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試心

阮嘉明

浙江山陰董家村，有個名叫董生的人，他從小喜愛劍術(shù)，常以“劍仙”自詡。他也特別羨慕仙家和異人，走到哪兒都劍不離身。張口“劍客”，閉嘴“仙家、異人”，還口上常說：“我就是想與仙人交朋友，可惜未碰上。”

一天，董生出外，路上遇上一位長須飄逸的人，相貌奇?zhèn)ィ勍虏环?。兩人走了一段路后，?jīng)攀談，慢慢地有點熟悉了。董生便問道：“想仁兄也是個走南闖北之人，不知仙鄉(xiāng)何處，怎么稱呼？”

“我遼陽人，叫佟客！”

董生又問道：“佟兄弟常在江湖上行走，也見多識廣，可見過仙家、異人？”

沉默了一會兒，佟客反問道：“仙家、異人，怎么個仙法？又怎么個異法？”董生說：“我這人平生好劍術(shù)，一心想交仙家異人為朋友，總也碰不上，真是太遺憾了！”說后連連扼嘆。“唉，看起來，仙家異人只是傳說，世上哪有這樣的奇人異士呵！”須臾只聽佟客如此地說：“仙家異人是有的，不過我聽人說，他們交朋友的條件很苛刻，一般人不看在他們眼里！”董生說：“怎么個苛刻法？”佟客說：“至少也得是忠臣、孝子才能結(jié)交。當(dāng)然，一旦結(jié)成友人，他就會把平生所學(xué)的仙家劍法一一傳給友人，決不吝嗇！”董生一聽，忙表白說：“我雖不是當(dāng)官的忠臣，但對家母家父也算孝順，可算個孝子吧！”略一停頓，又說：“老兄如有門道，可否為鄙人介紹介紹，也讓我開開眼界，也不至于天南海北去亂尋！”一說到此，董生豪情陡生，“刷”的一聲，拔出腰間佩劍，一陣亂舞，只見寒光閃閃，劍花朵朵，路旁一棵碗口粗的樹一劍下去便被攔腰砍斷。董生發(fā)出一陣豪爽的笑聲，佟客眼看董生手捋長須說：“你這劍我能看看嗎？”董生忙將劍遞了過去。佟客往劍刃上吹了一口氣，只聽長劍嘯嘯有聲，似不是凡品。他又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劍身，然后笑嘻嘻地對董生說：“你這劍，是爛鐵鑄成的。平時又為汗臭所污，實為劍中之最下品！”

董生不服，說：“我這劍是爛鐵，想必你有好劍吧？”佟客謙遜地說：“我不懂劍術(shù)，不過也有一柄小劍，比你這中看不中用的劍來說，可能強點！”說著，從胸前衣袋里摸出一柄長約一尺、寒光閃閃的短劍遞給董生。董生左看右看，沒看出名堂，不客氣地說：“你這柄劍好在哪兒？”佟客說：“我用這劍削你的劍，削到哪兒斷到哪兒，保證像削爛泥一樣，你相信嗎？”董生氣惱叢生，即說：“你削削給我看看！”佟客拿劍在手，又說：“斷了不心痛？”“你削好了，斷了不用你賠！”佟客隨手只輕輕一下，只聽“鏘”的一聲，人家劍完好如初，董生的長劍已一斷為二。董生傻了，半天才緩過氣來。佟客不好意思地說：“你的劍已成廢鐵?！庇蛛S手削了幾下，劍一段一段隨手而落。佟客忙說：“把你的劍削壞了，我這柄短劍賠給你吧！”董生這才心服口服，對佟客敬意頓生。沒多久董生到家了，他存心要結(jié)交佟客，忙熱情地邀佟客到家里做客，佟客推辭不過，看看天色已晚，就在董生家住了下來。董生設(shè)宴熱情款待。

晚上，董生陪佟客住在一起，侃侃而談。說起劍術(shù)來董生頭頭是道，佟客饒有興趣地聽著。董生陡地豪氣萬丈，夸口道：“我要做官一定是忠臣，不做官就為孝子，在這方圓幾十里沒人不夸我的！”董生正興致勃勃地說著豪言壯語，突然外面?zhèn)鱽硪魂嚦臭[聲。董生打住話頭，側(cè)耳細(xì)聽，只聽到有人吼道：“叫你兒子出來，我們就放了你！”董生一驚，隔著窗戶往外面一看，原來父親被一幫強盜抓住了。董生急了，站起來就要開門下樓去救父親。佟客一把拉住他說：“你這么一去恐怕性命難保！”董生的長劍又?jǐn)嗔?，突感有點怯意，問：“那你說我該怎么辦？”佟客分析說：“強盜指名道姓讓你去，這是沖著你來的，你如要去，也該先與妻子兒女說一聲，再去也不遲?！倍h首，忙來到妻子房中，誰知他一說要去救父親妻子一把拉住他，說啥也不讓他去，并抹著眼淚說：“你萬一有個好歹，我們母子可怎么活??！”董生心里很煩，那邊強盜逼打父親的聲音一陣陣傳來。董生說：“不去救父親，強盜進來我們也一樣沒命！”妻子說：“我們一道上樓，多備些弓箭，再將樓梯抽掉，怎么也能擋一陣子，再說還有你同來的朋友，還說不定早有人報官府了。我們就等著官兵來收拾強盜?！倍牶笠灿X有理，也就暫不管父親死活了，忙喊來仆人，吩咐準(zhǔn)備弓箭，守住樓口。董生和仆人正忙亂著，佟客走過來對他說：“盜賊走了！”說后，哈哈大笑起來。董生一聽，外面果然什么聲音也沒有了。他忙掌燈下到院子里，卻見父親剛剛進院。董生忙問：“剛才你去哪兒了？”父親說：“我去鄰居家喝酒聊天回來才晚了些！”董生又走到父親房里，哪兒有什么強盜，只見地上散著些稻草竹竿編扎的人馬，已經(jīng)焚燒成灰了！董生這才大悟，再去尋佟客，哪里還有人影！

只見窗上被釘上一張紙條，取下攤開一看，這樣寫著：“忠臣不知啥樣？只知孝子是如此的?！毕旅媸鹈骸昂少】汀彼淖帧Ｒ姶?，董生悔之不及，口里就埋怨婦人誤事，害我失卻一大機遇！

選自《故事林》2013.11下

（趙雷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