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宋朝話失業(yè)

趙炎

無論是老版《水滸傳》還是新版《水滸》、《武松》等電視劇，都提到了九紋龍史進破家失業(yè)后四處流浪的情節(jié)。他先在少華山住了些日子，然后去渭州遇到魯智深，去延安府尋找?guī)煾竿踹M，又到大名府、東平府等地轉了一圈，最后回了少華山落草。從史進到處轉悠可以看出，一個失業(yè)者的急切心思相當明顯。當初，他或許并不想做強盜，而是想找到師父謀一份差事。

史進沒有及時再就業(yè)，只能怨自己。師父沒找到，難道工作還找不到嗎？陜西、山西、河北、河南、山東，五個省他都去了，居然還是老樣子，有點莫名其妙。王進能夠憑本事參軍混飯吃，為什么史進就不能？他完全可以留在延安府的。史進是虛構的人物，我們再說個真人。在電視劇《刁蠻嬌妻蘇小妹》里，秦少游中科之前，母子相依為命，均無正當職業(yè)，日子雖然過得緊巴，但沒有生計危機。為什么？秦少游自謀職業(yè)為數(shù)位妓女充當投資經(jīng)紀的橋段，那是戲說，不足為憑。

實際上，有宋一代，朝廷對那些因受災、土地被兼并、破產等暫時失去生活來源的“下崗百姓”及流浪者，態(tài)度還是積極的——既能及時救助，又能妥善安置或遣返，基本做到了失業(yè)者生活有保障，住處有著落，回家有路費，“工作”不難找。以至于遼國皇帝耶律洪基都感慨“來世愿做中國（宋）人”，金朝第四位皇帝海陵王也成了典型的“哈宋族”。

政府發(fā)米，人日二升，幼者半之

在宋朝失業(yè)，不必擔心餓肚子。朝廷的糧食儲備，除了給官員發(fā)薪水、養(yǎng)兵以備戰(zhàn)時之外，最主要的用途就是賑濟。此類記載隨處可見。

如《續(xù)資治通鑒長編》說，熙寧七年（1074年），河北東路失業(yè)流民甚多。三月，神宗趙頊批示：“比來流民往京西者，經(jīng)過京師，恐無資糧，或致餓殍，可相度賑濟?！背⑺臁百n五萬石下河北東路提點刑獄司，賑濟流民”?？诩Z也有具體救濟標準：“給流民米，人日二升，幼者半之?！?/p>

皇佑初，范仲淹在杭州任郡守期間，由于浙東大旱，顆粒無收，百姓因此逃荒流徙失業(yè)者比比皆是。為了救濟失業(yè)者的生活，安穩(wěn)地方，范仲淹采取了高價購糧平糶的辦法，“每斗一百八十錢”（《咸淳臨安志》），比市價高了五成。此舉一出，效果立顯，各地糧商見有利可圖，紛紛“日夕爭進”。逃荒的百姓遂得以回流安居樂業(yè)。大饑之年，杭州竟看不出一點饑荒跡象。

想方設法就地安置，居者有其屋

在宋朝失業(yè)，不必擔心天做被子地做床，總會給你房子住。

吃飯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就該解決住處和工作等事關流動性問題了，也就是給安置住所，方便臨時就業(yè)。失業(yè)者本來就居無定所，四處漂泊打短工，每到一地，往往露宿野外，處境艱難。為此宋朝政府設法對他們進行安置。如富弼知青州時，就大規(guī)模修建過安置房（“勸所部民出粟，益以官廩，得公私廬舍十余萬區(qū)”），使得數(shù)十萬失業(yè)者有了溫暖的“家”。

紹圣元年，有詔曰：“近者大河東堤防未及增繕，以故瀕河被害者眾。南來者多留京師，流離暴露，隆冬日迫，陷于死亡坐視不恤，其謂朝廷何？既詔有司悉意賑贍，其令開封府即京城門外行視寺院官舍以居之，至春，諭使復業(yè)?！?/p>

翻譯成白話就是，冬天快到了，許多南方來的尚未就業(yè)的人還沒地方住，如果看著他們被餓死凍死，那還要朝廷干嗎？還要父母官干嗎？著即令有司趕緊救濟，讓開封府出面把周圍的驛站、寺廟和官員宿舍都騰出來安置他們，等來年春天，再想辦法安排他們就業(yè)。

以工代賑，先做臨時工

在宋朝失業(yè)，也不必擔心因政府包吃住而讓你背負好吃懶做的惡名，政府會給你安排個臨時工做做，不至于讓你閑得慌。

宋神宗年間，中書省就曾上奏，言：“民既失業(yè)流移，道過京師，茍給以糧食，遠近相傳，來者不已，則難以周給，而近畿又未有興工用眾之役以募之。臣等以為莫若詔流民所往州縣，募其少壯者充役，疾病老幼者則計口給食。”遂詔京西路監(jiān)司官分定州軍速檢計，隨處當興大小工役，募流民給錢糧興修。

等于是說，有工程要上馬的，讓失業(yè)百姓去做，沒有工程也要立項出新的工程，讓失業(yè)百姓去做，臨時工也不能白使喚，還得發(fā)給錢糧。

元豐元年（1078年）八月，神宗又要求青、齊、淄州，對當?shù)厥I(yè)者興役安置，詔：“青、齊、淄三州被水流民，所至州縣，募少壯興役。其老幼疾病無依者，自十一月朔，依乞人例給口食，候歸本土，及能自營，或漸至春暖停給。”不但失業(yè)者做了臨時工，連那些失去勞動能力的也要照顧到，夠細致入微的。

沈括《夢溪筆談》還提到一個故事，說范仲淹根據(jù)“吳人喜競渡，好為佛事”的風俗，“乃縱民競渡。太守日出宴于湖上，自春至夏，居民空巷出游”?！坝终僦T佛寺主首諭之曰：‘饑歲工價至賤，可以大興土木之役。于是諸寺工作鼎興。又新敖倉吏舍，日役千夫”?？芍^以工代賑、拉動內需兩不誤。

給田種植，歡迎參軍

古代的失業(yè)者，其實大多是失去土地的農民，一旦有了土地，他們也就有了根。所以，為使他們能夠重操舊業(yè)，維持基本的生活保障，宋朝政府鼓勵他們耕種田地。

太祖、太宗時，就曾多次以減免租賦的優(yōu)惠條件召集和鼓勵失業(yè)農民墾荒種地，并把能召集流亡、勸民墾田作為獎勵地方官的政績依據(jù)。如仁宗天圣年間，“帝每下赦令，輒以招輯流亡、募人耕墾為言”。

南宋時，對從淮北而來的流民失業(yè)者，朝廷給田種植，并蠲免賦稅。

另外，宋朝失業(yè)者還有一個比較另類的很容易的再就業(yè)機會，那就是參軍。由于宋朝實行的是募兵制，不論禁兵、廂兵，還是南宋的屯駐軍等，一般都采用常年招募的辦法募集兵員，隨到隨要，多多益善。

像史進那樣轉了五個省還是個失業(yè)者，居然沒想到參軍。此類人在宋朝恐怕比大熊貓還少，太不珍惜朝廷的社會保障制度了。

（選自《北京青年報》2013年11月5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