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學思想與中國園林

楊志娟

(成都農業(yè)科技職業(yè)學院，四川成都 611130)

縱觀中國園林的發(fā)展歷史，魏、晉、南北朝時代應該是公認的對中國的造園藝術產生了重大影響的關鍵時期。園林的規(guī)劃由粗放方式轉變?yōu)榧氈戮艿脑O計，升華到藝術、人格、道德的境界。兩晉南北朝是中國歷史上思想最為解放、藝術氣氛最為濃厚的時期。中國山水畫的意境，詩、書法的高度成熟，佛教和道教的流行，園林藝術兼融儒、道、佛、玄諸家的思想及國粹藝術精神，為中國風景式園林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究其魏、晉、南北朝時代在中國的造園史上轉折點式的特殊地位，和當時諸多社會現象的同時出現以及其所產生的后果有關。東漢末年到兩晉，兩百多年的亂世使東漢大一統(tǒng)王朝分崩離析，占統(tǒng)治地位近四百年的儒家思想開始失去了魅力。士大夫不再醉心于三綱五常的陳詞濫調，對繁瑣學風的兩漢經學、怪誕淺薄的讖緯神學也普遍感到厭倦，為了尋求新的精神寄托，他們普遍醉心于形而上的哲學論辯。當時的論辯猶如近代的沙龍，風雅名士(以嵇康、阮籍為代表赫赫有名的“竹林七賢”恰是魏晉風度的化身)，聚在一起，開懷暢飲，談論玄道，當時人稱之為“清談”或“玄談”。這種“玄談”內容逐漸成為魏晉時期的主要哲學思潮，后被人稱為“玄學”。

因為玄學的盛行，魏晉六朝雖然是中國歷史政治最混亂，社會最痛苦的時代，“然而卻是精神史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濃于熱情的一個時代”(宗白華)。晉人以生活上、人格上的自然主義和個性主義，“以虛靈的胸襟，玄學的意味體會自然，即能表里清澈，一片空明，建立最高的、晶瑩的、美的意境”。

當時文人仕途坎坷，難以在傳統(tǒng)價值觀念中實現自我，加之受玄學、佛學思想的影響，不同形式的歸隱，如真歸、朝歸、市歸等，成為一種社會風尚。長期在山水意識滋乳下的文人，在歸隱中悠閑自在的生活，使他們發(fā)現了自然山水的無限真美——偏安江南帶來的風平浪靜，江南美景的流連忘返，使六朝文人藝術家們在心靈勞頓、力主歸隱之時，找到了最好的物化寄托。他們的畫筆和詩筆不由自主地轉向了大自然的山山水水，將自我對山水審美經驗轉化、升華為山水詩畫。山水詩畫的空前繁榮，為后期模仿自然山水營建園林的風尚提供了豐富多彩的設計藍圖。

老莊哲學開其端，魏晉名士玄談避世，模仿自然山水營建園林的風尚在其前，嘯傲山莊繼其后，形成了中國古代山水詩畫與文人寫意山水園林。在這類園林中極力模仿自然，主張“雖由人作，宛自天開”，貫穿了“天人合一、順從自然”的哲學觀。其立意多為清高隱逸、超世脫俗，“天人合一”重視人類與自然的和諧統(tǒng)一，影響到造園思想，同時表現了人們的一種審美理想。魏晉南北朝時期的著名畫家謝赫在《古畫品錄》中提出的“氣韻生動”“骨法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經營位置”“傳移模寫”六法，對我國園林藝術有重要的影響。

中國風景式園林由自然天成、創(chuàng)造、追求繪畫——尤其中國山水畫的意境，移情于景，并使之上升到人格化、道德化的高度，追求功能與精神的統(tǒng)一，與自然和諧為美的傳統(tǒng)美學思想更加成熟。造園活動同樣也體現出“魏晉風骨”，造園與理論實踐的探索，使魏、晉、南北朝時代達到中國造園史上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峰。

縱觀中國園林發(fā)展史，有一個重要的分支——寺廟園林的發(fā)展是不容忽視的。作為我國古代兩大主要的宗教——佛教與道教，其長期紛爭從未停息過。佛教在紛爭過程中逐漸融入了魏晉玄學和道家思想，成了中國化的佛教。中國化的佛教對中國傳統(tǒng)園林文化產生了深遠而持久的影響。中國佛寺園林在哲學、美學等方面深深地留下了佛學的烙印，將佛教的“教”與“禪”與中國古典園林的形式與意境發(fā)生了關聯(lián)。從佛教的“教”與“禪”催生出意境，使園林從模仿自然山水之美升華為意境美，從而形成了中國古典園林中重要的一支——寺廟園林。從此，中國園林形成以皇家、禪宗寺觀、私家宅園、士人園、自然山水園、陵寢等園林類型并行發(fā)展的局面，標志著中國園林體系的完成。

園林從產生到現在有三千多年的歷史。就我國的園林歷史發(fā)展的總和來看，嚴格的說，我們不能根據園林的樣式來區(qū)分園林的形式，而是根據園林的思想內容來區(qū)分園林的形式。任何國家的園林作品總是包含著民族性的。人們看了避暑山莊、頤和園、拙政園就清楚那是中國風格的園林，看了桂離宮就知道是日本風格的園林，看了凡爾賽宮就覺得是法蘭西風格的園林。這些特殊的風格或形式，都是由它們特殊的內容決定。這些不同的風格，不是由于地理環(huán)境的不同，也不是題材配合方式的不同，而是由于民族文化傳統(tǒng)的不同。

一般情況下，社會歷史的發(fā)展狀況決定著造園思想和園林的發(fā)展狀況，造園思想的發(fā)展又左右著園林的發(fā)展。但是在一定歷史條件下產生的造園思想，不會因為這一歷史條件消失而消失，它還會存在一個時期，并進入下一個歷史時期得到不斷的充實和提高?？梢詳嘌?，如果沒有魏、晉、南北朝這一特殊的歷史時期，就不可能有唐、宋園林藝術的輝煌成就。

[1] 萬 葉，葉永元.園林美學[M].北京:中國林業(yè)出版社，1998.

[2] 臧維熙.中國山水的藝術精神[M].北京:學林出版社，1994:264-265.

[3] 章尚正.山水詩與山水畫[J].天府新論，1996(3):77-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