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圖騰》

鮑亞

破碎的圖騰

● 畢淑

風(fēng)光旖旎。和所有大驚小怪的旅游者一樣，我忙著購買珍珠鏈、夜光螺之類的紀(jì)念品。資深的旅游者小D對此不屑一顧，諄諄告誡這些東西多半是假冒偽劣.。

手里的“椰妹”難道是假的嗎？這分明是兩個椰子殼粘起來的，你聞一聞，還有椰茸的清香呢！我把大眼睛的“椰妹”，堵到小D鼻子下。她躲開了，說，這東西便宜得無以復(fù)加，大概是真的，造假的人特別講究成本。

到了一處景點，身著絢麗民族服裝的女店主，殷勤地向我們推銷一件牛雕。

它是象骨制的，你看這刀工，多么細(xì)膩！你看這造型，多么生動......女店主說。

我被牛雕古樸的形象吸引，剛要掏錢，想起小D的忠告，覷了它一眼，果然在冷笑。

這若真是象骨制的，只怕你要進監(jiān)牢。誰不知大象是國家保護動物！小D冷冷地說。

還是這位大姐識貨啊。女店主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態(tài)。不過，它雖不是象骨，卻是牛骨的。都是骨頭嘛，又不是做藥酒，沒那個那么認(rèn)真。她笑盈盈地解釋。我撫摸著牛雕溫涼而潤澤的背脊，看著牛雕誠懇而略帶悲哀的眼睛，滿心喜愛。

見多識廣的小D還不放心，問，這真是骨雕啊？

女店主有些惱火了，說，你這個客人啊，怎么這樣不相信人，不是真骨雕，能有這個分量？你掂一掂，壓得手腕子疼！再說啦，這是什么？這是牛?。∨Ｊ鞘裁?？牛是我們民族的圖騰，圖騰你們懂嗎？很神圣的東西，哪里敢造假？就是造，也是別的民族的人干的，我們是不敢的。

面對鐵一般的邏輯，我們自慚形穢，啞口無言。我買了牛雕，一路珍愛地用手托著，不時把玩，到了宿營地。晚上，小D緊盯著圖騰牛說，我總覺得這像一個騙局。

我說，真做假時假亦真。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來之則安之，免得晦氣。再說，這是圖騰?。?/p>

小D說，圖騰怎么啦？也不是防偽標(biāo)志。我倒是要把它摔開來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東西使它顯得這樣重！

我大驚，說，可使不得！再說這是我的東西，你不能破壞他人財產(chǎn)。

小D說，摔壞了，我賠你錢。

我說，我不要錢。我要圖騰。

小D說，那我賠你圖騰就是了。我已在其他商店看到了一模一樣的骨雕。

小D說罷，不待我反應(yīng)過來，高高舉起了牛雕，砸向地面。

隨著暗啞的悶響，牛雕撲向地毯，又嘭地彈起，嘰里咕嚕地滾進床下。我心痛萬分地將它從犄角旮旯處搜索出來，舉在手里仔細(xì)端詳，竟是毫發(fā)未損，一雙鈴鐺般的牛眼，熠熠有神，憤怒地盯著我們。

我說，真金不怕火煉，真骨不怕摔打。

小D奪過牛雕，默不作聲跨出房門。

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我緊緊追到大堂。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映著我們摸糊的身影。小D二話不說，又一次高高地舉起了牛雕。

啪！

牛雕猛擲地面，訇然破碎，炸裂的斷片四處迸濺，尖銳地呼嘨著，象無數(shù)橫飛的小刀。

我惱怒地大叫，簡直是打砸搶！別說是骨的，縱是綱的，也禁不住你這樣破壞性的拭驗啊。

小D揀起一塊碎屑，平靜地說，仔細(xì)瞅瞅吧，你高抬了它的身份。

我搶過碎屑。先是聞到了一股腐敗的氣味，接著感到它橡皮般的質(zhì)地柔軟。定睛一看，才知是一塊淤泥。這條傳神的圖騰牛，是以塑料制成外殼。內(nèi)囊充填污泥。算它堅實，在鋪了地毯的室內(nèi)，經(jīng)受住了第一次考驗。誰想小D窮追不舍，終是它顯了原形。

看我悵然不語，小D說，這么喜愛贗品?。课屹r你錢，你還可再買。說著掏包。

我說，不要你賠。我只是在想，它到底是誰制造的？

小D說，那有什么追究的意義？我說，不！不一樣。因為牛是一個民族的圖騰。小D皺著眉頭說，圖騰又怎么樣？假的就是假的，這就是一切，沒有什么不同。

我說，一個民族，要是連自己的圖騰都造了假來賺錢，這世界上還有什么更寶貴的東西值得珍惜呢？！我寧可相信是另外民族的人造了假，騙了老板娘，她不知情，才轉(zhuǎn)賣給我們。她是無辜的。

（有刪改）

閱讀上文后，請回答下面的問

1.下列對小說有關(guān)內(nèi)容的分析和概括，最恰當(dāng)?shù)膬身検牵?）

A.旅游者一般都喜歡購物，資深的旅游者小D對此不屑一顧，而且不斷地阻止“我”買珍珠鏈、夜光螺之類的紀(jì)念品。

B.當(dāng)“我”把大眼睛的“椰妹”堵到小D鼻子下時，她從造假的成本這一角度進行推測，判斷出這個東西可能是真的。

C.“我”之所以會相信女店主的話，是因為她穿著民族服裝，而且態(tài)度殷勤，又敢于承認(rèn)手里是牛雕不是象骨。

D.小D總覺得那個牛雕是假的，但又不能從女店主的話里找到漏洞，于是決定打破牛雕，最終揭開了真相。

E.文章以牛雕為線索將整個內(nèi)容連綴在一起，情節(jié)曲折，起伏跌宕，充滿神秘的色彩。

2.文中的小D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請簡要概括。

答：

3.在小D摔牛雕的整個過程中，“我”有哪些心理變化？

答：

4.旅游景點出售一些紀(jì)念品是很常見的，但很多紀(jì)念品質(zhì)量比較差甚至造假。你認(rèn)為旅游景點紀(jì)念品造假有沒有道德底線的限制？請結(jié)合文章內(nèi)容進行探究。

答：

參考答案

1.BD

【解析】 通過分析，A.“阻止”一詞運用不當(dāng)，只是“諄諄告誡”；C.還因為牛雕做得很逼真及女店主關(guān)于圖騰的話；E.“情節(jié)曲折，起伏跌宕，充滿神秘的色彩”無中生有。

2. 冷靜理智，不輕易受騙；有眼光，能夠清楚地認(rèn)識事物；做事執(zhí)著，對什么問題都窮追不舍，非弄明白不可。

3. 當(dāng)小D要摔我的牛雕時，我心中不滿；當(dāng)她第一次把牛雕摔在地上時，我心痛萬分；當(dāng)她第二次把牛雕摔在地上，并且摔得粉碎時，我惱怒不已；當(dāng)我知道牛雕真的是假的時，我悵然不語。

4. 示例一：無需有什么道德底線的限制。因為旅游時適當(dāng)購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更多時候購買者心里清楚這是一些假貨，購買這些商品只是留作紀(jì)念，花較少的錢買到一些紀(jì)念品，有紀(jì)念意義即可。所以商家即使造假也無需有什么道德底線上的限制。

示例二：需有道德底線的限制。商品造假，不僅會損害消費者的利益，欺騙消費者的感情，也會使商家自己失去信譽。一些小的紀(jì)念品本身無太大價值，可適當(dāng)造假，但若涉及人身安全及精神層面，是絕對不能造假的。因此說有些商品的造假是需有道德底線的限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