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一個人硬撐著,在城里待不下去,就回家吧?!蔽辶昵拔覄傔M城工作時,母親跟我通電話說的這句話,我一直都記在心里。
那年冬天特別寒冷,我租住在胡同深處一個六七平方米不到的平房里,房東沒給這間屋子安暖氣片。白天還有微弱的太陽給些暖意,夜里屋子像個冰窖,壓上兩床厚被褥都不管用。喝點熱水暖暖身子也得悠著,不然夜里“三急”來了,還得出門走幾百米路去公廁。那時,感冒隔三岔五來襲,最怕爸媽打電話來,接電話時小心翼翼地克制著不要咳嗽,可總有露餡兒的時候,爸媽就怪我:“怎么還像個小孩子,不曉得好好照顧自己?!?/p>
一天晚上,爸媽從小弟那兒得知我租住的房屋沒暖氣,連一碗普通的蓋澆飯都舍不得吃,就勸我:“兒呀,回家吧,咱不在城里遭這個罪了,家里不管怎么樣,總不至于吃不飽穿不暖。”那一次,我聽到了爸媽深深的嘆氣聲,雖然清鼻涕一個勁兒往外流,但心里是暖的。有家在,有爸媽在,什么困難挺不過去!
一個人在外漂著,有時真的很想家。不是因為孤單了才想,而是想著家,突然覺得好孤單。當有些想家時,我就給家里打個電話,可一旦特別想家時,就不敢往家里打電話了。這么大了,還是控制不好感情,生怕一不小心就讓爸媽擔心。其實,身為兒女的我們,即使每次掩飾得再好,口口聲聲說著過得有多好,父母哪一刻能停止對我們的惦念與牽掛?
越是到了年關(guān),就越是想家。雖然每次購買返鄉(xiāng)車票都讓人焦心,甚至痛心疾首,可我們還是那么熱衷于回家過年。只要能夠拿到車票,哪怕排再長的隊,等再長的時間,都不是問題。等到坐上車了,心馳的速度比火車跑得快,只想早一點回到家。
站在車廂的過道里,發(fā)現(xiàn)生活就是春運的一輛列車,你以為人滿為患,結(jié)果還是擠上了車;你以為肯定連蹲下去的地方都沒有,結(jié)果一路站了十幾個小時;你以為你會痛苦得會當場死掉,結(jié)果被壅塞的人群搖晃著睡著了。
每年回家過年,父親都會接站?;疖囌驹诳h城,距離我家所在的小鎮(zhèn)要一個小時車程,火車每次都是凌晨兩點半到達,也就是說父親要在冰冷的候車室里等我大半個晚上。殘破的站臺寒氣逼人,讓人直打冷戰(zhàn),借著暈黃清冷的燈光,父親幾乎總是在我之前在人堆里找到我,無一例外地遞給我一件軍大衣,接過我手中的行李,然后讓我跟上??粗迨莸孟褚恢晷拗竦谋秤?,鼻子酸酸的。寡言少語的父親一年中最鮮亮的時刻,想必就是在他見到兒子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時,那個眼神里裝滿了太多的內(nèi)容,值得我用一生去回味。這么多年來,和父親從未怎么“溝通”,但心意卻又像彼此都懂。
年復一年,為歸巢而筑的“春節(jié)”,已然成為對家鄉(xiāng)的一種追尋,像一份定期存款,安然不動地等待你去領(lǐng)取。積蓄已久的回家渴望,像年關(guān)的煙花,被春節(jié)這根特殊的引子點燃。春節(jié),是熾熱的;春節(jié),我們回家取暖。
賞析:
作者回憶了剛進城工作時的艱難時光,正是父母的牽掛與關(guān)懷,溫暖了“我”的心,使“我”度過了困難時期。船航行得再遠,岸總是跟著。積蓄已久的對親人、對家的思念,讓“我”匯入了春運的大潮中,回家,回家,回家撫慰對親人的渴望,回家體味家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