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克楠
蘇美晴的詩歌是特殊的,也是樸素的,之所以這么概述,因為她的詩歌在表達上確實是特殊的,但是,她的詩歌因為大部分選材百姓的日常生活,就顯得特別有人間煙火。應該說,她的詩歌是慈悲為懷的,在詩歌的文本上,她的詩歌有意象的跳躍,更多的是生活場景表述,讓讀者從中讀到一種生活的況味。
與美晴在“歲月”認識,從她的詩歌,到她的人品,使人看到了東北這塊黑土地是多么地富饒。黑土地不僅生產(chǎn)大豆和高粱,生產(chǎn)工業(yè)的血液——石油,還有肥沃的詩歌土壤,美晴就是在這樣的詩歌土壤里長大,詩歌逐漸走向成熟的。還有她對歲月論壇的負責態(tài)度,幾乎像是宗教一般堅守著這塊陣地,不管是嚴寒酷暑,團結(jié)作者,認真跟帖,令人肅然起敬。現(xiàn)在回到她的詩歌文本:
一只愛情的小鳥,秘密地死去
太陽從東墜向西,生活如此短命
我不想起床。我幻化成一雙出逃的鞋
軟底,水晶,但要有蝴蝶的翅膀
這樣就不會踩疼花的身體
是什么緊緊相隨?
忽冷忽熱,那么真實卻畫不出具體的模樣?
那是風啊,無處不在
象一些細致的思念,鉆進骨頭縫里
讓我得了痛風的毛病
我不想起床,痛是另一個理由
讓我墮落在時間里,悔恨
就如黑,讓夜七竅流血
一只愛情的小鳥,秘密地死去
《一只愛情的小鳥,秘密地死去》讓我產(chǎn)生了不少聯(lián)想:1、一只小鳥有了愛情,為什么還要秘密地死去呢?詩人到底揭示了怎樣的現(xiàn)實和社會癥結(jié)呢?在作者營造的語境里,太陽也是短命的,因為短命,“我”開始準備逃跑。逃跑到哪里呢?“讓我墮落在時間里”,這樣的逃跑路線,很多讀者讀起來不過癮,總是以為可以逃到天涯海角的,可是,缺乏愛情的逃跑,能算逃跑嗎?有人想逃跑,就會有人阻止逃跑,誰呢?“那是風啊,無處不在,風,在這里暗喻什么呢?恐怕不同的讀者有不同的答案。2、詩人對自己的形象是這樣描畫的,“軟底,水晶,但要有蝴蝶的翅膀”這些意象象征了什么呢?毫無疑問是美好而浪漫的事物,但是,世界上有這樣的美好嗎?讀者跟著詩人走進第二節(jié),就會發(fā)現(xiàn)有那么多的不美好的東西。痛風,懶散,墮落,悔恨,這些帶有情緒化的語言是怎樣產(chǎn)生的呢?毫無疑問是來自絕望,絕望的直接原因是“一只愛情的小鳥,秘密地死去”,秘密死去的“秘密”,可以代表國人的愛情狀況,國人的性格,國人的不敢抗爭等等,成全了秘密地死去。
本詩借用詩歌意象,從抽象走向具象,又從具象走向抽象,呈現(xiàn)了國人的愛情狀態(tài),浪漫主義的溫柔和現(xiàn)實主義的疼痛感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亮點是:層層剝皮,卒章顯志。
大雪與麻雀
雪說大就大了
站在電線上的兩只麻雀
卻不飛
它們的身影越來越模糊
我想它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懂情調(diào)的兩只麻雀了
誰知道它們是不是一對父子,母女
是不是兄弟,姐妹
為什么要把它們想成是一對
難道愛情真的可以抵御一切
也許,它們只是互不相識的兩只麻雀
看著白茫茫的大雪
在想它們的草籽
但我還想冒充它們中的一只
在大雪中等我的另一只
嘴里含著一粒愛情的面包屑
《大雪與麻雀》寫法很特別,詩者實際上在分開兩條線來寫,一條線說的是大雪,另一條線說的是麻雀。雪是動的,雪花飄飄,麻雀是靜的,幾乎凝固在電線上了。在詩歌的語境里,大雪是背景,是舞臺,麻雀是主角。麻雀唱的是什么戲呢?顯然唱的是愛情戲??赡苁欠蚱迱?,也可能是兄弟姐妹之愛。愛情是營養(yǎng),愛情可以抵擋大雪之寒。這首詩歌的奇特在于一直敘述麻雀的事情,從一定程度上,可以說是“動物詩”。動物有的時候可以做人類的教師,比如這個冬天,比如電線上的麻雀,它們用愛情充當食品,用愛情抵擋寒冷?!白炖锖涣矍榈拿姘肌?,試問一下,麻雀可以做到的事情,人類能做到嗎?
本詩的亮點是:借助于動物剖析人類文明,把動物(麻雀)的博愛放大到了最大,從而使讀者不得不想到人類的狹隘。詩歌語言偏向于口語,可讀性強。
一對盲人夫妻
我不想叫他們瞎子
他們漿洗出來的衣服比我這個明眼人還要干凈
我相信他們的內(nèi)心有一顆不落的太陽
他們說,正因為看不見
所以才一遍遍地擦拭這個世界上的塵埃
讓世界的污穢少點再少點
我不想叫他們瞎子
他們在夜晚總是點亮所有的燈
每一縷光的下面,都有他們的期待
他們說,正因為看不見了
才點起燈,把光送給那些需要光亮的人
我始終相信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阿炳的二胡
天長地久地拉著,唱出黑的震撼
但他們不說苦和不甘,也不說假若給我三天的光明
他們就這樣挺著腰板,坐在自己的黑里
讓所有歡喜的星星,都擠進來
我不想說他們是瞎子
他們一生攙扶著,用一根長長的竹竿
一遍一遍地敲擊著白天和夜晚
敲醒的世界長出驚懼的耳朵
敲出我這個什么都視而不見的瞎子
《一對盲人夫妻》用敘述的筆調(diào),通過呈現(xiàn)盲人的生活來對比健康人的生活。人的眼睛看不見了,對一個人來說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這首詩歌通過這個文本向讀者揭示了兩種“瞎子”,一種是眼睛瞎了,但是心里很明亮。一種是眼睛沒有瞎,卻做著見不得光亮的事情。這兩者之間是一個強烈的對比。因為盲人在生活里比較多見,所以讀者可以發(fā)揮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去分辨哪些人是身體的瞎子,哪些人是心靈的瞎子。身體上的盲人,因為身體出了問題,更加“他們說,正因為看不見了,才點起燈,把光送給那些需要光亮的人”。這是什么精神呢?這是人性善的精神。善良的人們總是舍得付出的,只有心靈病人才會只要索取,不要付出?!耙槐橐槐榈厍脫糁滋旌鸵雇恚眯训氖澜玳L出驚懼的耳朵,敲出我這個什么都視而不見的瞎子”,盲人也不是一味地向往身體健康,而是主動向極端自私的自由主義者發(fā)起了小型攻擊。
本詩亮點:只抽取生活里常見的一個場景,經(jīng)過重復與放大之后,變得十分突兀。這首詩歌就一直把心靈不健康和軀體殘疾進行對比,它更像一尊藝術(shù)品,你從不同角度去看,都會看到人性的光輝。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