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中的草原——話說“長調”

文‖邵 凌

音樂中的草原
——話說“長調”

文‖邵 凌

本文首先介紹蒙古族傳統(tǒng)民歌之一的長調，并對其特點進行分析和描述；其次對我國這一優(yōu)秀的傳統(tǒng)藝術形式在現(xiàn)代社會中的地位和發(fā)展提出自己的看法，呼吁人們要重視和保護這一源于民間的傳統(tǒng)藝術遺產(chǎn)。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音樂；長調

素有“逐水草而遷徙”之稱的蒙古族是一個勇敢、英武、熱愛藝術的民族，民間歌曲是其傳統(tǒng)音樂中最豐富、流傳最廣、歷史最悠久的一種民間音樂形式。它體裁多樣，有牧歌、敘事歌、風俗歌、婚禮歌、勞動歌、狩獵歌等。按音樂特點又分為“長調”和“短調”兩大類。其中長調在蒙古族民歌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主要在放牧時演唱，有時也在宴席、婚禮和那達慕大會上演唱。

長調稱“烏爾汀哆”，也叫做“烏日圖音道”，是蒙古族民歌中最有特色的一種體裁形式，它是一種獨特的民族音樂文化藝術，是我國音樂文化史冊中一筆寶貴的藝術遺產(chǎn)。據(jù)長調歌手拉蘇榮考證，長調的產(chǎn)生距今至少已有上千年的歷史。據(jù)《馬可·波羅游記》載：“當兩軍列陣之時，各種樂器之聲及歌聲群起，其聲頗可悅耳。彈唱久之，迄于鳴鼓之時，兩軍戰(zhàn)爭乃起?！庇纱丝梢姡L調在成吉思汗時期就作為勇士們的戰(zhàn)歌，伴隨著蒙古鐵騎風靡整個歐亞大陸?！盀跞請D”是漢語中“長”的含義，“道”則為歌。作為稱謂和概念的定義是與它產(chǎn)生的背景息息相關的，它是在游牧生活和信奉“長生天”這樣一個經(jīng)濟文化和環(huán)境下生長、定型并構成具有民族個性的音樂風格的。直到今天，人們對長調的看法依然是傳唱在以錫林郭勒盟、呼倫貝爾盟、巴爾虎和阿拉普盟等地區(qū)風格為主的悠長遼闊的歌曲。

首先，與其他民歌相比，從音樂的構成和演唱技巧等方面，長調具有其他民歌所不具有的一些典型特征：

1.速度緩慢自由，氣息寬廣遼闊；2.節(jié)拍自由；3.旋律節(jié)奏無重復性，無均分性；4.句法自由，無嚴格的對稱性，總體結構為非方整性；5.曲式規(guī)模龐大，音域寬廣；6.腔長字疏，多用延長簡單的襯詞來渲染情緒；7.有特定的音色和演唱技巧，“諾格拉”是長調所獨有的特征；8.寧靜含蓄的意境也是長調最顯著的藝術特征之一。這些典型特征為確定一首歌曲是否為長調提供了一定程度上的參照意義，同時也使長調在人們頭腦中的印象和認知越來越清晰。

其次，長調的旋律和歌詞在藝術表現(xiàn)方面也具有突出的典型意義。

1.長調的旋律是以現(xiàn)實生活為基礎，并通過藝術提煉，用音樂的語言來創(chuàng)作出生動的情感形象。在長調的旋律形式中，自由節(jié)拍曲折起伏變化，跳進與級進音程的有機結合，長、短節(jié)奏的對比，自由龐大旋律結構，都向我們展示出藍天綠茵、雄鷹駿馬、山川河流等大草原的自然風光與蒙古人的情感和精神，從悠揚寬廣的歌聲中我們感受的是雄壯、抒情、和諧的旋律及深沉的幻想。

2.作為對旋律形式的支持和烘托，長調的歌詞極具特色，它不光遵循著蒙古詩歌的格律，包括諧頭聲開始的節(jié)奏、語音和語義在行間的對應關系，以及具有平衡和連接作用的無詞義音節(jié)，還包含著游牧民族的全部生活經(jīng)歷與情感的寫照。“愛”是長調民歌的根本主題，但由于蒙古民族的生存環(huán)境、宗教信仰和生活習慣的差異性，他們對于愛的表達自然無法雷同。在眾多的長調歌曲中，歌詞所表達的“愛”之情感大致有三種：一是自然之愛。眾多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都把自己的生存命運和自然緊密相連，尤其對于“逐水而遷徙”民族來說，蒙古人愛自然就是愛民族、愛自己的精神體現(xiàn)之一。二是牲靈之愛。對于草原這樣一個天然的環(huán)境，任何與之相適應的生命物種都對游牧民族有著不同凡響的意義。特別是駿馬，它是蒙古族人是最忠實可靠且不可缺少的生活伴侶。對于駿馬的頌揚和寵愛似乎是其他動物無法抗衡的。蒙古族人民賦予駿馬以灑脫的英姿、英雄的性格、漂亮的外形，甚至人物化的情感表現(xiàn)，并移情于自我情感的抒發(fā)，這些無不顯示著駿馬對于蒙古人的特殊意義。三是人性之愛。萬物之靈的“人”是愛表達的直接傾述者和傾聽者。蒙古民族歷史都有尊老愛幼、孝敬父母的傳統(tǒng)美德。人性之愛當以母愛為主，歌頌偉大的母愛是長調民歌的永恒主題。

第三，在人們所熟知的烏日圖音道為長調的體裁外，由它還衍生出其他的幾種有特色的形式。

例如“圖日勒格”——它在蒙古語的原意為“產(chǎn)生、出現(xiàn)或攙插”，后引申發(fā)展成音樂中的“伴唱、唱和”。圖日勒格拓寬和豐富了烏日圖音道的表現(xiàn)手段，以高亢氣息和舒緩的節(jié)奏表現(xiàn)出它的藝術特色。這種形式的產(chǎn)生也是社會發(fā)展對藝術形式多樣化的必然要求。

另外還有“潮爾音道”也是蒙古長調牧歌中的一種，這是二聲部合唱的形式。上聲部由一人演唱牧歌旋律，下聲部由其他人唱持續(xù)音襯托旋律，當歌曲結束時，眾人齊唱較為固定的旋律，從而構成一個離調的結束。這種結束又被稱為“圖日勒格”。潮爾音道的歌詞多為歌頌大自然壯麗景色，風格莊重嚴肅，演唱時常帶有宗教般的氣氛。

“潮林都”，也稱潮林通，這是蒙古民族的一種男性長調歌手擔任主旋律，低聲部為輔的二聲部民歌體裁。這種民歌意境深邃，特別是低聲部潮兒的持續(xù)低音的演唱與高聲部飄揚遼闊的悠長旋律給人一種遙遠飄渺之感。

以上對長調的風格體裁、旋律和歌詞特點給予了一定程度的介紹。由于長調是蒙古族的一種特殊演唱形式，演唱者必須要具備一定的演唱技巧才能完美地演繹，其中精湛的呼吸控制能力是基礎，此基本技能需要長期訓練才能達到。還有“諾古拉”的演唱，也是通過調節(jié)聲帶和咽壁、軟腭、舌等身體器官而獲得的。這種明亮、透徹、結實并具有高頻共鳴的聲音也是蒙古族傳統(tǒng)歌唱藝術的鮮明特點之一。而這些技巧多來自于民間藝術家多年的造詣，隨著老一輩藝術家的相繼離世，如何更好地繼承和發(fā)展這種民間藝術，也日益被提上日程。

（一）當前長調發(fā)展面臨的現(xiàn)狀

首先，長調是蒙古民族游牧生活在藝術上的反映，是草原的遼闊無垠造就了這種音樂形態(tài)。但隨著社會逐漸經(jīng)濟化市場化，大批的牧民從蒙古包搬遷到附近的小城鎮(zhèn)，原來逐水放牧而居的生活方式日趨城市化，長調民歌的生存和發(fā)展的環(huán)境也正在慢慢地失去。因為“長調是草原上的歌，是馬背上的歌，離開草原是找不到長調感受的，如果只有坐在沙發(fā)上的感覺而沒有騎在馬背上的感覺，是體會不到長調意境的”，這發(fā)自于蒙古族長調藝術大師拉蘇榮的感慨，不正說明人們開始意識到長調的原生環(huán)境正在日益消亡嗎？如果不及時采取搶救和有效的保護措施，長調只可能隨著文明的演進而走向自然消亡。

其次，長調是通過演唱者的歌喉得以傳承的，而現(xiàn)在內蒙古著名的長調演唱藝人和流派代表人物都已相繼離去或者年事已高。如果不能延續(xù)或傳承民間藝人的精湛技藝，長調民歌的保護和發(fā)展也必然受到危及。例如民間著名長調歌王哈扎布——一名長調歷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他曾培養(yǎng)了拉蘇榮、胡松華、德德瑪?shù)戎母璩?。他?chuàng)造性地發(fā)展了長調的演唱方法，將其升華到一個新的境界，為長調歌曲唱法走向系統(tǒng)化、創(chuàng)立獨具特色的蒙古族草原聲樂學派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捎捎谖母锏钠茐?，毀掉了他畢生精心編著的380首長調曲譜和積累了數(shù)人高的唱片。這些珍貴文化藝術遺產(chǎn)的流失令人痛心疾首。

作為草原上的民歌，長調是一種歷史遺存下來的堪稱蒙古音樂的“活化石”的口傳文化，我們真心希望它作為我國的民族藝術能在申報世界性“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chǎn)”中取得成功，從而促進對它的傳承與保護。

（二）繼承和發(fā)展長調應采取的措施

當人們逐漸認識到自己國家的民族藝術的價值和珍貴時候，內蒙古自治區(qū)在長調民歌的繼承發(fā)展和保護方面也做了一些相應的工作，如組織演唱比賽、舉辦全國性的長調民歌專題研討會、在藝術院校開展長調民歌的教材編寫和教學實踐等。目前，長調已被申請作為國家藝術科研重點項目，國家有關部門也組織了專家對分布在內蒙古自治區(qū)境內的長調民歌進行普查、搜集、整理、錄音、記譜和翻譯工作。1992年長調民歌作為《中國民間歌曲集成·內蒙古卷》的重要組成部分也已出版。同時，人們也呼吁應盡快建立以“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chǎn)”保護的工作機構，組織開展各項工作，包括在內蒙古草原建立長調民歌的人文環(huán)境甕中保護區(qū)，保護和建立一定數(shù)量的長調民歌原生生活環(huán)境。

另外，一些專業(yè)音樂院校也紛紛舉辦蒙古族長調演唱班，通過邀請著名的長調演唱藝人和大師來挽救和傳承我國的民族藝術。同時它們也加強了對蒙古族傳統(tǒng)歌唱藝術的科學研究和理性總結，使人們能從感性認識上升到理性認識，從而建立自身的理論體系。不過，對這種源于民間唱法的長調專業(yè)音樂院校也必須加強其演唱教學的理論性研究與師資隊伍的建設，為我國培養(yǎng)一批精通蒙古族歌唱藝術的民族聲樂教學隊伍提供可能性。

長調的最大魅力在于它是離自然最近的一種音樂，或者說長調本身就是一幅美麗的自然畫卷。那么我就以喜愛長調的人論述他們心中的長調來結束此文吧！“可以不懂蒙語，卻無法不為蒙古長調所動容，因為那是一種心靈對心靈的直接傾訴”，“閉上眼睛，一種天老地荒，蒼蒼茫茫的情緒襲上我心……，不覺淚涌眼眶?！?/p>

注釋：

（1）“諾格拉”，蒙古族長調歌曲在旋律進行中特有的細膩圓潤的裝飾性顫音，因其共鳴焦點不同，可分為“浩來諾古拉”、“腭柔諾古拉”、“膛奈諾古拉”三類。

（2）“諧頭聲”，也稱“壓頭韻”即每行詩歌的第一個聲母相同，是蒙語詩歌的特色之一，在長調歌詞中亦起著至關重要的和諧作用。

（3）“無詞義音節(jié)”，一般指襯詞（啊、呀、哎等），是發(fā)揮長調音樂性的空間，主要表現(xiàn)為長拖腔旋律的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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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凌，福建藝術職業(yè)學院音樂系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