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抵近偵察那些事兒

5月20日至26日，中俄在東海海域舉行了“海上聯(lián)合-2014”軍事演習。期間，美、日兩國多次派軍機進行抵近偵察。據(jù)報道，太平洋美軍偵察部隊平時一天一架偵察機飛行4至8次；演習期間則出動兩架飛機，一天往返8次，保持24小時不間斷飛行。5月24日上午，日本自衛(wèi)隊兩架偵察機未經允許擅自進入我國東海防空識別區(qū)，對中俄海上聯(lián)合軍演進行所謂“偵察干擾”。為保證演習正常進行，我方戰(zhàn)機緊急升空將其驅離。

幾乎天天發(fā)生

對美、日的上述舉動，我們不必大驚小怪，因為長期以來，此類針對我國的偵察幾乎天天都在發(fā)生。

抵近偵察有狹義、廣義之分。狹義的抵近偵察，是指“為保證偵察效果，秘密接近敵陣地或重要目標進行的偵察”（引自《軍語》）。廣義的抵近偵察，按照筆者的理解，除了上述戰(zhàn)爭狀態(tài)下的近距離偵察行動之外，還包括和平狀態(tài)下一國在另一國領空、領海以外的安全空域對對方進行的偵察，自然也包括歷史上某些占據(jù)裝備技術優(yōu)勢的國家使用先進的飛行器深入別國領空進行的偵察，以及通過間諜、奸細對對方重要戰(zhàn)略目標和軍事設施等進行的就近偵察等。抵近偵查最常見的方式是使用偵察機作空中偵察，有時也使用水面艦艇或潛艇進行水面、水下偵察，主要是監(jiān)控被偵察方的重要軍事目標或軍事部署，監(jiān)聽雷達和通信設備的電子信號，獲取電子情報數(shù)據(jù)等。最近十幾年，對我國進行抵近偵察最頻繁的，就是美國和日本。

美國空軍空戰(zhàn)司令部最近公布了一批2010年作戰(zhàn)記錄相關文件，其中相當部分是關于美軍偵察機對我國執(zhí)行偵察任務的詳細記錄。這些文件顯示，美軍的RC-135U敵方雷達陣地鎖定偵察機于2010年6月至10月部署到太平洋。在數(shù)月時間里，RC-135U飛行34架次，其中18次是沿著中國的東海方向飛行，代號“鉆石哨兵”；3次是在南海上空飛行，代號“索菲爾哨兵”；8次是在中日之間的海域上空飛行，代號“切尼哨兵”。這些文件還顯示，美軍的RC-135S彈道導彈發(fā)射偵察機于2010年6月23日至7月16日部署到印度洋的迪戈加西亞空軍基地，執(zhí)行對我國導彈發(fā)射的偵察行動。同年11月2日至7日，12月27日至29日，它又被部署到日本的嘉手納空軍基地，執(zhí)行對我國火箭試射的偵察行動。此外，美軍在太平洋地區(qū)還常年部署著不同架數(shù)的U-2改進型偵察機、RC-135V/W戰(zhàn)略偵察機和RQ-4“全球鷹”無人戰(zhàn)略偵察機，這些偵察機主要用于對我國的軍事偵察。

同美軍相比，日本軍方近年來對我國的抵近偵察明顯加大了頻度，每年超過500多架次，頻度之密甚至超過美國。

充滿火藥味的“U-2”飛機事件

抵近偵察廣泛地存在于世界上各個地區(qū)。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里，美國對蘇聯(lián)的抵近偵察遠甚于對華偵察，這當然是由歷史上蘇聯(lián)在美國全球戰(zhàn)略中的突出地位決定的。

冷戰(zhàn)期間，美蘇之間的抵近偵察有時充滿濃烈的火藥味，比較有名的是1960年的“U-2”飛機事件。1960年5月1日，恰逢蘇聯(lián)例行的五一節(jié)軍事檢閱，美國的一架U-2飛機在蘇聯(lián)上空被擊落，飛行員鮑爾斯被活捉。在這之前，當時的美國總統(tǒng)艾森豪威爾曾得到過保證：由于U-2飛機內部設有自動爆炸裝置，一旦跌落，將在空中焚毀或在地面撞毀，進行間諜活動的證據(jù)將不復存在。因此，艾森豪威爾批準國家航空與宇宙航行局發(fā)表了一個聲明，說它的一架氣象偵察飛機失蹤了。針對美國方面的謊言，5月5日，赫魯曉夫在最高蘇維埃會議上發(fā)表聲明，宣布打下了一架深入蘇聯(lián)領空的美國偵察飛機。5月6日，赫魯曉夫在同一個場合逐一駁斥了美國人就U-2飛機所編造的種種說法，他引用被活捉的U-2飛機飛行員鮑爾斯的口供材料，講述了U-2飛機的飛行路線，列舉了從飛機殘駭中發(fā)現(xiàn)的種種特務裝備，并出示了相關的照片資料。這起事件直接導致了此后不久的巴黎最高級會議泡湯。這年5月16日，美、蘇、英、法四國首腦齊聚巴黎愛麗舍宮，在眾目睽睽之下，赫魯曉夫和艾森豪威爾各執(zhí)一詞，一個堅決要求道歉，另一個則拒不道歉。結果可想而知，赫魯曉夫第二天拂袖而去，最高級會議不歡而散。

這次會議之后，一直到蘇聯(lián)解體前，美國始終沒有放松對蘇聯(lián)的軍事偵察。蘇聯(lián)解體后，美俄關系經歷了重大調整，美國逐漸將偵察的重心轉移到我國。期間，《開放天空條約》的簽署和生效，也使得美俄間的相互偵察發(fā)生重要變化。

與“開放天空”密切相關

“開放天空”與抵近偵察密切相關?！伴_放天空”最早是由艾森豪威爾提出的。1955年7月21日下午，在美、蘇、英、法四國首腦出席的日內瓦高級會議上，艾森豪威爾拋出了“開放天空”的建議，其要點是：美國和蘇聯(lián)應該“彼此提供一份從我們兩國的這一頭到那一頭的全面的軍事設施藍圖”，“下一步”則是彼此在自己國土內“為對方國家進行空中攝影提供方便”。艾森豪威爾宣稱，做到了這一點，兩國就能“讓全世界相信我們正在為防止相互之間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突然襲擊而努力，由此減少戰(zhàn)爭危險并和緩緊張局勢”。這個建議在當天下午曾獲得短暫的喝彩，英國首相安東尼·艾登和法國總理埃德加·富爾發(fā)言表示極力贊成，蘇聯(lián)部長會議主席布爾加寧也隨聲附和。但是休會期間，在喝雞尾酒的休息室里，赫魯曉夫告訴艾森豪威爾，他不同意布爾加寧的意見，認為“開放天空”的主意“只不過是針對蘇聯(lián)的一個赤裸裸的間諜陰謀”。赫魯曉夫的判斷完全符合當時的實情：首先，由于對蘇聯(lián)的直接威脅不是來自美國本土而是來自美國在歐洲和中東星羅棋布的軍事基地，美國可以很容易地派飛機到蘇聯(lián)上空偵察，而蘇聯(lián)則不具備此條件。另外，在遠距離探測器方面，美國在當時處于優(yōu)勢，相互“開放天空”實質上只片面地有利于美國探測蘇聯(lián)虛實。因此，就當時的歷史情境而言，開放天空的建議注定了只是空想。

不過，世事弄人。幾十年前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幾十年后或許會成為現(xiàn)實。1992年，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27個成員國在赫爾辛基簽署《開放天空條約》。條約規(guī)定，簽約國之間可以對對方領土進行非武裝方式的空中偵察，以增強軍事透明度，避免由于猜忌而造成的緊張。2001年5月26日，俄羅斯批準了這個條約。在所有簽約國的議會陸續(xù)批準后，該條約從2002年1月1日開始生效，現(xiàn)在已有35個簽約國。據(jù)報道，自條約生效后，簽約國之間已成功地進行了1000次偵察飛行。其中，美俄雙方相互進行了近10次偵察活動，而且雙方的偵察機也都進入了對方最敏感的戰(zhàn)略腹地。

存在“擦槍走火”的危險

抵近偵察雖然經常發(fā)生、且分布廣泛，但也不可對其掉以輕心，因為它的確攸關國家安全。偵察本身就是一種帶有防范乃至敵對性質的軍事行動，和平狀態(tài)下的抵近偵察雖然遠算不上是戰(zhàn)爭行為，但有誰喜歡別人天天在自己家門口東張西望呢？況且，抵近偵察還隱藏著種種不確定的風險。

以美、日在此次中俄海上聯(lián)合演習中的抵近偵察行動為例，一方面，美日的抵近偵察行動使得中俄在軍演中可以加入部分電子對抗的內容，從而更貼近實戰(zhàn)；另一方面也存在“擦槍走火”的危險。一般來說，演習方在演習區(qū)域遇到抵近偵察的飛機，演習一方的飛機將起飛，通常是雙機或者四機抵達入侵飛機附近，然后上下左右夾擊，采用近距離伴飛方式使其脫離演習區(qū)域。如果對方不予理睬，演習方飛機將在保障安全的情況下，在對方抵近飛機的上方或下方采取高速飛行方式進行警示。如對方仍不離開演習區(qū)域，演習方飛機就可以發(fā)射曳光彈或者信號彈再次警示。在進行了上述警告之后，如果抵近飛機仍置若罔聞，演習方可將其擊落。問題是，實際的偵察與反偵察的對抗行動更為復雜，往往超出這種規(guī)定程序所包含的種種情況。雙方的飛機有可能因距離太近發(fā)生碰撞，偵察方的飛機在進入對方防空區(qū)域后也可能被對方隱蔽的防空火力擊落。

因抵近偵察而引發(fā)國家間關系危機的事件也是有的，如前文提到的1960年的“U-2”飛機事件，國人記憶猶新的則是2001年發(fā)生的中美撞機事件。2001年4月1日8時36分，美國一架EP-3軍用電子偵察機向我海南島三亞外海抵近偵察，駐海南陵水機場的我海軍航空兵某部飛行員王偉和趙宇奉命起飛，對美國偵察機進行跟蹤監(jiān)視。9時07分，美國的EP-3偵察機突然大動作轉向，撞壓我方飛機，美機左翼外側螺旋槳將王偉駕駛的飛機垂直尾翼打成碎片，接著，美機機頭又撞上了王偉飛機的尾部，致使我方飛機墜毀，飛行員王偉犧牲。

13年前的撞機事件曾一度嚴重影響中美兩國、兩軍的關系，我國也多次嚴正要求美國停止對我抵近偵察，但美國仍然我行我素。美國絕不放棄對華抵近偵察，自然有自己的戰(zhàn)略盤算。因此，相對于抵近偵察這件事本身，我們更應認清其背后透出的那些更深層次的戰(zhàn)略含義。

國家間關系性質的一個信號

就戰(zhàn)略層面而言，抵近偵察其實是透露國家間關系性質的一個信號。美國骨子里是一個霸權國家，對外奉行的也是霸權政策。斯諾登事件說明，美國對其盟友和伙伴國也不那么信任。但抵近偵察這種舉動與“棱鏡門”透出的不信任感相比，其反映的則是性質完全不同的另一類國家間關系——防范、遏制乃至敵視。對此，我們理當有清醒的認識。

美國對中國的偵察飛行從1951年1月開始，可謂由來已久。早年的偵察也并非像今天這般有所顧忌，而是利用自己在裝備上的高技術優(yōu)勢大搖大擺地深入我國腹地、在我國領空肆無忌憚地飛行。面對美機的囂張氣焰，新中國開國的那一代領袖的回答干脆利落：把它打下來！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從1951年到1969年年底，我軍共擊落侵入我領空的美蔣偵察機95架，擊傷200架。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存在技術代差的那個年代，我們擊落了5架當時號稱世界上最先進的美國U-2高空偵察機。

1972年尼克松訪華之后，美國從其全球戰(zhàn)略出發(fā)，在我國上空的偵察飛行差不多中斷了20年。但冷戰(zhàn)后，美國重新恢復了對我國的抵近偵察。近十多年來，隨著中國國力的不斷上升，美國此類偵察大有愈演愈烈之勢。其中緣由自不難理解。奧巴馬上臺后，在延續(xù)其前任小布什政府“遏制加接觸”的對華政策基礎上，更是高調提出“重返亞太”，大張旗鼓地推行“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所謂的“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奧巴馬在今年4月23日訪問日本前接受《讀賣新聞》書面專訪時作了“夫子自道”。他說：“在我的指揮下，美國將在亞太地區(qū)與日本這樣的同盟國緊密合作，再次發(fā)揮主導作用”。其矛頭所向，不言而喻。

還是今年4月份，美國國防部長哈格爾在三天訪華期間以及來華之前，多次公開重申，美方“歡迎一個和平、穩(wěn)定、繁榮和負責任的中國的崛起”，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不是為了遏制中國。這些話聽起來自然很是悅耳動聽，但中國有句老話，叫“做比說重要”。聯(lián)系美方近年來在我國周邊進行的抵近偵察等實際舉動，其“良苦用心”大概連傻子都看得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