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呼蘭府志》載一則出土文物傳說的調(diào)查

陳士平

（蘭西縣地方志辦公室 黑龍江 蘭西 151500）

曾任過呼蘭知府的黃維翰編纂的《呼蘭府志》是黑龍江省較早的一部府縣志書。志書對轄域內(nèi)的呼蘭、巴彥、蘭西、木蘭等地著名文物古跡多有記載。但因當(dāng)時各地報送的入志資料有的為傳聞口碑材料，而編著者又不能一一前往核實(shí)，致使該志書古跡條目中出現(xiàn)了個別的傳說軼聞與史實(shí)不符的問題。如在古跡條目中，蘭西縣女兒城出土銅佛像，載為出土“羅漢銅佛像十八尊，高各三尺余”的記載。如果志書所載出土的“羅漢銅佛像十八尊，高各三尺余”是真，則無疑是黑龍江地區(qū)金代文物的重大發(fā)現(xiàn)。然而，筆者經(jīng)實(shí)地調(diào)查走訪核實(shí)，得出的結(jié)論是志書所載與史實(shí)有較大差異。

蘭西境內(nèi)的女兒城，是一處重要的金代古城遺址，自清代以來，多次出土重要文物。

據(jù)《呼蘭府志》古跡條載：蘭西縣女兒城“在縣東北六十五里，（古城）周廣五里余，以土為垣，一門在東南隅南向，中有佛殿，建毀時期，均不可考，惟土墻尚存，厚磚闊瓦，狼藉滿目。同治朝呼蘭人王小布耕于其地，掘得羅漢銅像十八尊，高各三尺余，毀而鬻之。其后濮姓復(fù)得銅像七，高各二尺，中有觀音大士像一尊，后歸湖北曹廷杰云。呼蘭土商云，王小布逾年為雷震死，受鬻之銅匠鋪亦毀于火”。

《呼蘭府志》的記載倍受史志界關(guān)注，特別是《府志》所載，王小布在其地“掘得羅漢銅像十八尊，高各三尺余”的記載，如與史實(shí)相符的話，就可以據(jù)此推定明朝洪武二十八年（1395年），明軍北征野人女真時中道軍沿忽拉溫江（可能為呼蘭河）東北的銅佛寨出發(fā)，追剿野人女真西陽哈。明軍所經(jīng)過的銅佛寨的所在地就應(yīng)該是女兒城之地。已故黑龍江考古專家張?zhí)┫嫦壬驮鶕?jù)《府志》的這一記載而推定女兒城為明軍所經(jīng)過的銅佛寨。

筆者為核實(shí)這一文物出土軼聞，曾于1995年7月和2012年5月兩次到蘭西縣臨江鎮(zhèn)女兒城村銅佛像出土地進(jìn)行調(diào)查，走訪了幾戶最早闖關(guān)東來到這里的老住戶和志書所載的浦姓后人。澄清了志書記載傳聞的夸大之詞，基本可以確定女兒城古城在清代確有銅佛像出土之事，但數(shù)量、銅像身高沒有志書所記“高各三尺余”那樣大，數(shù)量也沒那么多。

1995年7月，筆者走訪了當(dāng)年“王小布耕于其地”的地主家的浦姓后人浦全榮（《呼蘭府志》寫作“濮”姓），1995年那年浦全榮已八十多歲，筆者向他詢問女兒城出土過銅佛嗎？據(jù)他說：“我家是最早來女兒城的大戶人家，家里雇有長工，在我四、五歲時，聽父母說過，早先年我家雇的長工有個叫何小布的，是呼蘭人（筆者問，呼蘭府志記的是王小布，究竟是姓王還是姓何？浦全榮說，姓何，叫何小布），浦接著說，有一年春起刨茬子，晌午過后，何小布在城北邊一塊叫大佛殿的土崗下邊的一棵小樹下打盹睡著了。睡夢中，有個人來到他跟前對他說，我們哥幾個被埋在地下要出來（意思是要他幫助）這時何小布醒來又迷糊的睡著了，這個人又來到何小布身邊，重復(fù)以上說的話。何小布這回醒了，知道是做了個夢。于是他拿起刨茬锨，有意無意地向地下刨了一下，只聽當(dāng)啷一聲，好像刨到石頭鐵塊似的，他用锨扒開土層，土里一個長滿綠銹的銅人，刮掉土銹，看清是小銅佛，高約一尺三。再往下扒拉還有，一共扒拉出七個，但后出來的都是一個比一個矮，何小布將銅像包上收起。過些日子，他將這些銅像背到呼蘭的一個銅匠鋪去賣。銅匠鋪的掌柜的見是銅佛，就說，你這樣我們不要，意思是要砸碎了就收。于是何小布就將這些銅佛像放在地上開砸，砸完就將破碎的銅佛賣了銅。何小布回來一個多月后到鏟地時，何小布在地里鏟地，亮瓦晴天的，突然天上飄來一片云彩，咔嚓一個響雷，把他劈死了。”據(jù)《呼蘭府志》記載，那家銅匠鋪也于第二年春季被大火燒毀。

2012年5月1日，筆者再次到女兒城核實(shí)出土銅佛一事，可惜的是浦全榮已不再人世，屯中老住戶已不多。找到了浦的侄子浦仁成，68歲，他說，這些都是傳說，我二叔（指浦全榮）也是聽老人講的。其他情況我也不知道。于是，筆者又走訪了住在前城子的滕顯臣，他65歲，是坐地老戶，樂意為人講過去的古事，他說，他家是祖太爺那輩從河北吳橋邊莊過來的。剛來時，見到古城周圍全是榆樹，就在古城墻南邊居住下來。他說：“祖輩傳說李小布（志書為王小布浦說何小布）在古城北大佛殿種地，晌午歇?dú)鈺r做了一夢，夢見有個人對他說，我們哥仨要出世，李小布一連作三個夢，都是這樣說，他起來拿起鋤頭往地下鏟，聽當(dāng)啷一聲，挖出三個銅佛像，李小布拿回家供了一段時間以后就拿到銅匠鋪賣了，后來鏟地時叫雷劈死了。城北的高地因出土銅佛，因此叫大佛殿。這屯我家是第一戶來的，是我父親的爺爺那輩子來的，到我是第四輩，我有兒子、孫子，到兒子是第五輩了”。以滕家六輩人推算，每輩人隔25年，他們來女兒城距今應(yīng)有150多年了，滕家與浦家都是最早來這里開荒占草的闖關(guān)東戶，時間應(yīng)在清咸豐年間，府志記載女兒城同治年間出土銅佛像在時間上大致相符。

從浦全榮、滕顯臣的口碑資料證明，府志記載的傳說與史實(shí)有較大差異：一是府志記載的王小布應(yīng)為何小布，其掘得的羅漢銅佛像不是十八尊，實(shí)際最多不超過七個，銅佛身高不是“高各三尺余”，實(shí)際最高的一尺左右；二是府志記載浦家后來也在古城北的臺地（后稱大佛殿）得銅佛七個，有六個被女尼乞去，另一個觀音大士像經(jīng)家住女兒城南屯的呼蘭旗員德麟泰轉(zhuǎn)送湖北曹廷杰云。對此，浦家后人并未證實(shí)此事。但此系旗人德麟泰親口對黃維翰說的，據(jù)此推測，浦家曾在古城撿到過小銅佛，被德麟泰要去，也是可能的。

蘭西縣臨江鎮(zhèn)女兒城古城是金代駐守呼蘭河的重要軍事堡寨。上世紀(jì)70年代村民在古城耕地中拾到一顆金代貞祐年間的官印，印文為九疊篆書“都提控所之印”，古城中還曾出土過帶柄銅鏡、瓷碗、青磚、箭頭、古錢等遺物，說明該古城位置十分重要。

綜上所述，通過對府志記載女兒城出土銅佛像的調(diào)查核實(shí)，結(jié)論是，女兒城出土過銅佛像，但不是如志書所載的被夸大和神秘，古城北邊的大佛殿之名是因臺地高大而得名。由志書這段記載所引出的推定明朝軍隊北征西陽哈所經(jīng)過的銅佛寨，其故址究在何處，尚須重新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