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格的兼用

邵園園

(棗莊學院 文學院，山東 棗莊 277160)

辭格作為語言學中修辭學的一個重要部分，在日常交際尤其是書面語中擔當著相當重要的角色。每個辭格雖然具有相對獨立的結構形式，但在口語或書面表達中實際運用起來又不都是單一進行的，往往以綜合運用的形式出現(xiàn)，以適應復雜內容的表達需要。辭格的綜合運用大致可分為連用、兼用、套用幾種方式。其中辭格的兼用又叫辭格的交叉兼用是幾個辭格交織在一起，有機地組成完整的話語，這是一種交叉使用的現(xiàn)象，就是說一種表達形式兼有多種辭格。這種交叉兼用的辭格，往往是不同類聚系統(tǒng)的辭格相融合，把語義的、語音的、結構形式的幾種特殊組合手段都調動起來，形成一種多角度表現(xiàn)的綜合效應。

一、排比與層遞

“排比是由三個或三個以上結構相同或相似、語氣一致的成排的句式或句子成分組成，把相關的內容表達出來，這樣的修辭手法叫排比?！雹?P363)排比結構必須相似，常有相同的提挈詞語關聯(lián)。在內容上排比語句語意往往范圍相同，性質相類。語氣一致，逐一標出。

“根據(jù)事物的邏輯關系，連用內容遞升或遞降的語句，表達層層遞進的事理，這種辭格叫層遞。無論是遞升或遞降，都是層層深入的。它借步步推進，使人們的認識層層深化，對表達的事理產生深刻的印象。”②(P214)例如：

(A)“唐黎峴還保持著搜集地圖的習慣，辦公室里除了毛主席畫像外，滿墻都是地圖，有世界地圖、中國地圖、遼寧地圖、礦區(qū)地圖、礦山建設遠景規(guī)劃圖?！雹?P214)

例(A)中“世界地圖、中國地圖、遼寧地圖、礦區(qū)地圖、礦山建設遠景規(guī)劃圖”即是個“遞降式”層遞修辭文本，它是范圍的大小依次排列為“世界地圖、中國地圖、遼寧地圖、礦區(qū)地圖、礦山建設遠景規(guī)劃圖”組織成句。

(B)“這種作風，拿了律己，則害了自己；拿了教人，則害了別人；拿了指導革命，則害了革命?！雹?P26)

例(B)中“拿了律己，則害了自己；拿了教人，則害了別人；拿了指導革命，則害了革命”即是個“遞升式”層遞修辭文本，它是按照范圍大小依次排列組織成句的。

例(A)和(B)是兩個層遞的例子，但它們又都是三個或三個以上內容相關、結構相同或相近、語氣一致的詞組或句子，巧妙地組成一串，以表現(xiàn)語言的節(jié)奏和形式美，從而產生強烈的語勢，同時，這兩個句子也具有提攜詞，這樣我們也可以說它們是排比辭格。這樣就是層遞和排比兩個辭格的交叉兼用。

通過對層遞的很多例子考察可以看出層遞辭格在使用中大都是與排比辭格交叉兼用。有學者提出是不是應該把層遞辭格當作排比辭格的一個小類，我們認為不應該把層遞并在排比之下。層遞側重的是意義而排比側重的是形式，也就是說層遞就算結構不相似，沒有提挈詞語它也可以是層遞辭格，但排比則必須結構相似，有提挈詞語。例如：

(C)“現(xiàn)在是大不相同了。馬路邊上的小飯店，正午傍晚，先前為長衫朋友所占領的，近來已經大抵“寄沉痛于幽閑”；老主顧呢，坐到黃包車夫的老巢的粗心點心店里面去了。至于車夫，那自然只好退到馬路邊沿餓肚子，或者幸而還能夠咬侉餅。弄堂里的叫賣聲，說也奇怪，竟也和古代判若天淵，賣零食的當然還有，但不過是橄欖或混沌，卻很少遇見那些“香艷肉感”的“藝術”的玩意了。”④(P307)

例(C)中“先前為長衫朋友所占領的，近來已經大抵‘寄沉痛于幽閑’；老主顧呢，坐到黃包車夫的老巢的粗心點心店里面去了。至于車夫，那自然只好退到馬路邊沿餓肚子，或者幸而還能夠咬侉餅”，是講原來穿長衫的老主顧現(xiàn)在已無經濟能力進馬路邊的小飯店了，只能進原先黃包車夫的老巢吃粗點心了，而黃包車夫現(xiàn)在只能餓肚子了，這是依上海市民的生活水平逐層遞減。這個層遞就不再與排比辭格交叉兼用。

雖然層遞辭格也有單用的，但在運用中大部分層遞辭格都是與排比辭格交叉使用，因為與排比辭格交叉使用更能表現(xiàn)層遞的邏輯性。

二、比喻與夸張

“比喻就是日常人們所說的“打比方”，也就是用某一事物來說明與其本質不同而又有相似之處的另一種事物。它是建立在心理學所說的類化作用基礎上的，利用已知經驗引起新的經驗，通常是以易知描述、說明難知，以具體描述、說明抽象，輕車熟路，從而便于理解?！雹?P208)

“故意言過其實，對客觀的人、事物作擴大或縮小或超前的描述，這種辭格叫做夸張。它對事物的某方面的特征加以合情合理的渲染，使人感到雖不真實，卻勝似真實?！雹?P200)例如：

(A)“六月間，我乘膠濟列車經過昌濰大平原時，看到那金色的麥浪，象海洋似地蕩漾在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而收下來的麥子，則象一座座山嶺堆在鐵路兩旁的場地上，心里禁不住欣喜萬分?！雹?P2)

例(A)中“象海洋似地蕩漾在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和“象一座座山嶺堆在鐵路兩旁的場地上”是夸張和比喻兩種辭格交叉。把麥田比喻成“海洋”，把麥子比喻成“山嶺”有夸張的意味。

夸張常常通過比喻來表現(xiàn)，不通過比喻來夸張，有可能引起誤會。因此，如果夸張的詞語并不是成語，往往要用上個適當?shù)脑~，多半用表示“可能”或“程度”的副詞，以便使讀者明白說的并不是事實，而是修辭夸張。例如：

(B)“一個矮胖的中年人走到客廳門口，容光煥發(fā)，臉胖得像個圓球，下巴的肉往下垂著，使人擔心這肉隨時可以掉下來?？瓷先ツ昙o不過四十左右，實際上他是靠五十的人了。頭上沒有一根白發(fā)，修理得很整齊，油光發(fā)亮，鏡子似地，蒼蠅飛上去也要滑下來的?！雹?P5)

例(B)中“下巴的肉往下垂著，使人擔心這肉隨時可以掉下來”和“頭上沒有一根白發(fā)，修理得很整齊，油光發(fā)亮，鏡子似地，蒼蠅飛上去也要滑下來的”運用了兩個夸張辭格?！邦^上沒有一根白發(fā)，修理得很整齊，油光發(fā)亮，鏡子似地，蒼蠅飛上去也要滑下來的”是比喻和夸張兩種辭格兼用。而“下巴的肉往下垂著，使人擔心這肉隨時可以掉下來”用夸張辭格，沒有和比喻辭格連用，句中出現(xiàn)了可能副詞。

三、對比與對偶

“對比是把兩種不同事物或者同一事物的兩個方面放在一起相互比較的一種辭格，也叫“對照”。對比可以使客觀存在的對立統(tǒng)一關系表達得更集中、更加鮮明突出?！雹?P218)

“對偶是結構相同或基本相同、字數(shù)相等、意義上密切相連的兩個短語或句子，對稱的排列。對偶一般分為正對、反對和串對。其中反對是上下聯(lián)表示一般的相反關系和矛盾對立關系，借正反對照、比較以突出事物的本質?！雹?P211)例如：

(A)“江姐凝視的目光，停留在氣勢磅礴的石刻上，那精心雕刻的大字，帶給她一種超越內心痛苦的力量：

斧頭劈翻舊世界，

鐮刀開出新乾坤?！雹?P79)

例(A)中“斧頭劈翻舊世界，鐮刀開出新乾坤。”從形式上看是反對辭格，從意義上看是對比。這是對比和對偶中反對辭格的兼用。

對偶中反對和對比兩個辭格在運用過程中全都是交叉兼用的。具體說就是在使用對偶中的反對辭格，那它一定也運用對比辭格，但運用對比辭格不一定會運用對偶中的反對辭格，這樣也可以把對偶中的反對辭格看成是對比的一種特殊形式。

四、夸張與示現(xiàn)

“示現(xiàn)是把實際上不見不聞的事物，說的如見如聞的一種修辭方式。示現(xiàn)可分為追述、預言、懸想。其中“預言”是把未來的事物寫得象出現(xiàn)在眼前似的?！雹?P126)

(A)“鄉(xiāng)親們，告別啦，蔣介石和漁霸們的末日到了，我們的革命就要勝利了，大家要挺起腰板來，經受考驗，迎接勝利。龍王島是屬于我們的，大海也會永遠屬于我們……”高昂的話音好像海嘯山呼，它震驚了一群端平步槍的劊子手，也震驚了殺人的魔王遲龍章。

例(A)中“蔣介石和漁霸們的末日到了，我們的革命就要勝利了”和“龍王島是屬于我們的，大海也會永遠屬于我們”是老會長和劉三嫂向鄉(xiāng)親們告別，“迎接勝利”的預言。

夸張一般分為擴大、縮小、超前三類。其中超前夸張是在兩件事之中，故意把后出現(xiàn)的事說成是先出現(xiàn)的，或是跟前者同時出現(xiàn)。例如：

(B)“這些情景，就象在眼前展開一樣。家里煮的爛狍子肉，燒的熱炕頭，在等他們回來，甚至他們已經嗅到了肉香，……”⑩(P258)

例(B)中“家里煮的爛狍子肉，燒的熱炕頭，在等他們回來，甚至他們已經嗅到了肉香”用了超前夸張，把后面的事移到前面來說。

例(A)和例(B)是夸張中的超前夸張和示現(xiàn)中的預言兩個辭格的交叉兼用。

五、博喻與排比

很多學者在給比喻分類的時候都列出了博喻。博喻是一種以多個喻體對某一事物或某事物的幾個方面進行說明描寫的比喻。博喻很多從形式上看就是比喻辭格多數(shù)用排比的形式表現(xiàn)。例如：

(A)“它是站在海岸遙望海中已經看得見桅桿尖頭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巔遠看東方已見光芒四射噴薄欲出的一輪紅日，它是躁動于母腹之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個嬰兒。”

例(A)從形式上看是排比，“它是站在海岸遙望海中已經看得見桅桿尖頭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巔遠看東方已見光芒四射噴薄欲出的一輪紅日，它是躁動于母腹之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個嬰兒?！比齻€短句結構相似并且語氣一致構成了工整的排比句。從內容上看每個短句又是完整的比喻句接連使用。

博喻一般都是借著排比這種辭格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通過排比可以使幾個比喻句之間更有邏輯性。

辭格能夠增加語言的表達效果，提升語言的美感，本文旨在探索其辭格運用的規(guī)律，進而找出辭格的特點，歸納出辭格的系統(tǒng)性，使其能夠更好的為語言服務?？陀^世界上的事物都是有聯(lián)系的，許多事物之間又有交叉和連續(xù)地帶，在辭格系統(tǒng)內部同樣如此，因此有許多辭格例句從不同的角度看，就是不同的修辭格的運用。本文主要是介紹排比與層遞、夸張與比喻、對比與對偶中的反對、超前夸張與示現(xiàn)和博喻與排比幾組辭格的交叉兼用。有部分辭格出現(xiàn)兼用的情況是為了提升語言的表現(xiàn)力，例如排比與層遞、夸張與比喻、博喻與排比。有部分辭格的兼用其實就是一種辭格，例如對比與對偶中的反對、超前夸張與示現(xiàn)。這種交叉使用能夠豐富語言的表現(xiàn)能力。辭格中的兼用是語言精密的一種必然產物，它服務于人們的日常交流尤其是書面語，這也體現(xiàn)了漢語的發(fā)達性。

注釋

①全國外語院系《語法與修辭》編寫組.語法與修辭[M].南寧:廣西教育出版社，2001.

②黃伯榮，廖旭東.現(xiàn)代漢語[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7.

③劉寶成.修辭例句[M].長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

④魯迅先生紀念委員會.魯迅全集[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3.

⑤李慶榮.現(xiàn)代實用漢語修辭[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

⑥林吶.峻青散文選集[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9.

⑦周而復.上海的早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

⑧羅廣斌.紅巖[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1961.

⑨陳望道.修辭學發(fā)凡[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2.

⑩曲波.林海雪原[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

[1]程希嵐.修辭學新編[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84.

[2]劉煥輝.修辭學綱要[M].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7.

[3]李裕德.新編實用修辭[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5.

[4]倪寶元.大學修辭[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4.

[5]吳禮權.現(xiàn)代漢語修辭學[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

[6]張明岡.比喻常識[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5.

[7]張志公.修辭概要[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2.

[8]中華修辭學會華東會主編.辭格比較[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