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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shù)字時代的語言藝術

      2014-03-03 00:42:02張煒
      天涯 2014年1期
      關鍵詞:寫作者文字數(shù)字

      張煒

      有人說,如果一個人不上網(wǎng)也不用電腦,那么他對數(shù)字時代就不會有多少了解。他樂觀地預期:我們只要融入這個時代,跟進這個時代,然后就能享受這個時代。這可能也是許多人的愿望。那么就從這個問題開始談起。

      這里說的“數(shù)字時代”可能不僅僅是指網(wǎng)上世界,也不僅僅是電腦之類的廣泛應用,而是我們的現(xiàn)代科技發(fā)展到今天,整個社會生活表現(xiàn)出的品質(zhì)和特征,是對一個時期總的印象、概括和稱謂。顯而易見,今天我們的生活已經(jīng)處處帶有“數(shù)字”的印記。

      數(shù)字化技術的確全面地滲透和改變了人類的生存。

      人是一種語言動物,談社會品質(zhì)的變異和演化莫過于從語言著手。比如語言文字的表達和應用,今天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其改變的深度和趨向,它是如此的迅速和廣泛,勢不可擋。語言的質(zhì)地早已不是我們習慣的那種現(xiàn)代漢語,而是在熟悉的表相下滑向真正的陌生地帶。幾乎沒有人能夠置身于這個局面之外,每一個人都要跟隨它,依附它,都要在它規(guī)定的節(jié)奏中往前行進。

      我們即使有著強大的執(zhí)著力,倔強的行動力,都不能阻止這場演化所給予的一切。作為個體無論是主動或被動,都會像一葉木片一樣在這個浪潮里漂浮、沖刷和抖動,跟隨和追逐它的波瀾。

      幾乎沒有了語言的“個人”,所以現(xiàn)在演講、寫文章、文學創(chuàng)作,都很難給人一些驚喜。媒體太發(fā)達了,無論捂著眼睛還是蒙著耳朵,無論在室內(nèi)還是室外,無論在鄉(xiāng)村還是都市,都會被充分地告知和灌輸?!靶悴挪怀鲩T,遍知天下事”,現(xiàn)在人人都成了這樣的秀才。于是所有問題都不再新鮮了,所有問題都引不起興趣,都聽過幾十次、數(shù)百次了,總之沒有一個話題是全新的,沒有一個詞匯是個人創(chuàng)造的,也沒有一段記憶、一個名詞是作者的奉獻,而全部屬于一種模糊的時段、一種機械的群體。

      沒有了“信息”的“個人”,信息就由個體的變成了集體的,由隱密的變成了公開的,由私屬領地的變成了社團的,由地域的變成了全球的。這可怕的結果是,人的本質(zhì)屬性也在不知不覺中發(fā)生了改變,“個體人”變成了“大眾人”。

      如果從內(nèi)容到表達方式,一切都成為共有的和已知的,那么相互間的交流和表達就沒有多少必要了。即便說出來的東西有一丁點個人見解,還需要一雙特殊的眼睛和特殊的耳朵才能夠辨認。在這種一切都變得極度平均化、普及化的現(xiàn)實中,滾滾而來的信息會大面積淹沒我們的表達,讓我們的言說困難萬分。

      如果說十年二十幾年前還能夠聽到語驚四座的言談,在當今恐怕就很難了,所以不難預料,這次演講也注定是一場乏味的、平庸的談吐,但愿在座的能夠稍稍忍受——也許在忍受中會尋找到某個交叉點,相互有些啟發(fā)。

      說到語言藝術,許多人認為現(xiàn)在的文學寫作已經(jīng)變得相當容易,比如有人一天可以寫上萬字甚至幾萬字的虛構作品,發(fā)表在網(wǎng)上。紙質(zhì)媒體發(fā)表的作品也動輒幾十萬字,更有甚者,一部所謂的“大河小說”就寫了四百五十萬字,當然這是一件耗費了幾十年的工作。

      現(xiàn)在的語言越來越呈現(xiàn)出一種滑行的、慣性連綴的趨勢,所以說寫作和發(fā)表真的不成其為什么大事,屬于家常便飯。在這種情形下還能否看到極大的差異?出現(xiàn)讓人眼前一亮、面目一新的表述和創(chuàng)造?

      我們眼前的文字流,真的像是來自不間斷的復制粘貼——雖然大多數(shù)寫作者仍然不承認更不屑于去做,認為那是抄襲。但是在當代人的文字生涯中,那種類似于“粘貼復制”的工作已經(jīng)成為一種不自覺,是在相當習慣的狀態(tài)下完成的。相同的句式,相同的觀念,相同的詞匯,相同的結構方式,它們總是在第一時間涌進我們的大腦。

      說到語言藝術,經(jīng)常強調(diào)的就是原創(chuàng)性、是創(chuàng)造力,因為我們?nèi)祟愖钌瞄L的還是模仿,所以要克服這個惰性。但這個時代偏偏不需要仿制,因為無所不在的組合與定制形成了新的規(guī)范。任何人想回避范式都是困難的。于是我們看到的是大同小異的故事,似曾相識的口吻,它們在高效率的按部就班中、在流水線上生產(chǎn)出來。看不到陌生的面孔,看不到一種極其特別的嗜好、不甘屈服的人的意志,什么都沒有了。因為四面八方、每一個角落涌來的力量,都經(jīng)過了一種現(xiàn)代整合,一切全都抹平了,化入平均值中了。

      一個優(yōu)秀寫作者的基本特征——內(nèi)向的個人思路,敏銳的感知,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生存體驗,憤怒和喜悅,不可估量的激情——都消失在喧囂的時代深處。“痛苦”這兩個字敲一下鍵盤就出來了,還有“憂傷”、“寂寞”,這些詞匯出現(xiàn)的頻率很高,但是它們越來越?jīng)]有,或者直接偏離了實際內(nèi)容,它們真正意味著什么、應有的色澤和濃度,都在整合的過程中淡化和散掉了。

      人面對古老漢語從誕生那一刻就有的生動面目,它的形意表述,開始無動于衷。面對構成語言的這些最小單位,沒有絲毫的感知和觸動。因為人們現(xiàn)在終于明白,所有的詞匯和文字都是數(shù)碼組成的,數(shù)碼可以組成一切事物,所以一切事物的本質(zhì)也就那么回事,都差不多。從現(xiàn)在開始一切都進入了數(shù)字化處理,包括靈魂和生命。語言的死亡正是從它的細胞——字和詞開始的。

      事實上每一種新的科學技術在進入社會并成為生產(chǎn)力以后,都不會僅僅停止在某一個層面和某一個環(huán)節(jié),而是全方位地朝向人類社會的每一個角落滲透,其力量大到足以影響人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數(shù)字時代就是更高一級的機器時代,它早就開始了——從電報、有線電話、電視直到今天,再到未來?!半娮用浇槭且磺兄袠猩窠?jīng)系統(tǒng)的延伸”,不同的媒介作用于不同的感官和感知,一定會改變?nèi)说乃季S和語言。

      不可想象的是,過去的作家竟然可以那么閉塞,比如簡·奧斯汀,一個出生于英國南部鄉(xiāng)村牧師家庭的女子,上過一點點學,基本上沒受過正規(guī)教育,全靠自學,寫出了《傲慢與偏見》等作品。她知道的世事好像應該很少,但是她的作品卻讓我們大吃一驚:她對人性的奧秘知道得不是太少而是太多。更令人吃驚的例子是美國女詩人狄金森,她幾乎一生足不出戶。

      看來關于人性的理解,這最艱難最深奧的領域,對外部世界聽聞的多少并不一定是關鍵的條件。來自個人的省察、體驗和體悟才是無比重要的——還有不受干擾的傳統(tǒng)的閱讀,這更是不可或缺的。而這些元素,在那個英國女作家那里是全部具備的。

      現(xiàn)在,像她一樣的生活環(huán)境誰都無法尋覓了,原因是一開始就說到的:來到了數(shù)字時代。這個時代的特別之處是任何生命都無法躲藏,因為活著就要呼吸,就需要空氣——風可以把所有東西都吹透。風里邊應有盡有。

      那么,類似于那個女作家的個人空間已完全杜絕?怎樣才能重新構筑?而今究竟有沒有解決之道?

      有人曾經(jīng)想出的一個辦法就是關掉電腦和手機,拔掉電視,埋頭于傳統(tǒng)的閱讀,只讀經(jīng)典之類。這樣會好一點?當然可能,因為這樣就變得閉塞了,就避免了平均化的生活,久而久之也就有可能成為一個“世外高人”。

      但是這里面有個疑問,就是這樣做能否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這樣的預期是不是太樂觀?一個人堅持的頑固性到底有多大、自我封閉的徹底性有多大?這或許才是關鍵。因為傳遞信息的不光是電腦電視手機之類,還有其他,數(shù)字合成之物是無孔不入的,它真的像空氣和風??諝鉄o所不在,風在一刻不停地吹拂,它們一定會光顧一切角落。

      如此一來大家就明白了,我們完全沒有隔離的可能了,也完全沒有規(guī)避之地了。既然裸露在風中,所有人也只能任其剝蝕,直到崩潰——好像真的如此。這是多么悲觀的結論。

      但就在這種絕望的回答之間,也仍然會有一絲不甘和隱隱的懷疑。因為我們?nèi)匀换孟胱约簳且粋€例外,或者寄希望于一些特殊的個體,想遇到一些驚喜。就每一個人來講,他們的生存和表達總會有些不同的,而且大多數(shù)人都會重視這種差異性。我們可以在人與人之間找出區(qū)別,做出鑒定,以研究因果得失,尋找出其中的規(guī)律和意義。

      這種執(zhí)著當然是有必要的。這樣做只是為了對抗無所不在的風。比起具體的危害和影響,風更加讓人無比苦惱,無可奈何。它是無形無跡又無所不在的,而且能夠產(chǎn)生持續(xù)不斷和不知不覺的催化與腐蝕,哪怕是錘打不碎人力無摧的最堅固之物,在它的作用下也會不同程度地改變,直到最后的松軟和垮塌。

      我們一直想象的個人性,自我言說的能力,創(chuàng)造性思維,會在風的吹拂下,在不察中,一絲絲被抽掉和扯斷。

      從此一個生命就像被剔除了筋脈一樣,變得疲軟無力。比如一個文化人需要起碼的閱讀和書寫生活,可是他大睜雙眼就是找不到基本的詞匯,對于聲音和落在紙上的東西——字和詞,已經(jīng)沒有了過去的質(zhì)感。當動手寫上“感動”二字時,卻基本上無動于衷;寫到“痛苦”也是如此?,F(xiàn)在已經(jīng)找不到原初記憶中的那些字和詞了,仿佛它們以前是由手工制成的,而今卻是冰冷的數(shù)字合成的,成了轉基因產(chǎn)品。

      如果相信土地的力量,立足于生長的泥土,讓一切從頭開始,動手捏制出一個個新詞——如果不是依賴當代科技程序的批量生產(chǎn),那么它們使用起來將會是完全不同的。

      可是即便真的能夠這樣做,我們面臨的難題也大到不可估量,因為這種語匯、字和詞的需求量是極其巨大的,這種制作就成了不可想象的艱巨和繁重,以至于是不可能完成的工作。

      先是字和詞,然后是句子,最后才是故事,逐漸進入更大的表述單位。今天的故事太多了,它們也在風里吹送,應有盡有。這個時代的任何故事大王都不會超出風中傳播的精彩和神奇——它們先是在空中飛舞,繼而紛紛落在紙上、網(wǎng)上,五花八門,無所不在。

      當我們在這些故事中跌跌撞撞奔走的時候,頭會發(fā)暈,因為它們都精彩得差不多,曲折得差不多。從根上講它們也是字與詞構成的,從一開始就是統(tǒng)一型號的定制品——帶有數(shù)字組合的精確性和虛擬性。由此看來,沒有原始手工做成的字和詞,也就沒有真正獨特的、有生命的故事。

      手工制成的字和詞是筆寫成的;機械化的字和詞是打字印刷的;電子時代的字和詞則顯示在熒屏上——這其實是逐漸地、越來越精確和越來越虛擬化的過程,從多重化和具體化走向了平均化,從不可重復、難以重復走向了同一性和無限重復,更是從個體勞動走向了產(chǎn)業(yè)化。這個過程既帶來了文化傳播的便利、教育的發(fā)達、科學和民主的結合、普世價值觀的弘揚等等,又形成了其他種種弊端。

      在文學寫作者那里,這種轉換使線性結構的緩緩獨白,變成了非連續(xù)性的合唱和交響。信息傳播產(chǎn)生了加速度,人們借助媒介相互摹寫,語言因此失去了“異質(zhì)性”,走向失重和輕浮,成為工業(yè)化的一種回聲。

      它不再采用講述者個人的語言方式,故事細節(jié)相似,生動準確相似,吸引力也相似。整個過程基本清楚,轉述任務基本完成。這是機器人的語言藝術。隨著仿真技術的進一步成熟,它會要求故事重心和裁剪方式趨于特別,好像出自人性的偏僻角落,但可惜仍舊是類型化的——終究還要被另一個故事重復。

      原來我們一直在聽同一個故事,頂多是同幾個故事,是接受一些故事模型。生活本身在源源不斷地提供這些模型:各種故事應接不暇,講述者已經(jīng)麻木。每天都有一些極好或極壞的消息,它們從世界的各個角落匯集起來,直逼眼前,從不停息。這些故事從古至今地發(fā)生著,區(qū)別是傳遞的速度和方式:它們從未在第一時間如此逼真地送給我們。

      這就是時代的特征。一切都由數(shù)字組合,快捷準確,化為風一樣吹遍整個世界。比如過去我們?nèi)绻牭揭黄鸬V難事故,會驚訝悲痛,感同身受地面對痛苦,面對黑暗里的生死掙扎。但是如果接連不斷地送來相同的消息,就會從不堪忍受到無奈地接受?,F(xiàn)代傳播讓人變得殘酷。

      人性接受了數(shù)字化,從方式到內(nèi)容。數(shù)字本身冷酷無情,缺少同情心,它的冷漠影響了人性。這個時代的人在喜怒哀樂各個方面都變得疲憊了,這種疲憊狀態(tài)直接影響到我們對于社會道德狀況的把握和評判。所以我們有時候埋怨這個社會沒有底線:對發(fā)生的各種事情都不再驚訝。

      疲憊和麻痹讓我們喪失基本的道德判斷,還讓烏托邦式的想象變成笑柄。生活越來越赤裸裸地呈現(xiàn)在面前,我們個人的語言更是無法超越。這就是客觀呈現(xiàn)和主觀表達的雙重悲哀。

      我們將毀于自己熱愛的東西,在數(shù)字時代的汪洋大海之中日益變得瑣碎、無聊、庸俗、被動、自私和冷漠,一切都變成了戲謔和娛樂,精神漸漸枯萎,最終受制于我們努力爭取到的一切——在對自由的向往中失去了自由。

      我們無論怎樣都回不到過去,走不進那種自然淳樸的狀態(tài)了,面對人世間匯集而來的悲苦喜樂,再也沒有了上一代人的痛楚和欣悅。我們沒法堵塞自己的視聽,又無力去面對現(xiàn)實。我們生活在這樣一個視聽技術極為發(fā)達的世界上,眼看著各種信息多到擁堵、沖決,惶恐中不知該奪路而逃還是讓其淹沒過頂。這是我們真正的悲哀和不幸。

      在當今做一個使用語言的寫作者就更加尷尬。寫作本來是一種告知和分享,可四周早就充斥著各種宣示和表達,而且從不停歇;各種消息被無數(shù)人咀嚼、改造和傳遞過了。我們只好滿足于悄無聲響的回憶,從記憶中找出曾經(jīng)擁有的那些優(yōu)美篇章。但是再次重讀這些文字的時候,卻不知能否重復當年的感動。不一定,因為今天的眼睛變了,心情變了,已經(jīng)見過了太多太多——和所有人都一樣,所有的情趣和意境都變了。

      有時,昨天的文字、一切的文字都不再新鮮。一個人只要經(jīng)歷了數(shù)字的河流,也就一定是遍體鱗傷,再也無法為昨天的感動而感動。感動只是一種記憶,然而無法復制。所以只要談及過去的文學,談及那些打動我們的作品,有人就會憑一個模糊的印象,說:寫作者嘛,他們一代不如一代。

      事實上那些曾經(jīng)深刻打動我們的文字,今天再讀一次,可能有些極其復雜的發(fā)現(xiàn)——有的仍然閃爍著經(jīng)典的光澤;有的不僅難以觸動我們,而且看上去粗糙無比,不堪卒讀。

      這種對比是非常殘酷的,它足以使一個自知之明的寫作者警醒,變得更加謹慎起來。

      我們夢中會渴望出現(xiàn)一個勇者,敢于用自己單薄的身軀向整個時代挑戰(zhàn),在這種令人望而卻步、像沙塵暴來襲一樣的恐怖面前獨立支撐,頑強地站立。

      會有這樣的悲劇英雄嗎?會的,但他的下場已經(jīng)能夠預見:被大量的沙塵覆蓋,留不下任何痕跡。結局就是如此。

      但是所有人都因為這個結局而恐懼,束手無為,任其發(fā)展,那么人類只能陷入更加可悲的境地。這就是今天面臨的一個絕境:或者是碰得頭破血流,或者是花上一生去抵御,直至犧牲。

      在我們的視野中有這樣的勇者嗎?我們寧可相信他的存在。是的,無論多么猛烈和渾濁的潮流,都會有抵御者的存在,無論他的結局多么悲慘——百分之九十九要倒地不起無聲無息,但是仍然會有后繼者。

      人和人的差異是巨大的,我們要接受這種差異,嘗試著去理解不同。所謂的寬容就是提防氣量狹窄——自以為是,不愿理解和承認人與人之間的差異,完全以個人的經(jīng)驗去取代判斷,盡管面對毫不了解的事物。

      我們在生活中會發(fā)現(xiàn),哪怕是很熟悉的一個人,對他的生活細節(jié)、脾氣都自認為很是了解,有時對方做出的事情還是會讓人大吃一驚。這時候我們才明白:對他的了解是多么單薄。要了解一個人,需要詳盡地知道他的經(jīng)歷、他生活的細節(jié)、他的血脈,這一切影響和決定他生命質(zhì)地的因素。

      尋找另類往往也是尋找奇跡的過程,是充分體驗寬容的過程。如果真的有了這種樸素的行事方式,也許會突然變得兩眼明亮,在蒼茫的數(shù)字時代仍然會有所發(fā)現(xiàn)。

      杰出的作品,動人的文字從哪里來?除了經(jīng)典,也可能從當代作家中來。我們會再一次回到往昔的閱讀感動中。美好的記憶又一次回到了眼前。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們的生命走入了那種寬容、樸素以及本真的狀態(tài)之中。

      當代的杰出作家每每讓人驚訝。他們的表述當然超出了時代的平均數(shù)。當我們的閱讀真的遭遇了撞擊,在心靈上引起回響時,也就再也難以忘記。因為最深處的某個地方被輕輕地,或者是重重地撥動了一下。這種撥動碰在我們生命最敏感的一個點上,所以不再忘記。

      在個人的閱讀史上,回憶一下,凡是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也就永遠不會忘卻——是誰、在某一個時刻、用某一篇文字引領過我們。只要曾經(jīng)有過,即可引為同志。也許出于某種自尊和矜持,有人不愿說出這種敬重,但心里終究還是沒有忘記。這是一種精神的養(yǎng)育。

      是的,時至今日,仍然有一些閱讀會令人產(chǎn)生某種陌生感,讓人打個愣怔。比如文字的縝密,輕而易舉擺脫了不可抗拒的時尚吸力,顯示了風中蘆葦般的頑強。它走在一條相反的道路上:數(shù)字時代是匆忙的,它是緩慢的;數(shù)字時代是浮躁的,它是極有耐心的;數(shù)字時代是不重細節(jié)的,它是指認和強化細節(jié)的;數(shù)字時代是講求粗率或浮華的,而它卻回到了原生的樸素之中。

      這種閱讀帶來的品味,讓人久久不能平靜。如果說一個作家寫了三十年以上,對于文字和技法已經(jīng)爛熟于心,技法層面的東西早已不成問題,那么作為一個閱讀者,竟然在這里無比地折服——這是時下極為少見的。

      撫開文字的表層,發(fā)現(xiàn)堅實的內(nèi)質(zhì)。這里面有著怎樣的恪守和堅持,才會讓最鋒利又是最柔軟的東西——語言——呈現(xiàn)出如此不同的面貌。非同尋常的言說,讓一群群不能幸免的鸚鵡陷入了沉默。

      數(shù)字時代有尋覓和搜索的便捷,這也讓人驚喜。比如在香港這樣的地方,一個大學的客人住在賓館里,苦尋一本偏僻的書,百般無奈就寫了一個條子交給服務臺——想不到的是時隔兩三天會收到一個包裹,那竟然就是急于要找的書。

      原來這本書藏在偏遠的一個大學圖書館,在角落里安靜地呆著。所有圖書館的電腦都連接了,也就可以在電腦上檢索——就這樣,它出現(xiàn)了。一本書找到自己的讀者是個大事情,讀者本人也欣喜無比。這本書雖然談不上不遠萬里而來,但也的確經(jīng)過了很多人的手,曲折地來到了手邊。

      然后是一場閱讀。這是一次幸福的發(fā)現(xiàn)。遠在重洋之外的作者,是一個和我們差不多的職業(yè)寫作者,不同的是他對文字是那樣地敬重,每一個符號落紙,都有過反復的斟酌。寫作對于他仿佛是一場莊重的儀式。這些文字花費的時間比我們想象得更多。

      這種寫作,與時下敲著鍵盤聽著音樂,一會兒就撒下幾千字的狀態(tài)完全相反。因為敬畏,所以我們也肅然。

      平時之所以常常一目十行地看書,因為也只好如此:到處都是隨意和放縱,自己或他人的放縱。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較真,那樣劃不來——無論是寫作者還是閱讀者,心里想的全都一樣。這就是對數(shù)字時代的報復和回應。

      一個令編輯敬重的作家將作品給了一個刊物,卻讓對方連連訴苦:寫得太潦草了,文字糟糕得一塌糊涂,而作家卻讓編輯隨意改動即可——已經(jīng)授權了,所以怎么改他都沒有意見。

      這在過去無論如何都沒法讓人相信??墒菚r代變了,躋身于濁浪一樣涌動的文字之間,人們對自己的墨跡既不看重也不珍愛。全都無所謂,那不過是一些可有可無的蝌蚪、方塊符號,它們輕率地、偶然地投射到熒屏上,是由數(shù)字組合之后的點陣顯示。

      這樣的技術暗示透著時代的涼意。出自肺腑的文字本來應該有滾燙的熱度,可是它們早就冷卻了。一切都不是原來那么回事了。

      可見眼下的難題,就是怎樣再回到手工制作的精美工藝上來,回到那個原始階段,回到勞動的情感上來。這是每一個人都面臨的問題,誰都難以置身事外。

      我們面對的不僅是浮躁,還有荒唐。

      也許進入漫長的、日復一日的勞作才會感受一種沉重。比如花費了二十多年的紙上工作一次性放到面前,或許會忽略它究竟意味著什么,并忘掉一個字一個字填在格子里的過程。它包含了無數(shù)個失眠之夜、痛苦和悲歡。二十多年意味著一個幼童成長為強壯的青年,意味著經(jīng)歷了同樣次數(shù)的四季更迭。

      文字的跋涉是耐力的積累,是匠心的磨煉,更是愛與知的疊加。護秋人仰望星辰,擁緊蓑衣,是因為對莊稼緩慢的生長和成熟有了情感。比起年輕的大夫,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會更慎重地開藥:加一味減一味,琢磨頗費時間。老人是為醫(yī)的一生,所以更加深諳藥性。其實在寫作者那里,一個字詞就是一味藥,什么“痛苦”、“傷感”、“高興”、“寂寞”,這些詞以及所有的詞,其實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寫到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一支筆也該慢下來了。出于對語言文字的摯愛和敏感,一個寫作者一會兒瞪大眼睛看著剛寫下的文字,一會兒又撫摸它們。

      他像是剛剛結識這些書寫符號不久,還保持著非常新鮮的沖動和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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