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頭建立退休制度

《平民鄧小平》

作者：余瑋

出版社：人民日報出版社

書號：978-7-5115-2646-5（01）

定價：45.00元

鄧小平一生坎坎坷坷、三起三落。本書從一個平民的視角，描述世紀偉人退休后開啟平民生活、往昔走出大山尋求人生出路的崢嶸歲月，政治上與感情上的雙重打擊、從容淡定的“謫居”生活，直至生命的最后歲月——親情與真情、友情與鄉(xiāng)情、遭際與人際、個性與情趣、智慧與品格，以及兒女情深、喜怒哀樂盡在其中。表現(xiàn)出政壇下的偉人、紅墻外的凡人傳奇而真實的生活，彰顯鄧小平特有的人格、風(fēng)范與魅力。

1989年9月4日，一個極為平常的日子。幾輛小轎車駛過喧鬧的大街，前后有序地駛進景山后街一個僻靜的胡同，在兩扇鐵門前停了下來。須臾間，鐵門悄然無聲地被打開，等幾輛小車輕輕地滑進去后，又默默地關(guān)閉了。院子里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石榴、核桃、柿子、海棠樹和葡萄架已經(jīng)長出了果實。3棵雪松已經(jīng)長得遮天蔽日。幾棵白皮松英姿華貴，伸向藍天。特別惹人注目的是兩棵油松，長得拙樸、蒼健。這就是鄧小平的住處。

江澤民等幾位中央領(lǐng)導(dǎo)從車里走下來，在工作人員的迎候下，走進了寬敞明亮、陳設(shè)簡樸的屋子里。鄧小平和他們一一握手后，面對大家開門見山地說：“今天主要是商量我退休的時間和方式。”由于幾位中央領(lǐng)導(dǎo)同志從心里講還是希望鄧小平不要退，所以想開口解釋。

鄧小平揮了一下手，說：“退休是定了，退了很有益處?！彼斫庠谧鶐孜徽尉殖Ｎ男那?。此時，春夏之交的那場政治風(fēng)波平息不久，以江澤民為核心的第三代中央領(lǐng)導(dǎo)集體建立還沒有3個月，大家還希望自己來掌舵。于是，鄧小平耐心地解釋：“如果不退休，在工作崗位上去世，世界會引起什么反響很難講。如果我退休了，確實不做事，人又還在，就還能起一點作用?！?/p>

鄧小平在同幾位中央負責(zé)同志作政治交代時講了一番話。他說：“我過去多次講，可能我最后的作用是帶頭建立退休制度。我已經(jīng)慢慢練習(xí)如何過退休生活，工作了幾十年，完全脫離總有個過程。下次黨代表大會不搞顧問委員會了，還是搞退休制度。我退休的時間是不是就確定在五中全會。猶豫了這么幾年了，已經(jīng)耽誤了。人老有老的長處，也有老的弱點。人一老，不知哪一天腦筋就不行了，體力到一定程度也要衰退。自然規(guī)律是不可改變的，領(lǐng)導(dǎo)層更新也是不斷的。退休成為一種制度，領(lǐng)導(dǎo)層變更、調(diào)動也就比較容易?！编囆∑降倪@段話強調(diào)了顧問委員會只是為建立退休制度而采取的過渡性措施，下次黨代會不需再設(shè)立了，要納入正常的退休制度。

鄧小平與新一代黨的領(lǐng)導(dǎo)人座談時，真誠地提出：“我不希望在新的政治局、新的常委會產(chǎn)生以后再宣布我起一個什么樣的作用。現(xiàn)在看來，我的分量太重，對黨和國家不利。我多年來就意識到這個問題。一個國家的命運建立在一兩個人的聲望上面，是很不健康的、是很危險的?！编囆∑秸J為，實行退休制度的時機已經(jīng)成熟，他堅定地表示：退休這件事就這樣定下來吧。

未等前一支香煙的霧團散去，鄧小平又點燃第二支煙，他伸出兩個指頭說：“第二個問題，退的方式?！睂@個問題，鄧小平反復(fù)考慮，并且也同楊尚昆談過，就是越簡單越好。鄧小平認為，簡化比較有利，特別是從自己簡化更為有利。而利用退休又來歌功頌德一番，實在沒有必要，也沒有什么好處。鄧小平說：“來個干凈、利落、樸素的方式，就是中央批準我的請求，說幾句話?！彼灰坏乜粗鴰孜恢醒胴撠?zé)同志，誠懇地囑咐：“我的退休方式要簡化，死后喪事也要簡化，拜托你們了?！?/p>

江澤民、李鵬等常委被鄧小平畢生為黨、為國、為民的精神所深深感動。鄧小平很快又提到第三個問題，即“我退休時的職務(wù)交代”。他環(huán)視著剛組成不到100天的中央領(lǐng)導(dǎo)班子，最后把眼光落在江澤民身上，說：“軍委要有個主席，首先要確定黨的軍委主席，同時也要確定國家軍委主席?！彼又亓苏Z氣，一字一句地說：“我提議江澤民同志當(dāng)軍委主席?！?/p>

在這次談話中，鄧小平還語重心長地談了新建立的中央領(lǐng)導(dǎo)集體加強團結(jié)、加強權(quán)威，冷靜觀察，應(yīng)付國際形勢變化等問題。同一天，鄧小平鄭重地向政治局呈上了請求退休的報告，要求實現(xiàn)“全退”。這封不足700字的辭職信，字里行間無不體現(xiàn)著這位老黨員、老公民對黨、對國家、對人民的赤誠之心。

鄧小平終于說服了中央常委。政治局決定，將鄧小平退休問題提交十三屆五中全會討論。

10月，在中美關(guān)系緊張的嚴峻時刻，美國前國務(wù)卿亨利·基辛格博士訪華。當(dāng)基辛格走進人民大會堂福建廳時，精神矍鑠的鄧小平身著深灰色中山裝，面帶笑容地迎上前去同他熱情握手。鄧小平對基辛格說：“博士，你好。咱們是朋友之間的見面。你大概知道我已經(jīng)退下來了。中國需要建立一個廢除領(lǐng)導(dǎo)職務(wù)終身制的制度，中國現(xiàn)在很穩(wěn)定，我也放心?！?/p>

基辛格說：“你看起來精神很好，今后你在中國的發(fā)展中仍會發(fā)揮巨大的作用，正像你在過去所起的作用一樣。你是中國改革的總設(shè)計師?！编囆∑秸f：“我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中國共產(chǎn)黨的黨員，在需要的時候，我還要盡一個普通公民和黨員的義務(wù)。你現(xiàn)在不當(dāng)國務(wù)卿了，不也還在為國際事務(wù)奔忙嗎？”

11月9日，瑞雪紛飛，人民大會堂卻熱浪襲人。經(jīng)過激烈的討論和大量的說明工作，中央委員們逐漸理解了鄧小平請求退休的決心和意義，同意在全會上進行表決。上午9點多鐘，鄧小平辦公室主任王瑞林來到鄧小平身邊，向他講述了正在召開的中共十三屆五中全會的情況，重點匯報了全會關(guān)于他退休問題的討論情況。通過匯報，鄧小平得知許多同志對自己懇求退休表示理解，這使他很高興，如釋重負地說：“總之，這件事情可以完成了！”中午吃飯，全家飯桌上的話題自然離不開鄧小平退休的問題，有的說：“咱們家應(yīng)該慶祝一下。”有的說：“我捐獻一瓶好酒。”鄧小平則從容平靜地表達了自己的心境：“退休以后，我最終的愿望是過一個真正的平民生活，生活得更加簡單一些，可以上街走走，到處去參觀一下?！睂O子笑了，說了一句：“爺爺真是理想主義。”下午3時，十三屆五中全會通過表決，接受了鄧小平辭去中央軍委主席職務(wù)的請求。消息傳來，一直在家等候的鄧小平如釋重負，即刻驅(qū)車前往會場。在休息廳，江澤民趨前一步，激動地握住鄧小平的手，建議第三代領(lǐng)導(dǎo)人以及在場的楊尚昆等老一輩革命家一起合影留念。在會議大廳，鄧小平同中央3個委員會的委員以及列席會議的代表親切會見。掌聲中，鄧小平激動地說：感謝同志們對我的理解和支持，全會接受我的退休請求。衷心感謝全會，衷心感謝同志們。

代表5000多萬中共黨員和12億中國人民，中共中央總書記、繼任中央軍委主席的江澤民把鄧小平送出了會場。臨別時，江澤民表示：“我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眱蓚€人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夜幕降臨，喧鬧了一天的京城趨于平靜。但在鄧小平家中，卻是一片燈火通明，笑語不斷。晚飯的時間到了，4個孫子、孫女跑著跳著來到鄧小平身邊請他去吃飯，還送給他一張他們趕制的賀卡。鄧小平打開一看，賀卡的4個角上別著4個蝴蝶結(jié)，代表他們自己，中間畫了一顆紅心，代表孩子們的心愿。賀卡上邊還端端正正地寫有一行童體字：“愿爺爺永遠和我們一樣年輕！”

鄧小平眼看賀卡，耳聽女兒們的講解，歡快的神情浮在臉上。大女兒鄧林眼疾手快按下快門，留下了那令人難忘的一幕。看完賀卡，孫輩們分別上前來親吻敬愛的爺爺，剛滿3歲的小孫子竟親了爺爺一臉口水，逗得全家人開心大笑。鄧小平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在家人的簇擁下，鄧小平來到餐廳。墻壁上，一排鮮紅的大字映入眼簾：“1922—1989—永遠！”鄧小平理解了家人的心意，臉上浮現(xiàn)出深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