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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學學術精神、學術方法探析

    2014-03-29 18:59:43
    東方論壇 2014年1期
    關鍵詞:宋學義理學術

    宋 亞 莉

    (山東大學 儒學高等研究院,山東 濟南 250100)

    宋學學術精神、學術方法探析

    宋 亞 莉

    (山東大學 儒學高等研究院,山東 濟南 250100)

    宋代是中國古代學術的中興期,與漢學今文經(jīng)學大異的宋代義理之學,蘊涵著極其寶貴的學術精神和研究方法。宋代學術精神主要包括懷疑精神、兼容并包精神、建構全局理念、自立其學精神和天下為己任的精神,宋學研究方法則主要有疑古、學習釋道之長、建構學術全局等。通過對宋學學術精神、方法的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其發(fā)展之緣由和得失,從而對當今研究者有所啟迪。

    宋學;學術精神;研究方法

    有宋一代之學術,較之前代煥然而變。陳寅恪先生論宋代學術說:“宋代學術之復興,或新宋學之建立是已”,“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shù)千載之演進,造極于趙宋之世”。[1](P39)認為宋學是中國古典學術的復興,謂研究者“以宋元為衰世,學術文章,卑劣不足道者,則實大誤也”。[2](P12)可知宋學之博大精深,有諸多可待認識與發(fā)掘之處?;诖?,本文對宋學之學術精神與研究方法加以解析,以期對今日之研究者有所啟迪。問題展開之前,先對本文所謂的“宋學”加以界定,《四庫總目·經(jīng)部總敘》載:“國初諸家,其學征定不誣,及其弊也瑣,要其歸宿,則不過漢學﹑宋學兩家互為勝負?!盵3](P1)其中所謂的宋學,主要指有宋一代的義理之學,而漢學,則是相對宋學而言的章句訓詁之學。廣義的﹑包含宋代的文學﹑史學﹑哲學﹑科技以及后代利用宋人學術研究方法﹑闡釋宋人學術思想的著作等研究學問不在本文的討論之中。

    一、宋學的學術精神和學術方法

    (一)懷疑精神。懷疑精神是宋代最具代表性的精神。如宋學中的陸學公開提倡以懷疑精神為學﹑治經(jīng)。陸九淵《象山集》載:

    為學患無疑,疑則有進,孔門如子貢即無所疑,所以不至于道。[4](卷35)

    讀《論語·學而》即疑有子三章。[4](卷36)

    最會一見便有疑,一疑便有覺,后嘗語學者曰:“小疑則小進,大疑則大進?!盵5](卷上)

    陸九淵認為,為學最需要顧慮的就是沒有懷疑精神,懷疑是推進學問進步的關鍵,讀則質疑,質疑則有思考﹑進步,將質疑與治學緊密聯(lián)系。宋儒的懷疑,主要從兩個方面展開,首先是對傳世經(jīng)典文本的懷疑與辨?zhèn)?。儒學經(jīng)典諸如《詩》﹑《書》﹑《禮》﹑《易》﹑《春秋》,都在宋儒的質問之中。如歐陽修的《易童子問》:

    童子問曰:“《系辭》非圣人之作乎?”曰:“何獨《系辭》焉?《文言》、《說卦》而下,皆非圣人之作,而眾說淆亂,亦非一人之言也。昔之學易者,雜取以資其講說,而說非一家,是以或同或異,或是或非,其擇而不精,至使害經(jīng)而惑世也。然有附托圣經(jīng)其傳已久,莫得究其所從來而核其真?zhèn)??!盵6](卷3)

    “附托圣經(jīng)其傳已久,莫得究其所從來而核其真?zhèn)巍?,談到的就是?jīng)典被后人附會而失其本真面貌,同樣,朱熹質疑古今文《尚書》,言:“今文乃伏生口傳,古文乃壁中之書……況又是蝌蚪書,以伏生《書》字文考之,方讀得,豈有數(shù)百年壁中物,安得不訛損一字?又卻是伏生記得者難讀,此尤可疑。今人作全書解,必不是。”[7](卷78)“此尤可疑”﹑“必不是”鮮明地表明了朱熹的懷疑態(tài)度。對傳世經(jīng)典懷疑之外,宋儒對漢唐解經(jīng)注疏方法加以質疑與檢討:

    王弼注《易》,元不見道,但卻以老、莊之意解說而已。[8](卷1)

    至晉宋齊梁魏隋唐之間,人知訓詁而不知經(jīng),斷折其言而不顧理,散而為章句,竊而為進取之術,君子不以為成德,小人假以文奸言。甚哉!生民不見六經(jīng)之用久矣!天下國家安治乎![9](卷6)

    從引文可知,宋儒的檢討主要集中在三點:沒有統(tǒng)攝全局的思想,即“元不見道”;訓詁地位高于六經(jīng),即“人知訓詁而不知經(jīng)”;斷經(jīng)離理﹑繁瑣離散,即“斷折其言而不顧理,散而為章句”?;诖巳c,宋儒不僅批評與質疑王弼《易》注﹑《尚書》孔安國傳,而是對《詩經(jīng)》毛傳鄭箋﹑《三禮》鄭玄注﹑《春秋》三傳及何﹑杜﹑范三家注,孔穎達《五經(jīng)正義》等一一檢討質疑。宋儒質疑傳世經(jīng)典自有其方法,朱熹曾明確提出:

    熹竊謂生于今世而讀古人之書,所以能別其真?zhèn)握?,一則以其義理之所當否而知之;二則以其左驗之異同而質之。未有舍此兩涂而能直以臆度懸斷之者也。[10](卷23)

    朱熹明確提出兩種路徑來辨古書之真?zhèn)?,即義理法,佐驗法。所謂義理,《經(jīng)學理窟·義理》中談到:“有急求義理復不得,於閑暇有時得”;《二程遺書》載:“或讀書講明義理;或記古今人物,別其是非;或應事即物而處其當,皆窮理也”,可知宋儒的義理主要指經(jīng)由深思而表現(xiàn)在外的諸如講明道理﹑明辨是非﹑恰當處事。所謂佐驗,就是類比﹑比較,或將所疑之古與同時之作品﹑人物等參校而得出結論。且以朱熹之具體分析為例:

    某嘗疑孔安國書是假書。比毛公詩如此高簡,大段爭事,漢儒訓釋文字,多是如此,有疑則闕。今此卻盡釋之,豈有千百年前人說底話,收拾于灰燼屋壁中與口傳之余,更無一字訛舛!理會不得。兼小序皆可疑?!瓫r先漢文章,重厚有力量,今大序格致極輕,疑是晉宋間文章。況孔書至東晉方出,前此諸儒皆不曾見,可疑之甚。[7](卷78)

    《詩》序實不足信。向見鄭漁仲有《詩辨妄》,力詆《詩》序,其間語言太甚,以為皆是村野妄人所作。始亦疑之,后來仔細看一兩篇,因質之《史記》、《國語》,然后知《詩》序之果不足信。[7](卷80)

    朱熹此兩引文,第一則以義理法為主,第二則以佐驗法為主。宋代士階層之質疑,至宋神宗時已經(jīng)極大發(fā)展,司馬光在宋神宗熙寧二年六月的《論風俗札子》中論當時社會風俗:

    新進后生,未知臧否,口傳耳剽翕然成風,至有讀易未識卦爻,已謂十翼非孔子之言;讀禮未知篇數(shù),已謂周官為戰(zhàn)國之書;讀詩未盡周南、召南,已謂毛鄭為章句之學;讀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謂三傳可束之高閣。循守注疏者謂之腐儒,穿鑿臆說者謂之精義。[11] (卷45)

    司馬光批評科場后生追隨社會時尚風俗,懷疑儒家經(jīng)傳,不守漢唐注疏,說明當時社會的疑古之風和變革漢學之風已蔚然成勢。值得注意的是,宋學質疑的大前提是儒家經(jīng)典的神圣與權威,宋人認為周公﹑孔子及其經(jīng)說是完美無缺的,但后人給予了極大的破壞:

    銘曰:“圣人既沒經(jīng)更焚,逃藏脫亂僅傳存,眾說乘之汨其原,怪迂百出雜偽真,后生牽卑習前聞,有欲患之寡攻群,往往止療以膏薪。”[12](卷28)

    自孔子沒,諸儒蜂奮,或言魯禮,或論周制,或道夏商,家自為書,決不相通。又讖緯詭異,附經(jīng)造說,誼無足據(jù)。[13](卷42)

    宋人的理念是顯而易見的,孔子死后道術分裂,門人各自傳道,全經(jīng)已湮沒在典籍的焚毀和竄亂之中,殘缺不全,增益﹑附會,致使經(jīng)典內部也極為矛盾?!凹烂魈谜撸T儒之言不同……王肅以為上帝即昊天,鄭康成謂昊天為皇大帝,五帝為太微五帝。王﹑鄭二說即顯,學者爭為執(zhí)辯,雖天子亦不能果定其文。”[13](卷42)后人的增益附會極大地破壞了經(jīng)典,因而宋人所有的質疑,對經(jīng)典文本的真?zhèn)?,對注疏的檢討,都是以恢復儒家文化的原旨為目的。雖有懷疑,卻絲毫不會動搖儒家的價值觀。所以宋儒被后人視為淆亂圣經(jīng)的做法,在他們自己看來,卻是士階層知識分子不可推卸的道義的組成部分,不僅談不上對經(jīng)典權威的褻瀆,恰恰是追尋圣經(jīng)賢傳的原貌,重新找回儒家文化原有的內在價值,這是回歸宋學之最初所必須清楚的。

    (二)兼容吸收的學術包容精神。宋學包容的學術精神首先體現(xiàn)在對待釋道的態(tài)度。與漢學排斥釋道的精神截然不同,宋學吸收釋道為我所用。宋儒意識到釋道對宋學的沖擊,并提倡從中學習,歐陽修談到:

    夫物極則反,數(shù)窮則變,此理之常也。今佛之盛久矣,乘其窮極之時,可以反而變之,不難也。昔三代之為政,皆圣人之事業(yè),及其久也,必有弊。故三代之術皆變,其質文而相救,就使佛為圣人,及其弊也,猶將救之,況其非圣者乎?[12](卷17)

    以歐陽修為代表的士階層看到了佛學的發(fā)展之盛,并敏銳地指出佛學“窮極之時”,正是宋學發(fā)展之機,所謂“乘其窮極之時,可以反而變之”,正是兼收佛教精華為我所用的態(tài)度。這種滲透,在宋學各個派別中都能找到痕跡,《四庫總目提要》載:

    今所錄者,大旨以濂、洛、關、閩為宗。而依附門墻,藉詞衛(wèi)道者,則僅存其目。金谿、姚江之派,亦不廢所長。惟顯然以佛語解經(jīng)者,則斥入雜家。[3](P769)

    濂﹑洛﹑關﹑閩指宋學周敦頤﹑二程﹑張載﹑朱熹為代表的四派,四庫館臣在編書之時發(fā)現(xiàn)了諸多的“顯然以佛語解經(jīng)者”,將其斥入雜家,恰可以反證佛教對其影響之深。佛﹑道精于哲學思辨,其導引的終極則是寂滅空虛,這不僅于中國士階層的事功之求相去甚遠,更與中國古代宗法社會制度和社會倫理極有隔閡。宋代的學術發(fā)展,是儒學與佛道激烈爭據(jù)的發(fā)展,是宗教思想與人文思想爭斗的結果,最終宋儒的勝利,也是吸收儒﹑佛的精華充實自己的結果,宋儒的聰明之處,正是在于其吸收性的批判。宋學的代表性人物不僅展現(xiàn)了時代學術研究者的直覺和才智,更展現(xiàn)了知識分子應有的兼容精神。值得注意的是,宋學的形成,并非儒佛道三家合流為一家,而是三家相互沖突﹑相互激蕩﹑相互滲透﹑相互吸收,形成以儒為本﹑兼采釋道的新儒學。這一點,已經(jīng)被宋學研究者所證實。①漆俠先生在《宋學的發(fā)展和演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一書中指出,“所謂‘三教合流’(或合流趨勢)云云,不過是一種幻覺而已,社會現(xiàn)實中是不存在的。”并指出,宋學形成是儒佛道三家相互沖突、相互激蕩、相互滲透、相互吸收,形成以儒為本、兼采釋道的新儒學。這亦可說明宋學的吸取他學之長。宋學兼容佛學的方法,有兩個層面。其一,壯大自身力量,發(fā)展自身優(yōu)勢:

    老氏衰而佛氏之學出焉,佛氏始于梁達磨,盛于唐,至今而衰矣。有大賢者出,吾道其興矣夫!”[4](卷35)

    禮義者,勝佛之本也。今一介之士知禮義者,尚能不為之屈,使天下皆知禮義,則勝之矣。此自然之勢也。[12](卷17)

    今堯、舜三代之政,其說尚傳,其具皆在。誠能講而修之,行之以勤而浸之以漸,使民皆樂而趣焉,則充行乎天下,而佛無所施矣。[12](卷17)

    以賢者引領﹑宣揚儒家禮義﹑講修儒家學說,使民“樂而趣”,使得宋學自身強大而“充行乎天下”,此為宋學之壯大自身。其二,吸收對方的長處,為我所用。宋學融匯釋道主要體現(xiàn)在兩點:一是多維立體的思維方式;二是通暢明簡的疏解方法。宋學的思維方式以儒家為本,兼收釋道之長。中國傳統(tǒng)的思維方式是觀察﹑歸納,如老子,從一個出發(fā)點觀點一個實物,重在比較;至莊子,思維方式為之一變,實現(xiàn)了多維面的思考,鼓盆而歌﹑堅白之論皆是此類,先秦道家提倡心齋﹑坐忘,提倡虛無﹑玄妙之變中更有抽象與思辨的思維。東漢佛教傳入,“思悟”的思維方式結合思辨得以長足的進步與發(fā)展,佛之體悟,有如立地成佛,講究頓悟而立時體會了佛心。宋學的思維方式,如多角度思辨﹑“天心即我心”,就是從釋道中汲取營養(yǎng),進而發(fā)展成為自己的思維方式。宋學的疏解方法,具有深入簡出通暢之特點,這從佛經(jīng)注疏中汲取了不少營養(yǎng)。六朝時期佛教學者撰寫的大量經(jīng)論注疏,采取即是深入簡出通暢的義理疏通的方法,即所謂的義疏之學,成為與禪學并存的佛教宣傳方法,隋唐時期士階層中已經(jīng)有所使用,但仍然堅守“疏不破注”的原則,宋學變佛教的義疏為義理,提升為獨具特色的宋學之疏解方法。此外,宋學的兼容并蓄還體現(xiàn)在宋學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思維。如周敦頤《易說》 帶有儒道揉和的特色,表現(xiàn)出道教思想對儒學的滲透,其《太極圖說》卻是依據(jù)《周易》陰陽之哲理,提出了一個與佛學相抗衡的宇宙生成論。這是宋儒的高妙之處。

    宋學的兼容并包精神,亦體現(xiàn)在宋學內部各學派之間互相學習﹑互相支持,既同時期和諧并存,又跨時代師承發(fā)展。宋學學派眾多,既有官學派之荊公新學,也有在野之學如張載關學,更有洛學﹑閩學,陸氏心學,以及與朱熹閩學對應的湖湘學派﹑呂祖謙的金華學派。各派師承關系明顯,朱熹上承二程,重視個人存心修行與講學著述,看重拓展內在之道;王陽明上承陸九淵,強調通過建功立業(yè)弘揚先王之道;王安石﹑范仲淹﹑歐陽修一脈則開展新儒學的嘗試。宋學的包容精神,使得他學為宋學所用,也使得宋學內部不同派別之間和諧共存,最終極大地發(fā)展了宋學,這是宋學優(yōu)于是前代學術之處。

    (三)建構全局的學術理念精神。從學術發(fā)展的內在脈絡來講,這是宋學疑古精神發(fā)展的繼續(xù),也是兼容并蓄精神之必然階段。懷疑是學術變革之前提,是對漢學的反動,是欲立先破之“破”;而兼容并蓄精神,則是融匯百家之長而出新意的力量積蓄,在此兩點的基礎上,引發(fā)了宋學建構全局的觀念。鄧廣銘先生曾談到,宋學是作為漢學的對立物而出現(xiàn)的,它乃是漢學所引起的一種反動。漢學所做的工作是輯補﹑校正﹑訓詁,就是考據(jù)與訓詁的研究方法,為了解說一個字,考據(jù)甚至花費三五千字,宋學從章句之學中脫離而出,從經(jīng)書的要旨﹑義理去探究豐富的內涵,進而闡釋微言大義。變微觀為宏觀,學術因而為之一變。漆俠先生在《宋學的發(fā)展和演變》中也指出:

    以義理之學的宋學代替了漢學的章句之學,其主要的、基本的區(qū)別在于:漢儒治經(jīng),從章句訓沽方面入手,亦即從細微處入手,達到通經(jīng)的目的,而宋儒則擺脫了漢儒章句之學的束縛,從經(jīng)的要旨、大義、義理之所在,亦即從宏觀方面著眼,來理解經(jīng)典的涵義,達到通經(jīng)的目的??傊?,從方法論上說,漢學屬于微觀類型,而宋學則屬于宏觀類型。在我國古代學術發(fā)展史上,宋學確實開創(chuàng)了學術探索的新局面,并表現(xiàn)了它的新思路和新方法。①漆俠先生學術觀點尤其是宋學的相關研究師承鄧廣銘先生,其《宋學的發(fā)展和演變》中不少觀點從鄧廣銘先生而出。

    漆俠先生指出了宋學在宏觀構建的學術理念,并肯定宋學的宏觀型學術理念,開創(chuàng)了學術探索的新局面,并表現(xiàn)其所自成體系的思路與方法。宋學之建構全局的學術理念有一個逐步完善和實現(xiàn)的過程。首先,明確經(jīng)典的權威與神圣。針對漢唐“人知訓詁而不知經(jīng)”的情況,重新確立經(jīng)典高于注疏,明確經(jīng)傳的主次關系,《朱子語類》載:

    圣經(jīng)字若個主人,解者猶若奴仆。今人不識主人,且因奴仆通名,方識得主人,畢竟不如經(jīng)字也。[7](卷11)

    朱熹在這里把經(jīng)與解經(jīng)的注疏的關系形象地比喻為主仆關系,經(jīng)之重要位置得以凸顯。此外,宋學在隋唐九經(jīng)的基礎上增加《論語》﹑《孝經(jīng)》﹑《爾雅》,宋神宗熙寧二年,又加入《孟子》,成為十三經(jīng)。宋立十三經(jīng),是對儒家經(jīng)典權威的重新確立。在此基礎上,宋學進而在經(jīng)中確立核心,即四書:《大學》﹑《論語》﹑《中庸》﹑《孟子》。宋儒以四書為經(jīng)之核心:

    學者當以《論語》、《孟子》為本?!墩撜Z》、《孟子》既治,則六經(jīng)可不治而明矣。[8](卷25)

    今學者不如且看《大學》、《語》、《孟》、《中庸》四書,且就見成道理精心細求,自應有得。待讀此四書精透,然后去讀他經(jīng),卻易為力。[7](卷115)

    四書的提出,是博學多識的宋儒精英群體集體思考的結果,也是被宋代整個士階層接受和認同的,《宋史·道學傳》載:

    仁宗明道初年,程顥及弟頤寔生,及長,受業(yè)周氏,已乃擴大其所聞,表章《大學》、《中庸》二篇,與《語》、《孟》并行,于是上自帝王傳心之奧,下至初學入德之門,融會貫通,無復余蘊。[14](卷427)

    宋學將《孟子》由子部入經(jīng)部,是宋學的一個創(chuàng)舉。孟子的重要性,唐韓愈已有強調,認為他是先秦諸子中周孔之道的惟一傳人,韓愈言“始吾讀孟軻之書,然后知孔子之道尊?!?“表章《大學》﹑《中庸》二篇,與《語》﹑《孟》并行”,以《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為四書,“上自帝王傳心之奧,下至初學入德之門,融會貫通,無復余蘊”。宋代學者認為四書在六經(jīng)之上,是整個儒家經(jīng)典的基礎。經(jīng)典﹑經(jīng)典的核心都得以明確。

    其次,針對漢唐注疏“斷折其言而不顧理”﹑“元不見道”,宋學著力于對經(jīng)傳疏解的“道”的探索。一方面改“六經(jīng)注我”為“我注六經(jīng)”,宋儒提出“學茍知本,六經(jīng)皆我注腳”,將注疏之人的思想加入;另一方面,強調義理至上,以義理代替章句訓詁,通過義理之學探討儒家經(jīng)學內部的深刻大義:

    義理之學,亦須深沉方有造,非淺易輕浮之可得也。蓋惟深則能通天下之志,只欲說得便似圣人,若此則是釋氏之所謂祖師之類也。[15](卷68)

    宋代義理之學追求深沉﹑有造,以深通天下之志。宋學之趨向義理的探索,不等于說在具體研究方法上視章句為無物,如朱熹曾談及:“字畫音韻,是經(jīng)中淺事,故先儒得其大者,多不留意。然不知此等處不理會,卻枉費了無限辭說牽補,而卒不得其本義,亦甚害事也。非但《易》 學,凡經(jīng)之說,無不如此。[10](卷23)宋儒極重視章句訓詁于此可見。此外,道﹑心學說的融入,也是宋學優(yōu)于前代之處。宋學強調的是對經(jīng)典中蘊含的“圣人之道”的發(fā)掘和闡發(fā),宋學重視經(jīng)典文本的重要性,但更重視“以心明經(jīng)”,在“典冊”之外去尋求“圣人之心”,所謂的求道之心,以宋儒精英之才智,清醒地看到漢學之利弊,漢學章句訓詁之繁瑣成為束縛學術發(fā)展至枷鎖。破此枷鎖,宋學方能更生,因而“簡易”之學是宋學的又一特點。這一點是從佛學中的“頓悟”中汲取了營養(yǎng),宋學去繁就簡達到了什么程度?宋儒提出,打破家法門戶,“即經(jīng)求道”,直接經(jīng)由原典而近“圣人之心”﹑“圣人之道”,宋學遠超漢學,建立新的解釋范式之價值也在此。直至宋學發(fā)展至明,陸派王守仁直接以心解經(jīng):

    六經(jīng)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陰陽消息者也;《書》也者,志吾心之紀綱政事者也;《詩》也者,志吾心之歌詠性情者也;《禮》也者,志吾心之條理節(jié)文者也;《樂》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誠偽邪正者也?!柿?jīng)者,吾心之記籍也。而六經(jīng)之實則具于吾心。[16](卷下)

    宋學經(jīng)由提四經(jīng),創(chuàng)義理,融道﹑心學,進而構建起整個宋學的四書義理之學的學術框架,宋學建構全局的理念得以逐步完善并最終實現(xiàn)。

    (四)自立其學的學術精神。宋學作為一種學術的建構過程,與建構全局理念同時展現(xiàn)的還有其自立其說的學術精神。這是陳寅恪先生極力推崇宋學﹑認為“宋代學術之復興,或新宋學之建立”的內在學術蘊含,這種精神也陳寅恪一直倡導的“獨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①“獨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是陳寅恪先生推崇的,如陳寅恪在1953年《對科學院的答復》中說:“研究學術,最主要的是要具有自由的意志和獨立的精神。沒有自由思想,沒有獨立精神,即不能發(fā)揚真理,即不能研究學術?!毩⒕窈妥杂梢庵臼潜仨殸幍模翼氁陨罓??!磺卸际切∈?,惟此是大事?!庇袃仍诘钠鹾宵c。獨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在最具時代氣息最為敏銳的士人中產(chǎn)生,可稱之為文化的先覺者。陳寅恪先生曾談到,北宋之智圓提倡中庸,甚至以僧徒而號稱中庸子,并自為傳以述其義。其年代猶在司馬君實作《中廣義》之前,似亦于宋代新儒家為先覺。宋史的研究者漆俠亦談及智圓綰連了儒佛兩家的思想,智圓認為儒釋兩家“言異而理貫”;儒家“中庸之道”亦即佛家的“中道義”,“中庸者,龍樹所謂中道義也”。而晁迥,則是宋代士大夫中援佛入儒的先驅者。鄧廣銘先生曾談到,晁迥“確實是熔冶了儒釋道三家學說于一爐的一個人”,他“吸收和汲引釋道兩家心性義理之學于儒家學說之中”,以智圓﹑晁迥為代表的宋代士大夫之先覺者,引導了整個宋代士階層的覺醒與反思,宋學的自立其學的精神逐漸展現(xiàn)。宋神宗問劉彝之師胡瑗與王安石孰優(yōu),劉彝回答說:

    胡瑗以道德仁義教東南諸生時,王安石方在場屋中修進士業(yè)?!紟煯攲氃?、明道之間,尤病其失。遂明體用之學以授諸生,夙夜勤瘁,二十余年,專切學校,始自蘇湖,終于太學,出其門者無慮二千余人。故今學者明夫圣人體用以為政教之本,皆臣師之功,非安石比也。[17](卷10)

    劉彝之言或有對其師的崇拜,然宋儒之獨立自由之思想精神于其中歷歷可見。宋學作為一個整體有自己的理念和精神,宋學之下各派別也有自己的觀念和追求。宋學儒所堅持和追求的自立其學,使得宋儒在學術上給自己提出了更高于前人的理想和目標,這就是勝于“俗學”的﹑以“涉獵該博”為基礎的厚積薄發(fā)型學術。宋儒的自立其學,是建立博學之上,這是其學術精神的可敬之處,也是學術方法的可取之處。錢穆曾談到過:

    宋學之博,遠超唐賢,只觀《通志堂經(jīng)解》所收,可見宋代經(jīng)學之一斑。至史學如司馬光《資治通鑒》,鄭樵《通志》,李燾《續(xù)資治通鑒長編》等,其博大精深,尤非唐人所及。而南宋尤盛于北宋。即易代之際人物,如王應麟、胡身之、馬端臨等,其博洽淹雅,皆冠絕一代。世疑宋學為疏陋,非也。即如朱子,其學浩博,豈易窺其涯涘![18](P859)外王”,鮮明地將內心之修養(yǎng)置于外在事功之上,看似與政治﹑社社會的關系疏遠了,然依然得到南宋統(tǒng)治者的支持和扶植,成為居于意識形態(tài)主導地位的顯學。宋儒能夠與社會政治緊密相連,眼界學術門徑極為開闊,將文章子集﹑經(jīng)史博古與政事治平聯(lián)系。故而其“天下為己任”的精神與關注時政的心態(tài)尤為突出。宋代的學者,似乎比任何一個時代之士在實踐上實現(xiàn)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這是其他時代的知識分子所難以企及的?!端问贰し吨傺蛡鳌份d:

    仲淹泛通《六經(jīng)》,長于《易》,學者多從質問,為執(zhí)經(jīng)講解,亡所倦。嘗推其奉以食四方游士,諸子至易衣而出,仲淹晏如也。每感激論天下事,奮不顧身,一時士大夫矯厲尚風節(jié),自仲淹倡之。[14](卷314)

    仲淹推行慶歷新政,支持響應者就有變革經(jīng)學的宋初“三先生”胡瑗﹑孫復﹑石介。而這些人,也是宋學明體適用之學的最高提倡者,將學術研究與國家﹑社會發(fā)展聯(lián)系,凸顯了宋儒的天下公心。宋章如愚《山堂考索》載:

    宋儒展現(xiàn)了高于前人的學術眼光和開拓精神,這在宋代士階層的精英群體中如歐陽修﹑王安石﹑二程﹑張裁﹑兩蘇以及朱熹﹑陸九淵等人的思想中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正是這種自立其學,使得宋學在中國學術史上占據(jù)了極其重要的位置。

    (五)天下為己任的學術精神。宋學的發(fā)展,與士階層的士人文化承當精神和社會參與意識密切相關。宋代的士階層是最具家國精神的,范仲淹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思想,是整個宋代士階層經(jīng)世致用﹑積極參與社會政治的嚴正的淑世主義思想的濃縮,也是宋學傳承后世的精華所在,即錢穆所言“以天下為己任,此乃宋﹑明學者惟一精神所寄?!彼未看蠓虻氖咳艘庾R有了高度自覺,如張載解“黃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曰:“橫渠先生曰君逸臣勞,上古無君臣尊卑勞逸之別故制以禮垂衣裳而天下治,必是前世未得如此?!?宋學的發(fā)展始終與社會政治形勢密切相關,宋學的領軍式人物不少在朝廷擔任要職,如宋仁宗時期的范仲淹,仁宗﹑英宗時期的王安石﹑司馬光﹑蘇軾等;即使在宋學發(fā)展后期,二程“洛學派”和朱熹﹑陸九淵等其宋學研究“重內圣,輕

    宋初士以浮靡相高,以雕刻相尚。體用之學懵然未之知也,公以身先之。其文《書》、《詩》、《禮》、《樂》,其言仁義道德,其容肅如也,聽其言粹如也。經(jīng)義、治事各名其齋,文藝、節(jié)義隨類而處,雅歌投壺以紓其情,公服終日以肅其躬。學者明體用以為政教之本,先生之力居多焉。[19](卷30)

    漢代的通經(jīng)致用之學頗為粗糙和生硬,“以經(jīng)術飾吏事”漢代雖有,但以《春秋》決獄,以《禹貢》治水,以《三百篇》當諫書,以《孝經(jīng)》平盜賊,在現(xiàn)實面前幼稚而可笑。宋儒對社會政治的參與使其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尊榮,宋儒已經(jīng)意識并且身體力行的,是將社會重建與文化重建相一致。以文化之重建引導社會之重建,這是宋儒“天下為己任”學術精神的最集中展現(xiàn)。這種在宋學發(fā)展初期就提倡的﹑貫穿于整個宋學研究中的提倡“明體達用”之學,是宋學“天下為己任”精神之源,士子通過攻習儒家經(jīng)典,便能明儒道,成才器,建功業(yè)。輔成王道。此經(jīng)范仲淹﹑王安石﹑歐陽修等人倡導而得到宋代士階層的廣泛擁護,是宋代“天下為己任”學術精神的最好注腳。

    二、宋學學術精神、學術方法發(fā)展之緣由

    宋學的發(fā)展是學術發(fā)展之時代必然。將宋學放在整個中國學術發(fā)展史考量,宋學之變是學術發(fā)展之必然。漢代獨尊儒術,儒學立為官學,既是儒學的大發(fā)展,又為其衰亡埋下了種子。儒學的神化,使其喪失了兼容他家的胸襟;儒學的經(jīng)化,使其陷入繁瑣和門戶之見的泥沼中。這兩點使其漸失其鮮活的生命力。佛教約于東漢明帝時傳入中國,魏晉南北朝至唐,經(jīng)由與儒﹑道的論爭,以其思維精辨﹑適應社會人心之需而漸漸發(fā)展,對傳統(tǒng)經(jīng)學造成極大沖擊,皮錫瑞在《經(jīng)學歷史》中指出:“經(jīng)學自唐以至宋初,已陵夷衰微矣!然篤守古義,無取新奇;各承師傳,不憑胸臆,猶漢﹑唐注疏之遺也?!爆F(xiàn)實的情形就是宋學如果堅守漢學之法,經(jīng)學仍以訓詁注疏為主,不能從哲學的高度提供現(xiàn)實存續(xù)發(fā)展的足以與佛道抗衡的滿足人心的世界觀和道德觀,這是儒學的必將淘汰之路,粗糙的天人感應之學在精辨的佛道理論面前顯得無力,宋學迫切需要變革以存續(xù),儒經(jīng)到了不變革不足以發(fā)展,不變革則要衰亡的現(xiàn)狀。

    士階層作為一個階層的知識﹑材料積累也為變革積蓄了足夠的能力,宋學的發(fā)展是士階層面臨學術發(fā)展﹑時代發(fā)展的感應。佛學思想對中國傳統(tǒng)儒家文化的的沖擊引發(fā)了宋學對儒學自身的檢討。魏晉的動蕩,隋唐的統(tǒng)一,士階層本身的困惑和追尋出路之發(fā)展本能,儒學官學的地位多次名存實亡,佛道教思想乘虛而入,擔當社會文化主體的士已然敏感地發(fā)現(xiàn)社會價值﹑精神信仰的頻臨邊緣。這是宋學發(fā)展的學術必然,也是宋代學者面臨的最大問題。其中最具能力﹑最有敏感嗅覺的人觸到了學術轉變氣息,疑古之風經(jīng)幾人引導而天下景然相隨。宋學之發(fā)展,至南宋,最具代表性之人物與著作出現(xiàn),這是學術發(fā)展之必然,術的演進,猶如漢學之鄭玄,宋學的之朱熹,宋學的更生之變至朱熹而完成。

    宋學的發(fā)展是長江流域文化對黃河流域文化的接受﹑反思與拓展。從中國文化的整體發(fā)展來看,至宋,長江流域的學者是促進宋學發(fā)展的主力軍,他們吸收之前黃河流域文化之優(yōu)長,以更加開闊的胸襟和眼光極大地發(fā)展了宋學,范仲淹﹑王安石為代表的長江流域經(jīng)學家的“明體以達用”之學,其致太平的功利目標十分明顯;程朱理學﹑陸學則經(jīng)由明體而達用走向了理學一途。這是兩種文化的交匯﹑融合而至的升華﹑發(fā)展。

    宋學的發(fā)展,與社會政治發(fā)展密切相關,得到了統(tǒng)治階層的大力扶植。就客觀而言,宋學的發(fā)展適應了宋代重用文臣﹑儒士的擇士特點。統(tǒng)治者的選擇,為儒士提供了參與國家政治的機會,宋學不僅成為政治革新的理論依據(jù),“夫善國者,莫先育才;育才之方,莫先勸學;勸學之要,莫尚宗經(jīng)。宗經(jīng)則道大,道大則才大,才大則功大”,更是士人經(jīng)由宗經(jīng)參與國家政治的重要門徑,范仲淹天圣八年上書時相,請求勸學育才以復興王道,移易風俗,“使斯人之徒輔成王道,復何求哉!”就主觀而言,宋學的發(fā)展,是漢學經(jīng)過玄學思潮洗禮和佛道之學的沖擊以后上層統(tǒng)治集團的一種價值選擇。宋初頒行唐人既定之《五經(jīng)正義》﹑《九經(jīng)正義》,并重定《論語》﹑《孝經(jīng)》﹑《爾雅》義疏,以之為法,科舉取士,其目的在于防止邢昺“舍注疏而立異”,“放蕩而無所準的”。仁宗慶歷新政,國家默認了經(jīng)學變革的事實?!疤萍皣酰瑢W者不敢議孔安國﹑鄭康成,況圣人乎!自慶歷后,諸儒發(fā)明經(jīng)旨,非前人所及?!盵20](卷8)這種默許演變成一種鼓勵,具有洞察力和先機判斷力的宋代士人嗅到了變革的氣息,發(fā)揮了承上啟下的作用。如宋初學者邢昺,太宗時,邢昺擢九經(jīng)及第,至真宗朝,歷任國子祭酒﹑翰林侍讀學士﹑工部侍郎﹑工部尚書﹑禮部尚書等要職,所著《論語正義》,《四庫提要》評:“今觀其書,大抵翦皇氏之枝蔓而稍傅以義理,漢學宋學,茲其轉關?!彼稳逡粤x理代章句,發(fā)起對漢唐經(jīng)學的全面思考,進而引發(fā)經(jīng)學史上的革命,與統(tǒng)治者大力扶植關系密切。

    三、宋學學術精神、學術方法之得失

    宋代學術學術精神和研究方法有得有失,對其加以考量,可以在學術研究的選題﹑具體研究的層次性﹑拓展性等方面的給予研究者更多的啟發(fā)。宋學啟發(fā)我們,在具體研究中應在一個理念的指導下梳理材料﹑進行研究。如從事古籍整理工作,先要從材料出發(fā),但是僅從材料出發(fā)整理出一批目錄﹑提要遠遠不夠(這個也要有指導方法),更需要知道當時的研究現(xiàn)狀,知道在整個中國研究中其后續(xù)的研究是什么(這里有很多學術積累)。須知從原始材料中生發(fā)的觀點更具新意。宋學告訴我們材料之上要有理念,而理念則得自諸多材料的詳細分類。而分類中不僅使用單純的歸納,更要有類似義理之學的辯證推理。研究之時沒有大的學術理念,學術選題就盲目而沒有準的。

    宋學的質疑精神是極其可貴的。懷疑是新觀點產(chǎn)生的源泉,懷疑引發(fā)了思考,啟悟了新知新思,懷疑才能出新。從理論學派上講,懷疑精神不是講究守成與傳承的儒家學派的精神,而是先秦諸子思想的精粹。宋學的懷疑精神啟迪我們,不僅要有懷疑的理念,還要有文獻的支撐,更要有跨學科的知識來指導我們懷疑的眼光和懷疑程度的大小。懷疑精神需要發(fā)展,進而推進研究的深入不能淺嘗輒止,故而懷疑不能僅僅停留在個別字詞的懷疑之上,更要有大的問題的提出。宋學的大學術建構理念啟迪我們,學術發(fā)展是漸進的發(fā)展,既要提升每一個小段的學術觀點,進而提升建構大的學術理念。宋儒的堅持自立其學,使得科舉制度發(fā)生變革,策論引入貢舉考試,使得士階層脫離之前皓首窮經(jīng)的痛苦,士子“務通義理,不須盡用注疏”,從記誦中解脫出來的士子重在闡發(fā)經(jīng)之新用以為我用。宋學以天下為己任之學術精神是宋儒對唐末的分裂與戰(zhàn)亂造成的北宋困弱現(xiàn)實切痛的反映,是宋儒面對內憂外患的社會現(xiàn)實而不得不著手解決的問題。宋儒所謂的“合理的人間秩序的重建”,是知識分子擔道義的責任心。今天的中國沒有亡國滅種的危機,然而精神文化的危機卻是整個民族需要面對的。

    宋儒的學術精神和研究方法也有其弊。由于宋人堅信儒家經(jīng)典的神圣性和權威性,只是后人注疏破碎大道,故而宋人大膽地對經(jīng)書進行刪改補綴,以合己意。如朱熹的《大學章句》多處移易經(jīng)文,還補了一百多字的《格物傳》;其《孝經(jīng)勘誤》分經(jīng)一章﹑傳十四章,刪去舊文二百二十三字。朱熹的弟子百柏作《書疑》九卷,對《尚書》全經(jīng)加以移易補綴;又作《詩疑》二卷,刪去《詩經(jīng)》中所謂“淫奔之詩”三十二篇。宋學研究方法的缺陷,胡適總結得比較準確:其一是徑自改字;其二是篡改葉音,宋人沒有上古音﹑中古音的理念,更沒有意識到語音系統(tǒng)是在變化的,用所處時代的語音去讀古代的韻文,硬改古音為“葉音”;其三是增字解經(jīng),即用后來時代雙音節(jié)的字去解釋單音節(jié)的字,例如解“致知”為“致良知”;其四是望文生義。例如《論語》“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本有錯誤,故“而”字講不通,宋儒硬解為“恥者,不敢盡之意,過者,欲有余之辭,恥其言者??植患坝谛幸?,過其行者,常使有余于言也”,卻不知道“而”字是“之”字之誤。這四個缺陷都是從宋人的懷疑精神和大的學術理念出來的,所以兩面性得以凸顯。正因為懷疑精神,他認為字的讀音需要糾正,不然不押韻;認為字詞解釋不對而增文增義,不知道那個字那時還沒有附加意義。宋人的缺陷在于沒有歷史演進的眼光,于今人研究者的最大啟示在于,不要用現(xiàn)在的眼光看古代。

    宋學將經(jīng)學致用功能發(fā)揮到極致,通經(jīng)是手段,致用是目的,這是學術發(fā)展生存的必須。學術的發(fā)展,既要有純粹之學,又要有功利之學,二者共存,是中國社會歷史發(fā)展所決定的中國學術發(fā)展之必然。然而,宋學經(jīng)世致用學說的發(fā)展,同時導致曲學阿世之學風。荊公新學以“一天下之論,以經(jīng)術造士”之名義,廢黜各家傳注,將《三經(jīng)新義》頒行于學校﹑國家,實為一新文化專制之手段。梁啟超批評說:“此實荊公政術之最陋者也。……自武帝罷黜百家,而中國學術史上,光旭頓減。以荊公之賢,而猶蹈斯故智,悲夫!”及至新法失敗,程﹑朱理學繼起,朱熹的《四書章句集注》,其身價被統(tǒng)治階級炒到無以復加的地位,經(jīng)典尚且可以移﹑改,此書卻不允許增刪一字,宋學之弊得以展現(xiàn)。

    然瑕不掩瑜,宋學是對漢唐義疏之學的反動和發(fā)展,代表了學術的進步,宋學在學術史上的獨特地位,在于上承漢學,下啟清學。錢穆曾在《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中指出:“不知宋學,則亦不能知漢學”,“不識宋學,即無以識近代”。[21](P1)說的也是此點。宋學的研究方法及士階層的觀點必有可待商榷之處,然其懷疑﹑兼容并蓄﹑建構全局﹑自立其學等學術精神熠熠生輝。當今從事學術研究之人,應當從宋學的學術研究精神和學術方法中汲取精華,要有宋儒的繼往開來﹑開拓創(chuàng)造的精神,要有清醒的頭腦和熱情學術的心,學術才能成為人之學術。

    [1] 鄧廣銘. 鄧廣銘治史叢稿[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

    [2] 吳學昭.吳宓與陳寅恪[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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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司馬光.溫國文正公文集[M].四部叢刊景宋紹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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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章如愚.山堂考索:后集[M].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0] 王應麟.困學紀聞[M].四部叢刊三編景元本.

    [21] 錢穆.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

    責任編輯:潘文竹

    The Academic Spirit and Research Methods of Song Dynasty Studies

    SONG Ya-li

    ( Confucian Research Institute,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250100, China )

    Song Dynasty is the resurgent stage of ancient China's academic development. Different from the Confucian classics since the Han Dynasty, those of the Song embody extremely valuable academic spirit and research methods. This includes skepticism, inclusive spirit, constructive conception, self-reliance spirit and responsibility for the whole world. The Song research methods include suspecting ancients, learning from Buddhism and Taoism and constructing an overall academic structure. Studies of the Song academic spirit and research methods can help us fi nd out its development, gains, losses and enlightenment.

    studies of Song Dynasty; academic spirit; research methods

    B244

    A

    1005-7110(2014)01-0057-08

    2013-12-23

    宋亞莉(1982-),女,山東青島人,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古籍所流動站博士后,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中國古典文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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