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圍城》中的女子形象

侯娟

內容摘要：《圍城》是以方鴻漸與鮑小姐，蘇文紈，唐曉芙及孫柔嘉之間的情愛糾葛為發(fā)展線索。小說是通過描寫人物的談話、吃飯、交友、戀愛、工作及家庭等這些日常中的生活瑣事，呈現(xiàn)出一幅幅活生生的生活場景，一個個活靈活現(xiàn)的人物，再現(xiàn)了人類沖入圍城時滿懷美好的理想和逃出圍城時身心疲憊的全過程。然而，如果此時把該書看作是一部揭示現(xiàn)代人的戀愛困境和婚姻悲劇的小說，那我們就低看了這部作品，也低估了作者的思想深度。本文通過分析小說中的幾位主要女性形象，從而領悟作品中那種洞察人性弱點和無愛婚姻的悲涼意緒。揭示出了20世紀40年代中國知識女性，想要突破傳統(tǒng)束縛的生存狀態(tài)和又不得不向傳統(tǒng)屈服的無奈命運。

關鍵詞：女性 形象 透析 婚姻 人性

《圍城》是著名學者錢鐘書先生僅有的一篇長篇小說，發(fā)表于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直至八十年代初期被人們廣泛關注和研究。到現(xiàn)今人們讀《圍城》的熱情依然不減，而且有“蔓延”的趨勢。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蔓延的趨勢，這與當今社會物質生活較為豐富有關，因為人們在追求精神生活時，特別是情感生活過程中所出現(xiàn)的問題與《圍城》中的許多內容產生了共鳴。既然現(xiàn)代人在看《圍城》這部作品能夠產生共鳴，我想這其中應該有非常吸引我們的東西。

一.綜述

小說中述，有一次方鴻漸、趙辛楣、蘇文紈和褚慎明等在酒樓小聚，席間褚慎明大言不慚，吹自己如何和羅素談結婚離婚的事，引出英國古語，“說結婚仿佛金漆的鳥籠，籠子的鳥想住進去，籠內的鳥想飛出來；所以結而離，離而結，沒有結局?！敝螅K文紈接著引出了“圍城”意象，她說法國也有這么一句話，不過，不說是鳥籠，說是被圍困的城堡，城外的人想沖進去，城里的人想逃出來。”很明顯，作品中有意將人類的婚姻比喻成“圍城”。而作為婚姻寓意的“圍城”，傳達的是對于愛情觀念的一種感受。錢鐘書覺得人是無法預料自己的未來，人必定要受到命運的一種捉弄。就如戀愛之前，情人雙方似乎看不到對方的缺點。他覺得她那么美好，最美好的東西，一心追求，得到之后，覺得并沒有原先那么美好，似乎換了一個人！方鴻漸這個人亦是如此。開始是想要追求什么，想要尋找什么，想要期盼什么，在最后這種尋找、追求和期盼的過程中慢慢地被一種麻木、痛苦、絕望所代替，這正是人性的悲哀所在。

小說剛開始的時候，以從巴黎到上海的回國船為背景，寫了方鴻漸追求鮑小姐，鮑小姐也對他眉來眼去。但到最后上了岸，方鴻漸才發(fā)現(xiàn)上了當。蘇文紈曾一心想把方鴻漸誘入自己的“圍城”而未獲成功。于是便轉身投入所謂“新古典主義”詩人曹元朗的“圍城”。如此也罷，但蘇文紈反目成仇，有意間拆散了讀者心中期盼的美滿婚姻。而孫柔嘉和方鴻漸的婚姻便是如此。在沖進“圍城”和逃離“圍城”的過程中，她有時可以看透事情的本質，但同時又被這種“看透”所擠壓。方鴻漸明明感覺到自己是進入孫柔嘉“大鯊魚”齒縫里的一條小船，但他根本就不想改變局勢的發(fā)展。最后無意中的有意，方鴻漸和孫柔嘉結婚了?？梢妼O柔嘉是一個成功贏得婚姻的女子。從“城”外擠入“城”內。然而方鴻漸眼中的“文靜知識女性”，在婚后的沖突中，使他陷入了家庭無邊無際的矛盾爭執(zhí)之中。在方鴻漸和孫柔嘉婚后為彼此間產生的矛盾曾說：“結婚以后，你總會發(fā)現(xiàn)你娶的不是原來的人，換了另外一個人，早知道這樣，結婚以前那種追求，戀愛等等都可以省掉，談戀愛的時候，雙方本性都收斂起來，到結婚后，還沒彼此認清，倒是老式結婚干脆，索性結婚以前誰也不認識誰?！闭媸且徽Z中的，表現(xiàn)出進入“城堡”的婚姻男女的那種欲逃不得而又無法擺脫的心理尷尬；同時“城堡”的吸引，鼓舞著千萬男女擠進城的那種熱情和勇氣；以及城內城外的人表現(xiàn)出的行為反差，把“被圍困的城堡”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二.《圍城》中四位女性角色性格探析

因鮑小姐、蘇文紈、唐曉芙和孫柔嘉是四位知識女性，是整部小說中女性人物中的典型代表，所以分析這四位人物形象，了解不同的人物性格就顯得有必要和更為必要了，從而領悟作品那種洞察人性弱點和無愛婚姻的悲涼意緒。

（一）風流、淺薄女子——鮑小姐

鮑小姐的皮膚暗而不黑，心眼伶俐。她明白機會要自己找，快樂要自己尋。所以她寧可跟一個比自己年長二十歲的男人訂婚，其目的就是出國！書中對鮑小姐的出場描寫是“她只穿緋霞色抹胸，淺藍色巾肉短褲，漏空白皮鞋里露出涂紅的指甲?！痹诋敃r的中國，可謂超前衛(wèi)一族，難怪那些同回國的男同學叫她“熟食鋪子”或“局部真理”。

由此可見，鮑小姐是十分風流的女子，在回國的船上遇見了方鴻漸，覺得他可以當自己旅途中消遣的伴侶。就大膽且赤裸裸地勾引他，并以假亂真，大言不慚地說方鴻漸長的像她的未婚夫。其實她的未婚夫李醫(yī)生是一個又黑又胖且禿頭的老男人！而鮑小姐卻在方鴻漸的面前故意這么說，是明擺著的引誘。就如書中所述：“一個可愛的女人說你像她的未婚夫，等于表示假使她沒有訂婚，你就有資格得到她的愛，刻薄鬼也許這樣理解，她已經(jīng)另有未婚夫了，你可以享受她未婚夫的權利而不必履行跟她結婚的義務”。而恰恰是鮑小姐說方鴻漸長的像她的未婚夫這句話，使方鴻漸迅速和她走到一起，出入成對，打的火熱，倒真像一對情侶。方鴻漸不明白此時的他其實只是鮑小姐旅途中的玩伴而已！

幾天后，船到了越南西貢，鮑小姐的同艙蘇小姐，有親戚在這兒做事，一個人先下船走了。方鴻漸和鮑小姐跟大家一起下船吃了晚飯，又一起到舞廳跳舞，到12點多才回船。路上，鮑小姐對方鴻漸說道“今天我的同艙蘇小姐不回來了”。方鴻漸則告訴鮑小姐他同艙的越南人也上了岸?！霸蹅儌z今天都是一個人睡”。鮑小姐又說。她的話里有話，果然半夜時分，船艙外有了她的腳步……后被管方鴻漸房艙的侍者阿劉發(fā)現(xiàn)了三只女人用的發(fā)卡。第二天，當方鴻漸和鮑小姐在一起吃飯的時，阿劉拿出發(fā)卡給方鴻漸，身邊的鮑小姐聽了臉色飛紅，方鴻漸給了阿劉300法郎，阿劉把發(fā)卡給了方鴻漸，他懷著歉意把發(fā)卡還給了鮑小姐，鮑小姐生氣地拿過來扔在地上，并氣憤的說：“誰還要這東西，經(jīng)過了那家伙的臟手”。從此以后鮑小姐對方鴻漸的態(tài)度極為冷淡。

船馬上要到香港了，吃早飯時，方鴻漸關切地問鮑小姐“你的行李多，要不要我送你下船？”鮑小姐冷冷的回答說：“謝謝你，不勞你的駕，李先生會到船上接我的。”船到了香港，方鴻漸一個人來到了夾板上，看著船靠近了碼頭。迎接客人的人走上船來，鮑小姐撲向一個黑胖子的懷里時，顯得那么從容而自然，似乎船上所發(fā)生的一切與她無關。方鴻漸終于明白自己受了鮑小姐的騙，雖然他也沒怎么當真，但鮑小姐對他也太無情了！與其說鮑小姐無情還不如說她根本沒有用情。鮑小姐對方鴻漸沒有任何感情而言，有的只是一時的激情！她是那個時代罕見的中國女子。她懂得機會要自己找，快樂要自己尋，就連回國的船上也不甘寂寞，而方鴻漸恰恰就成了她獵取的對象。卻因一句簡單的話就使方鴻漸輕易上當。最終，方鴻漸成為她旅途中的玩偶，僅玩偶而已！在國外的胡亂作風使她根本不在乎這段感情。當被阿劉發(fā)現(xiàn)他們這段隱情時，她對方鴻漸的態(tài)度大為轉變，以致置之不理，在看到自己的未婚夫時又是那么的熱情洋溢，似乎什么都不曾在她的生命發(fā)生過，可以說她是一個風流、淺薄的女子，更是一個會逢場作戲的女子，更有以假亂真的本事！她之所以這樣卻真實地反映出傳統(tǒng)婚姻觀念是多么深地根植于人們的心里。而女性的歷史角色又如此頑強地塑造著女性的形象，左右著女性的命運。

（二）尖酸刻薄的女子——蘇文紈

蘇文紈是一個清瘦斯文型的知識女性，同時也是一個尖酸刻薄之人，且有不少小孩子脾氣的女子。因她是家世好、學問好、相貌好的“精品女子”，因此，在對待愛情的態(tài)度上，比較挑剔，不愿隨意施予，因而遲遲沒有戀人！在回國的船上遇到大學同學——方鴻漸，以前對他從不用正眼瞧的，現(xiàn)在不同了。就如書中所述“買了一件漂亮的衣服，一直舍不得穿，把它放在箱子底，等過兩年再拿出來穿時才發(fā)現(xiàn)顏色與款式都過時了”。所以她想給方鴻漸親近的機會，誰知卻被鮑小姐捷足先登了?！半m然她受過高等教育，但仍擺脫不了傳統(tǒng)文化的束縛”，在愛情觀中有著相當功利的一面，在情場上施展手段讓趙辛楣誤以為是他的情敵，爭強好勝，最終卻沒有好的出路。她是一個才女，大家閨秀，但是在愛情上看不出她的才氣，看得見的只是她處理愛情的笨拙與生硬！她漂亮、高傲，又是留學法國的女博士，這么一個俏佳人卻獨獨對方鴻漸情有獨鐘。

雖然她是一個尖酸刻薄之人，但是她喜歡方鴻漸這點是明確的。在船上看到方鴻漸和鮑小姐的短暫而放肆的“熱戀”，應該說她是很不屑的，不屑鮑小姐的行為，也不屑方鴻漸的放縱。當然她的不屑里還透著一絲的妒忌。她的那種妒意有兩種解釋。第一，可能她真的喜歡方鴻漸。第二，潛意識里她和方鴻漸才應該是一對。鮑小姐下船后，不甘寂寞的方鴻漸開始走進她的時候，她竟然很欣然地接受了他，并努力作出一副很親密的樣子，之前的不屑也沒了蹤影。與鮑小姐的純肉體的誘惑不同的是，蘇小姐對方鴻漸的引誘是精神施壓即盡情施展她的女性柔性主義，以俘虜一個自己中意的丈夫。為了彌補自己在愛情上的損失，千方百計抓住方鴻漸，因為“她對方鴻漸的家世略有所聞，見他也不討厭，似乎錢也充足，頗有意利用這航行期間，給他一個親近的機會”。有了這樣的打算，當船行到香港時，兩人開始了接觸。蘇文紈是認真的，方鴻漸卻是逢場作戲，這就注定了他們兩人之間的悲劇。對于方鴻漸并非最佳人選，他不是真博士，家世亦不如趙辛楣，更重要的是他對蘇小姐并非真感情。正如方鴻漸所說的“女人傻起來是沒有底線的”。蘇小姐如飛蛾撲火般愛上方鴻漸，可得到的卻是背后的嘲笑和眼前的虛影。由于方鴻漸怯懦的性格，明知蘇小姐對自己有意，卻不加避諱，反去招惹而且還經(jīng)常說些惹人誤會的話，讓蘇文紈誤以為方鴻漸對自己也有情意，導致蘇小姐在這場愛情游戲中愈陷愈深。

蘇文紈為方鴻漸介紹認識了自己的表妹唐曉芙，卻不知道唐曉芙身上正是有著她所缺乏的吸引對方的東西：可愛、青春和真實。當方鴻漸轉過身追求唐曉芙的時候，她看大勢已去，就把方鴻漸的一切“丑陋”都揭示給了唐曉芙，以示她對方鴻漸的最惡毒的報復。她愛方鴻漸嗎？答案是肯定的，但是她的愛有一定的自私性和功利性，更確切地說是女人天生對男人特有的征服欲、占有欲。而當她最后下嫁給曹元朗應該是帶著恨意和絕望的，到最后竟逐漸庸俗化，穿著不倫不類，學業(yè)上早已荒廢，一心只鉆在錢眼中，來往于香港、重慶兩地搞走私活動。蘇文紈富于戲劇性的人生歷程，正反映出傳統(tǒng)的婚姻觀念是多么深地根植于人們的心里，而女性的歷史角色又如此頑強地塑造著女性的形象，左右著女性的命運，縱是如蘇文紈這樣的真博士也動搖不了它的根基。

（三）清純可愛的女子———唐曉芙

唐曉芙是一個清純可愛、不做作的在讀女大學生，是男主人公真正動了心最求的對象。由于種種原因沒有走到一起，也許是作者對她真的很偏愛，假使她和方鴻漸走到一起，也會是悲劇下場。但她卻令方鴻漸肝腸寸斷！她是《圍城》中女性角色中的一個完美形象，作者對唐曉芙的贊美和偏愛不言而喻，是書中男主人公心目中的理想異性。的確，唐曉芙是《圍城》中作者唯一沒有受譏諷的角色。唐曉芙與方鴻漸周旋是出于女人虛榮，證明自己的誘惑力大于表姐。作者在文本中這樣描繪唐小姐：“唐小姐嫵媚端莊的圓臉，有兩個淺酒窩。天生著一般女人要花錢費時，調脂和粉來仿造的好臉色，新鮮得使人……似乎安心遵守天生的限制，不要彌補造化的缺陷?？偠灾?，唐小姐是摩登文明社會里那樁罕物，一個真正出水芙蓉的女子。

唐曉芙的性格是豐富的，但她并不是完美無缺，而是自然、天真、率性、聰明、有立場、有主見的綜合體，可以說十足的學生氣在她的身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這些都可以從小說敘事中見出端倪。對待愛情她能主動爭取，不愿受人擺布。唐曉芙之所以和方鴻漸交往緣于“方鴻漸又不是她的，要她這樣看管著？表姐這樣干預，自己偏要讓他親近”。在這里，她和表姐蘇文紈有著潛在的對抗。她聰明，因此她很快就感覺出方鴻漸在初次見面時說的那些話，都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她接受了大學教育，吸取了新思想，有自己的立場和主見，不為外在之物交換內心追求。在愛情和婚姻這等大事上，更是不輕易動搖。

不過，卻也正是由于唐曉芙率真的性格，使得她對待愛情有著近乎潔癖的要求：“我愛的人，我要占領他的整個生命，他在遇見我以前，沒有過去，留著空白等待我。”這樣極端的想法，完全是出于年輕人的理想主義，說明她年輕，更說明她人生閱歷不足，體現(xiàn)了她的天真無邪。我們大家都知道一個人要與社會有聯(lián)系就必然會在人生軌跡上留下印記，就不可能一片空白；況且唐小姐在認識方鴻漸以前也有一群自己的朋友。然而這樣的唐小姐顯得更真實、更自然和更率直，也許這就是作者最鐘愛這個人物的原因吧！從這一方面講，唐曉芙的性格中有太多的不知人間疾苦的味道。同時，唐曉芙的性格又是理想主義的，這也表露出她的天真的性格。與鮑小姐比起來，唐曉芙清純；與蘇文紈比起來，唐曉芙可愛；與孫柔嘉比起來，唐曉芙美麗、活潑。還是那句話，她是這個摩登文明社會里的罕物。因此，唐曉芙這一類清純活潑型的女子，在生活中雖然是百分之百地人見人愛，但是在藝術領域，她就遜色于孫柔嘉了！

（四）工于心計的女子——孫柔嘉

孫柔嘉是一個相貌一般且沒有什么特長和愛好的女大學生，但是她有心計，贏得了與男主人公方鴻漸的婚姻！她是小說中唯一主動追求愛情的女性，她對方鴻漸的愛是最深的，因此才由“愛”而生“妒”，并且導致任性與乖張。她盡管處處挑剔、制造事端，內心深處還是盡力維系著家庭關系的。她并不想失去方鴻漸，只希望控制方鴻漸、改造方鴻漸，使之成為理想的丈夫。她有《紅樓夢》中薛寶釵的心機卻無薛寶釵的美貌，孫柔嘉常常感到自卑、不自信、最終導致了婚姻的悲??！剛剛出場的孫柔嘉是個似乎沒有什么主見的小女生，這個小鳥依人地交付給方鴻漸照顧的小女生，卻是個最工于心計的女子。孫柔嘉千方百計的讓方鴻漸娶自己，這也導致了他們噩夢般的婚姻生活。在小說的敘事中，從一開始乘船再到抵達三閭大學后，方鴻漸和孫柔嘉之間一直存在著一種若有若無的關系。真正促進兩人更快走在一起的是趙辛楣的臨行前的托付，以及孫小姐所謂的的陸子蕭寫匿名信告狀等。最后孫柔嘉果斷在李梅亭，陸子蕭激怒方鴻漸的關鍵時刻，迫使方鴻漸當眾訂下了自己的婚約。當方鴻漸與李梅亭爭論時，她在旁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似乎在問你們大人怎么這樣呢，擺出的完全是涉世不深女孩的姿態(tài)。她工于心計卻不露聲色，事事把自己放在弱者位置上，放在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的位置上，她以此來激起男人的同情心與保護欲。而正是這一點滿足了大男子主義的虛榮心，引起了方鴻漸的注意，激起他的保護欲望與同情心。

楊絳卻是這樣評價孫柔嘉：“她受過高等教育，沒什么特長，可也不笨；不是美人，可也不丑；沒有什么興趣，卻有自己的主張。她享受的自由有限，能從城外擠到城里，又從城里擠到城外。孫最大的成功是嫁了個方鴻漸，最大的失敗也是嫁了個方鴻漸?！睂O柔嘉悲哀地愛著一個不是真正愛著自己的人，在她與方組成的家庭中，事事由她操心，她不得不賺比男人多的錢以維持家庭的日常開支，然而恰恰是這一點造成了她與方鴻漸之間的隔閡。方鴻漸要的是柔順、幼稚、以夫為尊的妻子，而婚后她所展示的能力和委曲求全反被認為是深藏的心計全都暴露了，讓方鴻漸大有上當之感?！皩O柔嘉也發(fā)現(xiàn)對丈夫不必像父母那樣有顧忌。但她比方鴻漸更有涵養(yǎng)。每逢方鴻漸懂了真氣，她就不在開口。她仿佛跟方鴻漸搶一條繩子……繩子繃直欲斷的時候她就湊上幾步，這繩子松軟下來?！碑斎?，從上一句中我們可以看出孫柔嘉并不任性，反而識大體，很想維持這個家庭。

孫柔嘉的富于心計是和她的成長背景分不開的。對于一個在家庭中不被重視，沒有地位，獨身在外的青年女性來講，婚姻是圍城也好，不是圍城也罷，她一定要進去，否則就意味著失去依靠。孫柔嘉是在夾縫中成長起來的，善于審時度勢，因父母重男輕女的緣故，在家毫無地位可言，但她同鮑小姐一樣深深的明白機會要自己找，方鴻漸便是她給自己尋到的一個擺脫命運的機會。這樣組合起來，一個體貼入微的孫柔嘉、一個小鳥依人的孫柔嘉、一個愛耍小性的孫柔嘉、一個患得患失的孫柔嘉、以至最后被方鴻漸認為“狠毒”的孫柔嘉就都生動地站在了我們的面前。因此，這樣一個工于心計優(yōu)缺并存的孫柔嘉便也出現(xiàn)了。孫柔嘉雖不乏女性的溫柔體貼，但是更多地暴露出來的是敏感、多疑和嫉妒。然而她最終沒有達到目的，她的先生并不受她的控制，反而在努力地進行反控制。兩人不斷地爭吵，又不得不互相妥協(xié)。可以說，這場婚姻來得莫名其妙，結束得混亂不堪?；橐龊蛺矍橐粯?，都是嬌弱易碎品，都需要細心地呵護和經(jīng)營。孫柔嘉對自身權利的維護對方鴻漸強烈的控制欲望，不但失去的愛情也是去了婚姻。

三.時代悲劇

第一，雖然早在十八世紀九十年代，西方的文化思想便逐漸傳入中國，又經(jīng)過五四文化運動的洗禮，卻依舊沒有改變人們對于女性的傳統(tǒng)看法。小說中的幾位女性角色就是在思想相對開放的情況下，在尋求新的社會地位的過程中嘗到失敗的滋味。她們不得不采取以婚姻的手段來改變命運，以征服男人來操控生活。直白來講，婚姻不約而同地成了她們的唯一出路。但我們仍然通過鮑小姐、蘇文紈、唐曉芙、孫柔嘉四位女性沖出婚姻這座“圍城”過程看出：如果對于婚姻過于算計、理想化，那么要么你進不去這座城池，要么即使進去了也會如孫柔嘉般很快地從里面帶著滿腔悲憤及身心疲憊的跑出來。

第二、《圍城》中鮑小姐、蘇文紈、唐曉芙、孫柔嘉這四個女性知識分子形象，映射了現(xiàn)代女性最真實的一面，這一點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性和時代跨越性。女性要有生存的權利，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天生麗質，肯放棄做人的自尊，甘愿淪為男人的附屬品，如鮑小姐、汪太太之流；二是家世好，能給男人的事業(yè)帶來幫助，如蘇小姐。然而，更多的女性卻與上述兩種情況不著邊際。像不算漂亮、家世也不好的孫柔嘉，不漂亮、家世也不好的范小姐、劉小姐。在那樣的社會，對于這些不漂亮，又沒有什么家世背景的女子，其命運可想而知。而如今情況依然如此，試問社會上有多少女性夢想嫁入豪門改變生存狀況，又有多少人像孫柔嘉一般掙扎著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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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天津大學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