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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光《褒城縣志》所載蘇軾牛頭寺詩考

      2014-04-10 15:58:47
      關鍵詞:一統(tǒng)牛頭縣志

      (西北大學 文學院,西安 710127)

      蘇軾是中國古代文化史上的文壇巨擘,生平著述極為宏富。南宋以來,不少學者致力于蘇軾詩歌的搜集整理,歷經(jīng)前輩時賢不斷努力,以孔凡禮整理的《蘇軾詩集》[1]、傅璇琮等主編的《全宋詩·蘇軾詩集》[2]搜羅較為完備。近年來,四川大學張志烈、馬德富、周裕鍇等經(jīng)過二十余年不懈耕耘,最終編撰出版了《蘇軾全集校注》[3]。這是迄今為止收錄蘇軾作品最多最全的蘇軾全集,堪稱蘇軾文獻研究的集大成之作,對蘇軾研究的繁榮和進一步發(fā)展厥功甚偉。盡管如此,關于蘇軾詩歌的搜集補遺工作并未完全結束。最近,我們查閱道光《褒城縣志》,發(fā)現(xiàn)一首署名蘇軾的詩歌。該書卷六《城署志》云:

      宋蘇軾常寓牛頭寺,有贈明上詩曰:“一軸金剛一炷香,雪眉雙髩任蒼蒼。去傳熊耳西來印,歸葺牛頭舊住房。風靜水聲喧竹塢,夜深云氣濕龍床。迷途盡欲僧開悟,何事年來厭上堂?!盵4]246

      《褒城縣志》所載這首“牛頭寺詩”,孔凡禮整理《蘇軾詩集》、北京大學出版社《全宋詩》、《全宋詩訂補》及張志烈、馬德富、周裕鍇主編《蘇軾全集校注》皆未收錄,近年的蘇詩補遺文章亦未提及,或為蘇軾佚詩。但此詩是否確為蘇軾所作,還需要我們對相關問題進行辨析:其一,道光《褒城縣志》關于蘇軾創(chuàng)作“牛頭寺詩”的記載是否可信;其二,蘇軾是否具備創(chuàng)作這首“牛頭寺詩”的條件;其三,這首“牛頭寺詩”是否存在并未收入蘇軾詩集,僅在褒城地區(qū)長期流傳的可能,以及此詩是否存在有人故意作偽痕跡。

      我們首先從文獻角度考察,辨析道光《褒城縣志》關于蘇軾牛頭寺詩的記載是否可信。毋庸諱言,我們所見記載這首牛頭寺詩的《褒城縣志》為清代道光間抄本,蘇軾為北宋時人,二者年代相隔久遠,以此數(shù)百年后的一條記載即斷定此詩為蘇軾所作,確嫌武斷。況且,此記載除所引詩句之外,其他文字頗為捍格難通:“蘇軾常寓牛頭寺”,“?!闭?,經(jīng)常,說明蘇軾經(jīng)常寓居牛頭寺,但從傳世文獻看,除此記載外,并無任何文獻涉及蘇軾寓居牛頭寺的記載;“有詩贈明上曰”,“明上”究竟何指,也令人難以理解。因此,僅憑道光《褒城縣志》這條似通非通的記載,即將此詩明確歸于蘇軾名下,不足以取信于人。但是,我們知道明清方志一般都是在前代志書基礎上修撰而成,關于前代的相關記載往往是承襲舊志而來,并非憑空捏造。同樣,記載蘇軾牛頭寺詩的《褒城縣志》,也是在舊志基礎上編撰而成。據(jù)光朝魁《褒城縣志敘》,此志主要是在乾隆丁酉(四十二年,1777)蕭興會、歐陽文學所輯縣志抄本基礎上,參考府志并以撰者所識憶者“刊其謬、補其漏”[4]1整理修撰而成,其中記載上有所承,并非完全僅為道光間人憑空修撰。從《敘》中“刊其謬、補其漏”等語來看,光朝魁修撰此志態(tài)度尚屬認真,并非一般的例行公事,秉承這種態(tài)度修撰的方志當不至于將沒有任何根據(jù)的記載采入其中。這樣來看,道光《褒城縣志》的相關記載當有前代志書根據(jù),關于蘇軾牛頭寺詩這條記載也應具有相關的文獻依據(jù)。從這個角度考慮,這條記載具有一定可信度。但事實是否確實如此,還需進一步考察。

      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在道光《褒城縣志》之外,同樣發(fā)現(xiàn)了有關蘇軾牛頭寺詩的記載。乾隆《大清一統(tǒng)志》卷一百八十六《漢中府·寺觀·崇慶寺》條:“崇慶寺,在褒城西南二十五里,俗呼牛頭寺,唐建。宋蘇軾有贈牛頭寺明上人詩?!盵5]241嘉慶《重修大清一統(tǒng)志》卷二百三十八《漢中府·寺觀·崇慶寺》條與之完全相同,此記載承襲乾隆《大清一統(tǒng)志》自不待言。值得注意的是,“嘉慶《重修大清一統(tǒng)志》被公認是清《一統(tǒng)志》中質量最好的一部,其原因在于纂修官學風嚴謹,考訂精審……內容較前兩志豐富而且準確”[6]145。嘉慶《重修大清一統(tǒng)志》完全承襲乾隆《大清一統(tǒng)志》關于蘇軾牛頭寺詩的記載,至少說明當時編者認為乾隆《大清一統(tǒng)志》關于牛頭寺詩這條記載可以相信。據(jù)此,我們可將道光《褒城縣志》關于蘇軾牛頭寺詩的記載上溯至乾嘉時期。

      盡管乾隆、嘉慶兩朝《一統(tǒng)志》沒有收錄牛頭寺詩的具體內容,但我們從中仍然可以獲得不少信息。首先,通過兩部志書的記載,我們可以知道牛頭寺即崇慶寺之俗稱,具體位置在“褒城西南二十五里”[5]241,建筑時間遠在唐代。其次,我們可據(jù)此對道光《褒城縣志》關于蘇軾牛頭寺詩這則文獻進行校補。如前所述,《褒城縣志》中“蘇軾常寓牛頭寺”[4]246句不合蘇軾行跡,“有贈明上詩曰”[4]246之“明上”究竟何指令人費解,整條記載顯得捍格難通。現(xiàn)在我們知道牛頭寺即褒城西南二十五里之崇慶寺。據(jù)現(xiàn)有文獻,蘇軾并未長期寓居褒城,更加不可能經(jīng)常留宿褒城西南二十五里的牛頭寺,因此,我們認為這則文獻中“蘇軾常寓牛頭寺”之“?!碑敒椤皣L”字同音而訛。從乾隆、嘉慶兩部《大清一統(tǒng)志》“宋蘇軾有贈牛頭寺明上人詩”句,可知《褒城縣志》中“有贈明上詩曰”之“上”字下當脫“人”字。如此,道光《褒城縣志》關于蘇軾牛頭寺詩的準確表述即為“蘇軾嘗寓牛頭寺,有贈明上人詩曰”,并無任何捍格之處。再次,通過兩部《一統(tǒng)志》的記載,我們可以對這首牛頭寺詩的題目進行推測:從“宋蘇軾有贈牛頭寺明上人詩”句來看,此詩題目或為《贈牛頭寺明上人》。

      更加值得慶幸的是,清代文獻之外,我們還在嘉靖二十一年(1542)成書的《陜西通志》卷三十六《民物·寺觀》“牛頭寺”條,發(fā)現(xiàn)一則關于這首牛頭寺詩的更為珍貴的文獻:“牛頭寺在褒城縣西二十五里牛頭山。東坡有詩云:‘去傳熊耳西來印,歸葺牛頭舊住房’即此?!雹賉7]1923這則文獻提到牛頭寺“在褒城縣西二十五里牛頭山”,具體方位雖與乾隆、嘉慶兩朝《一統(tǒng)志》記載的“在褒城西南二十五里”略有差異,但一以寺言,一以山言,所記皆為褒城牛頭寺當無可疑。這里明確記載“東坡‘去傳熊耳西來印,歸葺牛頭舊住房’即此”,說明蘇軾這兩句詩中寫到的“牛頭”即指褒城縣西二十五里牛頭山上之牛頭寺,且其中所引“去傳熊耳西來印,歸葺牛頭舊住房”一聯(lián)與道光《褒城縣志》所載蘇軾詩句完全一致。嘉靖《陜西通志》由時任陜西巡撫的趙廷瑞發(fā)起,關中著名學者馬理主持實際編纂工作,馬理的學術水平當然毋庸置疑,且他在編纂此書過程中具有突出的存史意識,廣泛征集采擷各類文獻多達130余種[8]42-47,編纂態(tài)度極為認真。當時及后世學者皆對這部方志評價甚高,發(fā)起修纂的趙廷瑞稱其:“考索之精,雖史傳宿訛,亦多是正?!盵7]1參與纂修的周文翰稱其:“搜采人物,閱極經(jīng)史及古今諸志、名士之集,雖斷碣殘碑,罔敢輕棄,其隱德幽貞,或遺于文人辭士之外者,又率得于先生之見聞,取善可謂廣矣;紀述事類,則凡舊志訛且漏者,皆考訂增入,綱舉目張,紀事可謂詳矣?!盵7]2051以上二人與此書關系密切,其評價或有主觀溢美之嫌,但現(xiàn)代學者同樣認為在成化《陜西志》、嘉靖《雍大記》和嘉靖《陜西通志》三部方志中,“嘉靖《陜西通志》,無論體例之嚴謹,或記事之詳確,皆遠在前兩志之上”[9]4,這一評價應無任何主觀感情因素,當為客觀求實之論。古今學者同時對這部方志給予高度評價,尤其對其考索精到、記事詳確一致肯定,說明這部方志確實值得信據(jù)。因此,我們相信嘉靖《陜西通志》關于蘇軾牛頭寺詩的記載絕非憑空虛構。目前我們雖然尚未追溯到這則文獻的明確史源,但并不能因此否定其史料價值。根據(jù)這條記載,我們至遲可將蘇軾牛頭寺詩的文獻依據(jù)上溯至明代嘉靖年間。

      通過文獻梳理,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蘇軾牛頭寺詩絕非僅見道光《褒城縣志》,乾隆《大清一統(tǒng)志》、嘉慶《重修大清一統(tǒng)志》及嘉靖《陜西通志》都曾提及蘇軾此詩,尤其嘉靖《陜西通志》所引詩句與道光《褒城縣志》完全一致,該志向以考索精到、記事詳確為古今學者稱道,我們相信其中關于蘇軾牛頭寺詩的記載必有所據(jù)。目前我們雖然尚未找到蘇軾牛頭寺詩的更早文獻,但明清方志不約而同地提及蘇軾牛頭寺詩絕非偶然,光朝魁《褒城縣志》記載“蘇軾?!矅L〕宿牛頭寺,有詩贈明上(人)”當非向壁虛造。因此,從文獻角度考察,我們認為道光《褒城縣志》關于蘇軾牛頭寺的記載應當可信。

      我們再從蘇軾行跡進行考察,看他是否具備創(chuàng)作這首牛頭寺詩的條件和可能。據(jù)道光《褒城縣志》,此詩為蘇軾寓居牛頭寺所作,乾隆、嘉慶兩朝《一統(tǒng)志》、嘉靖《陜西通志》亦將之系于牛頭寺下,說明這首牛頭寺詩并非依題懸擬之作,即作者當實際到過牛頭寺。因此,要判斷此詩是否蘇軾所作,首先需要考察蘇軾是否到過牛頭寺。翻檢蘇軾詩文,可以發(fā)現(xiàn)蘇軾《次前韻再送周正儒》一詩有“牛頭與兜率,云木蔚堆壟”[1]1586之句,且詩中“牛頭”確指“牛頭寺”,據(jù)此可知蘇軾的確到過“牛頭寺”。這樣問題似乎很容易得到解決,但事實并非如此。唐宋間稱牛頭寺者甚多,蘇軾《次前韻再送周正儒》詩中的“牛頭(寺)”指梓州郪縣西牛頭山牛頭寺,道光《褒城縣志》等記載蘇軾創(chuàng)作牛頭寺詩的牛頭寺卻在漢中褒城附近,即褒城西南二十五里之崇慶寺,二者并非一地。因此,盡管《次前韻再送周正儒》一詩提到“牛頭(寺)”,只能說明蘇軾到過梓州牛頭寺,并不能說明蘇軾到過褒城牛頭寺,更不能據(jù)此斷定蘇軾嘗寓褒城牛頭寺且贈明上人詩。

      就現(xiàn)有資料來看,除道光《褒城縣志》等明清方志之外,并無其他文獻提及蘇軾到過褒城牛頭寺,傳世蘇軾詩文亦未見涉及褒城牛頭寺的任何文字,蘇軾究竟是否到過褒城牛頭寺,并無直接而明確的文獻依據(jù),這樣我們也就不能據(jù)之判斷蘇軾是否可能創(chuàng)作這首牛頭寺詩。但是,如果我們不過分追求所謂直接的文獻依據(jù),通過考察褒城牛頭寺的地理位置以及蘇軾的相關行跡,可以斷言,蘇軾絕對不止一次經(jīng)過褒城,并且極有可能寓居牛頭寺。

      褒城地處褒斜道南段,這段驛道僅此一線,出口即在褒水入漢水處之褒城縣,因此,褒城為蜀中到關中之間的咽喉要道,無論是出蜀入關還是由關入蜀,皆須經(jīng)過褒城。牛頭寺位于褒城西南方向,由蜀入關之褒斜道,經(jīng)過褒城之前,正位于褒城正西略微偏南方向,即牛頭寺正處由蜀入關之褒斜道經(jīng)過褒城之前的驛道附近②[10]。北宋建都汴梁(今開封),由蜀至汴主要有水陸兩道,水路沿長江東下,至荊州附近再換陸路北上,陸路北出漢中,到達關中后再出關東行,其間必經(jīng)褒斜道。蘇軾一生凡三次出蜀,兩次返鄉(xiāng),數(shù)次來往蜀中與汴京之間,每次所行路線皆可勾稽而得,是否行經(jīng)褒斜道亦可約略推及:嘉祐元年(1056),蘇洵攜蘇軾、蘇轍兄弟二人離蜀進京,“發(fā)成都,過劍門,經(jīng)鳳翔府郿縣橫渠鎮(zhèn),游崇壽院,經(jīng)扶風,過長安,經(jīng)華清宮,出關中,至澠池”[11]43,“五六月間,抵京師”[11]44。父子三人出蜀路線當為陸路,必經(jīng)褒斜道,必過褒城。嘉祐二年(1057)四月七日,“母程氏卒。訃至,父子倉惶返蜀”[11]60。返蜀具體路線不詳,是否經(jīng)過褒城不得而知,可置勿論。嘉祐四年七八月,免喪;十月,“蘇軾兄弟侍洵離眉州,赴京師”[11]65,“約于十三日,初發(fā)嘉州”[11]68,“泊南井口”[11]70,“過渝州、涪州,經(jīng)明月峽,至忠州豐都縣”[11]71,此次出蜀所行為水路,不可能經(jīng)過褒城。治平三年(1066)四月二十五日,“父洵卒”[11]142;六月,“與弟轍舟載父洵之柩歸蜀。過泗州,洪澤”[11]145。此行亦為水路,同樣不可能經(jīng)過褒城。神宗熙寧元年(1068)“七月,除喪”[11]153,十月十一月間“將離眉山”[11]155,“過益昌”[11]155,“至鳳翔”[11]155,“至長安”[11]155,此次出蜀具體行程不詳,但可以肯定,所行亦為陸路,必經(jīng)褒斜道,必過褒城。此后蘇軾再未入蜀,不可能再行褒斜道,亦無緣再至褒城。通過以上梳理,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蘇軾至少兩次行經(jīng)褒斜道,即至少兩次經(jīng)過褒城:一為嘉祐元年四五月間父子三人初次離蜀入京,一為熙寧元年十一十二月間兄弟二人除父喪后出蜀還朝??疾焯K軾行跡時,還有一點需要特別注意,即蘇軾其人一向熱衷游賞佛寺、交往僧人,傳世蘇集涉及佛寺、僧人的詩作極其豐富,遇佛寺而不入,簡直不合其一貫行為。因此,我們認為蘇軾行經(jīng)褒斜道時,在到達褒城之前,寓居驛道附近的牛頭寺不足為奇,且道光《褒城縣志》明確記載其事,這一記載淵源有自,并非空穴來風,蘇軾到過褒城牛頭寺當無可疑,其間創(chuàng)作牛頭寺詩贈給牛頭寺僧亦合乎情理。

      然如上所言,蘇軾至少兩次行經(jīng)褒斜道,兩次皆有可能到褒城附近的牛頭寺,究竟其中哪一次寓居牛頭寺創(chuàng)作此詩,我們還需略作分析。道光《褒城縣志》錄牛頭寺詩尾聯(lián)為“迷途盡欲僧開悟,何事年來厭上堂”,“迷途”句既可指世人皆處“迷途”之中以待僧人開智悟理,同時亦可指作者身處“迷途”等待僧人開解度化,從詩作語氣來看,此句本意似指前者,但如從創(chuàng)作心理和深層動機來分析,詩人既然寫出“迷途盡欲僧開悟”之句,在深層意識中未必沒有對自身前途的茫然和憂慮。如這一分析無誤,且此詩確為蘇軾之作,我們基本可以判斷其具體創(chuàng)作時間:嘉祐元年父子三人離蜀赴京,蘇軾時年二十一歲,正當青春年少,至成都時,張方平尚以六科勉勵兄弟二人,此行似不應有前途未卜的“迷途”之憂;熙寧元年蘇軾與弟轍除喪還朝,但在二人居喪期間,朝廷之中正進行著劇烈的更新?lián)Q代,“早在治平三年(1066)蘇軾離京之際,宰相韓琦、參政歐陽修已經(jīng)為了‘濮議’之事而與知諫院司馬光、御史呂晦、范純仁(范仲淹子)、呂大防以及侍讀呂公著等發(fā)生了激烈的爭論,結果除司馬光外,呂晦以下全被貶逐。但不久,宋英宗崩,太子趙頊即位,就是以變法聞名的宋神宗。即位的當年(治平四年,1067),韓琦、富弼、歐陽修都解去宰相、樞密、參政之權,出任地方官。熙寧元年(1068)翰林學士王安石被召見,力陳變法大計,甚得神宗之意”[12]68-69。這些朝廷變故,蘇軾當有耳聞,蘇氏父子早在嘉祐八年乃至更早即與王安石交惡[12]67,蘇軾對神宗召王安石入對不可能無動于衷,王安石變法開始之后,蘇軾果然被“卷入這場巨大的政治風波,自此起直到他離世,其政治、學術和文藝創(chuàng)作,都與王安石的‘新法’及其變法理論‘新學’密切相關”[12]69。蘇軾或許從王安石應召入對已經(jīng)預感到自己政治前途的暗淡和渺茫。加上數(shù)年之間,父母雙亡,愛妻早逝,這些家庭變故亦當對其產(chǎn)生一定影響。從仕途前景和家庭變故兩方面分析,蘇軾此次入朝之心境不難推測,以此心境途中寓居牛頭寺,寫出“迷途盡欲僧開悟”之句自在情理之中。因此,我們認為《褒城縣志》所載牛頭寺詩當為熙寧元年十一二月間,蘇軾與弟轍除父喪后還朝途中行經(jīng)褒斜道,寓居褒城附近的牛頭寺時所作。

      通過考察蘇軾行跡,我們認為蘇軾至少兩次行經(jīng)褒斜道,兩次皆有可能寓居褒城牛頭寺,具備創(chuàng)作這首牛頭寺詩的條件。熙寧元年,兄弟二人除父喪還朝之時,朝廷局勢發(fā)生重大變化,韓琦、富弼、歐陽修解職,王安石應召入對,得到宋神宗重用,由于蘇、王交惡,蘇軾當可從王安石入對預感到自己政治前途的暗淡和渺茫,加上父母雙亡、愛妻早逝,其心境可想而知,這種心境與牛頭寺詩“迷途盡欲僧開悟,何事年來厭上堂”一聯(lián)深層意蘊中對前途的迷茫和憂慮若合符契,這首牛頭寺詩或即此年十一二月間蘇軾除父喪還朝途中的寓居牛頭寺而作。因此,從蘇軾行跡考察,我們認為道光《褒城縣志》所載蘇軾牛頭寺詩亦為可信。

      我們最后從蘇集編次流傳和文獻辨?zhèn)谓嵌瓤疾欤催@首牛頭寺詩是否存在從未收入蘇軾詩集,僅在褒城地區(qū)長期流傳的可能,并分析此詩是否存在有意作偽痕跡。蘇軾《答劉沔都漕書》云:“軾平生以言語文字見知于士,亦以此取疾于人,的事相補,不如不作之安也,以此常欲焚棄筆硯,為瘖默人,而習氣宿業(yè),未能盡去,亦謂隨手云散鳥沒矣,不知足下默隨其后,掇拾編綴,略無遺者,覽之慚汗,可為多言之戒?!盵13]1429蘇軾雖感慨劉沔掇拾編綴自己詩文不遺余力,但從“亦謂隨手云散鳥沒矣”一句來看,其本人對自己詩文的收集保存并不重視,隨寫隨散,并未刻意進行編次。因此,蘇軾的一些詩作未能收入個人別集并非偶然,尤其某些寫作地點較為偏僻、書寫方式較為特殊的作品,作者本人及當事者如不著意留存詩稿,其他人根本無緣知曉,當然更加不可能編入別集。有些作品早在蘇軾生前已經(jīng)亡佚,如蘇轍《欒城集》卷一《懷澠池寄子瞻兄》自注云“轍昔與子瞻應舉,過宿縣中寺舍,題其老僧奉閑之壁”[14]12,詩中有“曾為縣吏民知否?舊宿僧房壁共題”之句,可見兄弟二人皆有題作。然從蘇軾《和子由澠池懷舊》“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1]97句來看,蘇轍再過澠池時,已難以看到兄弟二人的題壁之作。我們現(xiàn)在見到傳世的蘇軾詩集、蘇轍詩集亦未見收錄二人的題壁詩,如果不是蘇軾、蘇轍自表其事,我們亦無緣知道二人在澠池某寺尚有題壁詩。假設澠池寺僧將蘇軾、蘇轍題壁之作抄錄下來,后人采入方志,一直流傳下來,這兩首題壁之作自然不能否認是蘇軾、蘇轍的作品。以此類彼,如蘇軾確有宿牛頭寺贈明上人詩,贈詩之后本人并未留下底稿,亦從未向人提及,編輯蘇軾詩集者自然無從收錄,然牛頭寺僧或其他知情者卻將此詩乃至其創(chuàng)作情況記錄下來。后人編纂地方志時,一些認真負責的學者搜羅材料中或發(fā)現(xiàn)這些文獻,于是將之采入方志之中,但并未引起更多學者注意,僅在褒城地區(qū)長期流傳。從兄弟二人澠池題壁詩流傳來看,這種推測并非絕無可能,只是澠池題壁在宋代早已亡佚,牛頭寺詩卻在褒城地區(qū)一直流傳下來,到清代道光年間的《褒城縣志》還有完整記錄而已。因此,我們認為從編次流傳角度考察,這首牛頭寺詩確實存在從未編入蘇軾詩集,僅在褒城地區(qū)長期流傳的可能。

      不可否認,由于蘇軾名聲過大,托名依傍者甚多。蘇軾晚年自己也感到“世之蓄軾詩文者多矣,率真?zhèn)蜗喟?,又多為俗子所改竄,讀之使人不平”[13]1429,但他本人并未能親手編定個人文集。蘇軾死后不久,又入元祐黨籍,崇寧四年(1103)“二月丁巳(初九日),詔毀《東坡集》并《后集》印板”[11]1435,宣和五年(1123)“七月十三日,令開封府,四川路、福建路毀蘇軾文集之板”[11]1437。但實際情況卻是禁而不止,“是時朝廷雖嘗禁止,賞錢增之八十萬。禁愈嚴而其傳愈多,往往以多相夸,士大夫不能頌坡詩者,便自覺氣索,而人或謂之不韻”[15]21。在這種“以多相夸”心理驅動下,出現(xiàn)一些偽造依托之作更加不足為奇。南宋之后,蘇軾詩文常盛不衰,即使在明代普遍否定宋詩的情況下,蘇軾名聲依然如日中天,蘇軾詩集多次刊刻[16]145-146。梁啟超曾言:“有名人的作品,贗品很多,名氣愈大,假得越厲害”,“盛名之下,最易盜竊,傳抄的人,輾轉加入,于是愈假愈多,愈多愈假”[17]5014。蘇軾正是這樣一位具有“盛名”的詩人,對于署名“蘇軾”的作品自然應該慎之又慎。近年來,蘇詩輯佚固然取得了巨大的成績,但也存在著一些問題,劉尚榮[18]45-51、馬德富[19]52-56、胡建升[20]98-100等多位學者已分別撰文探討,我們在蘇詩輯佚過程中自然應該引以為戒。

      從文獻辨?zhèn)谓嵌瓤?,這首署名蘇軾的牛頭寺詩是否存在作偽痕跡呢?依據(jù)文獻作偽的一般規(guī)律,無論以任何目的、依托哪位名人,這些偽托作品能夠流傳開來為人所知都是實現(xiàn)作偽目的的基本前提,任何一個正常的作偽者都絕不會將自己偽造的作品秘不示人,僅僅用來自我欣賞,或將之藏至極為偏僻的所在,而不希望任何人看到。按照作偽的不同目的,偽造出來的作品亦當有不同特點,通過偽造作品說明被依托者的某些情況,偽造作品一般需要涉及一些較為重要的問題,依托名人以自重,作品中的人事能與被依托者關系密切,最好是眾所周知的人物最為理想。但這首署名蘇軾的牛頭寺詩僅見于道光《褒城縣志》、乾隆和嘉慶兩朝《一統(tǒng)志》及嘉靖《陜西通志》等方志之中,而不見于其他文獻記載,說明此詩并非有人故意作偽,而是自然保存于當?shù)匚墨I之中。從詩歌內容來看,全詩只是對牛頭寺僧的簡單描寫和問候,深層意蘊中或許包含一些作者對自身前途的迷茫和無助,此外并無任何特殊之處。道光《褒城縣志》、乾隆和嘉慶《一統(tǒng)志》中提及牛頭寺詩中的“明上人”與蘇軾交往極為有限。蘇軾《南華寺》詩中雖有“可憐明上座,萬法了一電”[1]2061之句,然此“明上座”顯然指的是追趕六祖惠能之“惠明”,與牛頭寺“明上人”無涉。周紫芝《竹坡詩話》記載:“有明上人者,作詩甚艱,求捷法于東坡,東坡作兩頌以與之……”[21]348此“明上人”是否即牛頭寺“明上人”,別無旁證,但牛頭寺詩中有“雪眉雙髩任蒼蒼”、“何事年來厭上堂”等語,知贈詩之時牛頭寺之明上人已相當衰老,其年齡當遠遠大于蘇軾,似與問詩東坡之“明上人”并非一人。除此牛頭寺詩外,亦無其他文獻涉及蘇軾與牛頭寺僧交往的問題,即使有意作偽,恐怕亦不至選擇如此偏僻罕見人物為之。因此,從文獻辨?zhèn)谓嵌瓤疾?,這首牛頭寺并不存在有意作偽痕跡。

      通過考察蘇集編次流傳,并從文獻辨?zhèn)谓嵌确治?,我們認為蘇軾本人對其詩文搜集編次并不重視,《褒城縣志》所載牛頭寺詩確實存在從未收入蘇軾詩集,僅在褒城地區(qū)長期流傳的可能;這首牛頭寺詩長期以來僅流傳于褒城地區(qū),內容并無任何特殊之處,且其中所涉牛頭寺明上人偏僻罕見,這不符合文獻作偽的一般規(guī)律。因此,我們認為從蘇集編次流傳和文獻辨?zhèn)谓嵌瓤疾欤瑯硬荒芊裾J道光《褒城縣志》所載牛頭寺詩為蘇軾所作。

      綜上所述,從文獻記載角度考察,道光《褒城縣志》關于蘇軾牛頭寺詩的記載淵源有自,乾隆、嘉慶兩朝《一統(tǒng)志》、嘉靖《陜西通志》皆可佐證,并知此詩題目或為《贈牛頭寺明上人》;從蘇軾行跡考察,蘇軾確實到過褒城,且極有可能寓居牛頭寺,具備創(chuàng)作此詩的條件,具體時間當為熙寧元年蘇軾與弟轍處理父喪還朝途中,蘇軾當時心境與詩歌內容十分契合;從蘇集編次流傳和文獻辨?zhèn)谓嵌瓤疾?,此詩確實存在并未收入蘇軾詩集,僅在褒城地區(qū)長期流傳的可能,且并無明顯有意作偽痕跡。因此,我們認為道光《褒城縣志》所載牛頭寺詩為蘇軾佚作當無可疑,應當據(jù)以補遺。

      注釋:

      ①“去傳熊耳西來印”之“印”,點校本《陜西通志》作“叩”字,影印本嘉靖《陜西通志》亦確似“叩”字,然版刻書籍“印”、“叩”二字字形極為接近,當屬形近而訛。

      ②關于褒斜道路線及行程、驛路,等主要參考嚴耕望《唐代交通圖考》,嚴氏所考雖為唐代交通,但褒斜道在唐宋間變化不大,具體路線基本相同,可據(jù)之考察蘇軾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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