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而不同：從顏色詞匯看中西方文化差異

鄒葉君

【摘 要】語言是反映文化的一面鏡子，文化制約著語言形式，并不斷將自己的精髓注入語言之中，成為語言的文化內(nèi)涵。詞匯是語言的基本構(gòu)素，是語言大系統(tǒng)賴以生存的支柱，因此文化差異在詞匯層次上表現(xiàn)得最為突出，涉及的面亦最為廣泛。

【關(guān)鍵詞】詞匯；顏色；差異；跨文化交際

隨著我國綜合國力的增強，越來越多的外國人開始對漢語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掀起了巨大的“漢語熱”。世界各地隨處可見的孔子學院，就可以很好地證明這一點。實踐表明，國外友人在學習漢語的時候會產(chǎn)生偏誤的現(xiàn)象，其母語會在一定程度上對漢語的學習產(chǎn)生正遷移和負遷移。

“由于外國人母語詞匯系統(tǒng)與漢語詞匯系統(tǒng)之間并非是完全一一對應(yīng)的，因此外國人已經(jīng)掌握的母語詞匯系統(tǒng)，會對其目的語漢語的詞匯系統(tǒng)的學習產(chǎn)生干擾作用，即學習者會把目的語的詞匯同其母語的詞匯作不恰當?shù)谋雀?，從而產(chǎn)生詞語偏誤?！?[1]

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文化，其中包括道德觀念、價值觀念、哲學思想等民族心態(tài)，無不在漢語中得到廣泛深刻的反映，并且首先體現(xiàn)在詞匯方面，英美國家也同樣如此。英漢兩種語言中都有許多表示顏色的詞語，但由于每一個民族在歷史文化、民族習慣、思維模式、政治制度甚至是地域環(huán)境等方面存在的差異，所包含的附加意義在英漢兩種語言文化中卻有明顯的差異。英漢語言中常見的基本色彩詞有：黑色、白色、紅色、和黃色等，從字面意義上來看：這些顏色詞在英漢兩種語言中含義相同，都指相同的顏色，但相同的顏色詞也會有不同的文化聯(lián)想。本文將引用楊元剛先生在《英漢詞匯文化意義照應(yīng)方式對比表》的方式來初探英漢顏色詞匯的差異，主要分為詞匯聯(lián)想對應(yīng)、詞匯聯(lián)想重合兩個方面來對英漢顏色詞匯異同展開簡要的探討。

一、詞匯聯(lián)想對應(yīng)：字面意義不同，文化語義相同

所謂詞匯聯(lián)想對應(yīng)，是指“在英漢兩種語言中，一種語言中的某個詞和另一種語言中的某個詞字面意義雖然不同，卻能引發(fā)相同的文化語義?！盵2]許多英漢色彩詞存在著詞匯聯(lián)想對應(yīng)。

（一）黃色和blue

1.都象征皇權(quán)、尊貴

blue一詞在英語語言中常常是與社會地位和貴族身份有關(guān)的。例如blue blood是指人有貴族出身和身份，blue-blooded則是指貴族世家，blue book卻并不是字面看上去的藍皮的書，而是指記載著身份顯赫的人物，尤其是政府官員名字的書；blue ribbon是指藍綬帶，是用來授予競賽優(yōu)勝者的榮譽或獎勵，英國皇家海軍和警察都穿藍制服。

blue的這一層含義很自然地會讓人聯(lián)想起漢語里的黃色，如果說紅色是古代民間運用的最頻繁的顏色之一，那么黃色毋庸置疑是古代朝廷甚至是專屬于天子和皇權(quán)的顏色。黃是黃帝的簡稱，它代表的是皇權(quán)、顯貴、莊嚴。

我國古代的很多詞語就可以看出這點：古代帝王多穿黃色的袍服，例如《史記》“紀信乘黃屋車，傅左纛，曰：‘城中食盡，漢王降?！敝械狞S屋是指古代帝王所乘車上以黃繒為里的車蓋，因亦皆指帝王車。到了隋唐，這種“黃”的尊貴意識開始逐漸上升為一種制度，一種統(tǒng)治者的意志。從“唐高祖武德初年，用隋制，天子常服黃袍，遂禁士庶不得服，而服黃有禁自此始?！盵3]便可見一斑。此后歷代帝王均穿著黃袍，或稱龍袍，“黃”也就順理成章地稱為天子的專用色彩，自然而然產(chǎn)生了一系列有關(guān)“黃”的尊貴詞語?；实鄣奈母妫命S紙書寫，故稱皇榜。黃衫，隋唐時少年所穿的黃色華貴服裝——“樂工少年姿秀者十數(shù)人，衣黃衫，文玉帶。”黃馬褂，清代的一種官服，“巡行時之扈從大臣，如御前大臣、內(nèi)大臣、內(nèi)廷王大臣、侍衛(wèi)什長，皆例準穿黃馬褂，以壯觀瞻。臣下有功者也特賜穿著，謂‘賞穿黃馬褂?！睔v史上著名的陳橋兵變，又稱黃袍加身。據(jù)記載，后周趙匡胤為太尉時，發(fā)動陳橋兵變，諸將替他披上黃袍，擁立其為帝，是為宋太祖。后因此黃袍加身指被部屬擁立為帝。

古代還有一種迷信的說法，叫黃旗紫蓋。民間認為天空若是出現(xiàn)了黃旗紫蓋狀的云氣，那么是出帝王之兆。裴松之注引《江表傳》記載“丹陽刁玄使蜀，得司馬徽與劉廙論運命歷數(shù)事。玄詐增其文，以誑國人，曰‘黃旗紫蓋見于東南，終有天下者，荊、揚之君乎？”

2.都象征病態(tài)下流

blue的這一用法從下列短語中可以很容易地看出來，blue funk是指情緒消沉的狀態(tài)，尤指因浪漫的破滅、失去愛人或因困惑所引起者，一種孤獨、無目標或困惑茫然的狀態(tài)；the blues 是指極其憂傷或沮喪的情緒。

黃色的貶義色彩大多是來源于美國，被資本家收買控制的工會叫黃色工會，據(jù)《辭海》記載，“1887年法國蒙索萊米訥市一廠主收買工會，以破壞罷工；罷工工人打碎工會的玻璃窗，資方用黃紙糊補，故稱為黃色工會。”傳到中國后，黃色有了情色、污穢等含義，于是乎產(chǎn)生了一批又類似含義的特定詞語，如黃色書刊、黃色小說、黃色電影、黃色音樂、黃賭毒、販黃。

（二）黃色和green

1.漢語中的黃色和green都能使人聯(lián)想起年輕幼稚缺乏經(jīng)驗

green有未成熟的，無經(jīng)驗的，易受愚弄的之意，如a green young novice無經(jīng)驗的年輕新手等。據(jù)記載“黃色也指幼兒。古戶役制，隋代以三歲以下的幼兒為黃，唐代以初生嬰兒為黃?！蹦敲词遣皇强梢赃@么認為：黃象征年輕幼稚可能與兒童的毛發(fā)色澤有關(guān)，這屬于隱喻中的多重原型象征。比如人們常用來形容不諳世事的少女的黃毛丫頭，用來形容不懂事理的男孩為黃毛小子，用來形容為出嫁的女子叫黃花閨女。黃口小兒，指嬰兒，多用來譏誚無知的年輕人。

2.都有金錢的聯(lián)想

在漢語中，黃色總是能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起黃金，因為黃色與黃金同色，因此也有財富的含義。富貴官宦人家，常佩戴黃金打造的首飾，用來顯示自己與眾不同的地位和富貴之氣。黃金時代（Golden age）指政治經(jīng)濟或文化最繁榮的時期，或指人一生中最寶貴的時期。

那么green是否也有這一層含義呢，答案是毫無疑問的，我們來看看英語短語就可以知道，green power一般指金錢的威力，因為美元鈔票一般是泛綠色的。

二、詞匯聯(lián)想重合：字面意義相同，文化語義也相同

所謂詞匯聯(lián)想重合，就是指“英漢兩種語言中某些色彩此不僅字面意義相同，而且在許多方面產(chǎn)生相同或相似的聯(lián)想?！?[2]

（一）黃色和yellow

1.都有疾病與警告的聯(lián)想

至于黃色有關(guān)疾病和警告方面的聯(lián)想則會讓人不假思索的想到面黃肌瘦這么個成語，它是指臉色發(fā)黃、肌膚消瘦、營養(yǎng)不良或有病的樣子。很多疾病也都含有“黃”字，例如舌苔泛黃等。yellow在東西方文化中還可以表達警告的意思，例如體育比賽中使用的yellow card，交通中使用的雙黃線。

2.在東西方文化中都象征著蕭瑟、衰敗、憂傷與死亡

每逢秋天到來，黃色的落葉肆無忌憚地躺滿各個角落，萬物凋零，于是乎東西方都不約而同地用黃色象征衰敗、憂傷和死亡。王實甫《西廂記》“碧云天，黃葉地，西風緊，北雁南飛?！贝藭r的鶯鶯，把黃花生命的將逝變成了沉痛哀傷的生死戀歌。中國的很多詩人都喜歡用黃花的調(diào)凌表達自己的悲哀，李清照的《聲聲慢》里“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比藗兂Ｕf的人比黃花瘦也是這樣的心境。滿地黃花的飄零灑落，是作者心理的外化，是“剪不斷，理還亂”的愁思。

在西方y(tǒng)ellow也是時常與憂傷和死亡聯(lián)系在一起的。例如流傳久遠的雪萊詩歌名篇《西風頌》：“Thou， from whose unseen presence the leaves dead are driven.”

在這里dead leaves就是詩人雪萊用來形容黃葉的，因為在詩人雪萊的眼里樹葉早已經(jīng)是像dead的那樣的毫無生機。

（二）紅色和red

1.都有熱烈喜慶羞澀的意思

眾所周知紅色是漢民族最喜歡用的一種顏色，有吉祥、喜慶之意。凡是喜慶的事情，總會用紅色來慶祝的。每逢春節(jié)，古老的漢民族，無論是繁華的都市城市還是閉塞的農(nóng)村，家家戶戶都是要精挑細選一副春聯(lián)貼在大門上，門口掛上大紅燈籠，來增加喜慶的氣息。民間把結(jié)婚稱為紅喜事，所以盡管在中西方日益交流的今天，新潮的女孩子們在熱衷于白色婚紗之余，還是不會愿意舍棄紅色的旗袍。

而在西方國家，紅色也是經(jīng)常與喜慶聯(lián)系在一起的，這與我國的紅色有異曲同工之妙。例如red one是指營業(yè)特別鼎盛的一處地方或者一個日子或者好事業(yè)。red-little day則是指重要的或者值得紀念的日子，是引自日歷的說法，因為在西方的日歷上，一般節(jié)日的日子是被印成紅色的，而其他的節(jié)日則是被印成黑色的。這些褒義色彩大多應(yīng)該是得益于中西方交流的日益密切，畢竟在西方這些褒義色彩出現(xiàn)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不像在漢語里運用得那么廣泛。

紅色在東西方還可以用來形容因為急躁或害羞等臉上發(fā)紅的樣子的面紅耳赤。例如漢語中害羞叫紅臉或臉紅，用來形容害羞時候兩頰上泛起的紅色的“紅潮”，形容人的臉色紅潤有光澤的“紅光滿面”，臉上呈現(xiàn)的紅暈叫紅云、紅暈、紅撲撲等等。red也與情感有關(guān)，如用短語become red-faced來表示發(fā)窘或害羞，這倒是與中國的臉紅有類似的意思，在中國姑娘們要是感到難為情的時候，臉上都會出現(xiàn)紅暈。

2.都有惱怒危險與暴力的聯(lián)想

在中國紅色本指淺紅色，后泛稱火、血等的顏色。正由于從紅色可以聯(lián)想到戰(zhàn)火和鮮血的顏色，而革命大多是流血的革命，所以紅色又象征無產(chǎn)階級革命及政治覺悟和進步，如中國共產(chǎn)黨最早的政權(quán)被稱作紅色政權(quán)，最早的武裝叫紅軍，還有紅星、紅旗、又紅又專、紅色資本家等，在文革時期曾出現(xiàn)一些帶有“紅”的新詞語，例如紅衛(wèi)兵、紅寶書、紅五類等。

每個民族的詞匯都會或多或少受到本民族特有的社會情況、宗教信仰、風俗習慣、價值觀念、乃至是審美情趣等因素的影響和制約，漢語和英語也是如此，盡管它們一個屬于漢藏語系，另一個屬于印歐語系，它們的詞匯系統(tǒng)都負載著很多的文化信息。

語言是反映文化的一面鏡子，文化制約著語言形式，并不斷將自己的精髓注入語言之中，成為語言的文化內(nèi)涵。詞匯是語言的基本構(gòu)素，是語言大系統(tǒng)賴以生存的支柱，因此文化差異在詞匯層次上表現(xiàn)得最為突出，涉及的面亦最為廣泛。和而不同，就是筆者在研究這一課題時的最大體會，只有當人們真正理解了這些詞匯后面的深層含義，才能在促進我們的對外交往，并在跨文化交際中給外國友人留下更好的印象。

注釋：

[1]趙金銘.對外漢語教學概論[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8.

[2]楊元剛.英漢詞語文化語義對比研究[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8.

[3]王楙.野客叢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參考文獻】

[1]趙金銘.對外漢語教學概論[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2008.

[2]楊元剛.英漢詞語文化語義對比研究[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8.

[3]王楙.野客叢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4]夏征龍.辭海[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1998.

[5]王振亞.實用英語語言文化[M].石家莊：河北大學出版社，2004.

[6]常敬宇.漢語詞匯文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