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太太是個瑞典人,漢語說得還行。她到北京也就來過三四次,對所見所聞總是充滿了好奇,同時也以她的價值觀和行為方式處理一些人和事。下面的故事有點趣味,反映了瑞典人與中國人的文化差異。
旅游車上的“募捐”
今年五一長假期間,她說她要去看看云崗石窟、懸空寺和應縣寶塔。我們就參加了一個二日游的散團,玩得很是開心。第二天在結束旅程的路上,山西地接導游小張,在跟車上的游客告別時說,由于自己的疏忽,在給大家結算門票款時找錯了錢,賠了二百元錢,但她覺得兩天的旅游,大家對她的工作支持和配合還是很好的,給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并鞠躬向大家告別。
車上的答謝掌聲還未落下,我太太便從我身邊的座位上離開,向車后走去,我沒在意。不大的功夫,她提著一個小塑料袋走向導游,并大聲說,小張,你為了我們旅行快樂而受損失,我們過意不去,大家自發(fā)給你揍了點錢,以彌補你的損失。你當導游很辛苦,也不容易,請你接受我們的心意!出乎預料的小張一再推辭后,眼睛有點濕潤地說,謝謝大家!更要謝謝這位外國女士。過去我們導游也曾發(fā)生過找錢找錯而賠錢的事,可這次大家這樣同情并幫助我,還是遇到的第一次。說完后,她緊緊地擁抱了我太太,車上又一次響起了掌聲。
我知道,車上的人對我太太好心募捐會有不同的態(tài)度,可她沒容與我商量,就去動員大家實施幫助,也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太太回到座位上,她面對我贊賞而復雜的眼神說,小導游辛苦兩天,結果賠了錢,我們幫扶幫困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也是應當的,不值得你大驚小怪?!皼]有啊,你在北京一見乞討的就去施舍,我已經習慣了?!蔽肄q解道。
急診室里的慷慨
北京的天突然熱了起來,我因眩暈,被推進了326醫(yī)院急診室。在醫(yī)生對我實施診斷時,我太太發(fā)現急診室里一個農民工模樣的患者也躺在那里,因為繳不起治療費一籌莫展。
太太一邊張羅著讓大夫給我治療,一邊找到主治醫(yī)生說,這個人缺的八百多元我給出了。大夫確認我太太是個外國人,并不認識那位患者,思索了一會兒說,那位患者無錢治療的事,不用你操心,由我們醫(yī)院來解決。我太太說,不管怎樣,人是最重要的,救人治病是最最要緊的。
后來,她給我解釋道,我們替無錢的人花錢治病是值得的,錢要用在該用的地方。錢沒有了可以再掙,人沒有了那可是再活不過來了。在瑞典這樣做是不奇怪的。
在我輸液的兩個多小時里,主治醫(yī)生兩次找我太太致謝,并和我們約定了再次給我仔細檢查的時間。
高聲喊著去找收費員
一天下午,太太說她沒去過天意小商品市場,想去逛逛。我們把車停在了展覽路外交學院對面(我估計不收費)的輔路上。在天意逛了才10分鐘,就到了天意市場下班關門的時間。出來取車時,車窗上貼著二指寬的小紙條,我一瞧是寫著停車時間的收費條。四處張望,也沒見收費員出現,我想盡快離場。當我將車快開出去的時候,我太太突然攔住車,要我停下來。等我停下車,她才走上人行道,高舉著小紙條,邊走邊喊:收費啊,收費??!伸著白胖胳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樹叢中,也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和好奇。
當騎著充電車的收費員出現在我面前時,太太才一邊擦著汗水,一邊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責怪收費員不來收費。因為她聲音大,又不像是中國人,人行道上的不少路人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都駐足觀望。收費員感慨地說:我是第一次遇到主動找我交費的啊。
自駕車上的沖突
在北京出門,太太總是坐在副駕駛座上,第一件事就是系牢她的安全帶,比我還緊張,唯恐別人的車碰了我們。最讓我不高興的是,她總是把“慢一點”掛在嘴上:不許我并線、不許我超車。這樣難免就要斗嘴,發(fā)生沖突。
一次我并線超了車,太太馬上搖下車窗,向旁邊的車高喊:“對不起,對不起!”我說,沒那個必要,中國開車的人不習慣這樣多事。她生了氣,一臉的不高興,說我不講禮。
尤其叫我不能忍受的是,開到沒有人行橫道的土馬路上,一見探頭探腦要橫穿馬路的人,太太立馬要我停車,把手伸出窗外,招呼行人快過。結果引起后面的車喇叭聲響成一片。她見我不高興,就大聲對我說:你不知道行人第一嗎?你以為開車的人就特殊嗎?所以每當她坐在車上,我只有跟著前面車慢行的份兒,不敢并線、不敢超車,感到很受約束。
到了家,太太教訓我道:瑞典人少,車也沒有北京這樣擁擠,但都能遵守行車規(guī)則,我警告你,你決不能把北京開車的惡習在瑞典重演。
太太如今回了瑞典,我除了想她,贊賞和珍重她的善良、對生命的敬畏,循規(guī)蹈矩的執(zhí)著外,也在設法彌補我們之間的那些差距。
人情交往 因地制宜
太太知道中國人送禮講究厚重。禮薄意輕,禮重情深。于是,每次來北京,都從瑞典買不少質量很好的巧克力,用來送給我的親友、對我不錯的領導、同事、鄰居,乃至只看過一次病的醫(yī)生,以表謝忱。那些把旅行箱擠得鼓鼓的巧克力,都是品牌貨,一盒一般都在200~400瑞典克朗,約合人民幣200~400元。
而在瑞典,人情交往沒那么鄭重,也沒那么繁瑣。與中國不同的是,如果舉辦與朋友、鄰居經常性的聚會,不是弄它個七碟八碗,酒足飯飽,而是自己或與朋友一起,先做幾樣別致的菜肴,準備點面包、幾瓶啤酒或咖啡??腿藖頃r,常常自己帶上一瓶酒、一盒自制的小點心、一束花,都可表情達意。餐前餐后更多的是交流、談心和沒完沒了的聊天。
太太每次的北京之行,最快樂,也是最重視的就是到秀水街購買價廉物美的絲巾、工藝品和玩具,回國后送人。
太太鄰居有個4歲大的小女孩叫多加,很漂亮,特機靈,太太每次回去都有小禮物送她。有一次,她突然跑去問我太太:阿姨,你咋還不去北京呢?你不想你老公,可你老公想你呀。太太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跑得無影無蹤。太太知道小家伙的“問題”意味著什么。
這次在北京的小商品市場,太太采購禮物時,走到鞋柜前,拿起一雙閃閃發(fā)光的小童鞋愛不釋手,說:這小鞋若送給多加,她一定很高興。買上以后,在家里裝箱時,她又把那小鞋拿出來左右端詳,還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就好像已經見到小多加穿著她送的閃光小鞋,在院子里興奮地瘋跑的情景。
當中國人在計較禮物是否貴重,儀式是否隆重時,瑞典人想的卻是,人情交往中那份輕松、快樂、隨意和自在;他們就是在這過程中享受著休閑與幸福。
太太如今回了瑞典,我除了想她,還贊賞和珍重她的善良、善解人意、對生命的敬畏、循規(guī)蹈矩,也羨慕她的簡單與快樂。當然,我也在設法彌補由于文化背景的不同而形成的差距。 ( 責編:蕭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