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中“柳意象”的文化意義淺析

安之樂

摘要：柳意象作為中國古代文學中的一個恒久命題歷經文學的長久發(fā)展柳被賦予不同的情感，而有宋一代之文學中頻繁的出現(xiàn)柳意象，詞中尤甚，柳在宋詞中包含了復合型和雜糅性的情感特點。本文就宋詞中的柳意象做一文化探析。

關鍵詞：柳意象；宋詞；文化

關于中國的意象理論《易傳》中“觀物取象”，為中國古典詩學意象理論的生成，在思維方式上奠定了基礎。這一觀念深刻地影響和塑造了中華民族思維，經過長期的承傳、積淀，以象取意的天人文化模式。中國傳統(tǒng)美學觀念 “以形寫神”，最后達“神與物游”的境界。在傳統(tǒng)文學中，意象與作家美感甚深的淵源。

柳意象在中國古代文學中承載了相當?shù)奈幕馓N。這些意象意蘊豐富，具有多指向性，而且大多能表達情愛、時間、生命意識，具有對人生命本體情感的關懷。楊柳的自然物色之美不僅是詠柳作品中最重要的一個主題，而且還是楊柳意象情感意蘊和人格象征的基礎。人們對楊柳形象物色之美的認識經歷了一個從整體到局部、由“求形”到“求神”逐步深入的過程，楊柳在人們心目中也由一個挺拔茂盛的形象轉變?yōu)槿崛跻姿サ男蜗?。楊柳也逐漸成為相思、思鄉(xiāng)、離別的符號，被賦予了豐富的象征意蘊。魏晉時期，楊柳多用以比擬名士的秀爽風姿，自陶淵明后，楊柳又成了隱士的象征，時至唐代，楊柳越來越傾向于以青春女子擬之，漸至中晚唐，楊柳又多用來象征娼妓和小人。在詠柳文學長期發(fā)展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很多經典意象，如章臺柳、宮墻柳、隋堤柳、灞橋柳等。章臺柳是娼妓的代名詞，隋堤柳是亡國的象征，灞橋柳是離別的專用語，宮墻柳往往用來象征受到君王的賞識。宮墻柳和隋堤柳文人吟詠比較多，已經發(fā)展為專門的題材，形成一定的創(chuàng)作模式。楊柳的普遍分布和廣泛應用是楊柳題材和意象產生的現(xiàn)實基礎。由此柳意象所蘊含的思想情感的復雜性和多揉性。

柳作為一種生物本身所具有的輕柔溫婉、細膩綿長的外形特點。柳，《說文》小楊也。如《古詩十九首》中“青青河畔草，郁郁園中柳。盈盈樓上女，皎皎當窗牖。”這首詩郁郁園中柳正是這位盈盈樓上女的意象化的形象。她如柳樹那般的孤凄的立于院中惆悵而孤獨。在宋詞中對這種形象化的柳所表現(xiàn)了情感此有兩點。其一、與女性的纖弱嬌媚、身世如漂泊柳絮般來兩相對照，這方面主要宋詞中的大量描寫女性的詞句。在宋代文人墨客尤其是男性詞人的筆下，往往喜歡以“柳 ”來表現(xiàn)女性的身段。張先的《醉鞭垂》“細看諸處好，人人道 ，柳腰身”寫出女子身材嬌好。蘇軾的《洞仙歌 》則是全篇借柳喻人 ，其中“細腰肢、自有人格風流?！本褪前焰鼓榷嘧?、寂寞失意的垂柳比作身姿清麗的佳人。在這些詞作中，楊柳的柔弱輕軟、柳綿之輕薄無根與女性的感受頗為相通 ?！傲痹谝酝窦s為宗的宋詞中展現(xiàn)出濃厚的女性特質。

“柳”與“留”諧音，留自然是留別之意，與此相關的楊柳。其中最為人們所熟悉的便是《詩·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從此，柳就與送別結下不解之緣， 也可以說與詩歌結下了不解之緣。歐陽修《玉樓春》詞云：“游絲有意苦相縈， 垂柳無端爭贈別?！闭鎸嵉胤从沉诉@種折柳送行時的離別愁緒?！皸l條盡是離人怨”中的柳絲也似乎不是柳絲 ，條條都化成了離人怨苦的具象了 ，誰人想受這離別的愁苦，誰人又不想讓這將要別離的人兒再留一留啦？ 宋詞中表達這種留別之意的柳意象還有許多，如：“今宵酒醒何處 ，楊柳岸曉風殘月 ”（柳永《雨霖鈴》）；“欲知日日倚欄愁 ，但問取、亭前柳 ”（周邦彥《一落索 》）。由此來看，宋詞中表示留別意義的詞句不勝枚舉。

當柳作為生命的個體形象出現(xiàn)時 ，楊柳也是極易凋零、不斷衰老的。在時間的長河中 ，它也不由自主地被吞噬著，有盛衰枯榮的自然周期。它與亙古不變的意象如日、月、星、水等構成 ，則以類生命形象出現(xiàn)作為時間流的象征所以大多有種感嘆生命消逝的悲愁。東晉大司馬桓溫以柳自比而發(fā)出的感嘆?！妒勒f新語》：“桓溫北征，經金城，見年輕時所種之柳皆已十圍，慨然曰：“樹猶如此，人何以堪！”攀枝執(zhí)條，泫然流淚。”通過柳樹的十圍感嘆歲月無情，催人衰老，自然規(guī)律讓人無奈感傷的情緒。庾信從柳書的茂密依依到搖落江灘而感慨人生的衰老足以使客居他鄉(xiāng)之悲涼感。在宋詞中也有相同的以柳意象來托喻時光流逝，今昔對比的傷逝之情。柳永的一首《少年游》詞曰：“衰楊古柳，兒經攀折，憔悴楚宮腰?！彼罟帕穆淠錆M了黍離之悲，也盡顯了生命易逝的悲慨之意。在寄寓生命意味的柳上寄托了惆悵失落的生命感嘆。

我們知道，在中國古代哲學思想中“善”是占了極大比重的。人格的完美成為中華民族的追求。即便在“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的惡劣條件下，生命仍舊呈現(xiàn)“不改其樂”式的勁健與灑脫。而在中國美學觀念中，美善是不可分的，合功利的善往往導致美感的產生，所以生命的充實，人格的完美與美感就構成了奇妙的聯(lián)系。在陶淵明陶淵明的《五柳先生傳》其傳曰“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以為號焉?！雹咛瘴闹辛脑忌栏凶?yōu)槿烁竦耐昝馈Ｎ辶庀髮嶋H正表達了一種高潔人格。在宋詞中柳意象也表現(xiàn)了對完美品格的追求、向往之情。如歐陽修《朝中措》 “手種堂前垂柳，別來幾度春風”作為宋代官居顯位的歐陽修何以在堂前植柳，不正是柳樹的這種高潔品質和對陶淵明清高純質的人格向往嗎？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知道宋代詞家在楊柳意象上寄寓了自己深切的情思更擴展了其情感的表現(xiàn)領域，拓寬了楊柳意象在中國古代文化中所蘊含的特殊生命意義。宋詞深情地著意于柳之題材，不僅表現(xiàn)了細膩纏綿的婉約情感而且還創(chuàng)設了許多空靈含蓄的意境，所以宋詞中的柳意象在中國文化的發(fā)展和豐富過程中具有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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