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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2014-05-14 10:13:31河馬阿姨
      花火A 2014年2期
      關(guān)鍵詞:陳睿西安

      河馬阿姨

      就像他們說的,后來我遇上的每個人都像你。

      我像夢游般跌跌撞撞,誤入歧途,可真好,你一直還在原地。

      A、夢醒時分

      愛一個人,就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醒過來,轉(zhuǎn)眼即忘,就像你始終想不起,當初到底是愛上他什么。

      B、你應(yīng)該小心一點

      “西安可真冷,廣州還是夏天,一到西安馬上就是深秋了!”

      走出到達大廳時,坐在趙洋隔壁那個扯著她聊了兩個小時天的阿姨搓了搓手,從隨身包里翻出薄外套,還不忘熱情地招呼“姑娘你冷不冷啊穿這么少”、“來西安探親還是玩啊”、“哦旅游,那有沒有朋友接應(yīng)”……等等。最后,隨著電話響起語氣也跟著急促:“我先生來接我了,姑娘我先走了啊。”

      趙洋孤零零地站在五號門口,風犀利地襲來,大致體會到了語文課本中描寫的“風像刀子”之類的句子。訂的旅館在鬧市區(qū),懶得擠大巴,花了五分鐘將司機開出的價格殺掉三分之一后,趙洋上了一輛黑車,可當她被扔在街口,被司機以“人太多車根本開不進去”為理由拒載后,還是忍不住委屈。

      就像昨天,明明是對方不對,卻在她的質(zhì)問下理直氣壯:“我拜托你,不要再這么無理取鬧了行不行?”

      壞心情一直持續(xù)到她拖著行李箱走進青旅的大門,原本只是想住一個星期,一氣之下她咬咬牙,對前臺的姑娘扔下“半個月”三個字之后,連另一個在辦理退房手續(xù)的人都忍不住抬起頭望向她,眼神赤裸裸地交錯著“有錢人啊”和“這人是不是哪里有問題”。趙洋撇開臉,給手機換上剛剛在機場買的新卡,又開了機。

      剛連上網(wǎng)絡(luò),微信就“叮咚叮咚”一聲接一聲的,趙洋忘記關(guān)外放,李微猛然響起的聲音在空蕩的大廳里顯得特別詭異:“趙小洋,你丫的去哪里了?你消失了一整天,連手機都關(guān)了,你知不知道唐郁找你找得都快瘋了!你再沒有下落他就要去報警了!”

      趙洋覺得出了一口惡氣,可還是怕惹出什么事,急忙說道:“我在西安,換了張手機卡?!鳖D了頓補上,“我沒有要消失的意思,我就是不想讓唐郁找到?!闭f來可笑,在這個高科技橫行的年代,唐郁的手機還是老土的直板藍屏諾基亞,除了打電話發(fā)信息外再無別的功能,別說時下流行的微信微博陌陌米聊,就說QQ和MSN吧,他也不用,與人聯(lián)系永遠是老土的發(fā)郵件。曾經(jīng)讓他跟得上時代一些,他卻扔出一句“那些對我沒有用,我就那幾個朋友”。當時趙洋還在慶幸這樣也好,他就不會被亂七八糟的網(wǎng)絡(luò)所誘惑,也沒有“附近的人”對他進行勾搭。經(jīng)歷了昨天的事情后,趙洋也不知道是惱怒還是心虛。

      那邊的李微一直沒有回復(fù),直到她拖著行李氣喘吁吁地走到三樓時,手機才又一次響起來。

      “你們到底是在鬧什么?”

      “我看見唐郁和別的女生在一起了!”趙洋吼完這一句,腳因為激動跟著一跺,差一點就踩空,好在有人從后面托住了她的手臂。趙洋余驚未定地回過頭,便看到一張戴著眼鏡年輕英俊的臉,只是他眉頭微皺,不由得吶吶道:“謝謝。”

      “你應(yīng)該小心一點?!蹦侨苏f著,順手接過她的行李箱,“我?guī)湍惆?,到幾樓??/p>

      “三樓?!闭f完又忍不住抱怨,“唉,這里沒有電梯真麻煩!”

      男生笑了笑,沒有接話。

      C、那是我們老板

      手機一直在口袋響個不停。

      趙洋連行李也顧不上收拾,無力地聽著李微的大呼小叫。

      “這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吧,唐郁不是這樣的人!他對你怎樣你還不清楚嗎?”

      “你把事情問清楚沒?說不定是他的同事?”

      “你問他了嗎?怎么能說走就走憋著一口氣去西安,你們在一起也多少年了,不是就要這樣算了吧?”

      ……

      一條接一條地聽完了她連續(xù)發(fā)來的微信,趙洋連衣服也沒換,疲憊地躺到床上。

      事情是這樣開始的。

      上大四后學(xué)校幾乎就沒有什么課,學(xué)生們都分成兩批,一批是像趙洋這般以搞畢業(yè)設(shè)計和論文為由窩在學(xué)校逃避工作的,另一批則是像李微、唐郁這樣早早地投簡歷找公司實習的。自從他去了某制藥公司上班后,就開始變得很忙。別說像往常一樣看電影和逛街,連吃個飯都是問題,為了節(jié)省上班時間,他還從學(xué)校搬去了公司宿舍。昨天,對,就在昨天,趙洋想起他們似乎有一星期沒有見面了,剛好是周六,便打電話約唐郁吃飯,誰知他卻說要加班,那便算了,她只好找朋友一起逛街??僧敼卉囬_到市區(qū)時,她卻看到了唐郁,他和一個女孩在一起有說有笑,可惜那女孩背對著她,看不清長相。當時車子還在行駛,她沒法下車,待到了站回頭再找人已經(jīng)不見了,并且唐郁還關(guān)了機。于是,當天晚上她便殺到唐郁公司的宿舍要討個說法,不知是因為他的同事在場還是心虛,在她質(zhì)問之后,他始終咬牙說沒有,可又說不出他下午的去處,這在她看來明顯是做賊心虛,于是她更加憤怒。終于,在趙洋喋喋不休的詢問中終于失了耐性,他直接回復(fù)一句“無理取鬧”。

      攻擊力滿點,趙洋當場就走人,也不顧他追上來,就打了車回學(xué)校,順便取掉了手機卡以及拔掉了寢室電話線,繼而定了飛西安的機票。

      李微那頭還在數(shù)落她的不懂事:“說不定你真冤枉他了,不就是和一個女孩在一起嘛,又沒做什么親密的事,你怎么就這樣走了,還不說一聲,要把人嚇死啊!他現(xiàn)在才剛開始工作,挺艱難的,你也要理解他啊,我不也是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嘛!”

      “我哪里不理解他了?他工作我還每天發(fā)信息叮囑他記得吃飯早點休息是不理解嗎?我不理解我早就纏著他和我來西安了,從大一就說好一起旅游的,說到現(xiàn)在都要畢業(yè)了都沒成行!我說過他一句嗎?”

      “趙洋,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有個開公司的老爸,渾渾噩噩混到畢業(yè)也有個好地方落腳的。”

      李微的話讓她越發(fā)煩躁,直接扔了手機,把頭蒙在被子里睡大覺。

      這一覺便睡到了傍晚,前臺姑娘打了內(nèi)線電話,聽到她帶著起床氣的鼻音估計有些發(fā)憷,挺不好意思地說:“我看您一整天都沒有出門,中午也沒有吃飯,怕您不舒服,所以打個電話問問,是哪里不舒服嗎?”

      趙洋在灰蒙蒙的房間坐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問了哪里有外賣后聽前臺說可以搭伙也就報了名,洗洗漱漱一番下了樓。

      并不是旅游旺季,旅館冷清得可憐,一起吃飯的除了前臺的兩個姑娘和一個男生就剩趙洋以及那個幫她拿行李箱的男生。做飯的阿姨據(jù)說是四川人,口味挺重,辣得趙洋眼淚汪汪的,下午幫她拿行李的男生給她遞了一瓶冰峰。

      小巧的玻璃瓶還飄逸著冷氣,秋日冰凍的汽水讓她打了個哆嗦,卻又忍不住喝了一口。

      中國人的飯桌上向來是拉近距離的最好手段,僅是一頓飯,趙洋和他們已經(jīng)到了可以說笑的地步。兩個前臺姑娘長發(fā)的叫綠子,短發(fā)的是小張,那個靦腆羞澀的男孩是阿哲,綠子的男友,兩人都是大學(xué)生,來這里當義工換食宿,閑暇時就到處逛逛,據(jù)說還有個姑娘沒下樓,在樓上睡覺。那個幫趙洋拿行李的男生叫陳睿。

      “你也是這里的客人?”

      他笑著點頭,小張卻拆穿他:“才不是呢,那是我們老板!”

      趙洋的詫異直白地擺在臉上,逗笑了陳睿:“怎么,不像?”

      她點點頭,又尷尬地補上:“太年輕了,你真了不起!”

      “我已經(jīng)二十八了,除了馮大姐,這里估計就我最老!”馮大姐是給他們做飯的阿姨,想起她剛剛還大聲叫人“阿姨”,有些惱,莫名其妙便與這人差了一輩。

      “你來西安旅游的?”陳睿問。

      趙洋點點頭,可想了又想,又搖搖頭。

      D、一眨眼就過了三年

      趙洋大學(xué)讀的是歷史系,對中國歷史有著濃厚興趣,和唐郁在一起時,纏著他好幾次才保證大學(xué)期間一定會陪她來西安旅游,去看秦陵地宮和兵馬俑。

      可現(xiàn)在,來這兒的只剩她一個,原本想去的那些地方似乎都忽然沒了興致。

      她和唐郁剛在一起時才上大一,可他們卻是從高中便開始認識了。

      那時才高一,兩人同班,趙洋老早就聽說了理科天才唐郁的故事,知道他中考數(shù)理化全滿分,但一直對此人不屑一顧,因為他總是板著臉不說話,像只驕傲的孔雀。而她從小被捧著長大,加上長得好,班里獻殷勤的男生也多,唯獨他連正眼都沒看她一眼,更加對他沒有好感。兩人的座位也離得比較遠,一時間也沒什么交集。

      直到高一下學(xué)期,趙洋糟糕的理科成績讓班主任一次次皺眉,將她和唐郁叫到辦公室,一番“同學(xué)之間應(yīng)該互相幫助”的友好理論后才拋出了大炸彈,讓唐郁給趙洋補習數(shù)理化。趙洋滿心不愿,但唐郁搶了先,一句“不要”來得更直接。趙洋目瞪口呆,氣惱來得迅猛,憋著一口氣想著你憑什么不要,手在背后掐了一把,滿眼淚花地看著老師:“既然唐同學(xué)不肯,那就算了。”

      趙洋長得好,也會撒嬌,加上文科成績總是班上第一,頗得老師喜歡。她這一委屈,老師一心疼,一錘定音,就把趙洋扔給了唐郁。但這卻是趙洋噩夢的開始,她對理科實在沒有興趣,比起解一道數(shù)學(xué)題她更愿罰抄一本歷史書,所以學(xué)得漫不經(jīng)心。可唐郁也不是個好老師,總板著臉,她一做錯便瞪著眼睛看她,直到她哀怨地重新提起筆,這不愛說話脾氣也好的男生偶爾還被她氣得咆哮。

      兩人都在忍,從下午放學(xué)忍到關(guān)校門前十五分鐘便各自收拾書包奔向校門口,趙洋上了家里接送她的車,唐郁走向公交車站。

      就這樣過了一個學(xué)期,趙洋成績提高了不少,可唐郁還不滿意,在她又一次做錯題時朝她怒罵:“要是不愿意做就別做,給你講了幾次都錯!”她也惱了,將本子直接砸到人家臉上,走了,自此不愿對方再幫她補習。

      很快就高二了,文理分科,兩人各奔東西,趙洋人緣好,遇上班上的同學(xué)都會主動打招呼,唯獨遇到唐郁就是冷哼加白眼。唐郁也如此,對任何事都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卻總看不慣趙洋。她過生日,好幾個男生給她送禮物,唐郁可好,連句生日快樂也沒說,倒送了她“招蜂引蝶”四個字,害她哭了一場,從此更是恨他,發(fā)誓學(xué)好理科,不叫他看不起。

      兩人大學(xué)好死不死又考到了一起,不在同一個專業(yè)本就可以裝不認識。偏偏唐郁這廝不知吃了什么東西,高中時還是瘦瘦巴巴的,上大學(xué)一下就竄到了一百八十三公分,加上長得好,一下子就在學(xué)校引起沸騰,文學(xué)院最甚。

      夜里寢室夜談,女生們說起唐郁,都贊不絕口,就連一向刻薄毒舌的李微也說了他幾句好話。趙洋心里不爽極了,越聽越不是滋味,說他小心眼黑心肝不是好東西。她這嫉惡如仇的語氣引起大家的注意,紛紛說趙洋不是對人家有意思偏偏說反話吧,趙洋百口莫辯,解釋不清,只說這人和自己有仇。然后小美附和道,那你快點追上他,然后把他甩了,為自己報仇!

      趙洋被女生們哄鬧嘲笑,氣不過,說去就去,不過走個過場。誰知她約了唐郁在大禮堂見面,背完了準備好的臺詞后以為唐郁會說“不好”,她已經(jīng)準備在他拒絕后說這是開玩笑的給自己當退路,可他怎么就說了好?于是,兩人就這樣稀里糊涂在一起了,一眨眼就過了三年。

      這三年,唐郁對她的好所有人都看得見,就連李微也無數(shù)次問趙洋到底是走了什么運才和唐郁走到一起的,可她怎么也沒想到,畢業(yè)前夕,唐郁會鬧出這樣的事。

      E、他囊括了她一整個青春

      接下來的兩天,趙洋沒有出去玩,每天睡到大中午,在旅館搭伙吃飯,隨即在大廳看書,上網(wǎng)和前臺的姑娘聊天。

      這天,綠子和男友阿哲剛好休息,去爬華山,小張又不愛說話,趙洋只好坐在大廳給客人提供的沙發(fā)上邊看書邊和李微微信。新買的手機卡只用來和家里人打電話,和李微聯(lián)系大多是用微信,來來去去不過那幾句——“西安好玩嗎”、“你一個人在外小心點”、“什么時候回”、“那邊天氣怎樣”……很快就無話可說。

      李微沒再提到唐郁,趙洋也沒問過他的消息。

      這樣算是分手了吧?趙洋想了想,沒得出答案。

      吃完晚餐后,趙洋不想一個人待著,依舊待在原地。夜晚起了風,她有些冷,突發(fā)奇想問阿哲要了一支煙,也不抽,就任它徐徐地燒著,沒有取到暖,反而熏得滿臉眼淚。她憤憤地熄了煙,卻聽到一聲輕笑,回頭便看見陳睿,倚著臺球桌。

      “你學(xué)賣火柴的小女孩嗎?”

      “童話果真是童話,騙人的!”

      陳睿走到她對面,不知從哪兒摸出幾個核桃,慢慢地剝,趙洋理所當然地吃了,吃到一半才想起對面的人不是唐郁,訕訕地住了手,卻見他又笑:“本來就是剝給你吃的,不好意思什么?”

      “哦?!?/p>

      “怎么不出去,老一個人待著?”

      “心情不好,不知道去哪兒,也沒人陪!”

      他開玩笑一般:“失戀了?”卻不想趙洋當即紅了眼眶,有些慌亂,“哎,別哭呀!”

      其實她并沒那么想哭,只是突然就想起了唐郁,多少有點不甘心。雖然自己脾氣不好,總對他大呼小叫,可她至少還是喜歡他的?;蛟S是從高一時他高仰著頭的那一句“不要”,或許是高二時他冷冷地瞥著她和別的男生談笑,更或者是在這些年的相處里,等她回想起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不是不在乎。

      認識七年,在一起三年,他囊括了她一整個青春,怎么能夠不在乎!

      趙洋絮絮叨叨地說著,又從前臺買了汽水,抿了一口后又開始哭。陳睿一直沒說話,也不勸她,就默默地給她剝核桃,在她喝得猛了的時候按住汽水瓶,在她問是不是的時候,點頭說是。

      西安的夜晚微涼,她哭得累了便趴在桌子上打瞌睡,似乎有些冷,縮了縮身體,隨即便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繼而墮入夢鄉(xiāng)。

      醒來時已是半夜,身上蓋著陳睿的外套,而他則穿著單薄的T恤在看書,在兩人之間還橫亙著一只虎斑紋的小貓,目光灼灼地與她對視。

      趙洋瞬間就明白了發(fā)生什么事,有些不好意思地想把衣服還給她,卻被他按住:“別,你剛睡醒,冷?!?/p>

      她更加尷尬,紅著臉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好指了指桌上的貓:“哪兒來的?”

      “哦,是外面的野貓,估計天氣冷,進來取暖?!?/p>

      他的聲音沙沙的,沉沉的,讓她不合時宜地想起午后的陽光。

      手機被扔在桌子的角落里,鎖屏頁面亮著“tyzy1023要加您為好友”。趙洋慢慢地滑動解鎖,點了忽略,像這種系統(tǒng)頭像和字母數(shù)字組合起來的ID通常她都不會通過,因為大多都是騙子。

      F、在流動的云霧中,世界都融成一團

      第四天,她又是一覺睡到中午。

      在前臺已交了足夠的搭伙費,工作人員也習慣了她與別人的不同,每天不是在房間睡覺就是在大廳上網(wǎng)看書,像悠閑地度假,而非旅游。

      今天一起吃飯的還有新來的客人,一對年輕的男女,男生是澳大利亞人,中文一塌糊涂,女孩是中國人,和陳睿交流得不亦樂乎。趙洋沒有加入他們的談話,沉悶地扒完碗里的飯又在大廳的書架上挑了本繪本,蜷縮在角落里百無聊賴地翻著。

      這一翻便到了傍晚,期間她聽著陳睿窸窸窣窣新來的客人聊天,和前臺的姑娘逗笑,還和阿哲打了兩局臺球,她始終沒有上前搭話。直到窗外灰蒙蒙的天又暗了幾分,一只削瘦的手在桌子上叩了叩:“你怎么了?”

      “沒事,別管我!”剛出口,趙洋便有些后了。

      那時好像是圣誕節(jié)吧,她跟著唐郁參加班級聚會,理學(xué)院的男生們要么智商超群情商堪憂,要么一臉發(fā)紅長著難看的青春痘,女孩們也不像文學(xué)院的那般好相處,她融入不了他們的圈子,偏偏唐郁卻全然沒有平時的陰沉樣兒,和同學(xué)說得眉飛色舞。她一個人在角落里待了半個小時,最后獨自走了他也沒發(fā)覺,回頭走到宿舍樓下才追上。

      “你怎么了?”

      “沒事,你回去和你的同學(xué)玩吧!別管我!”

      “趙小洋,你是不是不開心啊!”

      “我說了沒有!”

      “我就知道,你不開心了!”

      沒營養(yǎng)的對話來回了將近二十分鐘,最后還是她憋不住,一拳捶在對方的胸口上,看他裝模做樣的疼,也跟著笑。

      后來想,的確是自己當初太過小氣了,習慣被圍繞,不容許別人忽視,卻又揚著高傲的頭顱,或許自己才是那只驕傲的孔雀。

      趙洋抬起頭看著對面的人,有些不好意思:“我心情不大好?!?/p>

      陳睿沒有介意,聳聳肩:“你總是在這里悶著,不好。我晚上要去爬華山,明天看日出,要不要一起?”

      “還有誰?”

      “就你和我!”

      回房間收拾行李時,給李微發(fā)了微信,說自己準備和在旅館認識的朋友夜爬華山。她似乎還在上班,那頭有滴答滴答的打字聲:“男的女的?”

      “你猜?”

      李微在那頭冷笑:“我不猜!趙小洋,你行呀,這才幾天就勾搭上新人了,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彼€沒來得及回復(fù),李微又發(fā)了一句,“我在上班,忙,你逍遙去吧!”趙洋有些郁悶,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么,那句“憑什么唐郁可以出軌而我怎么就不可以出去玩”在喉頭涌動,終究不敢罵出聲。

      天色是陰沉的,好像西安的天,從來就沒有藍過。

      在車上,趙洋問陳睿:“這里的天都是灰色的嗎?”

      “明天清晨,你會看到藍天?!彼@樣回答。

      可這藍天并非想看便有得看,入夜的華山冷得蝕骨銷魂,趙洋穿著借來的大衣,背著背包走在陳睿身后,他打著手電筒,一步步往上行。偶爾會遇到夜爬的人,閑聊幾句后便各自攀登。趙洋體力不好,爬到山腰已筋疲力竭。

      “唐郁,我爬不動了,你等等我好不好?”她望著那個慢慢凝成灰色的背影,像往常一樣哀嚎,那個人沒有走過來背她,只是詫異地轉(zhuǎn)頭,趙洋怔怔地盯著陳睿好一會兒,才搖頭說,“沒事,我剛剛有點困,好像夢游了?!?/p>

      雖然跌跌撞撞卻還是抵達了山頂,天還未完全亮,在流動的云霧中,世界都融成一團。

      E、全世界只有我一個是傻子

      看完日出沒有坐纜車,邊走邊玩還在途中休息吃了東西下山,回到旅館已將近中午。

      觸目所及的藍天,又蒙上了一層灰,不再澄澈。

      剛進旅館大門,便聽到綠子在叫自己,說是有朋友了來了。趙洋神色一凜,轉(zhuǎn)向沙發(fā),果然看見唐郁,他穿著簡單的襯衫加黑色毛衣,頭發(fā)有些亂,雖風塵仆仆卻仍舊云淡風輕。

      “趙小洋,我來了?!彼f,聲音很沙,臉上帶著笑,眼底卻沒有笑意,眼睛流連在她身上寬大的外套上。忘了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總是這樣叫她,除了吵架時會聲色俱厲叫她的名字外,大多數(shù)時候都這樣叫,身邊的朋友也慢慢隨著他頑皮地篡改了她的名字。

      趙洋下意識地轉(zhuǎn)頭去看陳睿,他也在看她,朝她笑笑隨即走向吧臺。

      大廳空蕩蕩的,除了那只野貓慵懶地趴在她腳下,以及站在她面前的唐郁。他站著,沒有刻意腰板依舊挺直。趙洋看得心火直冒,她知道自己脾氣不好,可依舊控制不住,現(xiàn)在他明明什么都沒做也什么都沒說,她還是生氣了。

      “你來干什么?”

      “不是工作忙嗎?連陪我吃飯的時間都沒有,還有空來西安?你可真閑??!”

      “要是有時間,多去陪陪你那新歡,來找我干什么!”

      他終于還是被逼迫得后退了,聲音還是喑啞:“趙洋,我沒有!”

      “撒謊,我明明看見了!那天我在車上給你打電話,你明明和一個女的在一起,為什么說沒有,為什么不承認?那是什么貨色,也值得你這樣?”

      “趙洋!”他又叫了一聲她的名字,“那只是朋友!”

      “朋友?你哪個朋友我不認識?說來聽聽,我去問問,哪里有這么不要臉的朋友,勾引別人的男朋友!”

      他抿著唇,不說話的時候有些冷厲,可趙洋卻沒有被嚇退,反而更加激動:“怎么?我說她你不愿意了?”她太過激動,不小心踩到腳下的貓,犀利的叫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執(zhí)。

      “我們分手吧,唐郁?!彼c坐在木沙發(fā)上。

      那沉沉的目光在她的頭頂盤旋,她聽見他問:“是因為他嗎?”他洞悉一切的目光讓她惱怒,煩透了。

      “不是因為他,是因為你,唐郁,你出軌了!我不愛你了,所以我們分手吧分手吧!我煩透了!你走,我不想看見你,你走!”

      她吼完,趴在桌上,閉上了眼。唐郁的呼吸很重很沉,像一管催眠劑,一整夜的勞累讓她很疲憊,這一閉眼,便睡了過去。

      被推醒時已經(jīng)是傍晚,身上又多了一件衣服,是黑色的毛衣,斜斜地披在她的頸部,她的頸椎不好,受不得凍。趙洋睜著略微迷糊的眼看著陳睿,他饒有興致地歪歪嘴角:“走了,他走了。”然后,他也走了。

      晚飯趙洋沒有吃,上樓時和李微說了唐郁來這兒的這件事。

      最初來西安,只是想散散心,再加上讓唐郁著急,至少她是沒想過分手的。那么,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她叫他走,他竟然就走了。

      “為什么會這樣?你該問問你自己,你在西安遇到了什么人?你摸摸你的心!趙洋,唐睿請了假,坐了三十幾個小時的火車來找你,你憑什么這樣對他?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嗎?有很好的父母,混個大學(xué)文憑出去就有好工作,你這樣讓他壓力很大你知道嗎?你這個自私的人,只想到自己,唐郁為了和你在一起,放棄留學(xué),留在國內(nèi),他辛苦工作每天勞碌不還是為了配得上你!你呢,你呢,你為她做過什么?他千里迢迢坐火車來看你,你卻和別人開開心心去夜爬華山,真浪漫啊……”

      聲音戛然而止,已到達六十秒極限。

      趙洋突然想起:“是你告訴唐郁我的地址的對吧?他要來西安你怎么不告訴我?”

      “我就是不想告訴你,給你個驚喜。怎么,你在怕什么?”

      “我沒有怕什么?”

      “你有!你就是在害怕!趙洋,你比唐郁還過分!你在西安和誰在一起,別對我撒謊,我聽到的是男人的聲音!怪不得一直不回來!呵呵,和你在一起,唐郁真是瞎了眼!”

      趙洋煩躁地打斷她,脫口而出:“你是我的朋友還是唐郁的朋友啊,怎么處處為他說話,你喜歡他吧李微!”

      對方?jīng)]有再回復(fù),于此同時,一些細枝末節(jié)也慢慢地浮出水面。

      手指不停地滑動,當趙洋在朋友圈發(fā)出李微穿著紅色針織衫的照片時,那個縈繞在自己內(nèi)心的謎團終于解開了。

      為什么唐郁總不說出那個女孩的名字。

      為什么總覺得那個背影有些眼熟。

      為什么李微總是為唐郁抱不平。

      這些細微的線索慢慢串聯(lián)在一起,她狠狠地將手機砸向墻面:“全世界只有我一個人是傻子!”

      F、她就像他撿來的一只野貓

      這一次,是真的失戀了。

      趙洋在深夜的大街上,像小孩一樣哭個不停。像她這樣愛哭的客人,本應(yīng)該被旅館所拋棄,可陳睿卻從來沒說過她什么,看著她哭,看著她鬧,在綠子、小張不肯賣酒給她時還會為她說話:“算了吧,她失戀了?!钡膊粫恢弊屗尴氯ィ愵{她:“你要是哭死在旅館,我可就倒霉了?!?/p>

      趙洋呵呵地笑,氣得他伸出手來掐她的臉。

      他的手掌可真暖啊。

      她在旅館逗留了已近十天,和這里的工作人員、老板和客人處得還算和諧,白天招貓逗狗,夜晚喝酒買醉,過得糜爛卻也自在。

      陳睿似乎總有多的外套,每每她在大廳睡著,醒來時身上永遠蓋著外套,而對方還是坐在對面看書,貓偶爾在腳下,偶爾在桌上。

      她就像他撿來的一只野貓。

      她不止一次地想,要么就留在這里,不回去了吧。

      對面的人會笑,狹長的眼微微上揚:“好啊,那你就留下來吧!”

      僅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她怦然心動。

      趙洋沒再和李微聯(lián)系過,自那天她無心戳破她內(nèi)心的繭后,李微做賊心虛不再聯(lián)系她,甚至發(fā)表了一條類于示威的宣戰(zhàn)宣言:你不要的,或許是別人一輩子都得不到的。

      趙洋看后火冒三丈,喜歡一個人并沒有錯,她從來沒有覺得李微喜歡唐郁是什么罪大惡極的事。她可以喜歡唐郁,但她不該在背后使陰招。她們還是朋友,她怎么可以這樣。

      每每想起那兩個人,趙洋還是極度不舒服,始終分不清這種不舒服是因為唐郁出軌,還是李微背叛她更多些。

      “不開心就別想了,重新開始吧!”陳睿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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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的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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