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偉,劉智瑩
(江西師范大學心理學院,江西南昌330022)
隨著互聯(lián)網的迅速普及,青少年網絡成癮現(xiàn)象已然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國內外眾多專家學者也對青少年網絡成癮展開了全面、系統(tǒng)、深入的研究:研究方法選擇上,從理論研究擴展到調查研究、實驗研究;研究角度選擇上,從單純的心理學范疇深入到結合社會學、教育學、精神病學展開多視角融合研究;研究側重點選擇上,由起初對網絡成癮概念、理論模型的爭論,發(fā)展到重視網絡成癮的測量及治療的研究。國內外學者們對網絡成癮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網絡成癮”的概念最早由美國著名精神病學家Goldberg于1994年發(fā)現(xiàn)并提出。隨后Young博士對于這一類過度依賴互聯(lián)網的行為障礙進行了早期的系統(tǒng)研究,證實了這一類行為障礙的存在[1]。但是目前學界對于網絡成癮的命名和界定尚未達成一致意見。學者們提出了不同的名稱,諸如網絡成癮障礙(internet addiction disorder,IAD)、病理性互聯(lián)網使用(pathological internet use,PIU)、網絡行為依賴(internet behavior dependence,IBD)、病態(tài)計算機使用(pathological computer use,PCU)以及成問題的互聯(lián)網使用(problematic internet use)等等。這些名稱都是對于不當?shù)幕ヂ?lián)網使用現(xiàn)象的描述。對這一概念名稱進行逐一梳理,可大致分為兩類。
第1類提出用“成癮”來命名。這類命名通俗易懂,較易被普通人群接受和認識。持此種觀點的學者認為患有網絡成癮的人群,與藥物成癮一樣,具有強烈的依賴性,他們的痛苦真實且深刻?;加羞@種障礙的人群離不開網絡,并將過多的行為表現(xiàn)與心理關注投入其中,嚴重影響正常的學習和工作生活。而當主動或被動的與這一行為隔絕后,又會出現(xiàn)一定的戒斷反應,表現(xiàn)出諸多不適和焦燥,這些特征和藥物成癮具有高度的相似性。
第2類主張用“依賴”或者“病態(tài)的使用”這樣的稱呼。該觀點的支持者認為此種行為障礙并沒有那么嚴重,而且強調此種行為障礙若以“成癮 ”來命名缺乏一個條件,即行為過程的物質攝入。換而言之,“依賴”或者“病態(tài)的使用”的整個過程只涉及到上網行為,人的身體并沒有確切的攝入一些化學物質,并不能稱之為“成癮”。因此,學者建議以“不合理的網絡使用”來命名。
就其本質來說,網絡成癮是一種過度依賴互聯(lián)網,嚴重損害個體心理健康、生理健康以及社會適應能力的行為障礙。
根據(jù)網絡成癮的定義,可以明確的是此類行為障礙并不依賴于化學物質的攝入,這就使得關于網絡成癮心理機制的研究顯得尤為重要。目前,相關研究主要致力于探討網絡成癮的成因和作用機制,并探討是什么使得人們能夠做到犧牲健康,付出生命,瘋狂地沉迷于網絡世界。美國心理學會(APA)于1997年正式承認“網絡成癮”研究的學術價值,學術界亦有眾多學者試圖從不同的視角揭示網絡成癮的形成過程,探究網絡成癮的原因。歸納起來,這些理論一般從4個角度出發(fā)。
這種觀點的代表理論是Young提出的關于網絡成癮的ACE模型,在這個模型中,A代表Anonymity(匿名性),C代表 Convenience(便利性),E指代Escape(逃避現(xiàn)實),她指出互聯(lián)網的這三個特性是導致網絡成癮的主要特征[2]。具體來說,互聯(lián)網提供了一種環(huán)境,人們可以使用虛擬的身份進行交流互動,不用擔心此種交流互動可能引起的負面效應甚至后果,并安心地表達一些平時壓抑的想法;加之,這種雙向的交流和互動非常的便利和便捷,而不受時空的限制;此外,互聯(lián)網的平臺給予人們一個改變自身形象的機會,使得人們能夠在虛擬的空間得到滿足與放松,暫時逃離壓力重重的現(xiàn)實生活情境。毋庸置疑,正是互聯(lián)網的這三大特征的存在,導致了網絡成癮的發(fā)生。
Kan-dell從網絡成癮的高發(fā)群體大學生出發(fā),挖掘網絡成癮的原因[3]。他發(fā)現(xiàn),此類人群的網絡依賴主要是由三個方面導致:大學生網絡的易于獲得性;該年齡群體的發(fā)展需求使大學生有強烈的社會交往需要,而現(xiàn)實的限制使得一部分大學生將此種需要轉移到虛擬的網絡上來;自我同一性的建立的問題是這個年齡階段普遍面臨的問題,而網絡的匿名性以及信息量的爆炸性迎合了某些學生尋求自我,追求自信的迫切需要。正是大學生群體的這些特征,促使了網絡成癮的發(fā)生。
R.A.Davis提出了“病態(tài)因特網的認知行為模型”[4](如圖1),該理論區(qū)分出了兩種 PIU的模型,特定PIU指因為網絡拍賣或者網絡財務交易等具有特殊目的的原因而形成病理性的互聯(lián)網使用;而一般類化PIU則是指沒有特殊目的,或者特殊行為指向的互聯(lián)網依賴,通常是與網上交友、網絡聊天聯(lián)系比較緊密。根據(jù)這種理論,病態(tài)互聯(lián)網使用的近端原因是非適應性的認知,也就是說該理論強調的個體負面的自我觀念以及歪曲的認知是引發(fā)PIU(特別是特定PIU)的主要直接原因。此外,個體非良性的社會支持系統(tǒng)也是引發(fā)一般類化PIU的直接原因之一。相對的,因特網的特點、生活環(huán)境中的壓力困境以及個體抑郁或者焦慮情緒等精神病理學因素則是導致PIU的必要條件,屬于遠端原因。遠端原因也會產生影響,但相對于近端原因影響力沒那么大。這種理論比較強調認知及社會支持系統(tǒng)這兩方面的因素。
圖1 病態(tài)網絡使用的認知——行為模型
國內研究者高文斌提出了青少年網絡成癮的失補償假說[5](如圖2)。該理論認為,在成長的過程中,每個人都會遇到發(fā)展阻力,此時,如若采取建設性補償手段,會激發(fā)個體的心理自修復,從而形成常態(tài)發(fā)展,這樣的循環(huán)發(fā)展引發(fā)的是健康的、正常的上網行為;反之,若采取病理性的補償行為,則會使心理無法自修復,進而導致網絡成癮行為的發(fā)生。
圖2 失補償假說
其實,對于網絡成癮的診斷,社會大眾仍存在著一個比較大的誤區(qū)。有很多人認為,只要在網絡上花費了比較多的時間或者精力就是網絡成癮,這樣貼標簽的說法是極其武斷的。筆者認為,網絡成癮需要科學的診斷標準,而目前存在的一些診斷量表則為其提供了一定的診斷依據(jù)。
在1996和1997年,學者們針對這個問題在美國心理學年會上進行了討論,并最終確認了一套網絡成癮的診斷標準。這套標準列出了7種網絡成癮癥狀:①耐受性增強;②退癮癥狀;③上網頻率總是高出計劃,上網時間總是超出計劃時間;④有縮短上網時間的嘗試,但皆以失敗告終;⑤花費大量時間在網絡或其相關活動上;⑥上網嚴重影響個體學習、工作、社交及家庭;⑦能夠意識到上網行為的危害,但無力做出變化。標準規(guī)定,如果個體在12個月時間內的任何時間段出現(xiàn)以上癥狀中的任意3項,即可確認為網絡成癮。這是心理學界最早的關于網絡成癮的診斷標準。
Young博士由于好友的丈夫沉迷于計算機操作而對這類問題行為產生了關注,她是網絡成癮最早的研究者之一。Young參照《美國精神病分類與診斷手冊》(DSM-Ⅳ)關于賭博成癮的診斷標準,制定出了網絡成癮的測量問卷[1]237。其問卷對于網絡成癮的研究具有極大的開創(chuàng)意義,它因簡易和科學被廣大研究者接受,并成為了相關研究的工具。但這個簡易問卷的問題多是關于癥狀行為的直接描述,仍存在著信度與效度指標不甚明確的弊端。
正是因為存在著不足,Davis根據(jù)他提出的認知——行為模型編制了《Davis在線認知量表》(Davis Online Cognition Scale,DOCS)[6],該量表屬于7級自陳量表,共36題。此量表相對于Young的網絡成癮量表而言,不僅僅是對病理性行為癥狀的簡單羅列,還相應增加了個體認知觀念,這種個體認知觀念的相關體現(xiàn)具有一定的預測性,經過研究者的初步檢驗有較好的效度。
除此之外,很多其他的學者也提出了一些關于網絡成癮診斷的相關研究成果。Brenner提出了網絡相關成癮行為調查表(Internet-Related Addictive Behavior Inventory,IRABI)[7],該量表包含了32個是非判斷題;Caplan編制了一般問題網絡使用量表(Generalized Problematic Internet Use Scale,GPIUS)[8],該量表經過驗證有較好的信效度。
在國內,也陸續(xù)有一批學者編制了相關的測驗量表。臺灣學者陳淑慧以大學生為樣本,根據(jù)DSM-Ⅳ的成癮診斷標準,以及臨床案例的表現(xiàn),在側重心理層面因素的基礎上,自編了一個4級自陳量表——中文網絡成癮量表(CIAS),該量表共26題[9],經驗證具有較好的信效度,是篩查與研究網絡成癮的較好工具之一。隨后內地的白羽、樊富珉等也以大學生為對象對量表進行了修訂,形成了包括19個題目的修訂版的內地大學生中文網絡成癮量表[10]。華東師范大學的崔麗娟等結合DSM-Ⅳ的成癮診斷標準,參照國內外經典的網癮量表,自行編制了12個項目的網癮量表,他們結合Angoff的標準設定方法將界定分數(shù)定義在7,也就是說,如果個體有7個或者7個以上的肯定回答,就可以判定他為網絡成癮者[11]。
目前,網絡成癮的研究仍處于初步的探索階段,但不可否認,已存在的量表為網絡成癮的相關研究提供了較好的工具條件,這也為我們進一步探索網絡成癮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一般來講,研究者提出的網絡成癮的最普遍的治療方法是認知行為療法(Cognitive Behavior Therapy,CBT)。CBT提議建立新的適應性行為來代替舊的問題行為。Young根據(jù)她的研究提出了一套針對網癮患者的CBT方法,其中包括:反向實踐,外部阻止物,制定目標,節(jié)制,提醒卡,個人目錄,支持小組,家庭治療。Young提倡通過這些手段建立個體新的應對系統(tǒng),希望能以新的適應性行為代替問題行為[12]。此外,Hall等的研究證實,CBT對于網絡成癮是一種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法[13]。
近年來,國內的研究者也從治療的角度入手做了許多努力,如楊放如、郝偉等采用焦點解決短期療法輔以家庭治療的方式對52例網絡成癮患者進行了為期3個月的綜合干預,顯著減少了被試的上網時間,并改善了被試的情緒和心理功能[14]。于衍治2005年的研究則肯定了團體心理干預對青少年網絡成癮的成效,證實團體干預能夠改善青少年網癮個體的人際關系、心理防御機制以及生活無序感[15]。張海文等人的研究發(fā)現(xiàn)在團體輔導的過程中,除認知和行為方面的因素外,注入情感的因素對于矯正大學生的網癮也是有效的,實驗組的網絡成癮大學生被證實在認知情緒調節(jié)、自尊等方面都有很好的改善和提高[16]。張?zhí)m君的研究在團體心理治療中加入了體育運動的新元素,在12周的干預之后,這種綜合的干預模式被證實是有效的,結合體育運動的團輔干預確實對網絡成癮大學生起到了一定的矯治效果[17]。
從網絡成癮的提出到網絡成癮的焦點關注只有短暫的十幾年時間。然而在眾多國內外學者的努力下,網絡成癮的研究在成癮的界定、理論模型、測量和診斷、治療等方面還是取得了一定的進展,但存在諸多不足,仍然需要繼續(xù)進行改進和深化。同時,鑒于我國的網絡研究和國外的較大差距以及我中國的現(xiàn)有國情,國內心理學研究者需要在借鑒和吸收外國經驗的基礎上,開展中國本土領域的青少年網絡成癮的特色研究,以期更好地為我國2 000多萬網癮青少年提供積極的指導、幫助和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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