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松在中國最出名的,是打破了兩國間多年隔絕的堅冰;他在美國最出名的,則是“水門事件”中遭彈劾,史無前例地成了美國歷史上第一位辭職的總統(tǒng)。不過,尼克松的歷史意義遠不止于此。曾因時評寫得好而獲過普利策獎(1985年)的美國專欄作家默里·肯普頓,20世紀60年代初就說過:雖然“二戰(zhàn)”名將德懷特·艾森豪威爾是1952年到1960年的美國總統(tǒng),尼克松只是他的副總統(tǒng),但“20世紀50年代不是艾森豪威爾的時代而是尼克松的時代。這是中產(chǎn)階級的下層以此公領(lǐng)銜而開始在美國歷史上勒石留名的十年”。
從開國到“二戰(zhàn)”,競選美國公職的,家里多少要有點錢?!岸?zhàn)”之后,像尼克松這樣出身于小店主家庭、童年時要幫父母打工的寒門子弟,也有了從政高層的機會。艾森豪威爾1952年競選總統(tǒng)時,因為他熟識的都是東部豪門,需要有人在西部打點,所以挑了時任加利福尼亞州參議員的尼克松為副總統(tǒng)候選人。是年尼克松年僅39歲,一舉登上全國政治中心舞臺。如此“火箭”提升,引起很多人疑慮:這窮小子哪來的競選經(jīng)費?
媒體深挖之下,似乎嗅到味道不對。紐約一家報紙通欄爆料,說是有一批富人,為尼克松設了個秘密基金,讓他維持遠超其收入的生活方式。一時流言甚囂塵上,連艾森豪威爾的競選顧問都要尼克松退出。尼克松不甘心就此葬送政治生命,決心孤注一擲。上報紙寫文章已經(jīng)來不及,只有直接上電視。他的競選團隊不挑政治JGkOunavNWlDXtaDRuFA+Q==節(jié)目,卻把時間定在流行肥皂劇之后——政治節(jié)目是精英看的,看肥皂劇的才是中產(chǎn)階級。
尼克松首先告訴觀眾,參議員工資不過1.5萬美元(相當于現(xiàn)在13萬美元,2011年參議員工資為17.4萬美元)。然后宣讀了一份獨立會計師事務所的審核報告。報告表示,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尼克松有任何私用基金之處,確實每筆支出都用于合法政治活動。
尼克松問:會不會我做得太巧妙,暫時瞞過了審核者?他說:我現(xiàn)在要做一件史無前例的事情——向全國觀眾公開我的財政狀況!尼克松說他沒有股票和債券(所以和富人的企業(yè)沒有利益聯(lián)系);他買的人身保險只有幾千美元;他的房子價值若干(與中產(chǎn)階級的房產(chǎn)相當),其中一半是未還貸款;為買房還借了父母的錢;他的車子也是大眾品牌;他的夫人只有布大衣。
尼克松接著幽了一默。他說:不過,我確實做過私用捐贈的事。有人在廣播里聽尼克松夫人說孩子想要一條狗,就真的從得克薩斯州給他們寄了一條毛色黑白相間的小狗。他6歲的小女兒為狗取名“切克斯”(Checkers,在黑白相間的國際象棋棋盤上玩的一種游戲;英語稱棋盤一小格為checker)。“二戰(zhàn)”后,中產(chǎn)階級也養(yǎng)得起狗了,養(yǎng)狗不再是上層人士專利。尼克松說:我家孩子,像所有孩子一樣,都喜歡狗。他宣布:不管他們(媒體)怎么講,這條狗我要定了!
尼克松這次大坦白,后來在美國當代史著作里,就被稱作“切克斯演講”。
當時共有6000萬人看了這次半小時的電視演講或收聽了電臺的同步廣播,而美國當年人口才1.6億。演講結(jié)束后,電話、電報當晚就潮水般涌入共和黨競選總部。來電說:尼克松就是oneofus(像我們一樣的普通人),我們支持他當副總統(tǒng)。
這之后,漸漸地,尋求公職者自愿公布財政狀況,就成了美國慣例。
編輯/延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