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學波
(北京體育大學 國際教育學院,北京100084)
天子乃萬民之首,一向自詡并被奉為國民的表率??鬃又鲝垺熬⒊汲?、父父、子子”[1](P128),首先就是要求帝王要有帝王樣。孟軻曾引《書經(jīng)》的話:“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四方?!盵2](P368)其中“作之君”,《孔傳》解釋為“為立君以政之”,而“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1](P129)。君理所當然為萬民師表。對其臣下,君則須“致敬盡禮”,師事賢者,就是所謂的禮賢下士?!度辶滞馐贰分型趺嵩鴮η皝碚埥讨螄铰缘闹煸罢f:“若以仁義服人,何人不服!”這也是圣賢們的意思:“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盵1](P135)就是要“行仁政而王”[2](P392)。那么《儒林外史》中寫到的幾位君王又怎樣呢?概而言之,就是殘暴不仁,虛偽無知,且一代不如一代。
《儒林外史》中的第一位天子朱元璋是在楔子里出現(xiàn)的。吳敬梓對他半褒半貶。在小說正文中,遲衡山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本朝太祖定了天下,大功不差似湯武,卻全然不曾制作禮樂。”實際上這也是作者對朱元璋的總體態(tài)度。一方面,這是肯定其統(tǒng)一天下的功績。作者在楔子里是這樣講述這位君王的故事的:“天下就大亂了,……只有太祖皇帝起兵滁陽,得了金陵,立為吳王,乃是王者之師;提兵破了方國珍,號令全浙,鄉(xiāng)村鎮(zhèn)市,并無騷擾?!北鵂幱趤y世,能夠愛惜黎民,可稱得上仁吧,還親顧王冕茅廬,虛心求教治國之道,如此禮賢下士,堪為仁德之王。作者贊美之情,溢于言表。但另一方面,作者則又迂曲地批評了他的兇暴不仁,愚陋無知。實際上,遲衡山的那后半句話,就把他貶得很厲害。在儒家看來,“禮,經(jīng)國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3](P43)??鬃右詾椤翱思簭投Y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1](P123)。禮是如此重要,所以孟子以為,在“治民之產(chǎn)”后,要約之以禮,才算是仁政,“全然不曾制作禮樂”,豈非不仁,豈非愚昧。作者的這種態(tài)度,仍可從楔子里看出。小說寫他在削平叛亂,定鼎應天之后,曾“遣一官員,捧著詔書,帶領許多人將著彩緞表里”,來聘請王冕出去作官,但王冕卻連與他最相親近的秦老也不通知,竟“私下收拾,連夜逃往會稽山中”。仁君即位,舉賢授能,此誠儒者大有為之秋也?!疤煜掠械绖t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贝藭r出而兼濟,“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是順理成章的;即便母命不可違,官是可以正正當當辭掉的,大仁大智的賢士卻做惶惶喪家之逃,為什么呢?原因是不能去,也不敢去。關(guān)于朱元璋的暴行,楔子里已有所流露。危素在他面前自稱老臣固然不是,但天子動輒大怒,則令人心悸,謙和仁義之風已然遠去。還有這段話,“王冕左手持杯,右手指著天上的星,向秦老道:‘你看貫索犯文昌,一代文人有厄!’話猶未了,忽然起一陣怪風,刮的樹木都颼颼的響,水面上的禽鳥格格驚起了許多,王冕同秦老嚇的將衣袖蒙了臉。”情境陰森可怖,聯(lián)系正文中提到的“青丘文字,雖其中并無毀謗朝廷言語”,只因“太祖惡其為人”,所以就是禁書,雖隱晦曲折,旁敲側(cè)擊,而指摘批評朱皇帝大興文字獄,推行暴力政治的意圖,依然清晰可辨。若聯(lián)系作者所處的清代康、雍、乾三朝“避席畏聞文字獄”的時代背景,就更能體會到這其中迂曲的諷刺,憤怒的譴責,勇猛的抗爭。《明史》卷94《刑法志》曰:“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寰中士大夫不為君用,是自外其教者,誅其身而沒其家不為之過?!泵鞒踔娙烁邌⒕鸵驁赞o退隱,而被朱元璋借機腰斬。要陪伴這樣的皇帝,要么助紂為虐,要么隨時被砍頭,即使名正言順地獨善其身——辭官,都難免一死,潔身自好且又不想白送性命的曠世大賢,不是只剩一條逃路了嗎!而且楔子里已經(jīng)直接批評了他制定八股取士的昏庸。吳敬梓通過王冕的口指出:“這個法卻定的不好!將來讀書人既有此一條榮身之路,把那文行出處都看得輕了?!倍看髸荚谂邪斯扇∈浚簿驮陂g接批判那始作俑的明太祖。
“大功不差似湯武”的開國太祖皇帝尚且如此,他的那幫兒孫皇帝又怎樣呢?小說用側(cè)筆點染出另一位萬民瞻禮的“仁德”之君——明成祖朱棣。他那“德風善政”是從小說其他人物口里合盤托出的。婁四公子曾在與蘧太守談論寧王反叛時,發(fā)表過這樣的見解:“據(jù)小侄看來,寧王此番舉動也與成祖差不多。只是成祖運氣好,到而今稱圣稱神,寧王運氣低,就落得個為賊為虜,也要算是一件不平的事?!边€說:“自從永樂篡位之后,明朝就不成個天下!”看墳人鄒吉甫也發(fā)過類似的牢騷:“再不要說起!而今人情薄了,這米做出的酒汁都是薄的,小老還是聽見我死鬼父親說:‘在洪武爺手里過日子,各樣都好。二斤米做酒足有二十斤酒娘子……后來永樂爺掌了江山,不知怎樣的,事事都改變了,二斗米只做的出十五六斤酒來?!薄拔衣犚娙?指楊執(zhí)中,筆者注)說:‘本朝的天下要同孔夫子的周朝一樣好的,就為出了個永樂爺就弄壞了?!倍派髑涞囊庖妱t與此相反:“本朝若不是永樂振作一番,信著建文柔弱,久已弄成個齊梁世界!”意見是如此截然相對。對此,論者們也各有解釋。
吳敬梓的實際態(tài)度怎樣呢?我以為,如果說作者對明太祖的功過褒貶是半對半的話,那么對明成祖就是三七開,他認為明成祖所作所為的遺禍,遠甚于他的那番“振作”。吳敬梓的思想傾向基本上是原始儒家的。五倫之中,作者尤重孝道。對此,專家學者們已多有論述?!靶┱?,仁之本與。”[1](P2)朱棣為其個人最高的功名富貴,竟憑武力奪其侄兒的位子,將建文忠臣抄殺滅門,這是不孝不悌,不仁不義。身為萬民師表的君王如此這般,更是罪莫大焉。史載,建文帝及乃父,都信奉周公孔子之道,主張行仁政,寬以治國。這與吳敬梓的思想極相契合?!对姟吩唬骸靶逃诠哑?,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盵4](P365)朱棣的所作所為,在吳敬梓看來,是大逆不倫,貽害無窮的。吳敬梓將那“夷十族處”特特點出,可謂用心良苦。上行下效,小說里有許多人物故事,都可當成永樂皇帝的“流風余韻”來看:寧王克紹祖德,就來個依樣畫葫蘆,“起兵誅君側(cè)之奸”,前有車后有轍,天子的寶座你搶得我就搶不得?能員王惠再不會“迂而無當”地盡忠,而是立即“情愿降順”;士民中就少有孝悌誠信之子,多的只是匡超人、牛浦郎等不仁不義之輩和杜慎卿、季葦蕭這樣言清行濁的巧偽人。難怪厚道的下層小民鄒吉甫要慨嘆:“而今人情薄了?!弊釉唬骸疤┎?,其可謂至德也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德而稱焉。”[1](P78)尊崇的是一種讓德。小說對泰伯祠大書特書,醉翁之意,亦在于此吧。但這樣嚴肅的話題,作者卻偏偏借婁三、婁四這兩位呆公子的牢騷話發(fā)泄出來,讓楊執(zhí)中這樣的老阿呆以賣弄學問的口氣說出,讓鄒吉甫這樣一個上不了臺盤的奴仆以一種非常感性的語言來講,這就引起了論者的許多爭議。吳敬梓這樣處理,恐怕還得歸因于當時那令人談虎色變的文字獄。“清初文字之禍至嚴至酷,其最著者,如戴名世之‘南山案’,莊廷瓏之《明史》,展轉(zhuǎn)羅織,被禍至數(shù)百人,妻子聚殲,家產(chǎn)籍沒,至今談者尤覺驚心動魄焉,其余因一二字之忌諱,遽至身亡家破者,多至不可勝紀?!盵5](P172)作者對明成祖的批評,若是出自虞、杜等賢人之口,當然就更旗幟鮮明,更有力量,也不難索解了,但吳敬梓這“誹謗大逆”,豈不是在劫難逃?所以我以為,作品中的這種處理,仍是一種障眼法,是在有意識地諱飾沖淡。但明成祖畢竟是中國歷史上一個很有作為的君王,作者對他的歷史功績也沒有一筆抹殺,因而仍然借了杜慎卿的口,肯定了他的一番“振作”。我們不能因為這是出自杜慎卿這樣一個作者屢加譏諷的儒林“乖子”之口而視為相反,應該看到,即便是對杜慎卿,作者的態(tài)度也是一分為二的,是憎而知其善:憎的是其假風流的做派,但對其學識才情,作者又是頗為欣賞的。因此,吳敬梓通過他的口,正面地表達某種史識,也是可信的。
如果說明太祖是“猛”而確有其“大功”,明成祖“蠻”也有一番“振作”,到了“當今”天子明世宗,就只有作偽——除了暴力政治一仍其舊外,就只剩下一點浮滑了。
首先,“當今”天子大興文字獄。對此,許多學者都有論述,小說對盧信侯藏《高青丘文集》而獲罪那段恐怖情節(jié)的描寫,也足可為證,在此無須贅述。
其次,小說含蓄而又辛辣地諷刺了這位“圣天子”的虛偽做作。這在第35回里有集中的體現(xiàn)。嘉靖模仿古時帝王招賢故事,而特地舉行隆重的征聘大典,表現(xiàn)得那么求賢若渴,又是便殿召見,又“特賜禁中乘馬”,還虛心求教:“望先生悉心為朕籌畫”,“先生務須為朕加意”。滿口“先生”,殷殷之誠,溢于言表,誰知結(jié)果卻是“莊尚志允令還山”。賢人被拒的原因,似乎是臧倉小人權(quán)臣太保公從中的作梗使壞:“不由進士出身,驟躋卿貳,我朝祖宗,無此法度,且開天下以幸進之心?!钡@話可謂“公然的無理”,朝廷在全國范圍內(nèi)舉行征聘大典,其目的不就是為了使科舉遺漏的人才能夠幸進嗎?剛說過“寤寐求賢,以資治道”的話,皇帝陛下難道這么快就忘了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事嗎?有人說這是一個昏君:寵用太保,聽信讒言。這沒錯,但這只是一方面原因,那毫無理由的自相矛盾,在作者其實只是一種隱約其辭,小說種種的鋪排、反語和象征,都表明了皇帝在作偽:他張皇其事的目的,原本就不是要招賢。葉公好龍,但好的根本不是真龍,而只是好龍這個名而已!據(jù)專門記述鴻博考試的《詞科掌錄》、《鶴征后錄》所載,莊紹光原型程廷祚應的是乾隆元年(1776年)舉行的博學鴻詞科考試,其時,被薦應試者多達267人,但連次年補試在內(nèi),卻僅錄取了19人,一些名流如沈德潛、厲鶚、劉大魁、袁枚等人,都無一例外落選。這哪里是求賢,什么“曠世大典”,跟杜慎卿搞的莫愁湖大會差不多,都是偽君子玩弄的邀名的小把戲(連后來的嘉慶皇帝都認為,這種做法近于沽名)。當然皇帝也還是恩寵有加:“賜內(nèi)帑銀五百兩,將南京元武湖賜與莊尚志著書立說?!辈贿^這卻不是為了傳播禮樂教養(yǎng),而只是為他“鼓吹休明”。說穿了就是,他出錢出地,借用莊紹光的名人效應,替他邀名欺世,粉飾太平。
再次,小說憤怒地抨擊了“當今”天子的昏聵無能,誤國殃民。大典中,嘉靖還有這樣一問:“這教養(yǎng)的事,何者為先?”先富后教,實乃儒家政治思想中最常識的東西,在其太祖皇帝為士子規(guī)定的教科書中,便寫得清清楚楚,而堂堂一國之君居然不知。還在前一回,遲衡山就曾說過這樣的話:“少卿兄,你此番征辟了去,替朝廷做些正經(jīng)事,方不愧我輩所學。”弦外之音就是,包括皇帝在內(nèi)的朝廷里一干人等,都是些不學無術(shù)之徒,他們根本不干也干不了正經(jīng)事——禮、樂、兵、農(nóng),當然也就談不上行仁政了。如此昏庸的皇帝,能跟他干成什么事呢?所以杜少卿就干脆不去:“這征辟的事,小弟已是辭了,正為走出去做不出甚么事業(yè),徒惹高人一笑,所以寧可不出去的好?!倍f紹光呢,也同樣早就認識到“我道不行了”,不過吳敬梓是一定要讓他走一遭的。吳敬梓就是要通過莊征君應聘的一系列情節(jié)、細節(jié)描繪,扯掉大典莊嚴、隆重的外在裝潢,徹底暴露出腐朽朝廷的廬山真面目,讓皇帝親口供出,“百姓未盡溫飽,士大夫亦未能行禮樂”,而這正是由于他自身的昏庸。而在莊征君去留問題上太保的奏對,竟還得到皇帝首可,則意味著那個擇劣黜賢,敗壞人才,久已成為士人貫索的八股取士之法,仍將大行于天下。
緊接著朝廷的征聘大典,作者就描寫了泰伯祠大祭,而諷刺的鋒芒最終仍指向皇帝和朝廷。這北京與南京前后相應的兩次大典的描繪,實際上反映了主持者基本素質(zhì)的天壤之別,以及治國方略的尖銳對立。與在北京當朝的那個虛偽無知而又兇暴的“真龍?zhí)熳印毕鄬?,南京主祭虞育德恰是一位仁義誠信、博學多能、文行兼?zhèn)涞馁t淑君子,以至于被百姓視為“神圣臨凡”——作為在野士人之首,儼然一無冕之王了。朝中天子嚴刑苛法,大興文字獄,天下卻仍然盜賊蜂起,多的是貪官污吏;虞主祭則一貫對士子百姓行忠恕之道,養(yǎng)其廉恥,以仁義服人,最終“被了他的德化,那非禮之事,人自然不能行出來”。嘉靖身邊是太保公之流的奸宄臣子,而虞主祭麾下卻有莊紹光、杜少卿、遲衡山這樣的大智大賢。以朱皇帝為頭的朝廷的治績,是民生凋敝,世風墮落;虞育德率領的泰伯祠大典的士子們,卻無論賢與不肖,一概必恭必敬,從善如流,百姓還“挨擠著來看”“這樣的禮體”,“歡聲雷動”。遲衡山曾這樣贊賞杜少卿的才情:“宰相若肯如此用心,天下可立致太平!”在吳敬梓看來,皇帝們?nèi)裟芟裼葜骷滥菢?,或者說由虞主祭來做天子,在全國范圍內(nèi)大興禮、樂、兵、農(nóng),國家即可拱手而治。由此,就更加鮮明地反襯出皇帝漠然置之、墨守成規(guī)的罪行有多深重。所以,如果和整部書的思想內(nèi)容聯(lián)系起來看,小說中對朝廷征聘大典一節(jié)的描繪,可以說是對全書所展示的以士風為主,包括官風、民風在內(nèi)的世風日下,國將不國的現(xiàn)實,而做的追本溯源的形象詮釋。如果說開頭的楔子是全書思想內(nèi)容的提綱挈領的話,那么莊征君應聘一節(jié),實乃整部小說之畫龍點睛。
《儒林外史》將歷史背景擬為明代,其實際描寫更是對其現(xiàn)實社會的解剖。它以“貫索犯文昌,一代文人有厄”為軸心,由此切入,展開對整個國家、民族的現(xiàn)實的描繪,及其何去何從之歷史命運的探索。
作者在楔子里已經(jīng)鄭重地提出了禮讓治國的問題。朱元璋問政時,王冕所對的“以仁義服人”就是這個意思。這就要求帝王們帶頭制禮作樂,教化士子,再由后者推而行之天下。然而以皇帝為首的當朝并沒有這樣做,卻反而頑固地推行八股取士之法,利誘士子,以致功名富貴至上主義泛濫。士人不再講文行出處,其道德品質(zhì)極度敗壞,心理結(jié)構(gòu)嚴重扭曲,智能嚴重下降——士風日下。士子出仕影響官風,吏治腐敗,“先富后教”而治民已不可得;未出仕之士子作為“四民之首”,也同樣影響民風,民風就愈益墮落。民風之墮落反作用于士子,又逼迫他們拼命去擠八股科舉那條道。如此惡性循環(huán)下去,最終造成“禮崩樂壞”的現(xiàn)實。
文木老人在一個勢欲熏心的小人國里,點綴了莊紹光、虞育德、杜少卿等 “一伙星君”,構(gòu)造了一個有力的反諷,也寄寓著作者對朝廷不以禮樂治國而誤國殃民的嚴厲譴責,對文運式微、世風頹墮之現(xiàn)實無可奈何,無能為力的痛心疾首和一腔孤憤。小說雖揭示出墮落自上起,卻也沒有放過士子本身。作者一方面“哀其不幸”,因為他們是受害者;一方面又“怒其不爭”,因為知識分子本應像虞、杜等人那樣,具備自我反省的理性,然而他們卻大多混混沌沌,隨波逐流,墜于無恥而不自知。以往《儒林外史》研究的丑史說單看到他們喪失精神理性時的種種丑態(tài),只感受到作者對他們的諷,這當然是片面的;痛史說注意到了作品中的戚,在認識上要深刻得多,但太多強調(diào)他們是厄運的受害者,也不無偏頗,不是仍有虞、莊、杜、遲那樣的富于理性精神而卓然不群的知識分子嗎?這些沉淪者自身也難逃其咎。
小說追溯到皇帝之后就停止了,沒有再深挖下去。韋政通在論孔子重述周禮的動機時說:“孔子認為禮樂之所以崩壞,主要還是在人自己,是因為人心麻痹了,墮落了,才使人的行為與文治之間,產(chǎn)生疏離脫節(jié)的現(xiàn)象。原因找到了,那么這問題怎么解決呢?孔子采取的方式,不是修改文制去適應人,而是要從人心上著手,恢復人生命的真義,培養(yǎng)精神的活力,重建自我控制的能力,以適應客觀的規(guī)范?!谑强鬃訉W說的重點,就不能不落在‘克己’的修養(yǎng)上,這是儒家內(nèi)圣之學的起點,也是內(nèi)圣之學的終站?!盵6](P1~45)吳敬梓的創(chuàng)作思想,與孔子基本是一致的。“天不變,道亦不變”。他最終還是乞靈于儒家原始教義,憧憬那原本虛無的三代之治,企望著原儒文化的重新建構(gòu)?!度辶滞馐贰反_有其深刻的歷史反思,哲學反思,文化反思性,然而,反思的結(jié)果,仍然是那種道德的重整,仍然沒有跳出從前的老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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