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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徒弟

      2014-06-16 15:06:28范雪明
      星火 2014年5期
      關(guān)鍵詞:煤球小兵中年人

      □ 范雪明

      準備下班,一位穿軍大衣的中年人推開了門。

      剃頭嗎?

      你明天來吧。羅寶忠說。他在打掃衛(wèi)生,一綹綹一截截的頭發(fā),被掃帚攆著跑,逼到門邊,像幾團黑色毛線球。

      中年人堵在門口,沒打算離開,說,明天早上我要出差,麻煩你剃下哩。

      街面上的風很大,呼嘯著撲進來,掃攏的頭發(fā)彈跳幾下又撒開,逐得滿地竄。

      羅寶忠拄著掃帚柄說,師傅們都下班回家,我是學徒工,擔心剃不好。

      中年人問,你拿過剪刀嗎?

      拿過。羅寶忠說。

      那就行。中年人說罷隨著風進了店子,身后兩扇推拉門咣當來回搖晃幾下又合攏,把風擋在門外。他脫下軍大衣,打算在門邊一把轉(zhuǎn)椅上坐下,被羅寶忠制止,叔叔,請坐這里。羅寶忠指著靠近供暖管旁一把漆皮快脫光的椅子說。這是師傅劉大鼻的工作椅,平時羅寶忠跟著師傅打下手,整天繞著這把椅子轉(zhuǎn)。

      中年人屁股剛落在椅上,羅寶忠有點猶豫。他不是懷疑自己的技術(shù),師傅偶爾不在的時候,自己也跟性子急的客人理過發(fā)。他是覺得下班后一個人給顧客理發(fā)不符合店里規(guī)章。

      叔叔,你還是等下次剃吧。羅寶忠說。他把剛從墻壁掛衣鉤摘下的白圍裙又放回原處。

      中年人沒打算離開座椅,笑著臉說,小兄弟,幫個忙。

      羅寶忠說,你改天來,我叫師傅跟你剃。

      中年人皺起眉頭說,我出差十天半月才回來,不能等,還是請你今天剃。

      羅寶忠咂巴著嘴,顯得十分為難。

      我出雙倍的錢,你看行不?中年人開始懇求。

      不,真不是加錢的事。羅寶忠囁嚅著。

      小兄弟,來,別耽擱時間。中年人用手扯住羅寶忠的衣服。

      羅寶忠被纏得沒辦法,只好重新取下白圍裙,在空中撲撲抖摟幾下,系在中年人胸前。他一手按住中年人的頭頂,一手拿起電推剪,嗞嗞嗞沿著中年人后腦勺慢慢往耳鬢推。

      羅寶忠雖然學徒不足半年,理發(fā)手藝還不錯,二十分鐘就完成了剪發(fā)、洗發(fā)、刮胡須到最后吹風的程序。中年人很滿意,從上衣口袋里搜出一元錢交給羅寶忠說,謝謝你。立馬起身離開座椅。

      羅寶忠說,還要找你五角錢。

      中年人說,不用找。披上軍大衣,推門走出了店子。

      羅寶忠捏著錢想追上去,但已經(jīng)晚了,推開的門又咣當幾下關(guān)上,不見中年人的蹤影。羅寶忠忐忑不安地愣在哪兒,第一次私下收了顧客的錢,又沒有人知道,瞬間有了做賊似的心悸。他后悔不該給人理發(fā),萬一被別人撞見,紅口白牙說不清。轉(zhuǎn)念他又想,只要自己堂堂正正做人,莫把錢貪污了,如實交公,也理虧不到哪里去。出納員榮姐不在,不能把錢丟在桌上,只好先揣進褲荷包里,暫時保管,等明天上班時榮姐來了,再上交給她。

      一九八三年的小城,只有一家國營理發(fā)店,位于老城的青龍街。店里只有十幾名員工,平時來理發(fā)的人一般都要排隊等候,趕上人多的時候要等大半天才能騰出空座位。一些工作忙的人,沒有閑功夫待在理發(fā)店里耗著,習慣趕個早,趁師傅們沒上班,提前來到店門前徘徊守候。師傅們也善解人意體貼顧客,不到八點上班時間,家里沒什么大事,都會早一點進店。

      羅寶忠是進店不久的學徒工,來自一個叫羅家岔的小山村。父親原是縣商業(yè)聯(lián)合公司職工,因病去逝,正上初中的羅寶忠頂了父親的職,安排在縣飲食服務公司下屬理發(fā)店學徒。羅寶忠為人忠厚本分,臟活累活都肯干,每天上班比師傅們來得早,有時還搶在燒鍋爐的柯師傅前頭。羅寶忠想,顧客來得這么早,不能讓他們站在外面干等。他提前把店門打開,讓顧客好有地方落腳休息,喝口水,看看報,感受到服務的溫暖。進店門正對面的一堵墻上,不是橫掛著一塊寫上“賓至如歸”的玻璃匾額么?莫讓人有空口說白話之嫌。

      羅寶忠手里捏著兩個蘿卜餅,小跑著往理發(fā)店趕。天氣很冷,到了店門前,他的鼻尖和兩耳廓被霜風刮得紫紅。幾位郊區(qū)菜農(nóng)稀稀拉拉蹲守在店門兩旁,不停地打量過往行人,嘴里偶爾也吆喝幾聲。三五個準備理發(fā)的顧客站在門口,兩手攏在袖子里,雙腳在地上來回跺著,目光迎著街面左顧右盼。

      小徒弟來了。有人一眼認出羅寶忠。

      羅寶忠把門打開,幾名顧客嘴叫著冷死了冷死了一齊擁進店子。

      不一會,鍋爐工柯師傅來了,見羅寶忠邊啃餅子邊拿雞毛撣子清潔轉(zhuǎn)椅前一排鏡子,說,寶忠,店里的煤球燒完了,你今天幫我一起去拉煤球吧。

      羅寶忠點頭說好,隨后又補了一句,讓柯師傅跟他師傅劉大鼻說一聲。

      柯師傅笑著說沒問題。

      羅寶忠咽下最后一口蘿卜餅,師傅們才陸續(xù)走進店子。劉大鼻來得稍晚點,他年紀大,比不上年輕人,走路遲緩,一步一挪腿,擔心摔了跤。柯師傅告訴劉大鼻,要帶羅寶忠去拉煤球。劉大鼻把手輕輕往前晃了兩下說,去吧去吧。

      柯師傅從后面?zhèn)}庫里扛起板車輪子,走到店門外,把倚在墻壁上一副板車架慢慢放平,使車架中間兩個平行相對的半月型卡口,對準輪軸,嚴嚴實實合上。

      柯師傅拉著板車在街上往前走,羅寶忠跟著后面小步跑。羅寶忠沒來學徒前,跟著柯師傅拉煤球的人是周小兵。周小兵也來自農(nóng)村,與羅寶忠緊鄰的一個鄉(xiāng)。父親周升喜原是位理發(fā)師傅,比劉大鼻進門還早兩年。前年得了風濕病,提前辦了病退手續(xù),讓正讀高二的周小兵中途輟學進城當了名工人。周小兵開始不肯學理發(fā),父親勸導他說,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不管什么人,都少不了理發(fā)。平時在臺上拿腔捏調(diào)作報告的領導,到理發(fā)店轉(zhuǎn)椅上一坐,任憑你擺布,你摸了他的頭,他還得找你一句謝謝。店里過去幾名員工因為給領導理發(fā)理得好,得到領導的賞識,提拔當了經(jīng)理和局長。上個月,公司經(jīng)理與食品公司經(jīng)理進行了對調(diào),新來的經(jīng)理叫胡瑞生,年輕時在理發(fā)店學過徒,師傅就是周升喜。胡瑞生很幸運,出師不足一年,剛赴任的縣長來店里理發(fā),一眼看中了他。胡瑞生理發(fā)讓縣長十分滿意,每次來理發(fā)點名要胡瑞生。一來二往關(guān)系密切,有時縣長忙沒時間來店里理發(fā),胡瑞生就收拾工具背起箱子登門服務。后來縣長任了書記,把胡瑞生提拔為公司副經(jīng)理,副經(jīng)理位子上沒干滿兩年,又把他調(diào)到食品公司轉(zhuǎn)正當了經(jīng)理。這次胡瑞生回到公司任經(jīng)理,也算是衣錦還鄉(xiāng)。上任不足一個月,他對公司中層干部進行了一次小調(diào)整。公司團支部書記調(diào)到大眾食堂當主任,騰出的位子讓周小兵頂了,胡瑞生算是知恩圖報。

      煤球廠距青龍街約四五公里,位于城郊的黃土嶺。路程雖說不遠,卻要翻越幾道陡峭的高坡,走走歇歇,一個來回要一小時,加上開票、排隊、上車到回來搬卸煤球,一上午也只能跑兩趟??聨煾翟诼飞蠈α_寶忠說,快過元旦了,今年的煤球票沒用完會過期作廢,他打算趁天還沒有下雪,路好行走,把煤球全買回店里。羅寶忠說柯師傅你想得真周到,你比莫主任有責任心,有時覺得莫主任不像主任,你才是主任哩??聨煾第s緊掐斷羅寶忠的話,寶忠你別瞎嘮叨,這話要讓莫主任聽見了會給你小鞋穿。羅寶忠笑著說,我只跟你一人說,別人又不知道??聨煾嫡f,你能保證我不去跟別人說?羅寶忠說,你真要說出去不是個傻瓜??聨煾敌ξ卣f,別看你鬼點大,人倒還蠻精明的。莫主任叫莫三秋,是理發(fā)店的負責人,柯師傅和羅寶忠出門時還沒見他來上班。莫主任平時喜歡喝酒打麻將,習慣熬夜,早上起不來,職工們都能理解,心里有怨言也只能憋在肚子,他是主任,得罪不起。

      柯師傅嘴上強調(diào)不去議論領導,可走了一段路,自己也忍不住說起莫主任。寶忠,你曉得嗎,莫主任為什么總愛往廁所里跑?

      羅寶忠瞅著柯師傅忽然變得神秘的臉,搖搖頭說不知道。

      柯師傅放緩腳步,叫羅寶忠靠近他。羅寶忠從后面跑了幾步跟上來,柯師傅兩手握著車把,邊走邊挨著羅寶忠耳朵低聲說,我看你平時不多言多語,這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可千萬不能說出去,莫主任上廁所是借口,他目的是偷看女廁所那邊的人拉屎撒尿。

      羅寶忠顯得十分奇怪,說,隔了一堵墻,什么也看不見呀。

      柯師傅說,那墻中間有兩塊磚是活動的,需要時可以抽出來,一般人發(fā)現(xiàn)不了。

      你怎么知道?羅寶忠說。

      那兩塊磚是莫主任撬開的。柯師傅說,我也是無意中撞見的,有次我去上廁所,看見有個人兩腳踩在墻邊蹲位水泥擋板上,手里拿把起子,正埋頭摳磚縫,見有人進來,突然慌里慌張地跑下來,我一看,是莫主任,他不敢拿眼正視我,低著頭悄悄溜走了。

      羅寶忠心里覺得好笑但沒有笑出來,怪不得莫主任可以對理發(fā)店任何人吹胡子瞪眼,唯獨對柯師傅總是很客氣。

      柯師傅和羅寶忠拉著滿滿一板車煤球,從郊外的煤球廠吭哧吭哧往青龍街走。柯師傅昂頭咬牙躬著腰勒緊繩子往前拉,羅寶忠在后頭踮起腳尖臉紅脖子粗地用力推,上坡腳挪步,下坡慢步跑,平路快步走,一天來回跑了四趟,中午趕不上公司職工食堂吃飯,只得在路邊小店買幾個冷饅頭湊合一頓。卸完最后一板車煤球,天完全黑了,店里的師傅們都已下班。與柯師傅分手后,羅寶忠獨自往宿舍走,街面上的燈都亮了,刺骨的寒風迎面襲來,把粘附在臉膛和頭發(fā)中的煤碴吹進眼睛里,像石頭硌了一樣疼,半天撐不開眼。忙碌了一天,剛歇息下來,突然覺得累,仿佛身上骨頭快散架,難以支撐起整個軀體,在食堂打飯時,兩手拿著碗筷竟然有些顫抖。羅寶忠吃罷晚飯,去宿舍拿幾件衣服和一條毛巾,拎只白鐵皮水桶,去了洗澡堂。

      羅寶忠返回宿舍,拿著衣服正往臉盆里丟,準備端到外面水龍頭下洗。他清理褲荷包時,發(fā)現(xiàn)顧客給他的一塊錢,心驀地一陣驚悚,砰砰砰狂跳起來。糟糕,忙了一整天,正經(jīng)事倒忘了,錢沒有及時交給榮姐。羅寶忠越想越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賊,偷了店里的錢。做賊是從偷雞蛋開始,母親小時候經(jīng)常這樣教育他。一塊錢雖然數(shù)額不大,卻能說明一個人的品德問題,他不希望讓一塊錢玷污了自己的靈魂。他想明天上班一定要把錢交給榮姐。

      洗完衣服,羅寶忠早早地睡了。累了一整天,泡過熱水澡后,人更顯得困乏,羅寶忠鉆進被窩,很快進入夢鄉(xiāng)。迷迷糊糊中,他聽見房門被推開,周小兵回來了。羅寶忠和周小兵同住一間房。羅寶忠沒來的時候,周小兵與大眾食堂的一位紅案廚師住在一起。廚師有家室,老婆在鄉(xiāng)下,每月都要進城與廚師團聚,周小兵只好找公司其他單身職工湊合幾晚。次數(shù)多了,周小兵也心煩,廚師老婆來了,他偏不走,睡在床上,把頭捂在被子里,想睡卻睡不著,越睡頭腦越清醒,對面床上每一個聲音,他都聽得一清二楚。有一夜,他聽見廚師老婆叫聲很凄慘,像一個行將斷氣的人在作垂死掙扎,周小兵唯恐出人命,猛地掀開被子扯開嗓門喊救命。廚師和他老婆嚇得蜷縮一團,大氣也不敢喘,一夜相安無事。從此,廚師老婆來的次數(shù)減少,偶爾來了,也不在宿舍住,廚師把她領到外面小旅社去。后來,羅寶忠來了,公司給廚師單獨分了一間房,安排羅寶忠和周小兵住一起。羅寶忠來后不久,周小兵交了一個女朋友,姓嚴,在百貨公司工作,隔三差五來找周小兵,有時晚上就與周小兵睡在一起。羅寶忠見小嚴來了,會主動離開,只要看見宿舍的燈是滅的,羅寶忠寧愿在門外長時間蹲守,也不開門進去睡覺。有次周小兵和小嚴早上起床打開門,發(fā)現(xiàn)有個人躺在門邊睡著了,走近一看是羅寶忠,心里十分感激,心想這位小兄弟真夠義氣。

      周小兵進門時裹著一身酒氣,長一聲短一聲地打嗝,咯出的氣沖出來醺人。去公司任團支書后,周小兵的應酬開始增多。胡瑞生到下屬門店檢查工作喜歡帶著周小兵,公司來客也經(jīng)常叫周小兵作陪,一星期在食堂吃不了幾頓飯,在酒桌上混得多。周小兵打開燈,見羅寶忠睡了,覺得奇怪,躡手躡腳往里走,擔心驚醒了羅寶忠,但羅寶忠還是睜開了眼。周小兵說睡了。羅寶忠嗯了一聲。周小兵說八點鐘就睡覺。羅寶忠說有點不舒服。

      周小兵忽然發(fā)現(xiàn)羅寶忠面色潮紅,問他是否喝了酒。羅寶忠搖搖頭說沒有。周小兵走近床前,伸手在羅寶忠額頭上摸了一下,說,怎么這么燙,你發(fā)燒了?羅寶忠說他開始覺得累,睡了一覺后頭開始痛,估計是感冒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羅寶忠覺得頭重腳輕,四肢乏力,去趟廁所,又爬進被窩繼續(xù)躺下。周小兵吃罷早餐,從食堂端碗稀飯拿兩個饅頭放在羅寶忠的桌上。羅寶忠兩眼無神地看了眼,說聲謝謝,沒胃口去吃。

      小兵哥,我今天不上班,你跟我向莫主任請個假,也對我?guī)煾嫡f一聲。羅寶忠說。

      周小兵說沒問題。他準備出門,忽然又回頭說,寶忠你最好去醫(yī)院請醫(yī)生看一下。羅寶忠說不用,隔天會好的。

      過了三天,羅寶忠才去上班。劉大鼻看見羅寶忠面色蒼白,眼眶凹了進去,說,病沒好,干脆再休息兩天哩。羅寶忠說,沒有事,好了。劉大鼻說,我看你也好不了哪里去,風都能把你刮倒。羅寶忠說,師傅你放心,我能干活。劉大鼻剛給一位顧客剪好發(fā),羅寶忠忙上前領著顧客去熱水龍頭下沖洗,正往顧客頭上打肥皂,柯師傅先看見了他,說,寶忠你病好了?羅寶忠說好了。怪我那天不該叫你去拉煤球,讓你累病了??聨煾涤X得內(nèi)心愧疚。羅寶忠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脫。兩手在顧客頭發(fā)上揉出一堆白色泡沫。羅寶忠擰開水龍頭,飄著熱氣的水嘩嘩流出來,很快沖走了顧客頭發(fā)上的肥皂泡。莫主任走過來,對羅寶忠說,病好了。羅寶忠點點頭。柯師傅打算回鍋爐房,見莫主任來了,把頭湊近了說,莫主任,寶忠是個好青年,你要多栽培??聨煾岛醚哿ΑD魅涡χf。在理發(fā)店,莫主任可以不把別人放在眼里,但不能不在乎柯師傅。

      羅寶忠取來一條干毛巾,攤在顧客濕透了的頭發(fā)上,叭拉叭拉用勁擦著。等顧客重新坐回劉大鼻的轉(zhuǎn)椅上,羅寶忠手腳閑下來,覺得該去找榮姐。正打算往榮姐那里走,羅寶忠忽然猶豫了。時間過了幾天,再去交錢,讓人心存疑慮。今天不交錢可能比交錢好,交了錢心里反而不落拓,不交錢,又沒有人知道,不說出去,跟沒有事情發(fā)生一樣。如果真的交上去,是交一塊還是交五角?交一塊是多交了,交五角留五角,等同錢沒交。羅寶忠心里很糾結(jié)。他又想,自己一個月的工資才十八塊錢,一塊錢是三天的伙食費,數(shù)目也不算少,不要白不要。羅寶忠橫下一條心不打算交出錢。做出這種決定,讓羅寶忠一整天悶悶不樂。師傅劉大鼻見羅寶忠一副丟魂落魄的樣子,說,寶忠,你這次病得還真是不輕,到現(xiàn)在還沒恢復。羅寶忠咧著嘴尷尬地笑著,沒吱聲。

      晚上羅寶忠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想睡睡不著。周小兵問他是否又病了。羅寶忠說沒病。周小兵說你好像有心事。羅寶忠吶個吶個沒說出來。周小兵說,寶忠,有事別總擱在心里,會憋出病的。羅寶忠想想,又想想,最終還是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如實說給周小兵聽。周小兵聽后,沒有表現(xiàn)出特別的驚訝,輕描淡寫地說,一塊錢也夠不上犯罪,交不交我看都是那么回事,我陪客吃餐飯,光煙酒都要花十幾塊哩,寶忠,別為一點針鼻大的事想不開。羅寶忠還是放不下,鄭重其事地說,小兵哥,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也一直把你當哥看,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現(xiàn)在曉得了,只能爛在肚子里。周小兵說你小兵哥不是那種缺德賣良心的人。羅寶忠心里也就踏實了。

      過了元旦,離過年的日子一天近一天。小城人按習俗,開始剃年頭。每天來理發(fā)店的人絡繹不絕,想理發(fā)的人要排很長的隊。理發(fā)店幾條長板凳不夠用,莫主任想得周到,通過胡瑞生打招呼,把赤烏飯店會議室三人座的靠椅臨時借來,擺放在店子中間,一條挨一條攏成個口子型,供等候理發(fā)的人坐。顧客坐著沒事,嘴卻沒空閑,相互傳遞小城最近發(fā)生的大事。目前,全國上下正在積極開展一場“嚴打”運動,小城的“嚴打”工作不甘落伍,正轟轟烈烈地進行。一個穿中山裝的人說,這次“嚴打”不留死角,犯了罪,抓住都會判刑。旁邊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人接過話說,聽說要重判,而且抹面無情。穿中山裝的人說,是呵,平時犯罪判十年二十年的,“嚴打”期間會判死刑或死緩。另外一位穿舊軍裝的人跟著插嘴說,你們曉得不,明理巷有個十七八歲的伢兒,夜里在電影院門口,搶了一塊錢,被抓了起來,聽說要判十年。絡腮胡子說,是呵是呵,邊街上前幾天抓了一名小偷,只偷了幾包香煙,據(jù)說要判兩到三年。穿中山裝的人說,這次“嚴打”縣里還下指標任務,沒按時完成任務的單位要受處罰。已到年關(guān),一些單位眼看完不成任務,只好抓住芝麻當西瓜。有個單位通過檢舉揭發(fā)排查摸底始終沒撈到線索,領導坐在辦公室苦思冥想,忽然一拍大腦,想起前不久單位一名職工與老婆在大街上吵架,男人一拳揮過去,把女人眉骨處蹭開寸把長的口子,去醫(yī)院縫了幾針。因此把男職工當行兇犯,送進了公安局。

      羅寶忠聽見這些話,心里怯怯的,像有幾把鋒利的刀,直逼鼻尖,閃射凜凜寒光。他已坐失良機,澄清事實的渠道被自己關(guān)閉。現(xiàn)在他只能聽天由命,心存僥幸,寄希望沒人知道。但他還是惶惶不安。

      羅寶忠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胡瑞生因為沒有完成“嚴打”任務如坐針氈?!皣来颉惫ぷ魇怯残灾笜?,不能如期完成,說輕點是工作能力差,說重點屬徇私枉法,能力差徇私枉法的領導,其所在單位一概不能評優(yōu),沒有評優(yōu)的單位領導不能提拔重用,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濟于事。年底商業(yè)局班子準備調(diào)整,胡瑞生是副局長的熱門人選,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不希望工作上出現(xiàn)任何紕漏,可偏偏攤上這件大事。這一些,周小兵都看在眼里默在心里。胡瑞生曾私下對他承諾過,小兵,你好好干,我升了副局長,提你當副經(jīng)理,等我升了局長,再提你當經(jīng)理。美好的前程在向周小兵招手,在權(quán)欲和個人利益面前,朋友之情十分脆弱,周小兵檢舉了羅寶忠貪污的真相。胡瑞生聽后興奮得從座位上站起來,對周小兵說,你怎么不早說。馬上拿起桌上的電話,要總機接通設在公安局的嚴打辦。

      兩名警察接到通知后,迅速朝青龍街方向正步走來。

      街上的群眾紛紛停下腳步,用奇怪的目光瞅著全副武裝的警察,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有人感到遺憾,不知是誰家的伢兒要倒霉,撞到槍口上。有人拍手稱快,抓得好,讓犯罪分子無處藏身,天下才太平。

      警察在飲食服務公司門前停下,與經(jīng)理胡瑞生簡單交談了幾句,隨后,又昂首挺胸向理發(fā)店方向走去。

      警察剛推開店門,那些坐在椅子上閑聊的顧客立馬抿住嘴,把目光投向大門。裹著凜冽寒氣的北風呼地撲進來,讓室內(nèi)溫度驟然下降,許多被暖氣烘熱的顧客不由打個寒噤,連忙披上剛脫下的棉衣。

      誰是羅寶忠?一位長著馬臉的警察厲聲問,冷冷的目光同時在室內(nèi)漫無目地掃幾下。

      師傅們都停下手中的活,瞅著羅寶忠,顧客也跟著把目光轉(zhuǎn)向羅寶忠。室內(nèi)開始有點騷亂,夾著嘈雜聲,坐著等候理發(fā)的顧客,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羅寶忠手里拿著一只電吹風,正打算跟顧客吹頭發(fā),聽見警察喊他的名字,一時手足無措,臉紅一陣白一陣。

      兩名警察順著大家的視錢,徑直走向羅寶忠。

      你是羅寶忠?一位矮個子警察問。

      羅寶忠目光躲閃,慌亂地點下頭。

      帶走。馬臉警察說。

      矮個子警察馬上從腰帶上摘下一副明晃晃的手銬,命令羅寶忠伸出雙手。咔的一聲,羅寶忠兩只雞爪樣的手被擰在一起。

      面對不期而遇的各種眼神,羅寶忠羞愧難當,萬念俱灰,心想不如一死了之。幾把指向鼻尖的刀刃似乎正刺進眼眶,他恍惚嗅到一股血腥味。

      店子里一下又靜了。嗞嗞嗞響的電推剪、呼呼叫的電吹風和嘀咕的人語聲,頃刻消逝,只聽見一座連接管道供暖用的煤球爐上,煮沸了的一鋁壺水,正噗噗噗有節(jié)奏地掀動蓋子。

      在場的人都以不同的心情目送羅寶忠被警察帶走。當理發(fā)店兩扇活動大門在警察身后來回開關(guān)幾下復又合攏,店子里像一鍋沸騰的開水,又熱鬧起來。

      這回唱主角的是店里的職工。

      嗓門最大的是鍋爐工柯師傅,他說,是不是搞錯了,寶忠這么老實的伢,怎么去干犯法的事?

      劉大鼻一臉惆悵,聲音低沉,唉,寶忠這伢算是完了。

      莫主任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忠厚本分的人,不一定全是好人。

      羅寶忠被送進拘留所,負責審訊他的警官姓鐘。鐘警官翻閱了羅寶忠的材料,通知看守警察把羅寶忠?guī)У綄徲嵤摇g娋俣阎荒槞M肉,說話卻柔聲細氣像女人,羅寶忠,你本該有機會把錢交出來,完全可以避免一場犯罪。

      羅寶忠說,我是打算第二天交錢,可是一上班,柯師傅突然叫我一起去拖煤球,一拖就是一整天,把這事耽誤了。

      那你還有第二天第三天呢。

      后來幾天我生病了,沒有上班。

      病好后,你不是又照常上了班。

      我,我。羅寶忠囁嚅著,有口難言。

      事實證明你還是有貪污動機的。鐘警官說完后嘆了口氣。

      羅寶忠的母親丁桂香知道兒子被抓后,搭上一輛運煤的貨車,連夜趕到縣城。她找到莫主任家。莫主任打開門,看見蓬頭垢面一身煤灰的丁桂香,嚇了一跳。仔細看,認出是羅寶忠的母親,連忙客氣地讓進屋里,搬只方凳讓她坐下。

      莫主任,幫幫我伢吧。丁桂香說。

      這件事我還真插不上手。莫主任說。眼睛盯著丁桂香棉衣下依然高聳的胸脯。當初丁桂香送羅寶忠來上班,莫主任見過她,是位很有豐韻的女人。你不是有親戚在公安局嗎?丁桂香說。“嚴打”期間,估計也幫不上。莫主任說。丁桂香從挎在肩上的一只綠色帆布書包里,拿出一只塑料袋,里面裝了三十幾個雞蛋,對莫主任說,我們鄉(xiāng)下人實在拿不出好東西孝敬你,莫嫌棄。不客氣,不客氣。莫主任用手推,動作也夸張,有意碰撞丁桂香的胸口,柔軟的,有彈性。丁桂香說,是少了點,十天才積攢這么多。不少,不少。莫主任意猶未盡,腦子仍放不下丁桂香的胸脯。他突然說,你把衣服脫下唄。丁桂香知道莫主任想耍流氓,但有求于他,又不便斷然拒絕,故意岔開話,嫂子呢?她說話時眼睛有意瞥著房門,希望救星出現(xiàn)。莫主任涎著臉哂笑說,嫂子上夜班,天亮才回家。莫主任一直夫妻倆過日子,不知是誰的身體出了問題,結(jié)婚多年未生小孩。丁桂香顯得既害羞又無奈。莫主任忽然把門關(guān)上,一雙手準備往丁桂香胸前鉆,丁桂香趕忙起身往后躲閃,說,莫主任,不,不能這樣。莫主任說,你別怕,我又不吃了你,把上衣脫下讓我看一眼,別的事我不能做。丁桂香考慮到兒子的命運一半是捏在他手中,開始妥協(xié)了,她相信莫主任講了真話,慢慢解開了棉襖,又脫下毛衣和貼身內(nèi)褂,胸前兩堆豐盈的白肉哆嗦著袒露出來。莫主任睜大眼睛,心花怒放,一雙冰涼的手不由自主地撲上去,在丁桂香那對溫暖撩人的乳房上慌亂而幸福地撫摸起來。他索性抱住丁桂香,用嘴去嘬她胸前兩顆鮮活的紫葡萄。突然,他停止了動作,開始氣喘起來,雙手軟綿綿地擁著丁桂香。丁桂香表情羞澀,莫名其妙地問莫主任,好了?莫主任忙縮回手說,好了。又坐回凳子上。丁桂香立馬穿上衣服,對莫主任說,我走了,伢兒的事要你費心。莫主任心不在焉有氣無力地說,好,好。

      丁桂香走出門,天上開始飄起了雪花。白得像棉絨似的雪花,漫天飛舞,大街上很快積攢了一層薄雪,腳踩下去,留下一個淺淺的鞋印,迅速又讓雪花覆蓋,露出一個模糊的輪廓。丁桂香縮起脖子在雪地里行走,打算先找家小旅館住一晚,明天再去看守所與兒子見面。她想兒子一定能夠平安出來,兒子是冤枉的,這漫天的大雪正是來給兒子洗刷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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