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永恒的瞬間

羅海巖

本書記錄了新華社優(yōu)秀的攝影記者們的工作狀態(tài)、攝影作品，乃至人生經(jīng)歷

《那些年 那些事：新華社攝影記者的故事》

付玲 著

新華出版社 2013-12

新華社有30多個國內(nèi)分社，170多個國外分社，專職攝影記者數(shù)以百計。他們充滿激情，忠實履職，為人們留下了許多值得銘記的歷史瞬間?！赌切┠?那些事：新華社攝影記者的故事》一書，翔實記錄了新華社這個龐大家族中攝影記者們的工作和生活。

作者付玲在新華社攝影部工作逾20個年頭。據(jù)說不拘小節(jié)的攝影記者們，常擠到她辦公室內(nèi)的長沙發(fā)上，東倒西歪，抽煙喝茶，談天說地，充滿喜怒哀樂。與記者們的相知相交，促使她在《攝影世界》雜志上辟出專欄，推介這些攝影大仙們。而這些文章，又集納構成了這本新書。

在這本書中，記載了這樣一個個的生動場景，記者們的形象躍然紙上：

2008年5月，四川汶川地震發(fā)生時，新華社四川分社的大樓“吱吱”作響，人們紛紛外逃，攝影記者陳燮卻本能地向樓內(nèi)跑，從辦公室取出相機，一口氣跑到13層樓上，去拍攝震后街道上混亂的人群。然后，跑回辦公室，向編輯部發(fā)稿。幾乎就在照片傳到北京總社的同時，通訊就中斷了，他的照片成為新華社發(fā)出的第一張地震報道。爾后，他急馳汶川災區(qū)，拍下了著名的“吊瓶男孩”的照片：男孩手舉吊瓶站在廢墟上，身邊是壓在水泥板下的“夾縫少年”，兩人的神情震撼人心。這張照片刊登在次日國內(nèi)各大報紙頭版。在紐約、洛杉磯的大街上，人們拿著刊有這張照片的報紙，為中國汶川募捐。

還有參加了非典報道的王建民。在當年草木皆兵的恐慌之時，主動請纓進入北京小湯山非典醫(yī)院。在一張紙都不能帶出去的污染區(qū)里，王建民戴著目鏡，套著隔離服，每天出入病房，聚焦會診的醫(yī)務人員。時任總后勤部部長廖錫龍知道他曾參加對越反擊戰(zhàn)，囑咐他“這里不比老山，炮彈有聲音，病毒可看不見、摸不著”。王建民一連七天，圓滿完成報道任務。作為軍事攝影記者，他還報道了神舟一號到九號的發(fā)射和回收，從通信衛(wèi)星，到銥星、澳星，從北斗到風云，從神舟到嫦娥，鏡頭如影相隨……

在新華社記者群落中，有的拍攝過中外領袖人物的影像，有的與英雄美女零距離接觸，有的在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與死神擦肩……當國內(nèi)外重大事件發(fā)生時，身為國家通訊社的記者都被推上前線，躋身事件的中心，成為歷史的觀察和記錄者。書中介紹了一位平凡的老記者，他親歷了一件至今沒有公開的重大災難——

上個世紀的1975年8月，因連降特大暴雨，河南省駐馬店、周口等地的幾十座中小型水庫，相繼潰壩，幾十億立方米的積水似排山倒海，七個縣市受淹，死亡超過3萬人。8日凌晨6點，新華社河南分社社長敲開攝影記者樊鳴濤家的門，告訴他駐馬店的幾個水庫潰壩，省委會議開了一夜，讓他趕快去拍照片，向中央報告災情。

樊鳴濤8點趕到機場，乘坐空軍的直升機進行航拍。飛機沿京廣鐵路南行，沿線只看到露出水面的樹梢，稍高些的鐵路路基和擰成麻花的鐵軌。樊鳴濤用相機拍攝了汪洋中的一個個城鎮(zhèn)、鄉(xiāng)村、工廠，直到中午才返回機場。

接連三天，他連續(xù)五次起飛，拍了十幾個膠卷，并在飛機上寫好照片說明。每次返回機場，都有分社同志接應，即刻乘飛機或火車，把膠卷和文字說明送往北京的總社，再由總社上報中央。三天中，他只坐在地上打了幾個盹。多年后，他回憶說，我不覺得那些照片有多了不起，但那三天我敢說全國就我一個記者在現(xiàn)場！由于那時國家經(jīng)濟極度衰弱，應付災難的能力不強，特別是由于極左路線的干擾，不搞所謂的負面報道，外界很少知道那次洪災的損失，但樊鳴濤盡到了記錄歷史的責任。

這本書還充滿了女性作者的文字特點，內(nèi)容平實而細膩，一個個故事獨立成篇，又貫穿一條潛在的主線。讀過此書，讓人抽絲成繭，至少有如下三點感悟。

一是新華社有著團結互助，獎掖后者的濃烈氛圍。三峽工程開工典禮時，新華社拿到三個采訪證，其中一個證件可以到任何位置拍攝，當時總社的樊如鈞等老記者把這個證件給了年輕的記者杜華舉，讓他去拍國家領導人為工程揭幕。爾后的十多年中，杜華舉拍攝了三峽的數(shù)萬張照片，號稱“杜三峽”，但他不忘是新華社的前輩培養(yǎng)了自己。在一次全運會上，老記者胡越拍攝了朱建華打破世界紀錄的瞬間，并獲得全國攝影大獎。事后有人說新華社記者有場內(nèi)拍攝的優(yōu)勢，殊不知胡越把唯一的場內(nèi)證件讓給了社內(nèi)年輕的同事，他是站在觀眾席里，靠精湛的技藝抓拍的。

二是新華社的業(yè)務管理頗具獨特之處。為了開擴記者的視野，適應更廣闊的社會土壤，國內(nèi)各分社的記者不斷交流，甚至國內(nèi)和海外記者也相互交換。如云南、甘肅、山西等邊遠或內(nèi)地分社的攝影記者王長山、武斌、申宏等，都曾被派駐海外，完成許多國際重大活動報道，增強了他們的采編能力和國際視野。當然，更多的新華社記者堅守自己的獨特領地，最終成為某個領域的專家。比如，青海分社記者王精業(yè)多年研究青海湖鳥島，有時上島一住就是幾天，中學生物課書的封面，乃至中國郵政的明信片都使用了他拍的鳥島照片。

三是新華社的攝影記者大都是有著強烈情懷和個性的人。他們比文字記者更加有趣而充滿活力。這正如新華社總編輯何平所說：文字記者是以歷史的邏輯解讀當下，攝影記者則是把眼前的瞬間變成永恒。書中生動記錄了25位攝影記者豐富多彩的生活。他們不矯情，不跟風，憑著自己獨特的感覺投入工作。西藏分社攝影記者覺果，曾數(shù)百次重返青藏鐵路工地，虔誠地記錄西藏融入世界的歷史進程。他送給妻子一匹馬作為禮物，并在納木錯圣湖畔舉行了婚禮，敬畏與浪漫是那般和諧。

新華社總編輯何平應邀為此書作序，他說：“只要看一眼中外攝影大師拍攝的經(jīng)典照片，就會深感文字之蒼白、筆墨之多余。然而，圖片也有其天生的局限，長于具象而拙于抽象，由此，文字的優(yōu)勢就得以凸顯了?！彼爬ㄕf：“無論文字還是攝影，都是在見證時代的變遷，都是在對歷史作真實的記錄?！比缃?，音視頻技術的迅猛發(fā)展，給新聞攝影帶來巨大挑戰(zhàn)。在奧運會上，國外一些攝影記者利用高清便攜DV，拍攝動態(tài)影像和截圖數(shù)據(jù)，選擇作為新聞照片，而對一般讀者而言，則是看到發(fā)表在媒體上的照片就夠了。對記者背后艱辛的理解，有時也是對照片內(nèi)容的解讀，凝固于方寸間的表達，更顯示出記者的學養(yǎng)和敏捷。

據(jù)說新華社中國照片檔案館存儲著700多萬張照片，這是新華社歷經(jīng)80余年的幾代攝影記者的寶藏。這些歷史的沉淀，能喚起人們記憶深處許多耳熟能詳?shù)娜撕褪?，也召喚后人以崇高的新聞理想，記錄歷史，見證未來。

（作者為新華社瞭望周刊社副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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