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叛軍與綁匪

尹鴻偉

菲律賓近期發(fā)生的一系列事件再度挑動著中國人的神經(jīng)。截至2014年9月，本年度內至少有4名中國公民在菲律賓死于事故，另有14人在不同的綁架和謀殺事件中遇害；其中9月8日到13日數(shù)天內，便發(fā)生了5起針對中國公民的襲擊或綁架事件，導致1人喪生，還有菲律賓軍警涉嫌參與作案；而且，時至今日，沒有一個殺人犯、搶劫犯、盜賊被捕。

另外，還有“反華組織”成員被警方抓捕，其聲稱要炸中國駐菲律賓大使館、中資機構和菲商場等公共設施。

9月11日，中國外交部領事司通過“中國領事服務網(wǎng)”發(fā)布了“安全提醒”：鑒于菲律賓安全形勢惡化，外交部領事司提醒中國公民近期暫勿前往菲律賓，并且公布了駐馬尼拉大使館、駐宿務總領事館、駐佬渥領事館的聯(lián)系電話。

中國官方媒體發(fā)表評論，就在菲中國人連續(xù)受襲的事件批評了菲律賓政府，并要求阿基諾三世為中國公民連續(xù)受襲的事件公開道歉。中國外交部發(fā)言人洪磊公開敦促菲方盡快破案，緝拿并嚴懲兇手，并切實保障在菲中國機構和公民的安全和合法權益。

由于現(xiàn)代媒體信息傳播技術的快速發(fā)展，有輿論擔心襲擊事件的擴散效應還會成倍增加。

“半數(shù)綁匪是軍警”

“我們菲律賓鎖定了中國人為目標嗎？當然不是。我們是最友好對待中國兄弟的國家之一。”2014年9月17日，菲律賓總統(tǒng)發(fā)言人陳顯達在記者會中公開回應了中國媒體的批評，“我們沒有看到有任何的歧視，我們沒有看到任何的敵對態(tài)度，針對在這里的華人或中國內地人士?！?/p>

陳顯達承諾，菲律賓政府將以處理一般執(zhí)法事件的方法處理中國公民遇害案的罪犯，不會加入任何政治色彩。他否認中國人在菲連續(xù)受襲的犯罪活動與兩國之間的領土爭端有關，重申南海爭端并不是兩國關系的全部。

不過，這番解釋和承諾無法讓中國滿意。中國國內的輿論對菲律賓仍持負面態(tài)度。而對于中國外交部的“安全提醒”，菲律賓的一家官方媒體更是將其直接解讀成針對菲律賓的“旅行禁令”。

2014年以來，菲律賓治安狀況嚴重惡化，重大犯罪案件頻發(fā)。按照菲律賓警方的通報，2014年前5個月全國范圍內發(fā)生289189起犯罪案件，與去年同期相比激增17.8%，其中謀殺、殺人、人身傷害、強奸、搶劫等惡性刑事案件25354起。

5月29日晚，菲首都地區(qū)大馬尼拉區(qū)發(fā)生中國公民遭槍擊案件，造成一名中國公民死亡。6月11日凌晨，一名北京女游客乘出租車離開馬尼拉機場時遭出租車司機搶劫，頭部受傷，財物被搶。9月1日，菲律賓警方在馬尼拉國際機場抓獲3名計劃發(fā)動襲擊的嫌犯，后者承認計劃襲擊中國使館、中資機構和菲商場等公共設施。9月11日晚，18歲的中國男子、當?shù)匾患野儇浀甑慕?jīng)理李培哲在菲南部的錫布格省遭綁架。9月13日晨，一名20多歲的林姓中國商人在布拉干省眉考阿延市遭槍擊。

菲律賓媒體證實，近期發(fā)生多起中方人員在馬尼拉機場附近遭出租車司機及其同伙搶劫案件，相關中方人員生命、財產(chǎn)遭到損失。與此同時，在菲律賓南部的中國企業(yè)承包項目也屢次遭到炸彈襲擊，造成一批項目設備損失。中國駐菲律賓大使館為此特別警示：菲法律允許私人擁有槍支，由于管理原因，當?shù)貥屩Х簽E，造成公共安全問題。

影響更為惡劣的是有菲律賓警察卷入了綁架勒索中國公民的案件。9月8日下午，43歲的中國男子林漢章在大馬尼拉地區(qū)加洛干市一個輕軌站準備乘車回家，突遭兩名持槍男子挾持并被強押上一輛汽車，被帶到大馬尼拉周邊的布拉干?。唤壖苷咂鸪跸蚱浼胰死账?000萬比索（約為138萬元人民幣）贖金，后把贖金價碼降至350萬比索；最終林漢章趁綁架者熟睡時僥幸逃脫。菲律賓警方調查后發(fā)現(xiàn)綁架者身份是警察，涉案的一級警員施塔姆戈和二級警員馬丁均是布拉干省的警察，兩人于9月12日向加洛干市警局投案自首并被逮捕，另外一名涉案警察被追查。

至2014年，菲律賓全國擁有14.8萬名警察。菲律賓媒體稱，2014年9月份以來不到兩周時間內，菲律賓現(xiàn)役警察已犯下第二樁綁架勒索案件。此前在9月1日，有民眾目擊多名持槍男子在大馬尼拉地區(qū)乙沙大道上堵截一輛汽車并擄走車上乘客；菲律賓警方調查后發(fā)現(xiàn)有10多名警察涉案，他們把受害者強擄至警務站勒索到約200萬比索后才放人。

2014年9月10日，菲律賓內政部長羅哈斯召開記者會辯解：“警隊有大約15萬名警員，但流氓警察只是整個警隊中的一小撮人。我們不要一竹竿打翻一船人，99%的警員都盡到了他們的職責?！钡娝苤氖牵L期以來菲律賓警察不但對綁架事件束手無策，不少警察甚至警匪勾結，加入了綁匪的隊伍，菲律賓前總統(tǒng)埃斯特拉達曾說：“涉嫌參與綁架事件的人當中，半數(shù)以上是警察或軍人?！?/p>

隨著菲律賓警方公開證實，有犯罪團伙計劃襲擊中國使館、中資機構和菲商場等公共設施，意味著菲律賓安全形勢仍在繼續(xù)惡化。中國外交部領事司及時提醒，中國公民近期暫勿前往菲律賓，并要求正在菲律賓的中國游客最晚于9月16日返回國內。

旅游業(yè)受重創(chuàng)

隨著各種針對中國公民的暴力事件不斷出現(xiàn)，以及中國政府發(fā)出赴菲旅游安全警告，中國各地旅行社陸續(xù)下線、退訂菲律賓的旅游產(chǎn)品，前往菲律賓的中國人已經(jīng)顯著減少。

中國國際旅行社總社表示，雖然菲律賓擁有諸多旅游資源，但由于安全局勢問題，中國游客近年來并沒有把菲律賓作為東南亞海島游的首選目的地。

中國是菲律賓第三大外籍游客來源地，而且中國赴菲游客數(shù)量增速在菲律賓前五大主要客源地中名列前茅。菲律賓旅游局的統(tǒng)計顯示，2014年上半年菲律賓共吸引外國游客約243萬人次，較去年同期增長約2.22%；其中來自中國的游客數(shù)量達22.6萬人次，較去年同期增長13.56%。此前，菲律賓統(tǒng)計局官方報告曾把中國游客描述為菲國旅游業(yè)的“重要推動力”。菲律賓旅游部長希迷尼斯也對媒體強調，中國市場對菲律賓旅游業(yè)“十分重要”。endprint

2014年9月13日，一個由南寧前往菲律賓的22人中國旅游團在多名團員連夜退團后，在機場被臨時叫停。自2012年中受黃巖島事件影響，中國各旅行社取消赴菲律賓的旅游團后，菲律賓旅游線路更是再也沒有恢復元氣。中國旅游業(yè)界人士評論稱，菲律賓游已經(jīng)冷了多年，現(xiàn)在更是降到了冰點。

9月17日，亞航飛龍航空（Air Asia Zest）董事長洪提維羅斯向媒體表示，中國方面的舉動對該公司影響很大，該公司旗下的一些包機航班已無限期暫停。從9月18日開始，飛龍航空暫停（卡利波）至北京和上海的航班服務。另外，菲律賓最大的廉價航空公司宿務太平洋航空公司事務副總裁塔納達也透露，宿務太平洋航空與虎航已陸續(xù)取消了2014年9月至12月期間往返菲律賓與中國的149個包機航班。

面對這種局面，洪提維羅斯希望中國能考慮解除針對菲律賓的旅游警示，同時她也認為，菲方也必須得讓中國確信自己的公民在菲律賓是安全的，“旅行警示發(fā)布后，中國旅行社紛紛暫停赴菲旅游產(chǎn)品，即便一些中國公民仍有意愿以個人游方式來菲旅游，也會聽從政府的提醒”。

在2014年中國“十一黃金周”之前，中國各大旅行社也不再推薦菲律賓的長島、長灘島和宿務等景點，而是建議中國游客選擇韓國濟州島、泰國普吉島和印尼巴厘島等海島游線路。中國游客原本已成為長灘島第二大海外客源地，按照菲律賓旅游部統(tǒng)計顯示，2013年長灘島接待了20.5萬名中國游客，2014年前7月已接待13.2萬名中國游客。根據(jù)長灘島36家酒店和度假村向菲旅游部匯報的數(shù)據(jù)，中國9月11日的“旅行警示”發(fā)布后短短四天，已有19071名中國游客取消在長灘島的酒店房間預訂。

2014年9月20日，菲律賓GMA新聞網(wǎng)引述中國外交部一名官員在成都接受采訪時的表示：“今年到目前為止，至少有4名中國公民在菲律賓死于事故，另外14人在不同的綁架和謀殺事件中遇害；在過去幾年的記錄中，平均每年只有6至7名中國人死亡，但今年甚至還沒有到年底，已經(jīng)有18名中國人死亡?！痹撁袊饨徊抗賳T還說，中國人在菲遇害的案件中，“時至今日，還沒有一個殺人犯、搶劫犯、盜賊被捕”。

中國外交部一名官員在成都對媒體表示，“菲律賓政府宣布在該國是安全的，但我們感受不到這一點”。

在菲律賓感受不到安全的不只是中國人，雖然菲律賓政府一直聲稱能夠為包括中國在內的外國游客“提供安全保證”，但其承諾也沒有得到他國認可。在菲律賓的韓國人約有10萬，為最大的外國僑民群體之一。作為菲律賓最大外籍游客來源地的韓國，因為安全原因，2014年上半年到菲游客數(shù)量同比下降了6.4%。

韓國《朝鮮日報》報道稱，2013年菲律賓國內發(fā)生的針對韓國人的犯罪中，有13起謀殺和12起搶劫，678起盜竊事件，9起綁架和12起襲擊，《華爾街日報》已把菲律賓列為對韓國人“最危險的地方”。

菲律賓的硬傷

1996年，《財富》雜志曾將菲律賓首都馬尼拉評為“世界綁架之都”，原因是菲律賓的“綁架文化”由來已久，綁架甚至已成當?shù)氐摹疤厣a(chǎn)業(yè)”，其政府、議會、民眾對此熟視無睹。事實上，在上世紀70年代菲律賓幾乎天天都有綁架案見諸報端，當?shù)夭坏貌怀闪⒏鞣N恢復治安運動組織、反綁架大隊，下決心打擊綁匪的囂張氣焰，綁架案才有所減少。

和上世紀70年代幾乎天天都有綁架案相比，如今的菲律賓安全局面顯然已有所改觀。但被貼上對某國游客“最危險地方”的標簽說明，在外界看來，菲律賓的安全局勢仍無法令人安心，仍有待繼續(xù)改善。而對中國人來說，在中菲兩國關系近年來持續(xù)緊張的大背景下，中國人頻繁遭襲遭綁架，更是增強了對菲律賓的不安全感。

2014年9月17日，借第11屆“中國-東盟博覽會”在南寧市召開之際，菲律賓政府派出了60人的龐大經(jīng)貿代表團，并舉辦了“菲律賓國家推介會”，與來自中國和東盟的企業(yè)代表進行了交流。菲副工商部長勞拉·特拉道在推介會上表示，菲政府非常重視與中國以及東盟國家的友好關系，希望菲國能夠加入到“中國與東盟國家”共同發(fā)展的行列之中。

特拉道表示，菲律賓文盲程度低于世界上的許多國家，文盲率僅為6%左右，且民眾的英語水平在世界上位于前列，公民的服務意識也相當高，因此在服務行業(yè)方面的優(yōu)勢很明顯。

針對招商引資的實際需求，特拉道還介紹了菲律賓目前17個經(jīng)濟特區(qū)的情況，認為一定會吸引包括中國在內的各國投資者。特拉道表示，近幾年來菲律賓經(jīng)濟的發(fā)展情況勢頭很好，尤其是2013年，其GDP增幅達到了7.6%，位居發(fā)展中國家的前列。

2014年9月初，世界經(jīng)濟論壇（WEF）公布了《2014-2015全球競爭力報告》，認為菲律賓的全球競爭力排名從2013年的第59位，提高到了2014年的第52位。該報告稱，有跡象表明菲律賓的反腐敗努力已經(jīng)開始取得成果，在道德和反腐敗方面，菲律賓的排名從2010年的第135位，上升到第81位。但在安全方面，菲律賓的排名依然靠后。而不論對外國游客還是外國投資者來說，安全環(huán)境顯然是菲律賓難以克服的一道硬傷。

除此之外，恐怖主義威脅仍然是菲律賓面臨的一個問題。近期菲律賓國內和國際形勢日趨復雜，也導致外界對菲律賓安全局勢進一步擔憂。自從菲律賓南部一些反政府的穆斯林武裝組織公開宣布支持伊斯蘭國組織（ISIS）后，美國駐菲律賓大使菲利普·戈德堡已表示，正在密切留意ISIS的活動，特別關注起是否在菲律賓招募成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