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偉
小時候,每到晚上,樓房里就傳出琴聲。我寫完作業(yè),走到陽臺,在月色下靜靜地聽著,對鋼琴和彈鋼琴的人充滿向往。有一天,我問母親,這是誰在彈琴???母親告訴我,就是那個小茜啊,跟你念同一所學校的。我既驚且喜,便問母親她的住址。當天晚上,我便急匆匆地奔向她家。我正想叩門,心里卻撲撲直跳:我和她從未打過照面,況且她是女孩子,這樣會不會太唐突?越在門前多呆一秒鐘,我的心跳越是加快。最終,我還是沒有叩開那一扇門,只在門外緊張又歡喜地聽了半天。在那琴聲里,我只做了一個充滿幻想的聽客。我在想著她的樣子,想著她彈琴的姿勢。
想彈鋼琴的愿望直到上師范后才實現(xiàn)。學校的幾間琴房,想點辦法,總是能撬開門進去的。我總是在下午下課到晚上自修的那一段時間撬開房門進去彈琴。我不開燈,只是就著星光和路燈,安靜而享受地彈琴。隔壁也有人在彈,但不知是誰。有一次,我停下琴聲,走到隔壁,透過窗戶,看見是一個女孩子。光線昏暗,見不真切,且只能看到背影和側(cè)臉。盡管如此,我的心已經(jīng)開始撲撲直跳:有人與我一樣喜歡鋼琴?要不要進去和她說說話,聊一聊鋼琴和音樂?
我毫無理由地對彈鋼琴的人抱有好感,單純地覺得彈琴的人一定是最美的。這樣的想法在我的腦子里存在了許多年,以至于有一次,我半開玩笑地說:“我以后一定要找一個彈琴的女孩?!?/p>
畢業(yè)后,我再沒有彈琴。不過,我對音樂的癡迷不減。我成了半個“發(fā)燒友”。我淘了許多古典音樂的碟片。后來,我又迷上了“新世紀”音樂。那樣的音樂很安靜,很踏實。在流行歌曲大街小巷播放的時代,我找不到一個與我一樣聽古典音樂,聽“新世紀”的人??墒牵幸淮?,我在一住宅小區(qū)里,卻聽到了這樣的音樂——不論是流派,風格,還是曲目,都與我聽的一模一樣。我站在原地,四處尋找,卻找不到音樂的源頭。我只得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如年少時,我對音樂那一頭的人充滿遐想:播放這音樂的人,心也和音樂一樣寧靜安詳吧?那個人也一定喜歡彈琴吧?——在無盡的夜色里,孤寂而又自得地彈著。
在這個迷亂的世間,看的東西不真切,不論找東西還是找人都很困難。我只是憑著一己之愿,尋找著音樂另一頭的人。我懷著一種信仰:在這個世間,一定有一個人和我一樣,手握同一種靈魂代碼。我在尋找著她,她也在尋找著我。我們都在花一生的時間尋找著對方。
其實,誰不是這樣呢?你可能一直在尋找一個和你一樣喜歡同一首歌的人,會尋找一個同樣喜歡一篇文學作品的人,會尋找一個同樣喜歡養(yǎng)寵物的人……沒有什么道理,你就是用這樣的標桿來衡量你們之間心與心的距離。
我們每個人的骨子里其實都有一種剪不斷的浪漫主義情結(jié)。它或深或淺地藏在你靈魂深處。不論世間如何迷離,不論我們對物質(zhì)的追求多么強烈,我們的靈魂依然懷抱著那一份精神的幻想——找到兒時那個鋼琴背后的身影,找到和你一樣的靈魂,找到和你一樣素心素情的人。(原創(chuà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