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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氏家藏尺牘》中的李漁自列《書目》*

    2014-01-23 16:27:39
    關(guān)鍵詞:尺牘李漁康熙

    黃 強

    350多年來,李漁著述文獻學(xué)研究逐漸深入,但依然存在很多疑點。例如:除了目前知曉者以外,李漁有沒有其他著述?目前已經(jīng)知曉的李漁撰著中有沒有誤入之書?一些疑似的李漁之作有沒有判定的可能?李漁刻印行世的傳奇究竟有多少種,其自云“前后八種”與“前后四種”是什么關(guān)系?《無聲戲》小說一案對其影響有多大?繼《尺牘初徵》后《尺牘二徵》有沒有編刻行世?諸如此類的問題之所以長期以來成為懸案,或僅有分析推測之詞,蓋因李漁撰著種類眾多,以往未見作者自己有目的地一一羅列,故后出各家書目無從完全著錄。在《顏氏家藏尺牘》中發(fā)現(xiàn)的一份李漁自列《書目》,蘊含著李漁著述的豐富信息,而且因其出于李漁本人,故具有無可置疑的權(quán)威性,結(jié)合其他一些資料,足以澄清上述李漁著述文獻學(xué)研究中的諸多疑點,故亟宜考辨之。

    李漁自列《書目》的時間

    《顏氏家藏尺牘》乃清人顏光敏未信堂所藏友人尺牘手跡。光敏(1640—1686),字修來,一字遜甫,號樂圃,曲阜人??滴趿?1667)進士,除國史院中書舍人,官至吏部考功司郎中,為“輦下十子”之一。兄光猷,字秩宗,康熙十二年癸丑科進士。二人俱有詩名,并稱“二顏”。光敏善接納,知交遍海內(nèi),尺牘往還,宜其收藏之富?!额伿霞也爻郀饭灿嬍沼谐郀?00多通,出自200余位友人之手。此書輾轉(zhuǎn)傳世,有《海山仙館叢書》本、《叢書集成初編》排印本。原墨入藏上海圖書館,花箋墨寶,彌足珍貴,上海科學(xué)技術(shù)文獻出版社2006年據(jù)以影印出版。

    《顏氏家藏尺牘》中收有李漁4札,系迄今為止難得一見的李漁手跡,而且書寫在其精心設(shè)計印行的芥子園箋譜上,其真實性無可懷疑。此4札不見于所有版本中的李漁書信集,1991年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李漁全集》第18卷《補遺》部分亦未輯入。4札的主旨一以貫之,即懇求顏光敏自己購買或轉(zhuǎn)請他人購買芥子園名箋和李漁本人所出之書。其中第4札后附有一份李漁自列的《書目》,字跡與書札完全一致,不存在他人代擬的可能性,故尤有價值。書云:

    漁行裝已束,刻日南歸。所余拙刻尚多,道路難行,不能攜載,請以貿(mào)之同人,或自閱,或贈人,無所不可。價較書肆更廉,不論每部幾何,但以本計,每本只取紋價五分,有套者每套又加壹錢。南方書本最厚,較之坊間所售者,一本可抵二三本,即裝訂之材料工拙,亦絕不相同也。不用則已,用則別示一單,以便分送。書到之時,即授以值,不誤行期,至感至感。漁具。

    書目:

    《資治新書》初集,每部八本?!顿Y治新書》二集,每部十二本。

    《四六初徵》,每部十六本?!冻郀┏踽纭?,每部六本。

    《閑情偶寄》,每部八本?!兑患已浴?,每部六本。

    《古今史略》,每部六本?!墩摴拧罚坎克谋?。

    《廣字匯》,每部十二本。《傳奇前四種》,每部八本。

    《傳奇后四種》,每部八本。《傳奇內(nèi)二種》,每部四本。

    《十二樓》,每部六本?!哆B城璧》,每部六本。

    以上各一部。①上海圖書館編:《顏氏家藏尺牘》第5冊,上海:上??茖W(xué)技術(shù)文獻出版社影印本,2006年,第250—259頁。

    李漁此4札先后相連。首札有云:“昆季聯(lián)翩而起,又同仕廟堂,不分內(nèi)外者,自昆山三太史而外,指不數(shù)屈,澹園、修來兩先生,其匹休者也。野老入都,聞此等盛事,不可無一語紀之。謹撰一聯(lián),以疥尊壁,未審有當(dāng)否也。”②上海圖書館編:《顏氏家藏尺牘》第5冊,上海:上??茖W(xué)技術(shù)文獻出版社影印本,2006年,第250—259頁。故第4札首句又云:“漁行裝已束,刻日南歸。”③上海圖書館編:《顏氏家藏尺牘》第5冊,上海:上??茖W(xué)技術(shù)文獻出版社影印本,2006年,第25—259頁。所謂“野老入都”及“南歸”云云,是指康熙十二年夏,李漁第2次入都,同年年底或康熙十三年年初擬離京師返金陵。查《笠翁文集》,卷4有《贈徐健庵、彥和、立齋三太史》一聯(lián),小序云:“健庵登庚戌榜第三,彥和登癸丑榜第三,立齋為己亥狀頭。一門三鼎甲,又屬同胞,前此未之有也。”④李漁:《贈徐健庵、彥和、立齋三太史》,《李漁全集》第1卷,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254,254頁。聯(lián)語云:“二目注千秋,創(chuàng)見同胞三鼎甲;一門膺百祿,不知前代幾陰功!”⑤李漁:《贈徐健庵、彥和、立齋三太史》,《李漁全集》第1卷,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99年 254254頁。又有《贈顏澹園太史、修來儀部二昆仲》一聯(lián)云:“大陸、小陸結(jié)駟而行,并為天下無雙士;元方、季方易一不可,始信人間有二難。”⑥李漁:《贈顏澹園太史、修來儀部二昆仲》,《李漁全集》第1卷,第255頁。上引首札所云“謹撰一聯(lián),以疥尊壁”者即為此聯(lián)。顯而易見,因為徐乾學(xué)之弟秉義(彥和)和顏光敏之兄光猷皆于康熙十二年癸丑科進士及第,此年在京的李漁撰此二聯(lián)分別賀“昆山三太史”與“曲阜二顏”兩家之盛事,由此可證,李漁此4札寫于康熙十二年癸丑其入京后至次年年初⑦李漁楚游后于康熙十二年癸丑春返金陵,同年夏掛帆北上,第二次入都。因困窘無奈,李漁本擬同年年底離京,后得保和殿大學(xué)士索額圖挽留,于都門卒歲,次年春離京。其有七律《南歸道中生兒自賀二首》,小序云:“昨歲北上時,家姬于舟中懷孕,此時南歸策蹇,忽于陸路免身?!贝丝勺C。故此4札均寫于這10個月之間,第4札至遲寫于康熙十三年甲寅春。。

    確定李漁此4札寫于康熙十二年癸丑夏其入京后至康熙十三年甲寅年初,重要意義在于為其自列之《書目》的考察提供了準確的時間坐標(biāo)。

    李漁自列《書目》的目的

    李漁向顏光敏提供這份《書目》,自然是為了便于售書,但問題并不如此簡單。這是一份李漁自列《書目》,其中出現(xiàn)者皆為李漁所刻自著之書,而且是康熙十二年以前其所刻自著之書的總目或清單??梢钥隙ǎ四昀顫O在京師不光是向顏光敏一人提供過這份《書目》,只是未留下痕跡而已。

    既云“拙刻”,毫無疑問,是指李漁所刻自著之書,而不是指李漁所刻他人所著之書。這一點,可以在李漁其他許多信件中得到證實?!杜c趙聲伯文學(xué)》書云:“弟之移家秣陵也,只因拙刻作祟,翻板者多,故違安土重遷之戒,以作移民就食之圖。”《復(fù)胡彥遠》書云:“二拙刻如命送上,但須有以教我,且直示之。勿謹作皮里春秋,令弟于褒中索貶可也?!雹倮顫O:《與趙聲伯文學(xué)》、《復(fù)胡彥遠》,《李漁全集》第1卷,第167、181頁。二例可見一斑。因此,李漁這份《書目》中所列者無一不是李漁自己撰著之書,進而言之,是其康熙十二年以前的撰著。

    現(xiàn)在的問題是,這份《書目》是否囊括了李漁康熙十二年以前除了其不想披露者以及難以尋覓者以外的全部“拙刻”的目錄?答案是肯定的。

    李漁一生的主要事業(yè)是著書、刻書與售書,但作為翼圣堂——芥子園書坊主人,他又竭力劃清自己與一般“坊人”或“坊賈”的界限,一再表明自己的書坊與眾不同。所刻之書“不同于坊刻”,根本原因就在于李漁具有絕大多數(shù)書坊主人所不具備的可以稱之為“職業(yè)作家”的素質(zhì)。他首先是“作者”,其次才是書坊主人,因此李漁主持的翼圣堂——芥子園書坊刻印的主要是他自己的撰著。但是在李漁生活的時代,這位“職業(yè)作家”僅靠出售自刻所著之書,維持50口之家并不儉省的生計,談何容易!于是,李漁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官場交游強調(diào)自己非同一般的著述才能,豐富的著述成果,窘迫的生活境遇,以博取比售書收入多得多而且來得快的贊助?!杜c魏貞庵相國》書云“拙刻如林”,《與劉使君》書云“弟從前拙刻,車載斗量”,皆屬此類。一直到李漁逝世前兩年,其在呼吁京城故交施以援手的《上都門故人述舊狀書》中,仍然這樣說道:“眾擎易取,但求一二有心人,順風(fēng)一呼,各助以力,則湖上笠翁尚不即死。俾從前已著之書,贖出梨棗,仍為己有。其已脫稿而梓之未竟,與未成書而腹稿尚存者,乘其有手,急使編摩,則尚有一二種可閱之書,新人耳目。”已著之書,正在付印之書,腹稿可望醞釀成熟之書,皆在計算之內(nèi),精確到一二種,其言可嘆,其情可憫。此無他,對于笠翁而言,增加一種著述,就增加了一層向都門故人求贊助的砝碼?!凹从锌少u之文,然今日買文之家,有能奉金百斤,以買《長門》一賦,如陳皇后之于司馬相如者乎?子必曰無之。然則賣文之錢,亦可指屈而數(shù)計矣!”②李漁:《與魏貞庵相國》、《與劉使君》、《上都門故人述舊狀書》,《李漁全集》,第1卷,第171、215、226、224頁。世情既然如此,李漁賣文也就只能以多求勝了。

    如果李漁另有謀取贊助的途徑,情況或許尚不至如此。然而李漁此番入京,又正處于其一生由盛而衰的轉(zhuǎn)折期:其年已63歲,家班女樂因頂梁柱喬、王二姬先后亡故而風(fēng)流云散,攜家樂游走于各地公卿大夫間獲取纏頭之費的景象不復(fù)再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李漁能夠博取京城達官貴人青睞者,也就只剩下一貫標(biāo)榜的著書刻書的業(yè)績了。為此,李漁入京前作了充分準備,與關(guān)鍵人物如龔鼎孳、陳敱永、紀映鍾事先書信聯(lián)系,為自己的著述之才大造輿論。《與陳學(xué)山少宰》書云:“李子一生著書千卷,茍非妒婦之口,無不嗜以為痂……漁自解覓梨棗以來,謬以作者自許。鴻文大篇,非吾敢道,若詩歌詞曲以及稗官野史,則實有微長。不效美婦一顰,不拾名流一唾,當(dāng)世耳目,為我一新。使數(shù)十年來,無一湖上笠翁,不知為世人減幾許談鋒,增多少瞌睡?以談笑功臣,編摩志士,而使饑不得食,寒無可衣,是笠翁之才可憫也?!雹劾顫O:《與陳學(xué)山少宰》,《李漁全集》第1卷,第164—165頁。既然“以作者自許”,自稱“談笑功臣”、“編摩志士”,著述實績是最重要的。因此,李漁此番入京,重在以文會友,以文增加身價,故穿梭于各級官宦間,交游甚廣。他一方面迫切希望出售自己康熙十二年以前刻行的全部撰著,不可能留下一種不出售;另一方面則力圖以自己的著述實績打動朝野上下的舊交新知們,尤其是這次入京剛結(jié)識的“昆山三太史”與“曲阜二顏”之流,以求得到售書以外的更多的照拂,誠如他對龔鼎孳所言:“然所望于故人者,絕不在‘綈袍’二字”④李漁:《與龔芝麓大宗伯》,《李漁全集》第1卷,第163頁。。正因為如此,李漁向顏光敏提供自己已經(jīng)行世的撰著之目錄,意在向顏光敏并通過其向其他人推介展銷,必定是多多益善,不可能遺漏任何一種。

    李漁畢生重視保存自己各種撰著的印板,極少例外,因此可以隨時將多年前的撰著付印,以供需要。其《粵游家報》之一云:“離家后記起一事,靠東一帶墻垣,單薄之甚,此穿窬捷徑也……不若以生平所著之書之印板,連架移入其地,使之貼墻,可抵一層夾壁。賊遇此物,無不遠之若浼?!雹倮顫O:《粵游家報》之一,《李漁全集》第1卷,第186頁。李漁于康熙三四年間游粵,其時剛由杭州移家金陵一二年②參黃強:《李漁移家金陵考》,《文學(xué)遺產(chǎn)》1989年第2期;《李漁交游再考辨》“彭孫遹”條,《明清小說研究》2009年第1期。單錦珩先生《李漁年譜》(《李漁全集》本)考證康熙七年戊申(1668)李漁游粵,實誤。,則此處所言“生平所著之書之印板”當(dāng)主要指其早年居杭州期間所著小說、戲曲作品之印板,移家金陵后隨同帶來。隨著李漁成為金陵翼圣堂——芥子園書坊主人,其撰著之印板所積益夥?!堕e情偶寄·器玩部·箋簡》中有云:“金陵書鋪廊坊間有‘芥子園名箋’五字者,即其處也?!薄笆酃{之地即售書之地,凡予生平著作,皆萃于此。有嗜痂之癖者,貿(mào)此以去,如偕笠翁而歸。千里神交,全賴乎此。只今知己遍天下,豈盡謀面之人哉?”③李漁:《閑情偶寄》,《李漁全集》第3卷,第229,229頁。既云“凡予生平著作,皆萃于此”,說明芥子園書坊隨時印刷、專門出售主人李漁的生平著作,可謂中國340多年前唯一的一家“職業(yè)作家”書籍的“專賣店”?!堕e情偶寄》寫成于康熙十年(1671)左右,書中這樣說,那么康熙十二年李漁迫切想提供而且完全能夠提供生平全部著作入京“展銷”,也就毫不奇怪了。

    此番入京,李漁不僅以“拙刻”自炫,而且以琳瑯滿目、精美誘人的“芥子園名箋”自豪。入京以前,他就在寫給紀映鍾的信中說:“箋柬之制,日來愈繁……弟入都門,則將載此為贄,凡我素交,皆不妨預(yù)制佳篇,以俟揮灑?!雹芾顫O:《與紀伯紫》,《李漁全集》第1卷,第167頁。“載此為贄”是門面上的客氣話,其實得到者是要破費的。李漁此4札之第3札有云:“來單一紙,即求專役代傳。其求售之故及價值多寡,悉在其中,可省一番揮翰之勞,但擇可與言者幾何人?!彼^“來單一紙”,即附在此札后的芥子園名箋箋目,內(nèi)容如下:

    箋目:

    韻事箋,每束四十;制錦箋,每束四十;每束計價壹錢貳分。書卷啟、代折啟、衣帶啟,以上每束一十,計價三分。

    魚封、雁封、什襲封、衣帶封、竹封,以上每束二十,計價肆分。⑤《箋目》與《書目》應(yīng)分屬于李漁此4札的第3札與第4札之后,觀兩札的內(nèi)容可知,但《顏氏家藏尺牘》中二目皆附于第4札末尾,位置失當(dāng)。又,《書目》僅見于原本和影印本,故鮮有人知。

    將以上箋目與《閑情偶寄·器玩部·箋簡》中所列芥子園名箋的種類對照⑥李漁:《閑情偶寄》,《李漁全集》第3卷,第229,229頁。,前者包括后者而且更齊全,還有各種與韻事箋、制(織)錦箋配套的魚封、雁封、什襲封、衣帶封、竹封等等。由此可見,李漁此次入京攜帶了種類齊全的芥子園名箋,《箋目》中無一遺漏。用于書寫的箋譜目錄尚且如此齊全,彰顯李漁著述之才的《書目》更不可能有遺漏。芥子園主人李漁第2次入京既要出售全部自刻之書、自制之箋,更要展示作為“談笑功臣”、“編摩志士”在文藝方面的聰明才智,就必然會傾其所有。

    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性:即李漁攜入京師的“拙刻”是齊全的,但在為顏光敏提供這份《書目》以前已經(jīng)售出若干種,以至《書目》所列者不再是李漁康熙十二年以前問世的全部撰著。這種可能性完全可以排除?!八嘧究躺卸唷痹圃疲坪踹€是售出過幾部書,但所售其實有限,否則笠翁根本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懇求顏光敏自購或代售了。例如此4札首札有云:“前以貿(mào)書鄙事奉托,想荷留神,行期日迫一日,幸早圖之?!贝卧性?“前以貿(mào)書瑣事瀆聞,想為留意,茲行期已屆,乞示德音。即購者寥寥,亦求自用一二十部,輕我行裝,為惠多矣。立候回示,不盡。”第3札有云:“悉發(fā)尊刺,煩貴役面索所用書單,則此事半日可了,至查各書分送,亦易為力。多去一部,少受一部之累,早去一日,少擔(dān)一日之憂,皆知己之賜也。貴役自當(dāng)勞之,即日遣行是禱?!比绻皇琴u得艱難,用得著如此喋喋不休、叮嚀囑咐嗎?況且如果售出者多,則首先售出的應(yīng)是李漁的好書,留下的應(yīng)是次一等的書,但《書目》中李漁的好書如《閑情偶寄》、《一家言》、《十二樓》、《連城璧》以及傳奇的3種版本皆在列,這說明李漁帶來的書中沒有一種是被買完了的?!稌俊方Y(jié)尾注曰:“以上各一部。”這也表明李漁意在展示其康熙十二年以前問世除情況特殊者以外的每一部撰著。

    情況特殊因而未列入《書目》中的李漁康熙十二年以前問世的撰著有兩部:《齠齡集》與《肉蒲團》?!扼椅淘娂肪?五言古第一首《續(xù)刻梧桐詩》小序云:“此予總角時作。向有《齠齡》一刻,皆兒時所為,災(zāi)于兵火,百無一存。茲記憶數(shù)篇,列于簡首,以示編年之義?!雹倮顫O:《笠翁一家言詩詞集》,《李漁全集》第2卷,第5頁。因為原刻問世時間很早②李漁有七言古詩《活虎行》,載《笠翁一家言初集·詩集》卷2,故宮博物院編:《故宮珍本叢刊》第587冊,???海南出版社,2000年,第80頁。其小友王安節(jié)評云:“此先生三十年前詩也,向于《齠齡集》中見之?!薄扼椅桃患已猿跫穯柺烙诳滴跏昵昂?,安節(jié)作評無疑在此前,則《齠齡集》的刊刻甚至可能在崇禎年間。,已災(zāi)于兵火,不僅無印板可印,連原書都難以尋覓,而且其中尚存記憶的數(shù)篇詩作已納入后來的李漁詩集,故《書目》中未列入此書?!度馄褕F》為李漁所著,只要熟悉李漁小說的文體特征,一定會認同這個結(jié)論③黃強:《〈肉蒲團〉為李漁所作內(nèi)證》,《李漁研究》,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6年,第356—370頁。韓南先生云:“他的小說‘烙印’是如此與眾不同,以致即使《肉蒲團》事實上從未被證實是李漁所作,但只要將它與李漁其他短篇小說相比較,就能感受到作品的真正歸屬。”(韓南著,楊光輝譯:《創(chuàng)造李漁》,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10年,第81頁。)所云極是。筆者曾細讀笠翁諸書,原擬論證《肉蒲團》非其所作,對讀后卻不得不轉(zhuǎn)而論證此書作者非李漁莫屬。。此書作年雖多異說,但沒有一種說法推定至康熙十二年以后。筆者較為贊同韓南先生的研究結(jié)果:東京大學(xué)東洋文化研究所雙紅堂文庫所藏《肉蒲團》抄本,可能抄自李漁的最早版本,其封面日期為“丁酉”,即順治十四年(1657)④韓南:《論〈肉蒲團〉的原刊本》,商偉譯:《書目季刊》第28卷,1994年第2期,第3—8頁。。盡管如此,此書內(nèi)容的特殊性決定了李漁在原書出版時就使用了假名,10多年后更不可能將其列入自己的《書目》。

    事實上,這份《書目》羅列李漁康熙十二年以前“拙刻”之齊全,最有說服力的證據(jù)是:除了《齠齡集》與《肉蒲團》以外,迄今為止可以確定為李漁康熙十二年以前問世的撰著皆見于其中。這些撰著分別問世于從順治間至康熙十二年以前的20多年間;有小說、戲曲,也有書信、駢文、案牘;有至今流傳的精品,也有當(dāng)時就不起眼的大路貨;這些更充分表明,這份《書目》既不是有心篩選,也沒有無意遺漏,而是取決于上文所述李漁特有的目的。

    《書目》是判定李漁撰著真?zhèn)蔚闹饕罁?jù)

    既然這份《書目》提供了李漁康熙十二年以前除了《齠齡集》與《肉蒲團》以外已經(jīng)問世的全部撰著目錄,那么,了解其生平全部撰著的目錄也就容易了。

    康熙十三年以后至李漁去世以前的6年間,其事跡大都可考,問世的“拙刻”則皆有案可稽:《一家言二集》,見李漁《與孫宇臺、毛稚黃二好友》書、丁澎《一家言(二集)序》;《笠翁詩韻》,見李漁自序;《名詞選勝》,見李漁自序及尤侗序;《詞韻》,見李漁為此書所作的《例言》;《耐歌詞》,見李漁自序;《千古奇聞》,單錦珩撰《李漁年譜》稱該書由“漁女淑昭、淑慧較(校)閱,外孫女沈姒音鈔”⑤李漁:《李漁全集》第19卷,第125頁。。以上6種,除《名詞選勝》以外,皆有存世之書,但《名詞選勝》曾刻印行世亦屬無疑。至此,如果說李漁生前所刻自著之書由三部分組成,大致不差。這三部分是:《書目》中所列11種(《資治新書初集》與《二集》合算1種,《傳奇前四種》、《后四種》、《內(nèi)二種》三者合算1種);《齠齡集》與《肉蒲團》2種;上文羅列的李漁康熙十三年以后的撰著6種。三部分合計共19種。是否屬于這19種之列,便成為判定李漁撰著真?zhèn)蔚闹匾罁?jù),如果能夠確定疑似李漁撰著者只可能撰于康熙十二年以前,則《書目》便成為判定其真?zhèn)蔚闹饕罁?jù)。

    包括《補天記》、《雙瑞記》、《四元記》在內(nèi)的《笠翁新傳奇三種》,包括《萬全記》、《十醋記》、《偷甲記》、《雙錘記》、《魚籃記》在內(nèi)的《續(xù)刻笠翁傳奇五種》以及《合錦回文傳》、《李笠翁批閱三國志》、《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并非李漁撰著,多年以來,不少學(xué)者已有較為詳盡的考辨①黃強:《〈繡刻傳奇八種〉非李漁所作考》、《〈合錦回文傳〉非李漁所作考》,《李漁研究》,第331—343、383—395頁;黃強:《〈李笠翁批閱三國志〉質(zhì)疑》,《晉陽學(xué)刊》1993年第5期;王汝梅:《李漁評改〈金瓶梅〉考辨:兼談崇禎本系統(tǒng)的某些版本特征》,《吉林大學(xué)社會科學(xué)學(xué)報》1992年第5期。。其中有的是合情合理、滿有把握的分析結(jié)果,有的則是建立在實證基礎(chǔ)上的肯定結(jié)論?,F(xiàn)在李漁自列《書目》的出現(xiàn),無疑為這些問題的徹底解決增添了最有說服力的第一手資料。

    如果說這些書是李漁的撰著,那么它們不可能撰成并刻印于康熙十三年以后,崇禎本《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固然以確鑿的版本信息顯示出這一點,故無須再論。而其他4部書也是如此,原因有三:

    首先,這4部書如果像《一家言二集》、《耐歌詞》等書一樣,系李漁撰成并刻印于康熙十三年以后,就應(yīng)當(dāng)有翔實的文獻記載和版本信息。

    其次,李漁在康熙十三年以后至去世以前的6年間,不可能既撰成并刻印《一家言二集》、《耐歌詞》等6部書,又撰成并刻印這4部書。晚年的這6年間,李漁由金陵移家杭州定居,并費盡心力在吳山建層園,老邁之軀,奔波之人,勞心之事,最終導(dǎo)致一病經(jīng)年,直至去世。有鑒于此,李漁怎么可能在已知的6部書以外,復(fù)推出8個傳奇劇本,一部長篇小說,再評點《三國志通俗演義》這部大書呢?

    再次,這是由李漁一生撰書刻書的階段性所決定的。李漁一生撰書刻書可以分為三個階段:一是順治年間以創(chuàng)作小說、戲曲為中心的第一階段,故這一階段李漁往往以小說、戲曲作家著稱。順治十六年(已亥,1659),吳梅村《贈武林李笠翁》七律的小序中云其“能為唐人小說,兼以金元詞曲知名”②程穆衡原箋,楊學(xué)沆補注:《吳梅村詩集箋注》卷10,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第653頁。。二是順治末至康熙十年以前,以匯編尺牘、案牘、四六等為中心的第二階段。這一階段是伴隨著李漁在官場中的交游越來越多而來到的。李漁雖以擅長小說、戲曲創(chuàng)作自豪,但在文人專門從事小說、戲曲創(chuàng)作會被輕視的清初,他也不甘寂寞,轉(zhuǎn)而從事編輯所謂有經(jīng)世致用之效的書籍,如《資治新書》之類。王曰高論《資治新書》云:“翁曩昔著書固甚富,業(yè)已膾炙文苑,無品不妙,但微有俳諧不恭之意。有如是之崇論閎議,婆論棒喝,而不亟出以濟世,豈情也哉!”③王曰高:《資治新書·敘言》,《資治新書(初集)》卷首,《李漁全集》第16卷。此后可以說小說、戲曲逐漸淡出李漁的創(chuàng)作視野。三是康熙十年以后,以整理自己一生所作詩、詞、文為中心的第三階段?!扼椅桃患已猿跫肪硎滓硎ヌ弥魅祟}識云:“先生之書,充滿六合,皆屬零星雜刻,非其著述本來?!雹芄蕦m博物院編:《笠翁一家言初集》,《故宮珍本叢刊》第587冊,第1頁。言外之意,最后問世的笠翁詩文集才是其著述的正宗。尤侗《名詞選勝序》中敘述了笠翁撰著的前兩個階段后又云:“試與之言詩,笠翁當(dāng)更進矣?!雹萦榷?《名詞選勝序》,《西堂全集》本《西堂雜俎三集》卷3,清康熙刻本。皆可見一斑。以上三個階段的劃分只是相對的,第一階段的戲曲創(chuàng)作延續(xù)到第二階段,第三階段詩文別集的整理肇始于第二階段。但不容忽視的是,在第三階段,李漁不會再創(chuàng)作小說、戲曲??滴跏暌院笾敝晾顫O去世,這6年統(tǒng)屬于第三階段,其間已知李漁撰著,除了1部只是鑒定陳百峰所輯《女史》以供女兒輩閱讀的《千古奇聞》以外,其余5部書皆與詩詞有關(guān)。笠翁在生命的晚年強烈感受到編定自己詩文別集的重要性與迫切性。

    綜合以上三個方面,足可斷定《合錦回文傳》等4部書不可能撰成并刻印于康熙十三年以后。但它們又完全不見于康熙十二年李漁自列之《書目》,那么只有一種結(jié)論:它們根本就不是李漁的撰著。至于《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雖系崇禎間評改本,但眾所周知,此書內(nèi)容較為特殊,即使出于李漁之手,與《肉蒲團》一樣,不見得就會列入《書目》。然而,研究者不過因為首都圖書館藏本《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卷首圖像的末頁上有署名“回道人”的題詞,而李漁的《十二樓·歸正樓》第4回中有“曉得‘回道人’三字,是呂純陽的別號”云云,便謂李漁確實用過“回道人”的化名,進而認為此書出于李漁之手①劉輝:《論〈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文學(xué)遺產(chǎn)》1987年第3期。。殊不知呂祖以“回道人”的別號出現(xiàn)在唐以后的典籍中比比皆是,類似于《十二樓·歸正樓》第4回中的情節(jié)和表述,小說中亦很常見②馮夢龍《醒世恒言》第21卷即有云:“后府人于鳳翔府天慶觀壁上,見詩一首,字如龍蛇之形,詩后大書回道人三字。詳之,知為純陽祖師也。”不備舉。,豈能據(jù)此認為“回道人”就是李漁的化名?李漁在《肉蒲團》第1回中說:“元末世風(fēng)詭異,凡是讀書人不喜稱名道姓,但以別號相呼……大約少年者稱生,中年者稱子,老年者稱道人?!边@其實是明末清初的士風(fēng),李漁自號“笠道人”、“覺道人”,就是在50歲左右。因此崇禎十七年(1644),李漁亦才34歲,此前不會以“回道人”為別號??急嬷链?,可以肯定,《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不是因為內(nèi)容特殊而未列入《書目》,而是因為它根本就不是李漁評改之作。

    或曰:李漁或許早已撰成《合錦回文傳》等4部書,只是康熙十二年以前未付刻而已,因此《書目》中不見它們的蹤影。如果是一般的撰著,或許會如此,但《合錦回文傳》等4部書包含1部長篇小說,8個傳奇劇本,1部評點大書,一貫急于以著述之才自見的李漁不可能長時間將之一律束之高閣,不予付刻。退一萬步說,即使這4部書在李漁生前只是撰而未刻,其身后阿倩沈心友作為婦翁的得力傳人,也會盡力整理婦翁遺著出版。沈心友在婦翁逝后,先以芥子園甥館主人的身份參與芥子園新主人的刻書事務(wù),后又在武林、金陵兩地獨立經(jīng)營抱青閣書坊,惟恨婦翁遺留書稿不多,曾刻印署為“湖上笠翁李漁纂輯”的《芥子園圖章會纂》③沈心友《畫傳合集·例言》后所列書目中有此書,《芥子園畫傳·蘭譜》,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2012年,第9頁。,署為“湖上李笠翁先生纂輯”的《古今尺牘大全》④上海圖書館藏康熙二十七年刻本,卷首有抱青閣主人沈心友題識,李漁《啟白》一則。?!逗襄\回文傳》題“笠翁先生原本,鐵華山人重輯”,迄今所見最早版本為嘉慶三年(1798)寶硯齋刊本。如果笠翁確有此書原本,首先能夠見到并整理出版的應(yīng)該是沈心友,何至于100多年后由鐵華山人重輯而梓行?《笠翁新傳奇三種》等三書皆當(dāng)作如是觀。

    笠翁生前死后聲名甚大,撰刻之書涉及的領(lǐng)域又廣,故作書偽托其名者眾多。吳曉鈴先生藏《怡情集》和《悵性集》,系將中醫(yī)藥方編成的歌謠集;題“湖上笠翁原著,漁隱重整”的《湖上嘉話》,系擬話本小說集;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本《古今聯(lián)藪》,國家圖書館藏本《笠翁對聯(lián)》,戴不凡先生在《李笠翁事略》一文中提及的《芥子園雜聯(lián)》,系聯(lián)語集錦;皆假托為李漁纂輯之書。辨其為偽托,除了其自身的種種破綻以外,上述考辨原則皆適用之,而是否見于李漁自列之《書目》,同樣是主要依據(jù)。

    《書目》提供了已知李漁撰著的豐富信息

    這份《書目》盡管十分簡略,有的甚至不是正式書名的全稱,但因其乃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的唯一一份李漁自列《書目》,故仔細觀察研究,在許多細節(jié)方面,甚至是書名的排列順序,仍可以檢索出李漁撰著的豐富信息。

    因為李漁主要是向顏光敏這樣的官員提供自刻己著之書的《書目》,故為了投其所好,匯集案牘的《資治新書》等實用類書籍排在了前列,而戲曲、小說反而居于末尾。本文的考辨則不宜循此順序,而是按照這些書目所提供的信息的價值大小為序。根據(jù)需要,或一部單論;或以類相從,幾部并論;須長則長,宜短則短,務(wù)期有所得,否則置之不論。

    (一)《廣字匯》

    該書已不存。李漁曾有此部大字典問世,不見于任何著錄,但既見于其自列《書目》,只此一證,可為定讞也。

    《字匯》,明萬歷間梅膺祚所編,是《康熙字典》問世以前通行的字書。此書依據(jù)楷體筆劃分部,歸并簡化《說文解字》、《玉篇》的部首為214部,以地支為序分為12集,每集1卷,共收33179字。注音先列反切,后注直音,或注音近字。釋義力求通俗易懂。其分部、注音、釋義的體例對后來的字書包括《康熙字典》影響很大。后有題為陳淏子撰的《玉堂字匯》,系《字匯》的節(jié)本。李漁既名己書曰“廣字匯”,當(dāng)是對《字匯》一書作增補,估計延續(xù)了原書分部、注音、釋義的體例。既曰“每部十二本”,應(yīng)該沿用了原書以地支為序分為12集的舊制。但李漁一生行事偏喜標(biāo)新立異,即便是“廣字匯”,亦必有不同尋常之處,惜乎書已不見,不便妄加猜測。《閑情偶寄》中尚可見李漁對《字匯》等書的評議。李漁強調(diào)學(xué)歌唱曲之首務(wù)在“調(diào)熟字音”,而慢曲中切字之法須仔細分辨字頭、字尾及余音。他說:“要知此等字頭、字尾及余音,乃天造地設(shè),自然而然,非后人扭捏而成者也,但觀切字之法,即知之矣?!镀!?、《字匯》等書,逐字載有注腳,以兩字切成一字。其兩字者,上一字即為字頭,出口者也;下一字即為字尾,收音者也;但不及余音之一字耳?!雹倮顫O:《閑情偶寄·演習(xí)部·授曲第三》,《李漁全集》第3卷,第93頁。在《廣字匯》中,李漁肯定會涉及這一話題。觀其論傳奇賓白,主張“聲務(wù)鏗鏘”、“字分南北”、“少用方言”;論授曲學(xué)歌,主張“調(diào)熟字音”、“字忌模糊”等等,編撰這部字書或亦以此為準耶?

    此書既然康熙十二年仍在出售,則今日尚存于世間亦未可知。

    (二)《傳奇前四種》、《傳奇后四種》、《傳奇內(nèi)二種》

    原書名應(yīng)該分別是《笠翁傳奇前四種》、《笠翁傳奇后四種》、《笠翁傳奇內(nèi)二種》。雖僅列書名,但足以澄清李漁傳奇版本研究中的若干疑點。

    李漁在《閑情偶寄·詞曲部》中自謂所撰傳奇有“已經(jīng)刊行之前后八種及已填未刻之內(nèi)外八種”。郭傳芳在《慎鸞交序》中亦云:“此笠翁所以按劍當(dāng)世而為‘前后八種’之不足,再為‘內(nèi)外八種’以矯之?!睋?jù)此,甚至有論者謂李漁所作傳奇劇本有前、后、內(nèi)、外各8種,共32種②平步青:《小棲霞說稗》,《中國古典戲曲論著集成》第9冊,北京:中國戲曲出版社,1959年,第218頁。。韓南先生則猜測李漁有一部“題為《前后八種》的選集”③韓南著,楊光輝譯:《創(chuàng)造李漁》第一章以及注[72],第23頁。。然而,郭傳芳評《慎鸞交》第10出《待旦》又云:“笠翁曰:‘從前九折猶與前后四種無異,自此以往,竿頭遽進。’”韓南先生認為這“大概是一個尚未被注意的遺漏”④韓南著,楊光輝譯:《創(chuàng)造李漁》第一章以及注[72],第23頁。然則李漁既稱“前后八種”,又稱“前后四種”,兩者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慎鸞交》是否屬于“內(nèi)外八種”?筆者曾認為:李漁第一次移家杭州,后來又遷居金陵,“‘前后八種’是指《慎鸞交》問世之前,李漁在杭州與金陵所撰傳奇的總數(shù)。之所以又對郭傳芳稱‘前后四種’,或許是李漁曾將八種中的‘前四種’與‘后四種’分別匯刻行世,與‘前后八種’的實際含義是一致的?!薄霸凇昂蟀朔N’問世之后,(李漁)只將‘內(nèi)外八種’中的《慎鸞交》《巧團圓》整理付梓,其他六種則已填而未刻?!雹蔹S強:《李漁曲目的“前后八種”與“內(nèi)外八種”》,《文學(xué)遺產(chǎn)》1987年第1期。嚴格說來,這其中還包含著相當(dāng)多的推測成分。令筆者欣慰的是,現(xiàn)在在李漁《書目》提供的這3部傳奇選本的書名面前,所有這些推測都得到了證實?!扼椅虃髌媲八姆N》包含《憐香伴》、《風(fēng)箏誤》、《意中緣》、《蜃中樓》4個劇本,《笠翁傳奇后四種》包含《玉搔頭》、《奈何天》、《比目魚》、《凰求鳳》4個劇本,《笠翁傳奇內(nèi)二種》則是《慎鸞交》、《巧團圓》2個劇本的合編本。康熙十二年,李漁出售的依然是3部傳奇選本,這一點提示我們:首先,此前《閑情偶寄·詞曲部·賓白第四》中提到的“十種曲”,只是他合計自己已經(jīng)行世的傳奇的總數(shù),直至康熙十二年,尚未有一部匯刻本《笠翁傳奇十種》問世。現(xiàn)藏國家圖書館善本書庫的所謂翼圣堂刻本《笠翁傳奇十種》卷首已有少量殘缺,并無原刻書坊堂名和刻印年代標(biāo)志,經(jīng)鑒定為康熙翼圣堂刻本,但不知道這一鑒定結(jié)論的依據(jù)是什么①李漁著,杜書瀛校注:《憐香伴》,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11年,第3頁。。即使此本為康熙翼圣堂刻本,也不能就認為是李漁及身編定的,因為此本沒有統(tǒng)馭全書的總序,現(xiàn)存李漁各書中沒有這種先例②韓南先生已經(jīng)提出這個問題:“即使是最早的翼圣堂本,亦沒有總序,只有之前出版單部劇本時的序文。這看似奇怪,因為李漁居然會讓一部沒有總序的文集出版?!钡终J為此書“顯然是在李漁生前出版的”,因為“黃周星《制曲枝語》提到《十種曲》,《制曲枝語》是黃氏的劇本《人天樂》的序言,《人天樂》的第二篇序作于1678年,參見《古本戲曲叢刊》第三輯?!?見韓南:《創(chuàng)造李漁》第一章注[74],第23頁)其實黃周星《制曲枝語》中所云“近日如李笠翁十種”,同樣只是合計笠翁已經(jīng)行世的傳奇的總數(shù),并非確指《笠翁傳奇十種》或《笠翁十種曲》。,而李漁身后的翼圣堂將其各種單行著述雜湊為所謂的《笠翁一家言全集》,卻是有先例的③參見黃強:《〈笠翁一家言初集〉考述》,《文獻》2006年第4期。按:據(jù)筆者所知,此書原藏上海圖書館古籍部,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李漁全集》編集時曾利用此書,但原書系“十年浩劫”中抄沒之書,現(xiàn)已發(fā)還原有者。為避免研究者再去上海圖書館查閱此書,無功而返,特予說明。。其次,直至該年,李漁刻印行世的傳奇依然只有“前四種”、“后四種”以及“內(nèi)二種”,合計“十種曲”??梢钥隙?,所謂的《笠翁新傳奇三種》、《續(xù)刻笠翁傳奇五種》,不過是為了附會“內(nèi)外八種”的提法而偽托的,因為“內(nèi)外八種”中既然已經(jīng)有《慎鸞交》、《巧團圓》可以確定,只剩下6種無法確定,更何來8種?再次,《內(nèi)二種》問世后,該年以前,李漁不再有新的傳奇作品刻印行世。其《答顧赤方》一書作于康熙十一年(1672),書中有云:“新劇較之他刻,雖曰竿頭稍進,然豈遂如臺翰所云乎?敬謝不敏!”④李漁:《答顧赤方》,《李漁全集》第1卷,第210頁。韓南先生據(jù)此認為:“至少到喬姬過世時,李漁還在繼續(xù)寫新戲,不過其中沒有一部存留。”⑤韓南著,楊光輝譯:《創(chuàng)造李漁》第一章注[68],第22頁。其實,此處所言“新劇”,是指已刻的《內(nèi)二種》,連“竿頭稍進”云云,都和郭傳芳評《慎鸞交》第10出《待旦》所引笠翁自述大同小異。甚至李漁寫于康熙十四年(1675)的《復(fù)朱其恭》書中“惟以新劇二種,奉太夫人展閱,以助承歡”云云,“新劇二種”仍是指《內(nèi)二種》。古代新書問世后,傳播的速度緩慢,康熙十二年出售的《笠翁傳奇內(nèi)二種》,兩年后在異地仍然是新劇。《內(nèi)二種》問世后,“內(nèi)外八種”中的另外6種始終“已填而未刻”,李漁自刻行世的傳奇就是“十種曲”。

    至于李漁這“已填而未刻”的六種傳奇,亦偶有蛛絲馬跡可尋?!稘O家樂》傳奇歷來被學(xué)人視為“蘇州派”主要作家朱佐朝的代表作,范爾梅的《雪庵文集·語錄》中卻披露了此劇的作者其實是大名鼎鼎的李笠翁。孤證自不足以立論,但筆者頗疑心《漁家樂》為李漁傳奇“已填未刻之內(nèi)外六種”中的一種⑥黃強:《李漁交游再考辨》“范爾梅”條,《明清小說研究》2009年第1期。。

    (三)《十二樓》、《連城璧》

    由于順治十七年發(fā)生的“《無聲戲》案”,導(dǎo)致李漁擬話本小說集存在復(fù)雜的版本問題⑦蕭欣橋:《李漁〈無聲戲〉、〈連城璧〉版本嬗變考索》,《文獻》1987年第1期。本節(jié)文字中凡涉及此二書的版本問題,皆參見蕭文,不另注。,《書目》中僅出現(xiàn)這2部擬話本小說集以及其書名、排序,提供了李漁本人對“《無聲戲》案”反應(yīng)的第一手資料??滴跏昃唷啊稛o聲戲》案”的發(fā)生已經(jīng)13年,由順治朝進入康熙朝,然而李漁依然心有余悸,最醒目的標(biāo)志是《無聲戲》這一書名在其《書目》中徹底消失。這一點提醒我們應(yīng)當(dāng)重新考慮某些問題:張縉彥官浙江時編刊的是《無聲戲一集》與《無聲戲二集》,還是僅為《無聲戲二集》?《無聲戲合集》刊刻于“《無聲戲》案”發(fā)生之前還是之后?蕭欣橋先生在這兩個問題上均取后者,即“《無聲戲》案”與《無聲戲一集》無關(guān);“李漁移家南京后,在杜濬的支持下,刻行了《無聲戲合集》”,其時在“《無聲戲》案”發(fā)生之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李漁就沒有因此案而成驚弓之鳥,沒有必要將《無聲戲》改題為《連城璧》(包括正編12集外編6卷)重刻行世,今天我們在《書目》中見到的書名就很可能是《無聲戲》,包含《無聲戲合集》和《無聲戲外集》。事實上,此案涉及《無聲戲一集》與《無聲戲二集》,連刊行于此案發(fā)生之前的《無聲戲合集》亦難逃干系,李漁為避免后患,不得不與“無聲戲”這一書名作徹底的了斷。

    這兩部擬話本小說集的書名和排序出于李漁本人之手,也證實了以往的某些推測:第一,《連城璧》是李漁自己定名、自己刻行的。第二,《連城璧》刻行于《十二樓》之后。第三,《十二樓》不是《無聲戲二集》。限于篇幅,不再展開考辨。

    (四)《一家言》、《論古》

    新版《李漁全集》第1卷《本卷點校說明》云:“李漁于康熙九年(1670)大體上編成了他的詩文集《一家言》的‘初集’,出版后‘大噪海內(nèi)’,遂于康熙十二年(1673)秋間又編成了《一家言》的‘二集’。”①李漁:《李漁全集》第1卷,第2,167頁。按照這種說法,《書目》中所出這部《一家言》是《一家言二集》,但《一家言二集》中應(yīng)包括作為《別集》的《論古》,而《書目》中《一家言》與《論古》單列,這部《一家言》顯然不是《一家言二集》,《點校說明》所云有誤。事實上,這部《一家言》還只是《一家言初集》,康熙十二年,李漁沒有編《一家言二集》的打算。即使是這部《一家言初集》刻本也并非完帙。李漁《與紀伯紫》作于康熙十二年春,書云:“前懇《一家言》序,芝翁欲得全本一觀,然后屬草。以弟種種著作,皆經(jīng)寓目,惟詩文未經(jīng)多睹耳。茲因他作前后付梓,惟近體詩及絕句尚未災(zāi)木,先錄二冊寄上。乞賓主二人細細校閱……文亦錄數(shù)紙呈上。笠翁丑態(tài),盡于此矣!塞玄晏之門,而使不果踐諾者,其是物乎?”②李漁:《李漁全集》第1卷,第2,167頁。由此可知,此時的《一家言初集》分冊付梓,尚非完帙,而該年夏天李漁即須攜著述入京?!兑患已猿跫饭?2卷,前4卷為文集,后8卷為詩集,詩集8卷中,第3至第8卷為近體詩及絕句、詩余,占全書總篇幅的一半。這樣的篇幅,加之還要等待龔鼎孳之序入刻,不是短時間內(nèi)所能完成的。其實,李漁撰著分冊刊行,再集各冊而成一編的情況并不罕見。

    (五)《古今史略》

    韓南先生在《創(chuàng)造李漁》中云:“一部藏于內(nèi)閣文庫、題為‘古今史略’的編年史被認為是李漁的作品,使用的是他最常用的筆名。這是一部枯燥乏味、愚蠢可笑的編年史,書中很少作注,沒有李漁作品所具有的與眾不同的特質(zhì),明顯為假冒之作?!雹垌n南著,楊光輝譯:《創(chuàng)造李漁》第一章注[103],第31頁。但今見《書目》出此書,可謂一錘定音?!额伿霞也爻郀酚钟蓄伖饷羰甯割伈懸辉?“笠翁《史略》,云門索之屢矣,但有便,留神查寄?!雹茴伖饷糨?《顏氏家藏尺牘》第8冊,第108頁。此札作年不明,所云不知是否系顏光敏代為李漁推銷書籍的結(jié)果,但為《古今史略》系笠翁撰著更添一證。

    韓南先生的指摘未嘗沒有道理,但同一作家所有的書不能一概而論,鮮明的特質(zhì)也有例外,況且此書李漁自序頗可見其縱橫揮灑的議論風(fēng)采。韓南先生又以同樣的感受衡量署為“湖上李笠翁先生纂輯”的《古今尺牘大全》,他說:“除了已經(jīng)提到的《古今史略》外,尚有好幾部偽書冒充李漁所作,一是《古今尺牘大全》(參見藏于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的1688年版本)中所謂的李漁的聲明,絲毫沒有李漁的思想與風(fēng)格特征?!雹蓓n南著,楊光輝譯:《創(chuàng)造李漁》第一章注[120],第36頁。這個結(jié)論同樣值得推敲。此書除了李漁的啟白以外,更有沈心友祖父沈正春(澤民)之序,署“西泠年姻家弟沈正春遲庵氏題于抱青閣”,序云:“笠翁著述之余,取古今尺牘有裨名教者,匯為一帙,實獲我心,不禁狂喜?!贝藭滴醵吣?1688)刻本就是原刻本,沈心友不可能冒充已經(jīng)過世的婦翁作此書,尤其不可能冒充已經(jīng)過世的祖父為此書作序。

    (六)《尺牘初徵》

    《書目》僅列此書而不列《尺牘二徵》,李漁自己提供的資料證實了直至康熙十二年《二徵》并未成書⑥黃強:《李漁〈古今史略〉、〈尺牘初徵〉、〈一家言〉述考》,《文獻》1988年第2期。。因為如果有《二徵》,《書目》中不可能不列出,正像《資治新書》初集與《二集》一樣。《古今尺牘大全》封面題識云:“先生《尺牘初徵》行世已久,《二徵》旦夕告成?!雹咭娎顫O纂輯之《古今尺牘大全》卷首抱青閣主人題識,上海圖書館藏康熙二十七年刻本。現(xiàn)在我們知道,康熙二十七年抱青閣主人沈心友又思輯成《二徵》,進而更證明此書在李漁生前始終未成。

    《書目》除了提供以上諸多信息以外,還提供了康熙十二年以前李漁著述除了《齠齡集》與《肉蒲團》以外已經(jīng)問世的全部撰著的冊數(shù)。我們可以依據(jù)這一點,再結(jié)合書中其他信息,確定有哪些原刊本尚存于世間。南京圖書館藏《尺牘初徵》一書,凡6冊,12卷。卷首有吳梅村序,題“順治庚子中秋前五日梅村道人題于金閶舟次”。查《書目》,《尺牘初徵》正是“每部六本”,南圖此本為原刊本無疑?,F(xiàn)存好幾部金陵翼圣堂刻本《閑情偶寄》,每部8冊,16卷,查《書目》,此書正是“每部八本”,也就是說,《閑情偶寄》原刊本尚在。核查后可以看到,除了《尺牘初徵》與《閑情偶寄》,李漁康熙十二年以前著述的原刊本皆已不存。

    新材料的發(fā)現(xiàn),往往是文獻研究取得進展的前提。20世紀30年代,孫楷第先生撰寫《李笠翁與〈十二樓〉》長文,費心梳理笠翁撰著時,他絕對不會想到,笠翁尚有一紙自列《書目》存留于世間??梢灶A(yù)見,日后重編《李漁全集》時,李漁親手書寫的這份自著書目,其價值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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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語世界(2020年2期)2020-04-29 09:53:56
    康熙:陽剛雄健
    中華詩詞(2019年4期)2019-10-08 08:54:18
    米芾《尺牘-書札》集錦(上)
    丹青少年(2017年3期)2018-01-22 02:50:29
    米芾《尺牘-書札》集錦(下)
    丹青少年(2017年4期)2017-02-06 03:08:38
    李漁的養(yǎng)生之道
    紅土地(2016年3期)2017-01-15 13:45:38
    楊梅救了李漁命
    《海源閣珍存尺牘》——薩迎阿、翁同書、陳官俊、吳式芬書札
    天一閣文叢(2012年1期)2012-10-13 07:58:41
    康熙愛讀《武經(jīng)七書》
    軍事歷史(1988年4期)1988-01-18 06:4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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