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永成
黑白菜
黑木耳的黑,白菜的白,爆炒成一盤地地道道的東北黑白菜。
黑白菜,是草根舌尖上喜歡的菜。原生態(tài)味十足,黑土地味十足,莊稼院味十足。
黑白菜,藏著一種哲學: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就像黑夜與白天,分得清清楚楚。
東北漢子,就像黑白菜炒出的那股鄉(xiāng)情味,被老白干酒一點就豪言壯語起來,在他鄉(xiāng)嘮起家常嗑來,能把心掏出來讓人捎回故鄉(xiāng)交給老爹老娘。
在北方莊稼院人眼里:黑白菜,簡簡單單,就像鄉(xiāng)下人一樣實實在在,淳樸善良。
我是黑土地上長大的孩子。在我的心里:黑白菜,普普通通,平平淡淡,但在舌尖上能吃出清清白白的日子與明明白白的人生。
家常土豆絲
家常土豆絲。故鄉(xiāng)的菜。村莊的菜。家里的菜。
用料很簡單:切好的白土豆絲,青椒絲與干紅辣椒,還有蔥花、醋、糖、鹽和雞精。
炒法也很簡單:白、青、紅的色彩,在油鍋里一炒,加上作料,火候到了就出勺。
生活,就是一道簡簡單單的菜。靈魂里與舌尖上的口味不同,吃出的生活味道也不一樣。
我從小就愛吃爺爺炒的土豆絲。土豆絲,從油勺里爬出來,根根白絲還攥著鄉(xiāng)土的氣息。
那年,我去了美國。我用太平洋彼岸的土豆,炒了一盤土豆絲,卻怎么也炒不出故鄉(xiāng)土豆絲的那種味道來。細細地咀嚼才發(fā)現(xiàn),靈魂里的念想不一樣,舌尖上的土豆味與心尖上的鄉(xiāng)情味就變得不一樣了。
殺豬菜
雪白白的五花肉,紅潤潤的豬血腸,黃瑩瑩的酸菜絲,細長長的粉條絲,晶瑩瑩的凍豆腐,放進大鐵鍋里一燉,村莊的年味在鍋里燉得熱氣騰騰。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熱乎勁在鍋里煮得沸沸揚揚。黑土地上的殺豬菜就這個味:香噴噴,酸溜溜,辣滋滋。
舌尖上的殺豬菜,鄉(xiāng)情味十足。土得掉渣的方言,被村妹子在灶膛火里點燃,燎得鄉(xiāng)下漢子心發(fā)癢。咬一口白肉片子,解饞情歌。挑一筷子粉條,拉長日子。唱一曲《籬笆墻的影子》,咀嚼女人和狗。被草色血染紅的風俗,鉆進籬笆墻,家家戶戶都紅火起來。
鄉(xiāng)下人吃殺豬菜,一定用大碗喝酒。無酒,殺豬菜不香。有酒,《好漢歌》飄香。
我是個草根詩人,怎能不愛吃殺豬菜呢?我把殺豬菜寫成詩歌,怎么也寫不出雅味來。
東北蘸醬菜
爺爺,是一個闖關東的東北漢子。爺爺種了一輩子地,吃了一輩子蘸醬菜卻從不厭煩。爺爺告訴我說,蘸醬菜是莊稼院人最簡單也最有味道的菜。
炸一碗雞蛋醬,把生食的黃瓜、生菜、水蘿卜、一些時令的苣荬菜與山野菜、尖椒、蒜、小蔥洗凈,若吃熟食的,用水焯熟菠菜,茄子與土豆蒸熟即可。用自己種的蔬菜喂養(yǎng)自己的舌尖,用心品嘗村莊的寧靜,鄉(xiāng)下人的日子過得舒舒服服、踏踏實實。
我在浮躁的城里生活,卻有好多鄉(xiāng)土詩友。每每詩友們小聚時,大家總愛點蘸醬菜。一位鄉(xiāng)土詩人告訴我:鄉(xiāng)土詩歌是蘸醬菜喂大的,那味兒飄著泥土的呼吸和村莊老井水的味道。我像鄉(xiāng)下人一樣,特別喜歡這位鄉(xiāng)土詩人寫的鄉(xiāng)土詩,越嚼越有憨厚的鄉(xiāng)情味。
農家燉菜
農家燉菜,是村妹子最拿手的廚藝。
“村妹子肚里三把火”。第一把火,是父親頭頂上的那枚太陽,父親用被日頭灼熱的汗珠撰寫田埂。第二把火,是母親胸脯上好燙的乳峰,母親用乳汁撰寫兒女。第三把火,是村妹子淘米的雪峰,村妹子用灶火撰寫農家燉菜。
大鐵鍋坐在灶臺上,排骨、土豆、豆角、玉米、窩瓜、胡蘿卜、木耳,往水鍋里一燉,鍋沿貼上苞米面大餅子。鍋里飄香的是莊稼院的日子,心里滾燙的是村妹子的心事。
村妹子,進城開起了小吃部,起的名字很土,叫“一口豬”。村妹子用鄉(xiāng)情開飯館,用農家燉菜打招牌。城里人都說,那鄉(xiāng)下菜滋味勾來了多少小伙子的魂??捎腥税阎i底揭開:說村妹子有兩座迷人的雪峰,而守護農家燉菜香的是一顆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