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 輝 張小涓
(西安科技大學人文與外國語學院 陜西西安 710054)
唐代禮圖之作存世不多,文獻可見者僅楊垂《喪服圖》(卷數(shù)不詳)、張鎰《三禮圖》九卷、杜佑《唐禮圖》十五卷?!斗ú囟鼗臀墨I》P.2967文書載有《喪禮服制度》一卷,該卷是從貞元中淮南節(jié)度使杜佑所上新制《唐禮圖》十五卷中節(jié)選的,此為傳世文獻中唯一可見的杜佑禮圖內容。姜伯勤先生《敦煌社會文書導論》之《P.2967喪禮書對〈開元禮〉的變通》[1]中曾對此件文書有過介紹,吳麗娛先生《唐禮摭遺——中古書儀研究》之《喪服制度》(I)[2]對此文書亦有說明,然此殘卷依然有不少問題有待考釋。筆者不揣淺陋,試結合前人的研究對《喪禮服制度》殘卷再行考索。
法Pel.chin.2967《喪禮服制度》一卷乃杜佑《唐禮圖》之殘文。該卷書寫體式乃“右圖左書”,與傳統(tǒng)的“左圖右書”式有異。《敦煌遺書總目索引》命名此卷為“小冊子,喪服圖”,《法藏敦煌西域文獻》則定其名為《喪禮服制度》。漢魏六朝以來,《喪服圖》作大都亡佚,筆者以為杜佑《喪服圖》實為唐代大歷中楊垂《喪服圖》(已亡佚)之后的又一重要禮圖文獻,對唐代喪服形制的研究有著一定的意義。
此件寫本為雙頁對折小冊子形式,前后均殘。今存七頁,但以單頁計為十二頁,共七十一行文字,每隔數(shù)行配有相應插圖一到兩幅,共有十七個插圖。從寫卷內容可以知道文字是對喪衣各部所作的制度說明,內容以《大唐開元禮》、《儀禮·喪服》及鄭注為主、兼引魏晉六朝禮學家葛洪、崔靈恩、崔凱等作進行說解。這些圖文使我們對唐代喪服形制可以進行全面考察。據(jù)卷首殘存文字,我們可以大致看出此卷的來歷以及此卷與《唐禮圖》的關系:
誤為古今服變廣狹制,以致差謬。今見淮南節(jié)度使杜佑進上新制《唐禮圖》十五卷,其有《喪禮服制度》一卷,精麄不差,輕重合宜,當窮本書理,深得其宜。故持此以匡時要。
由殘序知此《喪禮服制度》乃《唐禮圖》之一卷,據(jù)文書行文及殘缺的文字內容,其內容非《唐禮圖》原文。由“今見”、“故持此”等行文之文辭,文書的撰者當為與杜佑同時代之人。
進上《唐禮圖》之人乃淮南節(jié)度使杜佑,然考之史志目錄及其它文獻皆無杜佑撰《唐禮圖》說?!杜f唐書》卷一四七《杜佑傳》言杜佑出身仕宦,乃中唐政治家,撰成二百卷著作《通典》,其中禮典一百卷,可見杜佑對禮制既精通又頗為重視,實為唐代禮學家?!秵识Y服制度》內容所言绖冠裳裙等服制和衣制與《通典》內容接近,故杜佑撰《唐禮圖》有理。吳麗娛曾言“《唐禮圖》十五卷,顧名思義即知是為禮配圖之作,那么,如果是杜佑所作,則與《通典》一書應當是互補和一致的。查杜佑上《通典》在貞元十七年,則《唐禮圖》之上也應在此前后,其最晚應不超過貞元十九年。由于《舊唐書·經籍志》乃五代轉錄開元盛時四部書,不記此書是很自然的。但是宋人歐陽修、宋祁所修之《新唐書·藝文志》也未見記載,說明此書至少五代或宋時已佚。”筆者以為其言有理,宋人聶崇義《三禮圖集注》征引六家禮圖總圖,唯獨不引杜佑《唐禮圖》,原因亦在于此?!短贫Y圖》的撰寫時間當在杜佑任淮南節(jié)度使期間,據(jù)《杜佑傳》、卷一三《德宗紀》言,杜佑任淮南節(jié)度使在貞元五年末至貞元十九年之間,即789年到803年之間,《唐禮圖》的撰寫當在此時。
就禮圖性質而言,杜佑新制《唐禮圖》十五卷,其卷數(shù)和名稱顯示此禮圖當為唐代“三禮”總圖,《喪禮服制度》即為唐代《喪服圖》別圖,此寫本《喪服圖》與《三禮圖集注·喪服圖》“倚盧”之“唐大歷年中有楊垂撰《喪服圖》”并為唐代《喪服圖》之重要禮圖別圖文獻。由殘序言“持此以匡時要”,可見新制《唐禮圖》在當時的地位之高。法藏敦煌文獻中的《唐禮圖》殘卷內容對研治唐代喪服制度及喪服圖樣有著重要的樣本價值,對禮圖文獻有重要的史料補苴作用,實為禮學史上的一部重要禮書。
法藏敦煌文獻P.2967《喪禮服制度》言新制《唐禮圖》,曰“新制”實相對“舊制”而言,此處的舊制《唐禮圖》當為張鎰撰《三禮圖》九卷?!杜f唐書·張鎰傳》卷七十五言∶“張鎰,蘇州人,朔方節(jié)度使齊丘之子也……交游不雜,與楊綰、崔祐甫相善。大歷五年,除濠州刺史,為政清凈,州事大理。乃招經術之士,講訓生徒,比去郡,升明經者四十余人。撰《三禮圖》九卷?!睆堟劶s在770年左右撰《三禮圖》,早于杜佑《唐禮圖》的撰作時間,故張鎰禮圖在前,杜佑禮圖在后?!端逯尽肪砣d張鎰《三禮圖》九卷,聶崇義《三禮圖集注》屢引張鎰《三禮圖》,可見唐代禮圖的代表作為張鎰《三禮圖》,其在當時也是有一定影響力的。故杜佑之前的舊禮圖即為張鎰《三禮圖》。從另外一個意義來說,曰“新制”意味著對舊禮圖的革新,我們結合此卷具體內容來談其“新”處。
喪服制度包括服制和衣制。服制是歷來變化最多,亦最為禮家所關注的問題;中古喪服禮之變革在相當程度上也是通過服制來反映。衣制則是由喪制和服制所決定,服制輕重和喪制長短以及服喪期間祥、禫變除各節(jié)對衣制都有影響。[3]
法藏敦煌《喪服圖》寫卷中共涉及五服所需的绖、冠、纓武、總、衰衣、負、中、辟領、裳等形制。我們結合相關內容對這些部分擇要考索。
按《開元禮》云:“苴麻首绖大九寸,左本在下,繩纓,十三月小祥,別除之,五分首绖,去一以為腰绖。大七寸二分。絞重兩結相去各四寸?!保ń袢瞬o制也。)婦人绖如男子,又有絞帶。按《儀禮·喪服傳》鄭注云:“首绖象繩布冠類,以國也?!庇衷疲骸败诼榇蠖螅髧糯?。謂自中指至大指為扼。”此言中之制,其降殺大小乃通人之形,亦不先九寸為限。如童子當室者亦取小童中指至大指。如之……。
牡麻首绖大七寸二分,半布為絞帶(杖周與不杖周绖帶與三年同)。大功首绖大五寸七分,長殤及未成人皆九月,绖以繩纓?!鸷椤秵史兂吩疲骸敖裰⒆?,腰繩即絞帶,其來久矣?!编嵥巨r云:“麻在首及在腰皆為之绖。绖,實也?!庇帧度Y義宗》云:“男子重首,女子重腰?!崩劮ㄏ瘸亓x,具喪禮,此不備載之。
按:據(jù)光緒十二年氏公善堂校刊本《大唐開元禮》卷一百三十二,首段“苴麻首绖”為斬衰三年绖帶之制,次段“牡麻首绖”為齊衰三年之制??敝?尽堕_元禮》,“苴麻”后脫“绖帶”二字,“繩纓”后脫“五分”二字?!笆滦∠?,別除之”為齊衰三年節(jié)制,與斬衰之制不符,此乃衍文?!敖g重兩結相去各四寸”之“重”,《開元禮》作“垂”,據(jù)文意,“重”乃“垂”之形訛?!案鳌弊郑秲x禮·喪服》鄭注、《開元禮》、《通典》皆無,“各四寸”即為“八寸”,與“四寸”相距一倍,文中注言“今人并無制”,“各四寸”說或為唐代喪服制度之例。然唐代《貞觀禮》、《開元禮》及張鎰《三禮圖》輯佚本皆無此說,筆者以為“各四寸”與“垂兩結”相砥礪,故“各四寸”說闕疑存之?!秲x禮·喪服》“苴绖杖絞帶”鄭注:“首绖,象緇布冠之缺項。”胡培翚正義:“鄭以吉時緇布冠,別有缺項以固冠?!盵4]“繩布冠”當為“緇布冠”,“繩”乃“緇”字形誤,此乃傳抄所致訛誤?!耙試病?,據(jù)《喪服傳》胡培翚正義言,當為“以固也”。“苴麻大扼”,十三經注疏本《儀禮·喪服傳》“苴绖大搹”鄭注:“盈手曰搹。搹,扼也。中人之扼圍九寸?!薄岸蟆?、“搹”乃古今字之別?!按搜灾兄啤碑敒椤按搜灾腥酥啤?,“中”后脫一“人”字。
“牡麻首绖”乃齊衰绖帶之制,“大七寸二分”后,“半布為絞帶”前,《開元禮》有“左本在上”語,此與苴麻之制“左本在下”所言相異,“上、下”之異乃“苴麻”、“牡麻”绖之形制相異之處,即:苴绖乃從額前繞項后,復至左耳上,麻尾加在麻根之上;牡麻绖乃從額前向左圍向頭后,麻尾藏在麻根下,麻根搭在麻尾之上。然《開元禮》“左本在上”與十三經注疏本《儀禮·喪服傳》“齊衰三年”之“牡麻绖,右本在上”完全不同,據(jù)鄭注及胡培翚正義言“左下為父,右上為母”為男女內外尊卑之別。據(jù)古禮言喪服之制先男后女,故齊衰之“牡麻绖”亦當男在先,為“左本在下”,《喪禮服制度》不言“左本在下”實為承前省略。故《儀禮·喪服傳》、《開元禮》言失當?!拔闯扇恕?,開元禮、通典、喪服圖、五服圖解皆不言“未”;據(jù)文辭及文意,“長殤”即17-19歲,其后當為“成人”方符合上下文意,“未成人”實則衍一“未”字。“大功首绖大五寸七分,長殤及未成人皆九月,绖以繩纓”,據(jù)《儀禮·喪服》,“繩纓”僅為“斬衰”之制,“齊衰”、“大功”、“小功”等皆為“布纓”?!把K即絞帶”,“絞帶”古代喪制斬衰服所系之帶,絞麻為繩而成?!秲x禮·喪服》:“喪服,斬衰裳,苴絰杖、絞帶?!编嵭ⅲ骸敖g帶者,繩帶也?!辟Z公彥疏:“繩帶也者,以絞麻為繩作帶,故云絞帶?!薄抖Y記·奔喪》:“襲绖于序東,絞帶反位,拜賓成踴。”孫希旦集解:“絞帶,絞苴麻為之。吉時有大帶,有革帶,兇時有要绖,象大帶,又有絞帶,以象革帶也?!薄稌x書·輿服志》:“革帶,古之鞶帶也,謂之鞶革,文武眾官牧守丞令下及騶寺皆服之。共有囊綬,則以綴於革帶。”“腰繩即絞帶”,文獻無說,然與文意相符,腰繩即腰帶?!把K”乃俗語,此說或與唐代傳統(tǒng)的禮學庶民化傾向有關?!把?,十三經注疏本《儀禮》皆作“要”,“要”、“腰”古今字。殘卷征引東晉葛洪《喪服變除》、梁人崔靈恩《三禮義宗》內容各一條,清人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黃奭《漢學堂叢書》、王謨《漢魏遺書鈔》等引二書內容皆無此二條,故《喪禮服制度》所載葛洪、崔靈恩言實為重要輯佚之材料,可補苴清代學者所未備。由上,《喪禮服制度》內容雖較為簡略,然在輯佚、??狈矫嬗兄匾氖妨蟽r值。
按《開元禮》云:“斬衰之冠,正服、義服冠同六升。右縫通屈之二條繩為武。垂下為纓。所為條屬於绖上。”今都無無此繩縷,武之制於義乖。全童子已下當室者則免而仗之也。用婦人以六升布為總??傆檬l(fā),今無此制。今幉頭或得其義耳。
按:《儀禮·喪服》:“苴杖,竹也;削杖,桐也。杖各齊其心,皆下本杖者何,爵也。無爵而杖者何……童子何以不杖,不能病也。”故“全童子已下當室者則免而仗之也”之“仗”當為“杖”。《喪服》:“其長殤皆九月,纓绖;其中殤七月,不纓绖?!编嵭ⅲ骸袄動欣t者,為其重也。自大功以上绖有纓。以一條繩屈之。小功以下绖無纓也?!薄秵史罚骸皢史?,斬衰裳,苴經、杖、絞帶,冠繩纓,營屨者?!辟Z公彥疏:“云冠繩纓者,以六升布為冠,又屈一條繩為武,垂下為纓。”胡培翚正義:“武,謂冠卷……冠以梁得名,冠圈謂之武……非若后世之帽,盡舉頭而蒙之也。吉冠之梁,兩頭皆在武上,從外向內,反屈而縫之,不見其畢。喪冠外畢,前后兩頭,皆在武下,自外出,反屈而縫之,見其畢?!薄锻ǖ洹ざY六十五》“喪禮雜制”條曰:“喪冠條屬以別吉兇,三年之練冠亦條屬,皆右縫?!倍庞幼ⅲ骸皠e吉兇者,吉冠不條屬也。條屬者,通屈一條繩若布為武,垂下為纓,屬三冠,像太古喪事略也?!薄秵识Y服制度》言“二條繩”與《喪服》鄭注、賈疏,《通典》杜佑注所言有異,胡培翚《儀禮正義》據(jù)前人說言武乃一條繩,其兩頭下垂據(jù)喪禮言。武乃二條繩說,當為唐代具體喪服制度內容,此乃古禮“一條繩”說之演變。宋人聶崇義《三禮圖集注》卷十六“冠繩纓”云“冠繩纓條屬注云屬猶著也。通屈一條繩為武,垂下為纓,著之于冠也”,[5]可見,“兩條繩”說當為唐禮圖所專有,宋時一仍古禮“武乃一條繩”說。據(jù)文意,“今都無無此繩縷”當衍一“無”字。
“總”,《儀禮·喪服》“傳曰:總,六升,長六寸”,鄭注:“總六升者,首飾象冠數(shù)。長六寸,謂出紒后所垂為飾也?!庇帧抖Y記·內則》鄭注云:“總,束發(fā)也。垂后為飾?!薄夺屆め屖罪棥罚骸翱偅l(fā)也,總而束之也”?!墩f文·纟部》:“總,聚束也。”段注:“聚束也,謂聚而縛之也。悤有散意,纟以束之。禮經之總,束發(fā)也。禹貢之總,禾束也。引申之為凡兼綜之偁?!笨芍翱偂蹦伺邮l(fā)之頭飾,其形乃后垂狀?!秵识Y服制度》“總”之形乃圓形,禮圖文獻無,唐制“總”圖有存圖之功?!秵识Y服制度》言“總用束發(fā),今無此制”表明唐代“總”制已然消失,與古禮有異?!秲x禮·喪服》“女子子適人者為其父母……布總”,胡培翚正義:“布總,兼子與婦言之……今案:《檀弓》:南宮縚之妻,為姑總八寸。鄭注云:齊衰之總八寸余?!惫哦Y,男、女皆著布總;唐代,該制消亡,以類似于“總”之“幉頭”取而代之。據(jù)《唐會要》言,唐時幉頭為男子的主要首服,明人劉績《三禮圖》卷二之“總”言“幧頭也。自關以西秦晉之郊曰絡頭,南楚江湘之間曰帞頭,自河以北趙魏之間曰幧頭……覆結謂之幘巾,或謂之承露”,[6]其圖類似今之頭巾,與《喪禮服制度》“總”之“圓形”完全相異。可見,“總”制在唐代已經發(fā)生根本性改變,這也是唐代喪禮制度的革新之一,明代禮圖“總”之形制或承《喪禮服制度》“幉頭”說。
負在背上,謂負板也。廣一尺,下至脛,適領一寸。又云辟領一尺六寸,謂辟領一邊開四寸,量之有八,別一尺六寸也。
按:《儀禮·喪服》“負,廣出于適寸。適,博四寸,出于衰?!编嵭ⅲ骸柏摚诒成险咭?。適,辟領也。負出于辟領外旁一寸。”賈疏:“以一方布置于背上,上畔縫著領,下畔垂放之,以在背上,故得負名?!焙嗔氄x:“負出于辟領外旁一寸者,據(jù)下辟領并闊中,總尺六寸,負之,兩旁各出辟領一寸,則尺八寸也,此言其廣也?!薄洞筇崎_元禮》卷一百三十二言“負在背者,適,辟領也。負出于辟領外旁一寸”。由上,負乃喪服背上的一塊方布。上端縫在領上,下端垂放,因在背上,所以稱為負。然《喪禮服制度》言“負”乃“在背上”、“下至脛”,則“負”之形制由背上至脛部,并非固定在背上。此說與古禮所言有異,當為“負”之形制之延伸。《武威漢簡》之“丙本《喪服》”言“負廣出于適,寸適,博四寸,出于(衰),衰長四寸,博六寸,衣帶下尺衽二(尺有五寸)”,[7]《儀禮·喪服》“衽二尺有五寸”鄭注:“衽所以掩裳際?!惫省柏摗敝孪抟嘣凇吧选敝畠膳?,非“下至脛”??梢?,唐代《喪服圖》之“負”圖與漢制有異。朱熹《儀禮經傳通解》續(xù)卷第十六《儀禮喪服圖式》言“負,亦名負板。用布方一尺囗囗囗六寸,綴於背上,領下垂之”。朱氏所言“綴於背上”與唐代圖式大致無二,可見漢、唐、宋三個時期的禮圖樣式的些微差異體現(xiàn)了禮圖的變化。
“適領一寸”后,“又云辟領一尺六寸”前,《開元禮》作“辟領廣四寸,則與辟中八寸兩之為尺有六寸”,此可補苴“辟領”之廣制。據(jù)鄭注《喪服》“適,辟領也”,故“適領一寸”當有脫文,無“適領”一說。
法藏《喪禮服制度》是敦煌卷子中所見關于唐代喪衣制相對規(guī)范和完整的著作。此卷與《通典》和《開元禮》相比,圖文并茂,解說更加直觀形象,較之楊垂《喪服圖》,該卷相對完整。就某種意義來說,此《喪禮服制度》為唐中期以后喪衣服制禮式的代表。盡管《喪禮服制度》因傳抄乃致文字有部分訛誤,其作為目前僅存的唐代《喪服圖》的樣本價值凸顯無疑,宋代、明代《喪服圖》或因襲其說,或變更其說。
《喪服圖》內容出自杜佑《唐禮圖》,就其中的革新內容來看,《唐禮圖》當有不少與前代禮圖之作相異之處。這種創(chuàng)新,首先體現(xiàn)在其禮圖的命名上:《唐禮圖》的命名是以朝代取名,言外之意這是唐代專有的禮圖,這也是不同于以往禮圖的一大創(chuàng)新,是禮書的一大創(chuàng)造。其次體現(xiàn)在禮圖的內容方面:《喪禮服制度》殘卷中的“绖”、“中”、“武”、“總”、“負”等制與古禮有異,宋明禮圖圖式與此殘卷圖式亦有不同,這足以說明其禮圖內容、圖式均是有唐一代所特有的。吳麗娛先生以為《喪禮服制度》殘卷是以唐朝朝廷禮制為核心,輔以吉、賓、軍、嘉、兇五禮,給予了本朝特有禮制的一部著作。我們以為其說有大而化之之嫌,《唐禮圖》當是一部依托于公禮而又寄情于私禮的一部“庶民化”、“社會化”、“人情交際化”的禮圖專著。之所以這樣說,原因就在于唐代重視禮學發(fā)展以及“禮學下移”的“全民化”傾向所呈現(xiàn)出的不盲從守舊、勇于革新、與時俱進的精神。隨著《貞觀禮》、《顯慶禮》、《開元禮》、《開元后禮》、《曲臺新禮》、《元和新定書儀》等的修訂,喪服制度作為五禮之“兇禮”的核心內容亦發(fā)生了不同尋常的變化,形成了喪服制度史上的一個發(fā)展高峰。然相關的禮圖著作卻是不多,特別是存世的喪禮服圖的著作更是罕見,這一現(xiàn)象頗讓人費解。日本學者副島一郎在《從“禮樂”到“仁義”——中唐儒學的演變趨向》中曾言“雖說唐初承續(xù)著六朝禮學的傳統(tǒng),但它也隨即急速地衰廢。那么,六朝以來的喪服學如此急劇衰退,其原因何在?我想其原因之一是唐朝制定貞觀禮等而改變了古禮,尤其是增改了喪服?!盵8]這一說法有一定道理,但還需進一步考察。
[1]姜伯勤.敦煌社會文書導論[M].臺灣:新文豐出版公司,1992:22-24.
[2]吳麗娛.唐禮摭遺——中古書儀研究[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2:417-433,443-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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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清)胡培翚.儀禮正義[M].北京:商務印書館,1937:3.
[5](宋)聶崇義.三禮圖集注 [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219.
[6](明)劉績.三禮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332.
[7]甘肅省博物館、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武威漢簡[M].北京:文物出版社,1964:135.
[8](日)副島一郎.從“禮樂”到“仁義”——中唐儒學的演變趨向[J].學術月刊,1999(2):66-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