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要要不吃藥
你走吧,他很平靜地說,將我來的時候帶的那只不知道是灰色還是藍(lán)色的行李包遞給我,東西已經(jīng)幫你收好了。我怯弱地問他,我今晚去哪兒呢。回你宿舍啊,他顯然有點不耐煩了,但是平日的教養(yǎng)逼迫他還是壓低了聲音,我不想再看見你。他的眉頭緊皺,像是前兩日伏在我身上時顫抖的表情。我蹲下來給鞋子系鞋帶,順便拿衣袖蹭了蹭眼眶。
我剛出去,他就在我身后砰地關(guān)上門,不是很響,可我一個趔趄差點站不穩(wěn)。我的行李很少,包卻沉沉的,我覺得餓,似乎有一只小怪獸從我的胃里一直咬進(jìn)我的心里。我看看手機(jī),十二點二十七分,宿舍回不去了。好餓,餓得空空的,我大腦被這饑腸轆轆的感覺折磨得無法思考。我想坐下來,吃一頓飽飯。
坐上出租車,告訴師傅去最近的有飯可以吃的地方。師傅拉著我串街走巷,在一條小路上停下來。是一家火鍋店。小小的招牌,還有閃閃的霓虹燈,幾張很有年代的桌椅,里面居然幾乎坐滿了客人。我有點麻木地走進(jìn)去。幾位?店員打著呵欠問我。一位。我只好這么告訴他。
為什么這么餓,啊,好像是我做好了晚飯等他,卻等來他說要分手。然后我哀求他,他說,他愛上了別人。似乎是這樣,那桌菜最后也沒人動筷子,可我無法回憶,我只是覺得餓,餓得要死了。菜上得很快,我點了很多,滿滿的擺了一桌子。先燙肥牛,晶瑩的肥牛片發(fā)出誘人的粉紅色,他那時也說過,我的嘴巴剛和他接吻后,也是粉紅色。我急不可耐地等著通紅的鍋底發(fā)出咕嘟咕嘟的冒泡聲,然后夾起一滿筷子的牛肉放進(jìn)去,輕柔地晃動幾下,就可以撈出了,來不及沾料也不怕燙,大口地下去,熱熱的肥牛片在嘴里一路抖動著,將一股熱辣辣的暖流順著我的喉嚨壁一直帶進(jìn)胃里,發(fā)出一聲安詳?shù)纳胍鳌?/p>
還有鴨腸,泡在凈水里,纏纏繞繞的性感。我起初不敢吃,怕有臭味。他帶我去一家鴨腸很出名的店,用小漏瓢燙好放進(jìn)我碗里,期待地看我吃下去,真的是好吃,鮮而不膩,脆而不韌,還有一種綜合了花椒辣油的特殊香氣。好像從那次起就愛上了鴨腸,去火鍋店必點,上癮一般的不愿舍棄。拈起一段長長的鴨腸,伸進(jìn)最熱騰的鍋底部分,等長長的一段逐漸萎縮卷曲,發(fā)出有點灰白的肉色的時候,就可以吃了。偶爾里面還參雜了一?;ń窔せ蚶苯纷眩蹨I都被刺激的噗哧噗哧掉下來。然后就可以倒入青筍了,等它們煮軟的時間里就涮毛肚。毛肚不知道是誰發(fā)現(xiàn)的規(guī)定,一定要七上八下,這樣涮出來的毛肚才能達(dá)到完美。好像一種神秘的儀式,在蒸騰的熱氣里,默默地將筷子提起放下,只為吃上一口美味的毛肚。他追我的時候也如一場盛大的儀式,鮮花情信,半夜我說想喝粥,他穿越半個城給我送粥到宿舍樓下,然后又自己回去了。想著這些一不小心,毛肚就涮老了,硬硬的,仿佛在撕扯一塊橡皮。似乎還是不夠飽,還是餓,我大口地吃著,不怕辣也不怕燙,青筍好了吧,水汪汪的,還那么柔軟,仿佛隨時都會化開來,還吸飽了鍋里的汁液,咬一口,就濺灑出來,似乎有點殘忍,但是活色生香,好吃。他好似也愛吃青筍的,說就像愛哭的女孩子,碰一碰,就滴出水來。我會笑嘻嘻地問他,我像青筍嗎?他搖頭,你是不會哭的。是啊,他把我趕走了,我也沒在他面前哭啊,只是覺得餓。
我一口又一口地吃,土豆豆腐午餐肉也一股腦地下進(jìn)去,覺得胃被占得滿當(dāng)當(dāng)?shù)?,辣辣的食物在一點點灼燒胃壁,有點刺痛的快感。我吃完,看著滿桌的空盤子,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那種空蕩蕩的,似乎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覺,好像漸漸的隨著一盤盤食物丟掉了。我拎起我的行李,搖晃著站起來,打算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結(jié)帳的時候老板熱情地問,吃好了嗎?我盡量微笑著說,好吃,下次我還會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