是“同有之情”。

又如宋代歐陽修的《生查子·元夕》：

去年元夜時，

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

人約黃昏后。

今年元夜時，

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

淚濕春衫袖。

三五之夜，月影半墻，在美好的元夕時與佳人相約月下柳前，這是何其美好的歲月和美好的人。然而我們兒時的伙伴、昔日的情人，已在歲月中漸行漸遠(yuǎn)，化作了那一抹身影，之后只剩那模糊的記憶，證明那些人曾在我們的生命中的過往，最后“淚濕春衫袖”也不為過?！皽I濕春衫袖”表達(dá)的情感和此時我們對昔人昔事的懷念哀傷的情感相同，這也是同有之情。

讀這些詩詞之所以有深深地感觸和共鳴，主要的是因為我們生活的某些情感體驗和詩文傳遞的情感是相通的，我們無意中也就利用了“同有之情”來解讀詩歌。用相同或相通的情感經(jīng)驗來解讀類似情感的詩歌，這就讓我們對詩歌感情的更加準(zhǔn)確、更加深入。相通的情感體驗即“同有之情”，我們可以用來解讀詩歌，不相通的情感又該如何辦呢？比如“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中的柳、岸、風(fēng)、人、月各是怎樣的，而其他景物又是怎樣的，它所傳達(dá)出來的情又是怎樣的呢，我們不得而知。又如“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所傳達(dá)的情感又是怎樣的呢？這時就需要我們展開聯(lián)想和想象的翅膀，穿越到那詩人為我們營造的意境中，體驗?zāi)且徊菀荒究傟P(guān)“情”，體會那“一切景語皆‘情語”即“緣景明‘情”帶給我們的視覺的沖擊和心靈的沖擊。

“置身詩境”，展開聯(lián)想和想象的翅膀，學(xué)習(xí)李白那“一夜飛度鏡湖月”的做法，我們飛越到詩人身邊或詩人為我們營造的意境當(dāng)中感受詩詞情感。飛越也有飛越的種類，我們不妨在此對飛越作些簡單的劃分：①飛越到過去，“笛聲依約蘆花里，白鳥成行忽驚起”（《酒泉子》潘閬），描寫的是昔日看到的西湖美景，表達(dá)了作者對西湖昔日美景的喜愛之情。②平行飛越，“想得家中夜深坐，還應(yīng)說著遠(yuǎn)行人”（《邯鄲冬至夜思家》白居易），“五月漁郎相憶否”（《蘇幕遮》周邦彥），想象自己的家人或舊時的伙伴正在家鄉(xiāng)思念自己的場景，表達(dá)了作者對家鄉(xiāng)的思念之情。③飛越到未來，“若叫坐待成林日，滋味還堪養(yǎng)老夫”（《柳州城西北隅種柑樹》柳宗元），展現(xiàn)的是未來柑橘成林時，作者品嘗柑果時的滋潤心田場景，表達(dá)了作者對柑橘成林的期盼之情，也委婉地表達(dá)了作者對回朝無期的抑郁之情。④迂回飛越，“盡日憑闌樓上望：三三兩兩釣魚舟，島嶼正清秋。笛聲依約蘆花里，白鳥成行忽驚起。別來閑整釣魚竿，思入水云寒”（《酒泉子》潘閬），由眼前西湖美景到過去西湖美景又回到眼前西湖美景，穿越中讓我們感受西湖今昔的美景，感受一切景語皆“情”語。

無論“同有之情”還是“緣景明情”，都只不過是借以把握詩歌情感的方法罷了，如何讓學(xué)生在陌生的詩歌面前游刃有余才是關(guān)鍵。其實，無論是中考還是高考，學(xué)生對詩歌的解讀，除了依賴學(xué)生的各種情感體驗，達(dá)到“同有之情”解讀和“置身詩境，遠(yuǎn)景明‘情”解讀詩歌之外，教師傳授的各種解讀方法和技巧，也會讓學(xué)生的回答更加完美。這些只是方法和技巧，除了這些理論、方法和技巧以之外的就是對我們文化的傳承。學(xué)生的自我意識開始覺醒，自覺不自覺地感受自己細(xì)膩的情感，自覺不自覺地用悲憫情懷去關(guān)注詩歌，關(guān)注這個世界，這才是關(guān)鍵。學(xué)生做到這點，那么，我們語文的“工具性與人文性的統(tǒng)一”也就實現(xiàn)了，我們的學(xué)生去面對“語文大分時代”也就會迎刃而解。

（作者單位：安徽省阜陽市潁上縣第二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