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寧
一組《城市之殤》,五位攝影師,無一例外地表現了城市體驗中的感傷情緒;并且,都在試圖以一種“感覺的景觀”去表達某種反思的意圖。
從他們的創(chuàng)作目的不難看出,這些作品并不是要以“記錄”的手段為我們采集標本,而是要通過“制造”的行為構建起若干特定的樣本。區(qū)別在于,后者顯然是要通過主動性的消減、添加、對比、堆積等手段,強調思考的角度與顯現個體的立場。雖然就最后的結果而言,作品之間的差異頗為明顯,五位作者的趣味也不盡相同,但均在不同程度上反映出近年來在風景—景觀攝影中比較突出的主觀視角和精英立場。
總起來講,評價這類作品關鍵是兩點:首先,有真實、具體的問題意識和現實關切,并且表現出一定的深度;然后,影像手法到位并具備攝影所特有的藝術質感。這又反過來注定了此類創(chuàng)作的難度,即作品難免會被放到“攝影”和“觀念”這兩個維度中接受審視,既看它是否可以以攝影的藝術方式存在,也看它在這樣的營造背后是否有令人信服的現實來源及觀念依據。由此看來,這些作品值得細細解讀。從重重迷霧籠罩下的城市,到城市內部極具震撼性的反差;從“‘拆字的全方位書寫”,到廢棄的工業(yè)遺跡(這令人想到“三線”工業(yè)布局后遺癥和城市工業(yè)污染)等等,都在我們熟悉的經驗之中。這個經驗被攝影者以“制造”攝影圖像(不同于美術圖像)的方式加以放大,進一步去觸動感官與強化思考。當然,在我看來,目前這些作品在完成度上還有缺欠,都或多或少存在著手法不夠講究(《廢都》《城跡》)、創(chuàng)意不夠新穎(《新城市建設之拆》)的問題,觀念體現上也有些模糊和游移(《迷城》《呻吟》)。因為上述的不甚圓滿,使其題材形式的新穎性與思想表達上的深度意識都受到了折損。但我們仍然可以看出,創(chuàng)作者在攝影上不甘于再現淺表的印象,而有著轉身尋求更加深入的表現的努力。若可以再進一步加以發(fā)掘與錘煉,定會有更加成熟的作品出現。
從意圖的角度看,重要的不只是手法的實驗,而是要提出真正值得深究的問題;但從拍攝的角度說,更重要的則是對場景的安排、影調的控制,以及細節(jié)上的把握,這尤其是對拍攝者的考驗。作為一種預設了立場的攝影行為,恰當的技術手法的運用,正是為使立場得到有效的彰顯與順暢的傳達,并產生出直接來自于圖像的感染力。在這里,我認為有必要提及攝影家陳家剛的大畫幅攝影系列,他的《霧城》《病城》確實值得同行借鑒。陳家剛的攝影與前述五位的實踐有著大致相同的問題面向與美學樣式,他們都有著同樣強烈的現實介入感,同樣力圖開拓城市攝影的新面貌。必須強調的是,這樣的努力在今日中國有著很強的現實依據,其間的某種情緒化色彩確實是自然而然生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