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修身思想對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的啟示

文桂芳, 魏建中

(1.懷化學院教育系,湖南懷化418008; 2.懷化學院政法系,湖南懷化418008)

中國傳統(tǒng)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作為傳統(tǒng)文化的代表,儒家提倡內則格物致知、誠意正心,外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歷代儒家學者都強調修身是人生的根本,他們認為修身是實現(xiàn)人生價值和達到人格完善的重要方法,是彰顯人的主體意識和生命價值的重要路徑。儒家修身思想是由己出發(fā)而實現(xiàn)的自我改善之道,體現(xiàn)了中華先民在生活中所獨有的人生智慧,這一思想也能夠為當代心理健康教育提供思想資源及各種啟示。我們嘗試發(fā)掘儒家修身文化中關于心理健康教育思想的閃光點,探究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積極因素,使之與當前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相結合,尋求在校大學生的心理成長和人格完善的可能性和可行性。

一、儒家的修身思想

儒家的思想學說中,既有關于崇高完美的理想人格追求,又有一套通過修身而實現(xiàn)道德完善的理論和方法。儒家經典《大學》提出的八條目包括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高度概括了修身的過程和目的、意義,體現(xiàn)了儒家內圣外王的人生理想。儒家認為,修身是人的一種普遍需要?！吧怼本褪莻€人的生命,包括肉體和精神。人為什么要修身?因為每個人的“身”都有缺陷,或者說不夠完善,通過修身可以使之更健康、更完善。所以說,修身是一種修養(yǎng)身心,努力提高自身道德水平的過程。修身是一門實踐出真知的大學問,需要知行合一,慧智雙運。

儒家經典《禮記·大學》有言:“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后,則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盵1](P5-6)從這一段話可以看出,修身的目的,就在于修養(yǎng)光明德性,在于愛護民眾,在于達到至善至美的境界,而要達到這一境界,必須經歷不同的階段。修身不是出世、厭世、避世,修身者作為社會的一分子承擔著家、國、天下的道義。所以說,中國傳統(tǒng)的修身思想以一以貫之的誠意正心之道實現(xiàn)個體與社會、國家的和諧統(tǒng)一?！坝奁渖碚?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盵1](P6)這一段話闡明了具體的修身過程,即要想修養(yǎng)自己的道德,必須先端正自己的心態(tài);要想端正自己的心態(tài),必先使自己的意念誠懇、無私;要想使自己的意念誠懇無私,必先覺悟人生之道;要想覺悟人生之道,必先要革除過多的物欲,修正不正確的觀念?？梢?人的心理健康是建立在誠意和明理之上的,個體的道德修養(yǎng)對身心健康有著積極意義。

那么,怎樣進行有效的身心修養(yǎng),達到更高的人生境界呢?對此,儒家提出了一整套修身的原則和具體方法。第一,為仁由己。儒家在修身問題上強調主體的自覺能動性,即依靠個人的主觀努力獲得精神的提升。第二,存心養(yǎng)性。孟子認為,人性中本有仁義禮智信,修身的目的就在于保存與發(fā)展人性中本有的善性,培養(yǎng)浩然之氣。第三,反省內求?？鬃诱f:“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論語·里仁》)孔子的弟子曾參對自己提出“三省吾身”的要求,這種反省內求的功夫是自孔子以后儒家學者一直倡導的修身方法。第四,慎思和慎獨。第五,博學和力行。[2]這些修身的原則和方法有助于個體完善自我,每個個體的完善就意味著整個社會的完善,從而保證社會的安定和諧,也保證自我的和諧自足,使個體與社會在一定的張力中達到和諧統(tǒng)一。

二、修身思想為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提供思想資源

近年來,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經歷了一個從認識到關注再到加強的發(fā)展歷程。由于對心理健康教育的研究成果主要來自國外,如何使這些科學理論及方法適應于我國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的需要就成為當前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探究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積極因素,使之與當前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工作相結合,對于推進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具有積極意義。目前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存在過分關注學生心理的消極層面、削弱教育功效、教育對象與教育者之間關系對立等問題,不利于形成積極完善的心理健康教育系統(tǒng)。因此,應重視研究人性中的正性品質,以人的積極力量、善行和美德為研究對象,關注人類的生存與發(fā)展,尤其是應重視對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的本土化研究。目前,“涉及國家、學校、社會與家庭不同層面的、可以操作與運行的本土化體系仍沒有完全建立起來,因此,在指導思想、理論依據(jù)、師資隊伍及實踐活動等方面進行本土化研究,對構建真正適合中國學生的心理健康教育模式具有較大的價值?！盵3]所以,將儒家修身思想的一些理念應用到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上來,有利于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的本土化研究。

儒家修身思想強調通過后天的修養(yǎng),人人都可以成為圣人,確立了人在精神層面的可能性,有利于人類正確地認識自我、改善自我,這為大學生的心理健康教育提供了理論前提。對現(xiàn)代大學生來說,儒家“格致誠正、修齊治平”的價值觀及實踐方式,有助于他們回歸真實的自我以及反思日漸困頓的自由觀和人生觀,并為整合物質與精神提供理論啟發(fā)。就身心調適與心理治療的技術層面而言,心理學界可以對儒家修身思想和修身技術展開研究及實踐應用。當然,儒家修身中有關心理治療的技術層面的東西,只是心理療法的外在工具,而儒家修身所追求的人格精神完善與自在生活狀態(tài)才是儒家修身的精神本質。在儒家修身看來,真正意義上的心理健康教育都是一種自我改善與自我實現(xiàn)過程,這對于當代的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及心理治療與心理咨詢實踐也具有一定的啟發(fā)意義。從精神層面而言,儒家修身所提供的關于“人生”的理解,不僅能夠幫助人們重新建立“我” 與“他人”的密切聯(lián)系,也有助于人們回歸“真實的自我”,回歸真實的當下生活,并由此重新發(fā)現(xiàn)意義世界與價值世界。

儒家修身思想強調在生活中格物致知,在行動中誠意正心。在心理學看來,其修身的過程就是一個“反觀內省”、“自覺自悟”的內在超越過程,是一個“自我治療”、“自我改善”與“自我實現(xiàn)”的過程。身心修養(yǎng)的過程,也是一個超越煩惱、返璞歸真的過程。因此,注重修身的儒者認識到向外刻意追求是一種疾病,從而回歸當下,過一種愉悅的生活。事實上,在心理治療不被重視的中國古代現(xiàn)實生活中,儒家的修身思想一直在承擔著一種重要的心理健康教育及心理治療功能。一個人只有通過修身,將自己從過度的物質欲望的束縛下解放出來,才能領悟生命的價值和意義,才能正確地認識自我與悅納自我。一個人只有正確地認識自我,才會形成積極入世的人生觀,追求現(xiàn)實世界的幸福與安康?！鞍凑宅F(xiàn)代心理健康標準,認識自我與悅納自我是心理健康的一個重要標志。”[4]

三、對高校心理健康教育者的啟示

在某種意義上說,儒家修身思想是一種生活教育,并在其教育中實現(xiàn)人的心理健康、心靈完善。所以,對于高校來說,心理健康教育者應該認識到,教育的精髓在于讓學生返璞歸真,應該探討關于人如何存在、如何建構生活的問題。從這個意義上說,心理健康教育的靈魂在于關注人的精神存在,它必須融入到學生的學習、生活和成長的過程之中。

(一)作為心理健康教育者,自身應重視修身

高校心理健康教育者要做到“學高為師,身正為范”,首先要自覺提升自身的心理品質,修養(yǎng)高尚的道德。儒家強調“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其中,修養(yǎng)好自己的品行是一個重要的樞紐。《大學》強調:“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就是說,一個人如果自己的根本很亂,修身修得不好,別的事情也就很難做好。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人的內心存在各種問題。而心理健康教育者,面對學生的眾多心理問題,需要自身有強大的正面能量去化解,所謂打鐵還需自身硬。修身思想是由己出發(fā)而實現(xiàn)的自我改善之道,是對心中妄想的征服。“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5],修身以對欲望的征服而成就自我的堅強。因此,作為一名高校心理健康教育者,要改善自身的心態(tài)和處事的行為習慣,要以開闊寬容的心境面對學生,追求心靈的自由和育人的境界。

(二)引導學生修身養(yǎng)性,進行自我心理健康教育

在當代大學中,大學生面對各種各樣的壓力,很容易產生心理困惑乃至心理問題,所以引導他們自覺進行心理健康的自我教育顯得尤為重要。在心理健康教育過程中,應該關注學生做人的方式,做事的能力,要有意識地培養(yǎng)他們修身的能力,要努力使他們成為全面健康發(fā)展的人。“每個學生都有自己獨立的個性,對成長過程中所獲得的體驗也不盡相同。學校的各項工作必須始終以學生為中心,努力營造一個積極團結、和諧、健康的生活環(huán)境和寬松的心理環(huán)境,最大限度地滿足學生成長的需要?！盵4]所以,高校心理健康教育者應該通過有計劃、有步驟的心理健康教育活動,幫助學生客觀地認識自己,了解自己,維護自身的心理平衡,使每一個學生的心理素質都能獲得健康的發(fā)展。大學生要確定合理的奮斗目標,不能盲目攀比,好高騖遠,要科學規(guī)劃自己的未來,面對成敗都要有坦然的心態(tài),勇敢地接納自己,要提升自己的情商,學會把握自己的內心世界,做自己情緒的主人。

(三)開設關于修身文化和道德教育的課程,拓寬心理健康教育途徑

心理健康教育的目標主要包括三個層次:初級目標、中級目標和高級目標。初級目標是防治心理疾病,促進心理健康,使大學生掌握有關心理問題的調適方法,積極地應對生活中的各種挫折和困擾。中級目標是優(yōu)化心理素質,促進大學生整體素質的提高。高級目標是開發(fā)心理潛能,實現(xiàn)自我價值。心理健康教育要想達到上面三個目標,需要廣泛吸取各種文化資源,在傳承的基礎上大膽創(chuàng)新,要盡可能地拓寬各種心理健康教育的途徑和方法,以獲得良好的效果。目前,我國不少高校已經開設了心理健康教育課程或心理衛(wèi)生常識課,但存在很多不足,比如只注重西方的心理學知識,忽略了自己本土的傳統(tǒng)文化。因此可以開設關于修身文化和道德教育的課程,把修身課程列入教學計劃之中,把心理健康教育與儒家修身文化教育有機結合,通過誦讀經典,領悟智慧,營造良好文化氛圍,潛移默化地影響學生的心理品質。

四、對大學生自身身心健康的啟示

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的最高宗旨是大學生自己學會不斷調適、改善自己的心態(tài),積極面對各種挑戰(zhàn),去發(fā)展、完善和提高自己。傳統(tǒng)文化中有很多思想對當代大學生有重要的意義,大學生要不斷學習、吸納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使自己成為一個身心健康、幸?？鞓?、對社會有用的人才。儒家認為,通過修身,凈化心靈,把自身的生物存在(身體)轉化為人的精神(自我)的美學表達,這種思想對當代大學生來說尤為重要。

(一)培養(yǎng)社會擔當精神,承擔人生責任

修身不是避世離俗,逃避社會,不是對社會責任的逃避。相反,修身是對自我一己之私的超越,是對人生責任與社會使命的承擔。宋儒張載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6](P85)所謂鐵肩擔道義,正是中國人特有的人文情懷,家、國、天下是人生三道義,修身與社會相聯(lián)結的最高層次就是對人類道義的承擔。所以說,修身是一個由自己到家庭、民族、社會的向外生發(fā)的動態(tài)過程,是一種培養(yǎng)社會擔當精神的過程。大學生要通過學習修身文化,覺悟人生的意義與價值,樹立自強不息、積極進取的人生觀,以天下為己任,在社會擔當中實現(xiàn)自我價值。社會擔當精神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一種奮發(fā)圖強、舍我其誰的精神。這種精神,無論對大學生人生觀的形成,還是對他們日常的學習、生活,都具有非常好的啟迪作用。對人生有所覺悟,確立了高遠目標,在現(xiàn)實生活中就不容易走極端,做任何事都能適可而止,注重“中道”,這樣有利于維護心理平衡,促進心理健康發(fā)展。

(二)磨練意志,培養(yǎng)抗挫折的能力

當代的大學生普遍存在適應能力差和抗挫折能力差的問題,這是導致大學生不良心理的重要原因。所以,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的重要內容之一是培養(yǎng)大學生的適應能力和抗挫能力。儒家修身思想中很重視培養(yǎng)抗挫折的能力,如孔子認為對挫折的承受力是一種美德,如他對顏淵說:“用則行,舍則藏,惟我與爾是夫!”[1](P35),意思是遇到不公正待遇、遭到挫折,心態(tài)依然要平和,要能坦然接受而不要憤憤不平、耿耿于懷。他還強調“以直報怨”,即對待怨恨,要用公平正直來報答?？鬃訉ⅰ皹贰弊鳛樽约旱纳顪蕜t,而且重視培養(yǎng)弟子的樂觀生活態(tài)度。他說:“君子不憂不懼。”意思是面對任何挫折,都要保持好的心態(tài)。正是由于孔子的言傳身教,其弟子顏回才能做到“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1](P27)孔子對待生活的態(tài)度非常有智慧,包含著積極進取的精神。因此,大學生要汲取儒家的修身智慧,在實踐中不斷錘煉自身的個性修養(yǎng),磨練意志,迎接各種困難和挫折,培養(yǎng)抗挫折的能力,使自己逐漸成為意志堅強、豁達樂觀、藐視困難和對社會有用的身心健康的人。

(三)加強自我修身,改善自己的心態(tài)

儒家認為,每一個作為具體的、活生生的人,通過后天的學習與修養(yǎng),可以最大限度地改善自己的心態(tài),按照自己的理想來塑造自己的人格。儒家把修身與保持心理平衡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大學》強調:“所謂修身養(yǎng)性在正其心者,身有憤嚏,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盵1](P6)這句話的意思是,內心產生各種心理體驗,如果不加以調適,不修正不良心態(tài),便會有情感沖突,如果順其發(fā)展,就必然導致心理失衡。其實,很多大學生的心理問題與過高的目標有關,如生活中過多的物質需要、學習中壓力過大、對未來職業(yè)理想定位過高等,這些都容易使人產生郁悶、沮喪、怨天尤人等不平衡的心態(tài)。如果他們不去主動修正自己的心態(tài),不去深刻反思原因,就會影響心理的健康發(fā)展。因此,要想在日新月異的社會生活中立于不敗之地,就要善用自心,將自己的心態(tài)調整到“中”,既不要“過” 也不要“不及”,以坦然、平和的健康心理狀態(tài)面對復雜多變的世界。

[1]朱熹.四書章句集注 [M].北京:中華書局,2008.

[2]杜振吉.儒家的修身思想及其方法述論 [J].道德與文明,2008,(1):53-58.

[3]仲穩(wěn)山.中國大陸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本土化策略研究 [J].高教論壇,2010,(11):111-115.

[4]馬建新,馬恒民.論儒家人本主義思想對大學生心理健康教育的啟示[J].教育理論與實踐,2011,(12):59-63.

[5]夏燕.儒家修身思想的現(xiàn)代價值[J].黑河學刊,2012,(1):45-47.

[6]張載撰.王夫子注.張子正蒙[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