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語覆蓋類動詞有規(guī)律的多義聚合體*

蔡 暉

(首都師范大學，北京 100089)

俄語覆蓋類動詞有規(guī)律的多義聚合體*

蔡 暉

(首都師范大學，北京 100089)

“語義決定句法，通過句法描寫語義”是莫斯科語義學派獨特并且傳統的語義研究方法。Е. В. Падучева在繼承并發(fā)展該學說的同時，從詞匯的具體語義類別出發(fā)，探尋語義變化與形式變化之間的內在規(guī)律，從而突破多義詞的傳統研究范式。本文以覆蓋類動詞為例，論證動詞的許多語言運作特征都能夠從它們的詞匯語義中得到解釋，比如有規(guī)律的多義性以及句法搭配、同義轉換等等。

覆蓋類動詞；多義性；范疇類別；語義要素

規(guī)律性多義聚合體是Е. В. Падучева在詞匯語義動態(tài)模式研究中提出的一個重要概念。這一源自語法學的術語在多義詞研究中起到了關鍵作用。多義詞意義的總和被視為由語義衍生相互聯系在一起的詞位聚合體，可稱為規(guī)律性多義現象中的聚合體(парадигма регулярной многозначности)。上述研究方法擺脫了傳統多義詞研究的拓撲模式，為恢復多義詞詞義的內在統一提出了一個新思路。Падучева認為，詞匯有規(guī)律的多義性是語言的基本屬性，在這里被模式化為語義衍生性(семантическая деривация) (Падучева 2004:14, 鄧瀅 2011)。通常，一個詞內所有規(guī)律性語義變體能夠通過語義衍生規(guī)則從初始意義中派生出來，構成一個意義的等級聚合結構。詞義間的相互聯系對于同一語義類別的所有詞都一樣，就如同各種形式在語法形式聚合體中的相互關系對于同一語法范疇的詞匯來說是一致的。

在詞匯語義的動態(tài)模式中，相互之間以衍生關系聯系在一起的各個詞位形成有規(guī)律的多義聚合體。動詞主題類別不同，形成的聚合體結構也有所不同。覆蓋類動詞在語義變化過程中，其角色配位呈現出與眾不同的變動方式，范疇屬性同樣也表現出獨特的多樣化形式。這類動詞因此成為揭示句法和語義關系的典型樣本。本文在參照Падучева(1993)對覆蓋類動詞研究的基礎上，嘗試闡明，在同一聚合體內部，如覆蓋類動詞，它的許多語言運作特征都能夠從它們的詞匯語義中得到解釋，比如有規(guī)律的多義性(分類范疇有規(guī)律的變化)以及句法搭配、同義轉換等等。

1 覆蓋類動詞的表層運作特征

類似于заваливать(填滿)，застилать(覆蓋)，затягивать(蒙上)，наполнять(注滿)和усыпать(灑滿)這類動詞，Ю. Д. Апресян和Ч. Филлмор稱為行為及于客體全部的動詞(Апресян 1974：279-280，Филлмор 1981：528)，我們簡稱覆蓋類動詞。

早在1973年，В. И. Гаврилова就對該類動詞進行過研究。這類動詞數量有200個左右，覆蓋類動詞具有一系列共同的表層運作特征，她對其歸納如下：

(1)規(guī)律性多義“行為→過程→狀態(tài)”。例如：

① Сторож наполняет бассейн водой.//看守人給水池灌水。(行為)

② Вода постепенно наполняет бассейн.// 水漸漸灌滿水池。(過程)

③ Вода наполняет бассейн до краев.//水將水池灌得快滿出來了。(狀態(tài))

(2)準同義轉換。例如：

① Сторож наполнил бассейн водой → Вода наполняет бассейн;

② Сторож наполнил бассейн водой → Во-да — в бассейне.

③ Залить бак бензином → залить бензин в бак.

轉換類型①與規(guī)律性的多義反映同一個語義現象；轉換類型②體現某種語義推導/推涵關系；轉換類型③只對少數動詞適用，但它卻對證同覆蓋類動詞的語義同一性非常重要。

2 覆蓋類動詞的釋義要素

我們知道，在詞典的動詞詞條中，準確地說，在它每一個詞位(單個的意義)中，起決定作用的是動詞的語義題元、釋義和分類范疇①等因素。覆蓋類動詞一方面具有特定的語義性能，另一方面又具備共同的語言運作特點。Падучева揭示出這類動詞釋義的共同語義要素(Падучева 1993)，在此基礎上借助形式化操作就能夠確定覆蓋類動詞的成員組成。并且，按照莫斯科語義學派倡導的動詞表層語法特征能夠從其深層語義特征中得到解釋的原則，對這類動詞進行的語義分析應該能夠解釋這些動詞語言運作的上述特點——有規(guī)律性的多義及各種轉換方式。

覆蓋類動詞具有以下共同語義要素(同時也是釋義要素)：(1)主體作用于材料②(средство)，是通過。(2)主體將材料朝客體方向遷移。(3)主體讓材料與客體或者該客體某一局部(表面、周邊、斷面、與該客體相鄰的空間)產生接觸。(4)材料與客體或其上述某個局部的接觸是充分全面的，或者至少可以想像為充分全面的，試比較，усыпать сцену цветами(把舞臺撒滿鮮花)是“全部接觸”，посыпать голову пеплом(在頭上灑些煙灰)可能是“部分接觸”。值得注意的是，усыпать(撒滿)是覆蓋類動詞，посыпать(撒一些)就不是。(5)材料接觸客體后不與其分離，但這種接觸并不是主體的目的。又如стрелять из лука(射箭)描寫的情景：箭也是材料，射箭也隱含著材料同客體(靶子)的接觸；但射擊的目的是擊中靶子，并非為了將箭留在靶子上。根據需要，對某些詞的釋義還要補充其他要素，補充的要素因詞而異，但以上5個要素是所有覆蓋類動詞共有的。

我們的研究顯示，覆蓋類動詞屬于物理行為動詞，它們規(guī)定主體行為作用于某一客體(參見要素1)(Wierzbicka 1980:174)。但較之一般的物理行為動詞，覆蓋類動詞還具有以下區(qū)別性特征：(1)主體直接作用的并不是客體本身(參見要素1)，盡管按照慣例，及物動詞的語義特征一般表現為主體作用于客體，也就是作用于處在前景的題元。實際上，客體或者直接承受作用，如взять(拿，取)，погладить(рукой)(用手撫摸)作用的客體；或者通過工具間接地承受作用，如разрезать(切開)，разрубить(砍斷)描述情景中的客體。但是覆蓋類動詞的主體直接作用于材料，它是沒有進入前景、位于邊緣位的參項，如Сторож наполнил бассейн водой中的材料參項(водой)為工具格的邊緣參項。(2)主體對材料的作用方式是使其位置發(fā)生變化(參見要素2、3)。盡管對于大多數這類動詞而言，“位置變化”并沒有通過詞語有直觀表現，而是隱含在詞義要素內部。наполнять(裝填)就是很典型的例子。(3)這類動詞的客體實際上是主體遷移材料的終點，也就是地點題元，它在情景中充當邊緣角色，并不進入前景。

應該指出，要確定覆蓋類動詞的成員組成還需要對一些不應進入釋義中的要素加以說明。例如，材料對客體會有作用，但它不會改變客體的基本屬性，比如大小、顏色、形狀等。因此，стягивать(集結，聚攏)屬于覆蓋類動詞，因為客體在與材料分離后，可恢復原狀；而сгибать(使彎曲)就不是覆蓋類動詞，因為客體發(fā)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形。像покрасить(涂色，油漆)，побелить(染白，刷白)等都不屬于覆蓋類動詞，因為涂料和石灰已經粘在了客體上；而покрыть(涂上，敷上)雖然也用了涂料，卻是覆蓋類動詞，因為它只是把涂料簡單地覆蓋在客體的表面(當然，很容易就能清除掉)。材料只能和客體連在一起，但不能牢固地粘在一起。

這樣，根據語義特征，特別是題元組成，這類動詞本來屬于位移動詞，但是題元在前景中的出現改變了動詞的主題類別(Филлмор 1981)。這些動詞的題元位置發(fā)生變動，形成新的角色配位③，顯現出覆蓋類動詞獨特的題元配置：邊緣位的地點題元提升為客體，也就是位于前景，而承受物力作用的客體作為材料，在語法上不是以直接補語而是以邊緣格形式出現。

該語義特征能夠解釋這類動詞特殊的語言運作：我們從這類動詞特有的轉換模式開始，залить бак бензином → залить бензин в бак(將油箱灌滿汽油→把汽油灌滿油箱)；забить расщелину камнями → забить камни в расщелину(把裂縫塞滿石頭→把石頭塞滿裂縫)；набить карманы орехами → набить орехи в карманы(把口袋塞滿堅果-把堅果塞滿口袋)。這一轉換的實質在于焦點發(fā)生遷移，產生換喻引申。它將覆蓋類動詞轉換成普通位移動詞，使前景“正?；保罕磉_地點的題元(運動的終點)從核心的(客體)位置轉移到普通的邊緣位。這種轉換并非對所有這類動詞都適用，例如，可以說заполнить бассейн водой(給水池灌水)， 但不能說 заполнить воду в бассейн. 這種題元的轉換會伴隨前綴的變化：надеть комбинезон на ребенка → одеть ребенка в комбинезон(把連裝褲給孩子穿上→給孩子穿上連裝褲)； постелить скатерть на стол → застелить стол скатертью(把桌布鋪到桌子上→把桌子鋪上桌布)等等。

Филлмор的思想有助于進一步揭示覆蓋類動詞的語義特征：地點題元在充當中心題元時，扮演專門化④的特殊客體角色，這種客體被行為全部覆蓋(Филлмор 1981：513，528)。下例中，表地點的車(грузовик)處于前景中心位置后，成為“裝載”這一行為的覆蓋客體。但當地點題元退至邊緣位時，便沒有這種意味了。

④ a. I loaded the truck with hay.

b.Я нагрузил грузовик сеном. (意味著：貨車裝滿了)

⑤ a. I loaded hay onto the truck.

b. Я нагрузил сено на грузовик. (沒有上述意味)

因此，覆蓋類動詞的認定不僅要注意其語義要素的組成，還要考慮其語義角色的構成：覆蓋類動詞表示的行為除了包含常備的主體題元外，還要有材料題元以及一種特殊的題元：從情景中執(zhí)行的角色看，它是地點參項，而從前景中的角色角度來看，它又是客體。

覆蓋類動詞的題元組成中還可能有工具題元，它相當于主體作用于材料的中介物。例如，Чем ты наполнял ванну? — Ведром/Шлангом. (你用什么將浴缸的水灌滿了？水桶/水龍帶。)材料原則上不僅和客體發(fā)生接觸，而且還可能對它產生作用，但不轉化為工具⑤；材料受到作用的性質也受到限制，這種作用可能表現為對客體施加壓力(стягивать талию поясом[用腰帶扎緊腰部])或者使客體變形(набивать подушку соломой [把枕頭塞滿干草])。

轉換類型①可以將材料題元和工具題元加以區(qū)別。例⑥a中的轉換是可能的，工具格表示的是材料；例⑥b的轉換不可行，因為工具格表示的是工具：

⑥ a. Он скрепил документы булавкой(他用別針將文件別上了)— Булавка скрепляет документы(別針固定著文件)；

b. Он скрепил документы сшивателем(他用訂書器把文件訂上了)—*сшиватель скрепляет документы.

因此，通過覆蓋類動詞的共同語義要素能夠對它的一個重要表層特征——同前景變化有聯系的轉換類型③作出解釋。

3 覆蓋類動詞的語義要素與范疇聚合體

覆蓋類動詞的共同語義要素還能夠解釋這類動詞特有的規(guī)律性多義以及與其有聯系的轉換類型①。(轉換類型②不需要專門的解釋，因為釋義要素2和3提供了有力的解釋)。

Падучева把有規(guī)律的多義性表征為動詞的范疇聚合體。正如我們所見，大多數動詞在一般情況下屬于同一種范疇類別，而覆蓋類動詞的范疇屬性表現并不單一(Булыгина 1982：234)。覆蓋類動詞共有4種類型范疇聚合體，相應地就有4種類型的動詞。

I. наполнить類型動詞

НСВСВДействие(行為)++Сторожмедленнонаполняет/наполнилбассейн．(看守人在慢慢給水池灌水)Процесс(過程)++Водапостепеннонаполняет/наполнилабассейн．(水漸漸灌滿水池)Состояние(狀態(tài))+0Воданаполняетбассейндокраев．(水將水池灌得快滿出來了)

在類型I中，未完成體動詞表示行為或過程，并同相應的完成體動詞組成有界限的體偶。狀態(tài)范疇通常沒有界限體偶(以0表示)。具有類似范疇聚合體的動詞還有забить1(塞滿)， завалить(蓋滿，填滿)， загородить(圍住，擋住)， закрыть2(蓋上)，залепить(抹住，貼滿)，залить1(淹沒)， заполнить(充滿，擠滿)， застелить(鋪上，蓋上)， затянуть1(遮蔽，布滿)，накрыть(掩上，蒙上)， облепить(粘滿，貼滿)等。這是唯一具有完全范疇聚合體的類別，所有其他類別的聚合體都不完全⑥。

II. обвить類型動詞

НСВСВДействие(行為)++Онаобвилаголовулентой．(她用絲帶纏住了頭)?Процесс(過程)-+Плющобвилколонныстарогодома．(常春藤爬滿了老宅的柱子：事變范疇)Состояние(狀態(tài))+0Имирныйплющих[копья]обвивает(Пушкин)．(溫柔的常春藤纏繞著它們[標槍])

在類型II中，обвить沒有對應的表示過程的未完成體，而完成體動詞表示事變范疇。而且在某些情況下偶然會出現換喻性用法：Пробка плотно заткнула бутылку(木塞緊緊的塞住瓶口)。這樣的動詞還有закрепить(固定住，捆緊)， закрыть1(遮住)，закупорить(塞住，塞緊)，залить2(浸污，濺臟)， заткнуть(塞住，堵住)， затянуть2(勒得過緊), изолировать(隔開)，испещрить(把……弄得滿是斑點)，набить(填滿，裝滿)， начинать(開始，著手，開始出現某種征候)， обметать(掃盡，掃掉)，обрамить(裝框，鑲框)， обтянуть(蒙面，包面)，огородить(隔開)，оградить(防護，使隔絕)/окаймить(勾勒，畫出邊緣)， окружить(圍住)， оплести(圍上，纏上)， опоясать(給……系上腰帶)，опутать(纏繞，捆住)，отгородить(隔開，隔斷)， отграничить(把……劃分開)， отделить(使分開，使分離)，перегородить(隔斷，隔開)，перекрыть(壓過，蓋過)等。

III. засорить類型動詞

НСВСВ?Действие-+Сосед?постепеннозасоряет/засорилмусоропроводгазетами．Процесс++Нерастворимыеосадкипостепеннозасоряют/засорилифильтры．(不溶性下沉物漸漸堵住了過濾器)Состояние+0Нерастворимыеосадкизасоряютвсефильтры．(不溶性下沉物堵住了所有的過濾器)

засорить類型動詞不表示有意識的行為，雖然存在行為主體或有表示強調結果的行為，但只能用于表示事件：相應的未完成體沒有正在實現的持續(xù)意義。這樣的動詞還有загородить2(擋住，遮住)， загромоздить(堆滿，擺滿)，заслонить(遮蔽)。

IV. оживить類型動詞

НСВСВ?Действие-+Она?оживляет/оживилаплатьебелымворотничком．?Процесс-+Белыйворотничок?постепеннооживляет/оживилплатье．Состояние+0Белыйворотничокоживляетплатье．(白領子讓裙子顯得更鮮艷)

這種類型的動詞集中類型II和類型III的聚合體不完全特點。既沒有主體存在的行為持續(xù)意義，也沒有對應的表示過程意義未完成體。這樣的動詞還有завершить(完成，結束)，закамуфлировать(用迷彩偽裝)， закрыть3(終止)，замусорить(把……弄得到處是垃圾)， занять(占領，占據)，запрудить(擠滿)， заставить(擺滿，放滿)，захламить(把……堆滿)，испещрить(把……弄的滿是斑點)，наводнить(充斥)， переполнить(使過滿，使溢出)，преградить(擋住，阻斷)， разделить(分割，劃分)，связать(連接上，捆在一起)， удлинить(加長，延長)， украсить(用帶子裝飾，點綴)(бантом)，уравновесить(使平衡，使均等)。

由于確定這類動詞的主要依據的是行為要素，因此Падучева的動詞列表中只收入表示覆蓋客體的積極能動的動詞。其實，還有些表示覆蓋的過程類動詞，它們沒有相應的行為意義，如云彩遮蔽天宇、常春藤爬滿籬笆等，我們稱為覆蓋類(過程)動詞。

V. 覆蓋類(過程)動詞

這樣的動詞包括заволакивать(遮住，遮蔽)，заплетать(盤繞上，纏上)，затуманивать(遮掩，籠罩)，застилать(云霧、眼淚等遮蔽，遮住)， налипать(粘上)， обагрять(染紅)， обволакивать(遮蔽，蒙上)。在實際用法中，因為主體類別為非活物，這些動詞可以表狀態(tài)或過程，但都不表示有目的的能動行為。

這些覆蓋類(過程)動詞可以用這樣的聚合體形式表示：

НСВСВДействие--Процесс++Тучипостепеннозакрывают/закрылинебо．(烏云慢慢遮蔽了天空)Состояние+0

在覆蓋類(過程)動詞中，代替行為主體的是能源(如自然力，тучи[烏云]等)，而代替材料角色的是受事，它與能源是同一所指。

現在，我們解釋規(guī)律性多義“動作-過程-狀態(tài)”。同一個動詞表示的行為或過程描寫的并不是同一個情景，參項的分類類別⑦發(fā)生變化(人→事物)，動詞的分類范疇也相應發(fā)生變化(行為→過程)。例如：

⑦ a. Я завалил вход в пещеру камнями;(初始的理解是：為了不讓任何人進去，我應該這么做。)

b. Камни завалили вход в пещеру.(石頭是自己堵上的；可能這對我不利，例如我過不去)

過程動詞沒有材料題元，因為材料題元和工具題元一樣，要求施事主體⑧。過程動詞必備的題元不是材料，而是能源(自然力)。這個角色的承擔者完全是另一個類別的名詞，表示自然力的名詞有снег(雪)，лед(冰)，ряска(浮萍)， вода(水)； 而表示材料的名詞有ткани(織物)，краски(染料)， украшения(飾品)等。因此，表行為或過程的同一動詞有相似的題元結構，但一般情況下，表達題元的詞匯類別卻有區(qū)別。例如：

⑧ a. Лед затягивает лужи.(過程)(冰層鋪滿了水洼。)

b. Рабочие затягивают потолок шелком (но не лужи льдом)(行為)(工人用綢緞鋪頂棚[而不是用冰覆蓋水洼]。)

過程的主體通常是盲目的而且往往是破壞性的力量，過程的結果與行為的結果不同，充其量無所謂好壞，卻常常對人有害。就這個意義而言，наполнить在表示有意識的活動和過程意義時有相似的題元(材料和自然力)，并且這些題元可能在詞匯層面(自然在所指方面)也可能相同。

按照我們的理解，Падучева試圖對比，當謂語是覆蓋類動詞時，無意識的自然力量為主體的過程，與有意識的、以人為主體的行為，有功能相似的題元：表過程時主體多為自然力，它以其自身覆蓋客體(如例⑧中的лед)；而人有意識的行為則借助材料作用并覆蓋客體。只有在這個意義上說，它們有相似的題元(功能相似)。但在詞匯層面，所指表達自然力與表達材料的題元類別并不一樣。一般來說，人不能控制自然力并以其為材料，作用并覆蓋客體。因此，只能說Рабочие затягивают потолок шелком(以綢緞鋪[覆蓋]頂棚)，而不能說Рабочие затягивают лужи льдом(工人用冰覆蓋水洼)。這就是Падучева理解的功能相似的題元。它們在詞匯所指上通常不一樣。шелк(綢緞)不是自然力，也很難說*Шелк затягивает потолок(綢緞鋪在頂棚上)。然而，覆蓋類動詞是一個例外。例⑨a和⑨b中都用вода作為題元。根據我們的理解，例⑨a中的водой不是指自然力量，而指作為物質類別的“水”；例⑨b中，Вода наполняет бассейн中的вода也不同于Лед затягивает лужи 中的лед，它不是具有破壞力的自然過程，而是一種在情景中才能得到正確解釋的換喻引申，也就是只有在情景中才能知道вода代替的是哪個主體，諸如сторож, рабочие等。這樣，наполнять這種用法在覆蓋類動詞中可能是個例外(工具、材料、刺激手段等本來用于第五格的名詞，由于換喻而用作主體，以一格表示常見的現象。這里，由Х наполняет бассейн водой通過換喻得出)。試比較：

⑨ a. Я наполняю бассейн водой. (我在給水池灌水。)

b. Вода наполняет бассейн. (水灌進水池。)

至于過程和狀態(tài)范疇，它們在語義上是互有聯系的。具體而言，它們具有詞匯和所指上相同的題元，描寫同一個情景的不同側面。例如：

⑩ a. Камень завалил вход в пещеру. (石頭堵住了山洞的入口。)(狀態(tài))

b. Камень заваливает вход в пещеру. (石頭正在堵住山洞的入口。)(過程)

因此，覆蓋類動詞沒有單一明確的范疇屬性。通常情況下，它們可劃入上述4種類型聚合體的某一種，也就是在表示行為的同時還表示過程和狀態(tài)，這一事實可從語義上找到解釋。換言之，這類動詞范疇意義的多樣性可以從其詞匯語義方面得到解釋。

4 相應語義闡釋

4.1 覆蓋類動詞還能表示過程意義的原因

規(guī)律性多義“行為→過程”的解釋是：覆蓋類動詞表示的主體行為常常指對材料的遷移。但如果材料可以自行移動，這種遷移沒有主體的參與也可以發(fā)生。參項就由表人名詞轉換為表物名詞，發(fā)生隱喻引申，動詞表示相應過程。例如：

b. Вода заливает площадку (постепенно). (水慢慢灌滿場地。)

b. Камни заваливают вход в пещеру (постепенно). (滾滾而下的石頭[漸漸]堵住了山洞的入口。)

如果主體的行為具有更為復雜的性質，如材料不能獨立地自行遷移，那么就不能轉化為相應的過程。例如，выложить(пол изразцами)(給地板鋪上瓷磚)，забить(釘入)，застелить(遮住)，заткнуть(塞住)等等。這些強調結果的行為動詞就沒有相應的過程意義。

至于行為動詞偶然屬換喻性質的準過程用法(如Пробка плотно закрыла бутылку[瓶塞緊緊塞住了瓶口])，學界對它們的看法存有分歧。但很清楚的一點是，這類用法是否存在取決于在多大程度上可以認為，有一個不在場的實際施動者搬遷這些不會自行移動的實體。也就是說，從可見的情景片段中去掉實際施動者(啟動過程的人和力量的源頭)以后，行文是否顯得自然。因此，非能動性實體遷移過程的可見程度就顯得非常重要。試比較，原則上可以說：Лак покрывает пол(人們看得見如何把臘打在地板上)，但不能說*Вата затыкает его уши (постепенно)，因為棉花塞耳朵的過程無法看見。

4.2 覆蓋類動詞還能表示狀態(tài)意義的原因

對于規(guī)律性多義“過程(事變)→狀態(tài)”的解釋是，在動詞范疇發(fā)生變化的同時，伴隨著語義要素焦點位階的遷移。

覆蓋類動詞的過程釋義包含兩個要素，以Вода наполняет бассейн(постепенно)(水漸漸灌滿水池)為例：“過程正在進行：材料遷移至客體”(идет процесс: Средство перемещается в Объект)，因為過程是有界限的，它還應包含結果狀態(tài)要素“材料已在客體中”。這時，過程要素位于陳說地位，而結果狀態(tài)要素的地位則是有條件的：如果過程進行完畢，材料就位于客體中。

覆蓋類動詞的狀態(tài)釋義同樣需要兩個要素，但它們交際等級不同。以Вода наполняет бассейн до краев(水將水池灌得快滿出來了)為例：結果狀態(tài)(材料處于客體中)是陳說，而過程要素(過程正在進行)則位于背景中。

因此，覆蓋類動詞中的過程范疇產生靜態(tài)意義的語義條件就變得很清楚：首先，要確定結果狀態(tài)已形成⑨。所有與客體接觸類動詞，包括覆蓋類動詞都如此；其次，覆蓋類動詞的過程要素只能表示遷移，不夾雜任何專門化的內容。只有如此，過程才可能轉移到背景位，這一點非常重要。以下這些動詞就沒有產生靜態(tài)意義：заносить(蓋滿)(Его лишь песок раскаленный заносит — Лермонтов)(只有炙人的沙子把它掩埋)，заметать(掩蓋)(Снег заметает следы)(雪把足跡漸漸地掩蓋了)，засыпать(灑滿，填滿)，запорашивать(蓋上，灑上)。顯然，這些動詞表示的過程都兼有一些特殊的內涵(例如заметать包含有工具掃帚的隱喻)，它抑制了過程要素向背景的轉移。

我們再比較обмотать(圍上，纏上)和замотать(圍上)。обмотать有靜態(tài)用法，因為前綴об-明確材料和地點的最終關系、過程的結果等，如Шарф обматывает шею表示“圍巾纏繞著脖子”(лежит вокруг шеи)。замотать則沒有靜態(tài)用法，因為前綴за-在給定上下文中明確的是過程的性質(戴紗巾的方式)，而不是結果。

5 結束語

通過對覆蓋類動詞的研究，我們證實來自莫斯科語義學派的下述設想：通過詞義能夠預測動詞的語義題元，并為句法轉換提供令人信服的解釋，還能夠為詞語的規(guī)律性變化提供依據。它在為我們提供了一個語義研究新范式的同時，為我國面向信息處理的詞義研究提供了重要啟示：對詞匯語義進行細致入微、不厭其精的描寫，于洞察其句法表現規(guī)律具有重要意義。

注釋

①分類范疇是Падучева進行詞義參數化研究中從Z. Vendle(1967)體學分析中借來的一個概念。她一方面完善Vendle動詞范疇類別(狀態(tài)、活動、行為等類別)，使其符合俄語自身的特點；另一方面揭示動詞分類在詞匯釋義方面發(fā)揮的重要作用。Падучева認為，分類范疇不僅能夠決定如Vendle所言的動詞體特征(這點為學界所熟知)，而且能夠決定動詞的釋義方式。語義特征方面，動詞的意義直觀地反映情景(事件)并與某個分類范疇對應：行為、過程、活動、狀態(tài)和事變。每一個分類范疇都有特定的一組要素和釋義結構、特定的一組參項(語義題元)及其分類類別(蔡暉 2009)。

②這里，材料受到物力作用并作為中介使行為及于客體，材料的俄語表述為средство，而不是материал. 材料有別于工具，它在行為過程中會發(fā)生消耗，并附著于客體。本文所說的“材料”均表示此概念。

③角色配位(диатеза)是詞位的另一個基本特征，它具有語義、句法和交際方面的特點。一般指題元語義角色與其句法地位之間的關系。從交際角度講，角色配位又可以視為情景的邊緣參項向句子的核心句法位的遷移機制(蔡暉 2009)。

④專門化是指語義縮小，表示原來外延中所包括的某一特定類別或個別所指。在這例中，грузовик不是一般的客體，而是有特定含義：被行為全部覆蓋的客體，也就是所謂專門化的客體。

⑤工具在使用后還能收回，材料則留在客體上。

⑥Падучева認為多義詞有規(guī)律出現的語義聚合體有完全和不完全之分，聚合體內的典型動詞通常具有相對完全的聚合體，語義衍生模式的復現程度很高，這些動詞形成了一個結構緊密的主題域，但聚合體內有些動詞的語義變化不在規(guī)則內，這種非常規(guī)現象可以視為聚合體的缺失，即聚合體不完全，在詞匯語義的動態(tài)模式中都給出了相應的語義解釋。

⑦動詞的語義表征通常包含能夠填充其配價的名詞特征，這就是參項的分類類別。參項的分類類別通常包括物質、行為、物質客體、自然力、活物、事件、人等，它們在描寫動詞語義時非常有用(蔡暉 2009)。

⑧當于Филлмор所說的工具角色(Филлмор 1981：402)。

⑨вытекать(漏出), отделяться(脫離)，выделяться (о газе)(煤氣泄露), удаляться(離開)等“沒有接觸過程”的動詞就不能確定有行為結束后出現的結果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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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洪儒】

TheRegularPolysemanticParadigmoftheCoverVerbsinRussianLanguage

Cai Hui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 China)

The distinctive and traditional approach to the study of semantics in the Moscow Semantic School is characterized by the notion that syntax is determined by semantics, and semantics is described by syntax. As an advocate of this notion, E. B. Падучева, while inheriting and developing the notion, explored the internal disciplines of the changes in semantics and form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specific semantic genre of words and phrases, which is considered to be a breakthrough in the traditional research paradigm. This thesis suggests that cover verbs provide instances which clearly demonstrate that many functioning characteristics of verbs can be interpreted based on their lexical semantics, such as regular polysemy, syntactic collocations, synonymous conversions and so forth.

cover verbs; polysemy; category classification; semantic component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項目“俄羅斯詞匯語料庫之詞義的動態(tài)模式及其借鑒價值”(10YJA740005)、北京市人才強教中青年骨干人才培養(yǎng)計劃項目“俄語詞匯語義的參數化研究”(PHR201208061)的階段性成果。

H030

A

1000-0100(2013)03-0048-7

2012-0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