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哈克的意向性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的若干問題探究

魏婕

摘 要：蘇珊·哈克將里德的意向性理論延伸到了社會科學研究領域。在這里，哈克所說的意向性的社會科學和其他的社會科學有區(qū)別的，但在某些實質方面，兩者存在許多相似之處。不過，在哈克看來，“意向的社會科學也可以與自然科學相整合，就像關于一個地區(qū)的道路和城鎮(zhèn)的地圖可以疊置于同一地區(qū)的等高線地圖上一樣?！雹俟烁鼉A向于將心思放在意向性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的整合上。

關鍵詞：意向性；社會科學；自然科學

一、作為意向性的科學

“意向性”這一哲學術語最早于19世紀由布倫塔諾提出。實際上，早在18世紀托馬斯·里德就對意向性問題有過研究了，主要批判笛卡爾以來近代西方哲學的觀念論。由于心靈不能直接指涉它之外的東西，意向性就被理解為靈魂與觀念間的一種關系。里德通過深入反駁觀念論揭示了心理活動的意向性特征，使更多人開始關注心理的意向性問題。

從形而上學層面進行分析，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都把追求真理作為終極目標，所使用的推理和程序和相關要求卻是一樣的。但從一種相對較弱的意義上來說，社會的類型是社會建構的產(chǎn)物，在本質上是實在的；社會的規(guī)律以歷史為條件。雖然我們說存在“價值自由”，但社會科學不可能是實現(xiàn)價值自由的。

統(tǒng)一論者與二分論者在關于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的關系上各執(zhí)己見。一方面，統(tǒng)一論認為兩者在本質上是相似的。其中，樂觀的統(tǒng)一論者認為自然科學雖擁有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地位，但社會科學最終也能夠還原成物理學；而悲觀的統(tǒng)一論者認為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都被政治利益以及修辭所滲透。另一方面，二分論卻認為兩者之間存在本質的區(qū)別。其中，樂觀的二分論者認為兩者是平等且獨立存在的；而悲觀的二分論者卻認為社會“科學”不配稱為科學。

然而，哈克認為以上觀點都是盲人摸象。她認為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都是系統(tǒng)化的經(jīng)驗探究的形式。但前者在研究主題上有所不同，研究對象也更為復雜。通常社會科學會被描述為“解釋性的”（Interpretive），但為了突出對人類信念、渴望、意圖等的關注，避免“解釋性的”缺陷，哈克選擇意向性的（Intentional）社會科學。

二、意向性的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之間的相關問題

如哈克所言，意向性的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主要存在如下五個問題。對此，哈克一一做出具體回應：

1、還原問題：意向性的社會科學可以還原成物理學嗎？

其實，這里涉及本體論—認識論意義上的還原論問題，除自然科學外的所有科學的詞匯在原則上都可以用物理學的詞匯來表達，并且其科學規(guī)律也是源于物理學規(guī)律的。對于還原問題，哈克做了如下分析：

首先，我們只需明白人類社會行為并不是在所有方面都由生物學所決定就可以了。我們的所有行為部分是源于純粹的生物學本能以及情緒或習慣的影響。此外還會受一些生物學普遍規(guī)律的制約、文化特殊性的影響以及自身信念或動機等的限制。其次，哈克從神經(jīng)生理學的“構型”角度來回答這一問題。雖然神經(jīng)生理的運行只是引起人類行為舉動的一個重要原因，但關于神經(jīng)生理學“構型”我們還需明確知道它所涉及的該個體語言共同體中語言行為的模式、指稱、意義等。

在哈克看來這不能說是還原，只不過社會科學與自然科的整合，這類似于“自然科學描述了一張人類屬性的生物學決定因素和人類文化的生物學根源的等高線地圖，在這張地圖中，社會科學提供了一張新幾內(nèi)亞的婚俗、蘇聯(lián)經(jīng)濟的失敗、17世紀歐洲現(xiàn)代科學的興起等等的線路圖。”②社會科學是根據(jù)信念、目標等展開說明的，是不能用任何方式還原成物理學的。但兩者是連續(xù)的、相關的，并非絕對地不可還原。

2、實在問題：兩者研究的是同一個世界嗎？

回答是肯定的，只是各自的側重點略有差異。自然科學研究的世界在人類誕生之前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是獨立于我們而存在的。而意向性的社會科學傾向于對世界的意向性方面的研究。我們這里所說的實在不是獨立于人類和心智而存在的，是與“虛構的臆造之物”形成對比。社會建制不同于人類制造人工制品，它是真實的，部分是由人類的行為、信念以及意向來建造的。真實但受限制的普遍性植根于人類本性之中，也存在于特殊的社會建制下，為解釋甚至預言提供了可能性。

綜上所述，兩者研究的是同一個世界，只是切入點不同罷了。

3、方法問題：兩者使用的是一樣的方法嗎？

不存在傳統(tǒng)意義上的“科學方法”，自然科學是依賴客觀觀察進行因果性說明的。而意向性的社會科學通常是通過提出說明性假設來理解人的行為，在找出相關證據(jù)后評估其價值的。在一點上，兩者存在相似之處。然而，意向性的社會科學背后還隱藏著與自然科學截然不同的地方，比如，社會科學通常對意向性的、信念—期望說明是以普通的因果性說明為基礎展開的；觀察最為有力的科學證據(jù)在這里需要的是與自然科學截然不同的背景知識作為支撐，其中包括對主體信念的理解、解釋主體所說的內(nèi)容等。由此，哈克提出了一種適用于所有經(jīng)驗探究的更好的辦法：自然科學探究所使用的基本模式對于所有經(jīng)驗探究都是適用的，關鍵是要找到適合自身發(fā)展的最佳方法。

4、價值問題：意向性的社會科學是不涉及價值的嗎？

社會科學家們經(jīng)常研究的是與我們道德、政治相關的敏感性問題，因此意向性的社會科學不是完全價值無涉的。然而，意向性的社會科學作為日常經(jīng)驗探究的一種，同樣追求真理、尊重證據(jù)。哈克在這里將祛私利性描述為一個理想，因為社會科學探究總是不可避免地揭露統(tǒng)治階級不為人知的真相。最后，哈克指出做出誠實的、被很好引導的意向性的社會科學探究不是不可能，只是很困難而已。

5、進步問題：為什么意向性的社會科學不能像自然科學那樣取得令人印象深刻的進步？

由于人類本性和社會固有的復雜性使得人們總是以一種悲觀的眼光來看待意向性的社會科學所帶來的成就，因此才會造成其取得的進步不像自然科學那樣令人印象深刻。究其原因如下：

首先，意向性的社會科學通常一昧地模仿物理學而太少關注探究的根本要求；其次，在某些方面，自身肩負的任務比自然科學更為困難、苛刻；再次，需要處理的基本都是公眾或政府急需解決的刻不容緩的問題，這使得社會科學家們更難保持無偏見的狀態(tài)。另外，對于其作出的主張和預測，公眾和政府可以對其作出回應，而且大多會造成強烈情感和政治偏見的影響。因此，意向性的社會科學并不能像自然科學那樣用單純通過觀察和邏輯推斷就做出科學預測。

三、自然科學與社會科學的相互滲透

哈克認為在科學探索的道路上，不應只有科學家獨行，社會學家也應該加入這一探索行列，因為科學不僅是一種理性的事業(yè)，更是一種社會性事業(yè)。在論述了她的意向性的社會科學這一概念后，又創(chuàng)造性地將科學研究的視角延伸到了其他領域，包括社會學、文學、法律、宗教等。

哈克意向性的社會科學這一概念以及對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的融合是作為其批判常識主義理論的一部分的。在這里，借用劉大椿教授對哈克批判常識主義理論的點評，“蘇珊·哈克提出了一種折中的批判常識主義，認為批判科學的觀點往往違背常識，所以要回到常識，但是又不能簡單地回到常識，要吸取批判觀點中的長處?！雹塾纱丝梢?，哈克在對于意向性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的關系問題上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這一點是值得我們深入學習并借鑒的。（作者單位：南京師范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注解：

① 蘇珊·哈克：《理性地捍衛(wèi)科學》，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162頁。

② 蘇珊·哈克：《理性地捍衛(wèi)科學》，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年，第156頁。

③ 劉大椿：《科技時代如何看待科學》，《科技導報》2013年第13期。

參考文獻：

[1] 蘇珊·哈克：《理性地捍衛(wèi)科學》，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年。

[2] 劉大椿、劉永謀：《思想的攻防：另類科學哲學的興起與演化》，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

[3] 劉大椿：《從辯護到審度—馬克思科學觀與當代科學論》，北京：首都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

[4] 張之滄：《讓哲學回到日常生活》，《南京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0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