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道歉策略及其影響因素對比研究

林萍

（福建幼兒師范高等?？茖W校外語系，福建福州 350001）

中美道歉策略及其影響因素對比研究

林萍

（福建幼兒師范高等?？茖W校外語系，福建福州 350001）

以最新的兩部電視劇即美劇《蛇蝎女傭》第一季和大陸劇《歡喜冤家》中的道歉對話作為語料，采用定量分析法、定性分析法和比較分析法，對中美道歉策略及其影響因素進行對比研究。研究結果表明，中美道歉策略存在共同點；由于文化和價值觀的不同，兩者在策略方面也存在明顯的差異。這些異同都歸結于文化差異、權利差距、性別差異和冒犯程度等影響因素，其中文化差異和權利差距是最主要的影響因素。

道歉；道歉策略；影響因素

隨著國際合作的加強，中美之間在交往和合作過程中會因文化與價值觀的差異而產生誤會和沖突。為了幫助人們提高交際能力，實現成功交際的目標，作者認為研究中美道歉策略及其影響因素具有一定的必要性。

一、道歉定義及其策略類型

道歉言語行為是一種旨在為有意或無意受到冒犯的聽話者提供支持并修復說話者和聽話者之間關系的行為。J.Holmes給道歉下的定義是:“當A冒犯了H，道歉可以用來維護H的而子，并且彌補冒犯的后果，進而恢復A與H之間的和諧（A是道歉者，H是被冒犯者）?！盵1]Blum-Kulka和Olshtain認為道歉是一種為受到冒犯的聽話者提供支持的言語行為[2]。N.Leech認為道歉就是使聽話人受益，說話人受損，從而達到損益平衡的言語行為。Leech認為道歉是一種積極禮貌，是說話人冒犯聽話人之后重建和諧的嘗試[3]。

道歉策略的分類是道歉言語行為的組成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許多學者都對道歉策略做過研究。Cohen and Olshtain把道歉策略分為5種：表達道歉、承認責任、解釋原因、提供補償、保證克制[4]。在1989年,他們在之前研究的基礎上又增加了3種策略：表達關心,減輕責任和拒絕承認。Blum-Kulka基本同意Cohen and Olshtain的分類，他指出，道歉可分為兩大類：一類為直接道歉；一類為通過多種方式實施道歉，這類道歉也可以與直接道歉同時使用來完成，如采用解釋原因、承擔責任、提供補救和保證克制等方式。Fraser[5]在探討了道歉的概念后，認為道歉有10種策略：宣布道歉、說明有道歉的義務、提供道歉、要求聽話者接受道歉，這四種道歉是直接的，但并沒有說出做出的冒犯的事以及表示遺憾，另外幾種為表示遺憾、請求原諒、承認責任、保證克制與提供補救等。Holmes在研究新西蘭道歉語時指出道歉有4種范疇：顯性表達，包括直接道歉、表示后悔、請求原諒、解釋、承認責任，包括接受指責、表達自我缺陷、表達無意圖、提供補救和保證克制。Trosborg[6]認為道歉策略分為拒絕承認責任類，包括直接或間接否認責任、辯解、嫁禍他人、攻擊別人、逃避道歉類，包括減輕冒犯程度、間接道歉類，包括直接或間接承認責任、直接或間接解釋、直接道歉類，包括道歉詞語使用、補救支持類，包括表示關心、保證克制、提供補救。

綜合分析各位學者對道歉策略的分類，本文傾向于Olshtain的分類，因此采用以下7種類型：（1）直接道歉；（2）解釋原因；（3）承擔責任；（4）提供補償；（5）保證克制；（6）表達關心；（7）減輕責任。

二、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

（一）研究方法

本研究以言語行為理論、禮貌原則、面子理論、霍夫斯塔德的文化維度（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權利差距）以及霍爾的高語境和低語境理論為基礎，以最新的、反映實際生活的兩部電視劇即美劇《蛇蝎女傭》第一季和大陸劇《歡喜冤家》中的道歉對話作為語料，分別統(tǒng)計出兩部劇中的道歉總數、各種策略的使用頻率、男性和女性的道歉頻率以及上級或長輩和下級或晚輩的道歉頻率，采用定量分析法和定性分析法對語料和數據進行分析總結，接著采用比較分析法研究出中美道歉策略選擇的異同及其影響因素。

（二）研究對象

本研究以美劇《蛇蝎女傭》第一季和大陸劇《歡喜冤家》中的道歉對話作為研究對象?！渡咝畟颉肥?013年開始在美國熱播的一部肥皂劇，現在已更新到第二季。這部劇實際上是《絕望主婦》的姐妹篇。故事的主人公是四位在比佛利富人社區(qū)里當女傭的拉丁裔婦女:Zoila,、Carmen,、Rosie和Marrisol。她們性格不同，但是關系密切，因為她們做著相同的工作，分享彼此的工作、生活感觸甚至雇主家的瑣事。劇中的情節(jié)基本與美國的現實生活相通，里面的道歉對話具體、自然，值得研究。

《歡喜冤家》是今年在中國大陸熱播的一部電視劇。率真可愛的女孩陳雙燕與鉆石男林一凡相戀，一凡各方面都符合陳媽的女婿標準，唯獨二婚這一條犯了陳家大忌。而身為外科專家的林母壓根兒看不上出身寒微的準兒媳，再加上精明強干的前兒媳楊芳芳不斷以孫女玲玲為籌碼拉攏林母，林母內心的天平完全倒向了前兒媳。陳媽與林母是多年老同學，兩人重逢后不久發(fā)現對方竟然是自己的未來親家，一場為了保衛(wèi)各自兒女的婚姻大戰(zhàn)就此上演。其中的對話正是生活的真實體現。

這兩部電視劇中的情節(jié)和對話在現實生活中很普遍，而且每集的時長都在45分鐘左右，因此他們具有可比性?！渡咝畟颉房偣?3集，《歡喜冤家》總共38集，為了使對比更客觀，作者選取了前13集。

三、研究結果

通過對兩部劇中的道歉對話的收集、統(tǒng)計和歸納，得出以下數據，見表1、表2、表3。

表1 道歉總數及各策略的頻率分布

表2 男性和女性的道歉頻率分布

表3 上級或長輩和下級或晚輩的道歉頻率分布

從以上數據可看出，中美道歉策略的選擇存在共同點：中國人和美國人都傾向于使用多種道歉策略相結合的方式，而不是使用單一的策略；直接道歉策略在兩國使用頻率最高（分別為49%和73.6%）；解釋原因策略處于第二位（分別為21.6%和16.8%）；在表示關心和減輕冒犯程度這兩個策略使用方面，兩者的頻率幾乎相同（分別為1.96%和2.4%，1.96%和2.4%）；女性的道歉頻率高于男性。

由于文化和價值觀的不同，兩者在策略選擇方面也存在明顯的差異。第一，美國人的道歉頻率遠遠高于中國人，總數分別為125和51，也就是說，美國人更常使用道歉策略。第二，在兩種語言中，盡管直接道歉和解釋原因兩個策略均排在一二位，但是各自的比例卻不同。美國人的策略選擇中，減輕冒犯程度和表示關心兩個策略排在第三位；而在中國人的選擇中，提供補償排在第三位。此外，中國人在使用承擔責任（7.8%）和保證克制（5.8%）這兩個策略的頻率高于美國人，其分別為1.6%和1.6%。第三，盡管兩部劇中的女性比男性采用更多的道歉策略，但是比例卻不同。《蛇蝎女傭》中的女性和男性的道歉使用頻率分別為69.6%和30.4%，《歡喜冤家》中的使用頻率分別為51.8%和48.2%。顯然，《蛇蝎女傭》中的女性比《歡喜冤家》中的女性使用更多的道歉。《歡喜冤家》中的男性和女性的道歉頻率卻很接近。第四，《蛇蝎女傭》中的上級、長輩對下級、晚輩的道歉頻率遠遠高于《歡喜冤家》中出現的頻率，分別為18.4%和9.8%；而《歡喜冤家》中的下級、晚輩使用的道歉遠遠多于《蛇蝎女傭》中的。

四、道歉策略選擇的影響因素分析

中美道歉策略選擇的異同歸結于文化差異、權利差距、性別差異和冒犯程度等影響因素。

（一）文化差異

人們的言行都受到文化和價值觀的影響。中美道歉策略選擇的異同源于文化的差異，如個人主義和集體主義，高語境文化和低語境文化。

Hofstede提出了4個文化維度，即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權力差距、不確定性規(guī)避、剛柔性。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表示個人與群體間的關聯程度。個人主義文化注重個體目標，相反，集體主義文化則更強調集體目標。個人主義文化中，人們應當自己照顧自己和直系家庭，而在集體主義文化中，人們期望他們的內群體或集體來照顧他們，作為和這種照顧的交換條件，他們對內群體擁有絕對的忠誠[7]。美國是典型的個人主義國家。中國是集體主義為特點的國家。

人類學家Hall將文化分為高語境和低語境兩種。“高語境的交流或訊息是指大多數信息都已經體現出來了，只有極少的信息清楚地以編碼的方式進行傳達。低語境的交流正好相反，即大多數信息都是通過外在的語言方式進行傳達。”[8]

源于個人主義和低語境文化，一方面，美國人習慣清晰而直接地表達自己的觀點和看法，當他們的觀點不同于他人時，他們會努力捍衛(wèi)自己的想法，即使是兩個親密的朋友也會發(fā)生激烈的爭吵。這種爭論和面對在美國非常普遍而且受鼓勵。另一方面，他們認為個人空間、時間和隱私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任何冒犯行為都應該道歉。比如說，撞到某人這一行為在美國被認為是對個人空間的一種侵犯，冒犯者必須道歉。因此，美國人的道歉頻率高于中國人，他們很少采用表達關心策略（2.4%）也是因為他們對于個人隱私的重視。同時他們認為自己的面子和利益比別人的重要得多，這一觀念也導致了他們很少采用提供補償（1.6%）和承擔責任（1.6%）兩個策略。而中國人遵循的是集體主義原則，中國文化屬于高語境文化，中國人為了保持和諧的人際關系，在討論中較少直接表達自己的不同觀點，因此，彼此間的誤會和沖突少，而且中國人對于個人的時間、空間和隱私不如美國人那么在乎，這就導致了中國人較少采用道歉策略。而集體主義和高語境文化也是中國人更多采用提供補償和承擔責任兩個策略的原因。

受集體主義和高語境文化的影響，中國人認為集體比個人更重要，強調自我犧牲，努力保持人與人之間的和諧關系，他們較少直接表達自己與他人的不同觀點，即使要提出異議，也會選擇一種間接的方式，一個恰當的時機以避免沖突的出現和維護彼此的面子。因此中國人相互間的沖突和冒犯較少，自然道歉頻率就比美國人低得多。此外，中國人對自己的個人空間、時間和隱私關注少。在美國被認為是侵犯隱私的行為，在中國也許并不嚴重且不需道歉。如，在《歡喜冤家》中，林一凡第一次到雙燕家見她父母。雙燕父母問了一凡一系列關于他的年齡、薪水和家庭背景等問題，他們并不認為這是隱私性的。而在美國這是侵犯隱私的行為，必須道歉。因此，中國人對個人時間和空間及隱私的忽略，也是道歉發(fā)生率低的另一原因。中國的集體主義文化促使他們更重視他人和集體的利益，這也是他們更多地使用提供補償(7.8%)和承擔責任(11.8%)兩個策略的原因。

（二）權利差距

權利差距表示人們對組織或機構內權力較少的成員對權力分配不平等這一事實的接受程度。權力距離大的文化成員視權力為社會的基本因素，強調強制力和指示性權力，而權力差距小的文化成員則認為權力的運用應當合法，重視專家或合法性的權力。美國屬于低權利差距文化，有權者與無權者之間的關系是平等的。美國人認為平等是他們一生中努力保護和捍衛(wèi)的最重要的東西。不管冒犯者是上級還是下級，不管是長輩還是晚輩，冒犯行為一旦出現，冒犯者都必須道歉。因此，《蛇蝎女傭》中的上級和長輩對下級和晚輩的道歉頻率遠遠高于《歡喜冤家》中的頻率。中國文化屬于高權利差距文化，受儒家思想的影響，中國的有權者與無權者之間存在較大差距。在中國，道歉的功能就是保持社會成員間的和諧，而只有每個成員都根據社會規(guī)范履行職責，做好分內的事，這種和諧便能實現。受這種觀念的影響，冒犯行為出現時，上級或長輩不需向下級或晚輩道歉，相反，下級或晚輩必須向上級或長輩道歉。因此，中國的上級或長輩向下級或晚輩道歉的頻率遠低于美國。

（三）性別差異

在語言學領域，研究者從不同角度對語言和性別間的關系展開研究。從禮貌角度，許多學者像Pilkington和Brown的研究結果均表明女性比男性使用更多禮貌策略。Brown認為原因在于女性在地位上弱勢于男性。本研究結果也證實了前人的研究，兩部劇中的女性比男性使用更多道歉策略。

Brown認為，女性和男性對于是否需要道歉有不同的評價，女性認為道歉能保持和諧關系；而男性則認為道歉是有損面子的行為，因此女性更重視道歉，而男性盡量避免道歉[9]。同時，在西方國家，男性的地位高于女性這一思想長期受到廣泛認可。而在中國，儒家思想認為女性地位低于男性，女性必須聽從于父親、丈夫和兒子。她們的生活長期受到“三從四德”思想的禁錮，缺乏尊嚴。因此，受這些思想的影響，兩部劇中的女性比男性使用更多道歉策略。

盡管如此，《歡喜冤家》中的女性和男性采用的道歉策略頻率很接近，分布為51.8%和48.2%。其原因可以歸結為中國女性社會地位的提高和自我意識的增強。五四運動以來，中國女性開始為自由解放和平等地位而斗爭。到了現代，越來越多的女性在政治和經濟上獲得與男性平等的地位，她們的個人權利、就業(yè)和教育等方面得到極大改善。男性和女性在地位上的平等體現在了語言運用方面的共同點。

（四）冒犯程度

冒犯程度也是影響道歉策略選擇的一個重要因素。冒犯程度可分為3種類型：較輕程度、中等程度和嚴重程度。在兩種文化中，對于程度較輕的冒犯行為，人們普遍采用直接道歉策略。對于中等程度的冒犯行為，美國人更多采用直接道歉策略和解釋原因相結合，而中國人傾向于采用直接道歉策略、承擔責任策略和解釋原因策略相結合的方式。對于嚴重的冒犯行為，兩者更多采用承擔責任和提供補償兩者策略。

五、結論

中美道歉策略的選擇存在共同點，由于文化和價值觀的不同，兩者在策略選擇方面也存在明顯的差異。這些異同都歸結于文化差異、權利差距、性別差異和冒犯程度等影響因素，其中文化差異和權利差距是最主要的影響因素。由于中國女性在社會中地位的提高和自我意識的增強，《歡喜冤家》中男性和女性的道歉頻率相近，可以看出道歉策略受性別的影響較小?！稓g喜冤家》中的上級或長輩對下級或晚輩的道歉頻率也表明中國人在道歉使用方面與過去有所不同，觀念有所改變。而以上兩點正是本研究的新發(fā)現。在日常交際中對這些異同及其影響因素的正確認識，能幫助我們實現成功交際的目標。

[1]Holmes,J.Apologies in NewZealand English[J].Language in Society,1990(19).

[2]Blum-Kulka,S.&Olshtain,E.Requests and apologies:A Cross-Cultural StudyofSpeech Act Realization Patterns(CCSARP)[J].Applied Linguistics,1984(5).

[3]Leech,G.Principles of Pragmatics[M].London:Longman,1983: 104.

[4]Olshtain,E.&Cohen,A.D.Apology:Aspeech-act set[J].Sociolinguisitcs and Language Acquisition,1983(15).

[5]Fraser,B.Perspectives on Politeness[J].Journal ofPragmatics, 1990(14).

[6]Trosborg,A.Apologystrategies in native/non-natives[J].Journal ofPragmatics,1987(11).

[7]Hofstede,G.Culture's Consequences:International Differences in Work-Related Values[M].BerverlyHills:Sage,1994:195.

[8]Hall,E.T.&M.R.Hall.UuderstandingCultural Differences:Ger mans,French and Americans[M].Yarmouth,ME:Intercultural Press,1959:91.

[9]Brown,P.&S.Levinson.Some Universals in Language Usage: Politeness Phenomena[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7:192.

An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he Apologizing Strategies of American people and Chinese people and the Relevant Influencing Factors

Lin Ping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Fujian Preschool Education College,Fuzhou 350001,China)

Taking the apologetic conversations in the American TV opera of Devious Maids Season One and the Chinese TV opera of Quarrelsome Lovers as corpus,this paper makes a comparative study on apologizing strategies of American people and Chinese people and the relevant influencing factors by using the methods of quantitative analysis,qualitative analysis and comparative analysis.The result shows that although there are some similarities in the choices of apologizing strategies of Chinese people and American people,differences in their choices can be obviously found due to their different values and cultures.Thes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result from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such as culture difference,power distance,gender difference and seriousness of offense, among which the culture difference and power distance are the most important influencing factors.

Apology;Apologizing strategy;Influencing factors

G112

A

1673-8535（2014）05-0075-06

林萍（1980-），女，福建幼兒師范高等?？茖W校外語系講師，碩士，研究方向：語用學、英語教學。

（責任編輯：高堅）

2014-0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