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豐乳肥臀》英譯本中的文化意識

湯羽倩　吳卓婭

摘 要：葛浩文對莫言代表作《豐乳肥臀》的英譯使其得到了國際上的認可。同時，譯本也為我們研究譯者提供了很好的素材。其翻譯策略主要受到其雙語文化意識的影響。

關(guān)鍵詞：譯者；文化因素；文化意識；翻譯策略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4）02-0213-03

一、《豐乳肥臀》及其英譯

《豐乳肥臀》是莫言在20世紀90年代創(chuàng)作的長篇小說，也是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1995年冬天在《大家》上連載，并獲首屆“大家文學(xué)獎”。1996年1月由作家出版社出版。莫言說：“你可以不讀我所有的書，但不能不讀我的《豐乳肥臀》?！敝骷彝粼髟u價莫言的長篇小說《豐乳肥臀》，稱“這是一部嚴肅的、誠摯的、富有象征意義的作品”，并評價為“這是莫言小說的突破，也是對中國當代文學(xué)的一次突破”。著名評論家白燁表示《豐乳肥臀》是“最流暢，最接近現(xiàn)實主義的作品”。

2012年莫言喜獲諾貝爾文學(xué)獎，作品獲獎的一個重要原因無疑是譯者對其作品的翻譯。Howard Goldblatt，即美國漢學(xué)家葛浩文，是莫言作品的英譯者。葛浩文以翻譯華語文學(xué)聞名，他的翻譯嚴謹而講究，“讓中國文學(xué)披上了當代英美文學(xué)的色彩”。身居海外的夏志清教授稱他是“中國現(xiàn)代文學(xué)之首席翻譯家”，美國小說家厄普代克則說他是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xué)的“接生婆”。目前葛浩文已經(jīng)翻譯了莫言的十多部作品，部分已經(jīng)在國外出版。譯本之所以在國際上得到了認可，不得不承認譯者葛浩文對原著文字以及中西文化差異的掌握之高和處理之妙。作為葛浩文重要譯作的《豐乳肥臀》，為我們研究譯者文化意識提供了重要素材。

二、文化及文化意識

英國人類學(xué)家泰勒（Edward Tyler）認為文化是一種復(fù)雜體，包括知識、信仰、藝術(shù)、道德、法律、風俗以及人們從社會上習(xí)得的任何其他的能力與習(xí)慣。翻譯則是一種文化交流活動，特別是文學(xué)翻譯。著名翻譯研究學(xué)者尤金·奈達（Nida）針對翻譯的文化語境，將翻譯中涉及的文化元素劃分為5類：生態(tài)文化、物質(zhì)文化、社會文化、宗教文化和語言文化[1]。

文學(xué)作品中包含著本民族不同于其他民族的文化信息，對譯者來說，翻譯文學(xué)作品必然少不了文化意識的參與。從Hanvey對跨文化意識的總結(jié)中我們可以得出，文化意識指的是譯者的一種思維方式，對文化差異的有意或者無意的判斷和敏感性認知[2]。一個譯者的文化意識至少包括以下3個方面：譯者應(yīng)對原語和原語文化有透徹的理解；譯者應(yīng)全面地掌握目的語和目的語的文化；譯者應(yīng)有自己的文化觀[2]。本文將分析《豐乳肥臀》中體現(xiàn)出來的5種文化，探討譯者面對文化差異是如何處理文化意識又是如何體現(xiàn)并影響其翻譯策略的。

三、文化意識在《豐乳肥臀》中的體現(xiàn)

通過對《豐乳肥臀》原文和英譯本的對照閱讀，我們對葛浩文處理5種文化差異所采用的翻譯策略進行了分析。

（一）生態(tài)文化

生態(tài)文化，包括一個民族或地區(qū)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氣候特點以及地名等等。在《豐乳肥臀》中出現(xiàn)了一些生態(tài)文化信息，需要譯者對其有一定的文化認知意識，采取適當?shù)牟呗约戎覍嵉卦佻F(xiàn)原文又能得到譯文讀者的好評。

例（1）過了麥收，雨季來臨，按規(guī)矩媳婦都要回娘家歇伏天。

The harvest was in， and the rainy season was about to begin. Local custom demanded that new brides return to their parents home to pass the hottest days of the year.

例（2）在三九天那些最冷的日子里，大雪彌漫，堵塞住門戶，院子里的樹枝被積雪壓斷。

During the coldest days， heavy snowfalls sealed us inside， while outside， tree branches snapped under the wet accumulation.

例（1）和例（2）中的“伏天”和“三九”是中國表達天氣的慣用詞語。俗話云：“冷在三九，熱在三伏?！?/p>

三伏是一年最熱的時期，從夏至日為起點，分為初伏、中伏、末伏。人們常用“熱在三伏”這句話來形容盛夏的氣候特點。同時，農(nóng)歷有“九九”的說法，用來計算時令。從冬至日算起，每9天為一“九”。三九是其中的一個時段，具體指冬至后的第三個“九天”，即冬至后的第十九天到第二十七天?！叭拧笔且荒曛凶罾涞臅r段。

在對中國特有的氣候詞匯翻譯時，譯者采用了“意譯”的翻譯策略去表達原文的意義，為讀者理解原文提供了幫助，也體現(xiàn)了譯者對不同文化的理解和掌握?？梢娮g者的文化意識時時刻刻出現(xiàn)在翻譯當中。

（二）物質(zhì)文化

從奈達對文化的分類當中可以得知物質(zhì)文化范圍很廣，包括一個民族的經(jīng)濟生活和日用物品、生產(chǎn)工具和設(shè)施以及科學(xué)技術(shù)等等?！敦S乳肥臀》中無處不體現(xiàn)了中國特色物質(zhì)文化的存在。

例（3）樊三摸出煙袋，裝了一鍋煙，蹲下，劃著洋火。

Fan Three took out his pipe， filled it， and hunkered down to smoke.

“洋火”這個名詞，是火柴的一種俗稱。早期的中國，由于處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形勢下，經(jīng)濟蕭條，很多日常用品都是從國外買來，所買的東西都要加個洋字，例如“火柴”叫“洋火”，“自行車”叫“洋馬兒”。“洋火”一詞反映了當時舊中國生產(chǎn)力的落后，是一個很具有特定文化內(nèi)涵的詞語，國外讀者很難理解，所以譯者采取了省譯的方法，只是按照邏輯順序翻譯出了整句話的基本含義。可見譯者的文化意識強弱反映了翻譯策略的選擇。endprint

（三）社會文化

《豐乳肥臀》是一部描述了從抗日戰(zhàn)爭一直到新中國改革開放后的小說，其中對民族的傳統(tǒng)習(xí)俗、生活方式、社會活動的特點和形式，以及對個人、社會階層的稱謂等反映了很多中國特有的社會文化現(xiàn)象。

例（4）“我家璇兒，非嫁個狀元不可的！”大姑父說。

“Our Xuaner will marry a zhuangyuan， top scholar at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 he announced.

“狀元”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一個奇特現(xiàn)象。簡單地來說，狀元是中國古代科舉考試的第一名。人們認為這是改變命運的一次考試，學(xué)子們十年寒窗苦讀只為一朝中舉。小說中的大姑父以自己侄女的三寸金蓮而驕傲，幻想侄女能嫁給最有前途的狀元郎。譯者采用了音譯加釋義的翻譯策略，先直譯為“zhuangyuan”，而后解釋狀元為“top scholar at the Imperial Examination”。可見，譯者對這種特殊文化的認知以及考慮到讀者的接受能力下做出了這樣的翻譯選擇。雖然譯者的文化意識不是影響翻譯策略的唯一因素，但卻是重要影響因素。

（四）宗教文化

宗教文化指的是一個民族的宗教信仰、宗教系統(tǒng)、宗教著作、宗教制度和規(guī)章等等。

例（5）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保佑我吧，可憐我吧，送給我個男孩吧。

“Merciful Bodhisattva Guanyin， who succors the downtrodden and the distressed， protect and take pity on me， deliver a son to this family…”

“西天”、“觀音菩薩”都是佛教詞語。佛教本源自印度，但在中國流行多年，已成為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這里，“西天”指的是佛教里的極樂世界，即人死后靈魂要去的地方?！坝^音菩薩”，梵文Avalokite vara，是四大菩薩之一，具有無量的智慧和神通，大慈大悲，普救人間疾苦。受佛教活動對人們生活的影響，這些詞語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人們的日常用語當中。但是西方主流信仰是基督教，是歸化還是異化則受到譯者的文化意識影響。譯者對這樣的詞語進行翻譯的時候，沒有歸化為“God”之類的基督教詞，盡量忠實地反映了原文化內(nèi)涵。

（五）語言文化

文學(xué)作品是民族的一面鏡子，折射出本民族不同于其他民族的文化特點。語言，作為文化的組成部分也會引起翻譯問題。由于英漢兩種語言分屬于兩種不同的語言系統(tǒng)，翻譯就會涉及各自不同的語言特點，而這些不同的特點可能會反映在語音、詞素、詞匯和句法上。

例（6）馬上的日本人忽高忽低。他們都用雙手拉著馬韁，踩著馬蹬的腿伸得筆直，八字形劈開。

The Japanese riders， holding the reins with both hands， bobbed up and down， their legs in a rigid inverted V.

中國的漢字“八”不但是數(shù)字，還可以形象地傳達某種姿勢，如八字形、八字步。如果直譯為“eight”必然會使西方讀者困惑不解，譯者巧妙運用英語字母V，用“inverted V”替換“八字形”，既形象又貼切，不失為一種巧妙的譯法?？梢?，譯者不但要有兩種語言文化的意識，調(diào)動文化意識采用恰當?shù)霓D(zhuǎn)換方法，才能使譯者翻譯出的東西為讀者所接受。

四、譯者的文化意識對翻譯策略的影響

美國翻譯家葛浩文是著名的中國文學(xué)翻譯家。年輕時在部隊服役，后來在臺灣學(xué)習(xí)漢語，之后回國攻讀中國文學(xué)的碩博研究生并開始了自己的翻譯生涯。在美國生活以及接受教育的葛浩文，必然會受到美國文化的熏陶，形成特定的文化意識，并在翻譯過程中作為一種“先見”而影響其翻譯策略。即使他的漢語文化水平再高，也擺脫不了這種影響。

從上文的譯例當中我們得知，譯者采用了直譯、音譯、直譯加釋義、音譯加釋義、意譯和省譯等多種翻譯策略。從整體上來看傾向于采取異化的翻譯方法，盡量向西方讀者展現(xiàn)中國文化的原汁原味，但是也會出現(xiàn)意譯以及省譯的方法。因為不管譯者有意或是無意，譯者的雙語文化意識都會體現(xiàn)在譯文當中造成翻譯策略的不統(tǒng)一。

根據(jù)對Harvey跨文化意識的三方面總結(jié)，我們不難分析其中原因。作為漢學(xué)家的美國譯者葛浩文，對目的語即自己的母語文化有全面的掌握，這種文化意識無疑占主導(dǎo)地位，而盡量使譯文的表達為讀者所接受，因此出現(xiàn)了意譯、省譯的翻譯策略；也對原語和原語文化即漢語文化有透徹的理解，能把原作者的思想以及中國某些文化特色跨越時空和文化有效地傳遞給譯文讀者，使他們體驗到與自己文化不同的新奇感；譯者擁有自己的文化觀，在原著和讀者之間找到了一種平衡，以使譯文既忠實于原作又要盡量使譯文的表達為讀者所接受。在這種全面考慮的文化觀下做出不同翻譯策略的選擇，也不難理解了。

翻譯不僅僅是兩種語言的簡單轉(zhuǎn)換，更是兩種文化的交流，特別是文學(xué)翻譯。由于語言以及其承載的文化差異，譯者不但要有雙語表達能力，更應(yīng)具有雙語文化意識，即對自文化有全面的了解，對異文化有深入的認識，并形成自己的文化觀，這樣才能在翻譯過程中采取既能忠實原文又能讓譯者接受的翻譯策略。雖然文化意識不是影響翻譯策略的唯一因素，但卻是主要因素，其作用不可忽略。通過對《豐乳肥臀》中諸多譯例的分析不難看出，譯文中無處不體現(xiàn)了譯者的文化意識對翻譯的影響。

譯者應(yīng)培養(yǎng)自己的雙語文化意識，了解兩種語言文化的民族心理意識、歷史習(xí)俗、宗教文化以及地理風貌特性等等及其差異，形成自己的文化觀，為翻譯出更好的作品打下基礎(chǔ)。

參考文獻：

〔1〕Nida， Eugene A.Towards a Science of Translating [M].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4.

〔2〕Hanvey R. Cross-cultural Awareness[C]// L.F. Luce， E.C. Smith. Toward Internationalism： Reading in Cross-cultural Communication. Cambridge： Newbury House Publishers，1979：53.

〔3〕Howard Goldblatt. Big Breasts and Wide Hips[M]. New York： Arcade Publishing， 2004.

〔4〕莫言.豐乳肥臀[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6.

〔5〕魏爽.譯者的跨文化意識[J].科技信息，2007，（30）：359-360.

（責任編輯 王文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