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節(jié)上的情色大媽

許瑞雪

掌握情色噱頭的中國大媽

申春波是今年中國人在戛納的一個另類。

在位于戛納電影宮地下一層的電影市場區(qū)，中國片商占據(jù)了大半位置，官方公司占據(jù)主流，而個體戶申春蘭則憑借《紅燈區(qū)里的性愛》，站在了這里。

這位來自東北加格達奇的中國大媽，號稱靠著在老家開診所暴富，她與所有北漂的電影人一樣，擁有一個無法磨滅的電影夢。于是，她帶著變賣家產得來的1000多萬人民幣來到美國，與一家做陶瓷進出口的公司合資，成立了這家電影公司。

在電影的預告片中，出品商是“coronet productions”——皇冠出品，還用中文打出了“中國申春波親情奉獻”的字樣。

在隨后的片段中，首先出場的是兩幕色彩昏暗的激情片段，然后，刀、槍、血跡、捆綁這些聳人的元素聚集在一起，由一共三個演員在室內完成。預告片總結說，這是一部混合著性與暴力的低成本電影。

《紅燈區(qū)里的性愛》的電影海報——蒼勁有力的摳圖細節(jié)、靈活多變的字體運用、朦朧唯美的低分辨率……在這部電影中，申春波身兼多職：導演、編劇、制作、演員、攝影、布景、發(fā)行、宣傳。

申春波對此頗為自豪，“我這部《紅燈區(qū)里的性愛》投資50萬美元，現(xiàn)在的版權已經(jīng)賣到30多個地區(qū)了，也不算多，版權也就賺了1200來萬吧?！?/p>

美國哈佛大學發(fā)布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電影中涉及到暴力、性以及粗口的鏡頭越來越多，而電影分級的尺度卻越來越寬松。一項長達六年的研究則得出結果，越來越多的好萊塢流行電影，讓青少年們的性觀念發(fā)生了改變。

要知道，在西方，著名如坦利·庫布里克的《發(fā)條橘子》、呂克·貝松的《這個殺手不太冷》、昆汀的《殺死比爾》中都充斥著暴力美學，而關于性，即便是兒童電影《公主日記》也有42秒的情色鏡頭。

顯然，無論數(shù)據(jù)是否為真，申春波深諳西方人的大眾審美趨勢，總是錯不了。除了《紅燈區(qū)里的性愛》以外，在她的展廳內，還擺放著《Fatal Redemption》、《One Knight Stand》和《（s）Kidnapped》三部電影。前者可翻譯為《致命救贖》，而后兩者，如果拋卻寫錯字的問題外，則應該是《一夜風流》和《綁架》。

各個都與《紅燈區(qū)里的性愛》異曲同工。

申春波坦言，她把名字起得如此“聳動”完全是為了好賣，“老外一看這名兒就想掏錢?！彼龑嵲拰嵳f，“我這片子不僅到中國放不了，而且也不去美國院線，所以根本就沒報他們的分級，《紅燈區(qū)》的發(fā)行主要就是DVD、網(wǎng)絡和電視臺渠道。如果《色戒》的尺度是10，我這片子也就0.5，三點絕對不漏?！?/p>

靠情色仗劍走國際的華語電影

同過去炒黃金與炒比特幣的所有大媽一樣，她們對投資往往有著極其敏銳的觸覺。申春波這個搞電影的醫(yī)學生，顯然是觸摸到了華語電影的G點。

事實上，在過去長達30年間，華語電影的高大上導演們，同樣是靠著情色二字仗劍走國際。

1988年，香港正式開始對電影實行三級制度，幾乎對內地兩代人起到過性啟蒙作用的“三級片”從此面世。從上世紀80年代末到90年代中期，三級片一步一聲嬌吟，所到之處滿城春色遍地開花，《玉蒲團》、《滿清十大酷刑》、《人肉叉燒包》……兩岸三地到處都能尋覓到它們那汗津津的身影，邱淑貞、李麗珍、陳寶蓮、葉玉卿這些香艷的名字，在我們的腦海里被深刻銘記，至今仍揮之不去。

同時期的內地，第五代導演已經(jīng)悄然成長起來，他們壓抑得太久，一亮相就如狼似虎，《廬山戀》中張瑜在郭凱敏面頰的輕輕一啄，在被“我奶奶”和“我爺爺”撲騰倒的那片高粱地面前，瞬間垂頭喪氣灰頭土臉……情色在那時那些導演的眼里，是一種本能的釋放，是對久違的原始野性的召喚。

但是這一切很快就發(fā)生了變化，上世紀90年代后期，“國產大片”出現(xiàn)了，而它們的統(tǒng)領者正是已經(jīng)聲名在外的第五代導演，“大片”除了投資大，腕兒大之外，床戲也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我們看到了《英雄》中的紅袍肉搏、《十面埋伏》中的草地野合、《無極》中的全裸張柏芝、《滿城盡帶黃金甲》中的爆乳裝。

毫無疑問，這些場面的出現(xiàn)是一種進步，它預示著思想的枷鎖正在一點一點被放松。但是為什么這些本應讓我們振奮和激動的場面，在我們看來卻覺得不怎么對勁？它似乎少了一種與電影這種表達方式相匹配的感覺和精神——這些導演們在削足適履地向西方價值體系靠攏，情色成為他們的手段。

一直到2007年，《色戒》出現(xiàn)，這股子浪潮終于迎來了頂峰。對于眾多人來說，原著張愛玲不過是個不得不提的噱頭罷了，實際上，色與戒兩個字的共同出現(xiàn)，才讓人充滿遐想——前者代表了女人與性，而后者代表了抵抗，兩者結合在一起，則是人性與本能間的沖突。

威尼斯電影節(jié)上的未刪減版《色戒》的確是讓人瞠目結舌，一鳴驚人。三場毫無顧忌，各種體位的裸露床戲，在無數(shù)人的喝彩中，完完全全赤裸裸的展現(xiàn)了性的故事。

隨后跟風者眾多。同樣于2007年上映的被刪減五次才過審的《蘋果》，它在參加柏林電影節(jié)時，用的是未刪減版；而2011年受邀參加威尼斯電影節(jié)的《殘夢》，不但涉及情欲戲、多角戀，還有百合情節(jié)。

身體敘事的成敗蕭何

但情色之于急于走向世界的中國電影來說，正應了那句“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電影分級成為此類中國電影的攔路虎。

在美國，《英雄》被負責分級的北美電影協(xié)會定義為“關于戰(zhàn)爭與暴力的視覺大片”，規(guī)定13歲以下孩子尤其不適合看；而《天地英雄》更是被認為暴力鏡頭過多，規(guī)定沒有父母陪同，17歲以下孩子不許觀看；至于《色戒》，等級劃定則為NC-17，意思是“17歲以下（包括17歲）禁止觀看”。

在法國，帶有暴力色情鏡頭的片子，12歲以下未成年人不允許觀看，而帶有“限制級”鏡頭的電影16歲以下未成年不允許觀看。在英國，適合18歲及以上的人觀看的“18”級，也要求“允許有模仿的性場面，但時間長度和表現(xiàn)強度要有限制，真實的性形象要短暫，并有情節(jié)發(fā)展所必須的充分理由”。

而在歐美，青少年對電影票房收入的貢獻幾乎在一半以上，由此可見，在嚴格的分級審查制度下，情色鏡頭不但不能吸引更多的觀眾，還會使目標群流失。

更何況，并非所有的情色鏡頭都是必需的。

應該說，不恰到好處的情色，在國際上討不到任何好處。還不如像《花樣年華》那樣——那幾乎不曾握手的男女之情，反倒讓王家衛(wèi)名揚世界。

當然，如果非要在情色這條路上一往無前，并非沒有正面例子。著名情色電影、反映偷情關系的韓國電影《丑聞》，它的情色片段被稱為“由于是劇中不可或缺的場面，所以并不覺得有何不妥。而著名的《羅馬帝國艷情史》，情色鏡頭在影片中主要成為表現(xiàn)導演丁度·巴拉斯深刻思想的工具。

只是成功者了了，成為申春波的，卻有很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