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淇琳
提起蓼藍,便想起一首詠藍詩:“終朝采藍,不盈一襜。五日為期,六日不詹。”男人去采藍,約定五天后回家,六天過了,還沒有見到人的影子,女人倚門遠望,思念從心里透出來,一點一點抽空自己。而男人背著滿籮筐的“藍”,那紅的花,綠的葉上面的露珠,必定也盛滿相思意。
蓼藍是遠古時代的植物,它的花朵是紫紅色的,因葉子含藍汁,古代人稱“蓼藍”為“藍”。而這種從植物的血液里迸發(fā)出來的“藍”一定是一種沉默、執(zhí)著,充滿內(nèi)心力量的植物。
藍色總是透露著震撼人心光輝的顏色,朋友去青海湖給我發(fā)來一張湛藍的照片說:僅路邊的風景已美到令所有形容詞都捉襟見肘。我想,在那一刻,她一定也被那一抹藍色深深震撼了。而我也常以為藍色是憂傷而深情的,便也常常有意無意尋找著淡藍淺藍的花朵,如朝顏、藍蝴蝶……我傾迷于淺表的藍色,直到遇見蓼藍,一株有著紫紅色熾烈外表卻流著藍色血液的花朵,如一朵前世花,在眼前歡喜綻放。
搬新居時,朋友去郊外折了一把蓼藍給我,說蓼藍雖有紫紅的衣卻有深藍的心,藍色才是蓼藍的本質(zhì)。正如我們在塵世里被熾烈的情緒燃燒,往往看不見自己內(nèi)心的方向,而只有心懷一顆清涼如藍的素心,才能看清塵世的實相。生命的喜樂我們淡然處之,生命的苦難我們坦然承受,若如蓼藍一般修一朵素心,任時光風輕云淡,月明星稀,這才是生命的本心。聽了朋友的這番話,忽地,我像被點了穴一般,才明了蓼藍的心,正是胸懷一顆天然素心。
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光,光著腳丫踩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陽光暖暖撒落在石子路上,溫暖滋潤著時光,心在那一刻遠離了塵世的喧囂,內(nèi)心充盈瓦藍的清凈與安然。灰白的矮墻下,石子路邊,有一簇蓼藍開得正當時,簡單得如日本團扇上的畫,花朵燃燒的顏色加劇了陽光的熱烈。我自是管不住自己的手,看花就想折,想著家中的白瓷瓶不再寂寞,一朵紫紅搭于綠葉,有淡香。
家中有一塊藍印花布,藍白隨意相襯,純粹,動人,有如在鬧市里安穩(wěn)一方清凈,驚艷了一世光陰。我不想去考究藍印花布是否便是蓼藍的藍汁染成,我只愿想象這塊藍印花布正如千年之前,那個等愛的女人,心里一邊怨著男人遲遲不歸,一邊卻把長長的相思染印成布。那顏色自是藍色的,除了藍色,任何顏色都承載不了如此敏感細膩、情深意重的精致。
身居于凡塵俗世里,于方寸之間種一朵蓼藍花,養(yǎng)一顆素心,如此甚好。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