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晨融[云南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 昆明 650500]
影片《姐姐的守護者》(My sister's keeper)改編自美國著名小說家朱迪·皮考特(Jodi Picoult)的同名暢銷小說。故事以“家庭”“人性”“愛”“倫理”為主題,講述了一個簡單而又發(fā)人深省的故事:莎拉(Sara)和布萊恩·菲茨杰拉德(Brian Fitzgerald)為了挽救患有先天性白血病的女兒凱特(Kate),在基因工程技術(shù)的幫助下,生下了和凱特的基因完全契合的小女兒安娜(Anna)。從出生為姐姐提供臍帶干細胞開始,安娜十一年來不斷地提供血液和骨髓以保住姐姐的生命。但當凱特因白血病誘發(fā)腎衰竭,需要安娜的一個腎臟來保住性命時,安娜卻把自己的父母告上了法庭,她要從父母和姐姐那里解放自己的身體,最終,凱特病重,離開了人世。安娜勝訴,獲得了自己身體的支配權(quán),一家人繼續(xù)生活著……
我們先從原作的創(chuàng)作初衷來看一看作者寫這個故事的目的所在,朱迪萌發(fā)寫此書的想法是來源于她的前一部小說《第二眼》(Second Glance)。在為這部著作研究美國保健衛(wèi)生學的時候,朱迪接觸到了美國優(yōu)生政策、基因工程等理論。偶然情況下聽到這樣一個故事:一對夫婦通過基因工程成功生下他們的兒子,目的是為他們患白血病的大女兒提供匹配的造血干細胞以此來維持她的生命。當朱迪聽完這個故事后,不禁開始思考:如果弟弟的出生沒有讓姐姐康復,那么弟弟會不會覺得是自己的責任呢?弟弟會不會覺得他的出生就僅僅是因為要救姐姐的命?這樣的兩個問題讓朱迪最先構(gòu)想出了莎拉這個人物,進而有了這個故事的雛形。她想讓每一個接觸到這個故事的人都來思考一下她所思考的問題。醫(yī)學技術(shù)的不斷進步,很多疾病不再是不治之癥,很多以前無法實現(xiàn)的治療方法成為了現(xiàn)實,人類在享用這些高科技、新技術(shù)帶來的無限益處的同時,很多行為已經(jīng)完全忽視了人類最原始的情感,超越了希望、恐懼,以及所謂的公平。醫(yī)療技術(shù)的發(fā)展即可以成就一個完美的家庭,也可能毀掉一個家庭。
這部影片通過對一個普通家庭不幸經(jīng)歷的敘述,充分展現(xiàn)了“愛”“親情”“人性”“倫理”的融合及沖突。影片的故事情節(jié)雖簡單,但貫穿于其中的人物卻個個個性鮮明、特點突出,影片的一大成功之處也正是從這一個個人物的語言、行為、思想活動中完美地展現(xiàn)了影片創(chuàng)作者所要傳達給觀眾的理念。
從安娜把自己的父母告上法庭的那一刻開始,似乎主要矛盾就全部集中在了莎拉和安娜兩人身上。設想一下你是影片中孩子的母親莎拉。你的一個孩子患上了白血病,她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你再生一個孩子,一個試管嬰兒,用她的臍帶血、骨髓、干細胞等等來拯救生病的那個。你會為此生養(yǎng)嗎?莎拉在影片中是一個非常復雜的人物,有觀眾會批評她,也有觀眾會同情她。作為一個母親,莎拉是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任何一個孩子的,可是當她無法選擇地把自己的大部分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在凱特身上時,自然忽略了兒子杰西(Jesse);當她不能親自為凱特做任何實質(zhì)性的幫助時,她只能依靠安娜。自然也無法去考慮安娜的感受。
設想一下你是那個試管嬰兒,因為特別的目的來到這個世界。十一年里做過八次大手術(shù),因為你沒有對自己的監(jiān)護權(quán),而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意。現(xiàn)在,你十一歲了,姐姐需要你的一個腎臟,從此你可能不能再參加你喜歡的足球隊、拉拉隊,甚至不能懷孕,你會為自己的身體、健康、將來的幸福對抗你的父母嗎?十一歲的安娜,其實不懂的還很多,不過她愛她的姐姐,姐姐需要她做的,她就會去做。所以她也答應了姐姐去完成那個心愿。對所謂的生存與死亡她似乎并不明白,她的愛就是那么簡單,看到姐姐開心她就會開心。就算把父母告上法庭,面對母親的指責,安娜依舊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依舊陪在凱特身邊,因為她愛他們。
設想一下你是這個家庭的“透明人”杰西。你得不到愛,沒有什么關(guān)注,但并不意味著更自由,和全家每一個人一樣感受著彌漫在整個家庭中的壓抑。讀寫障礙使得你不愿意去學校讀書,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整日在街頭游逛,看形形色色的人與你擦肩而過。杰西這個人物似乎是整個家庭中最容易被忽略的角色,可當回顧整個影片時卻會覺得這個人物其實是從另一個角度解讀了這個家庭對人類情感的忽視。杰西的出現(xiàn)似乎總是伴隨著“不公平”,在他身上不存在輸贏,無需計劃,甚至不用考慮去嘗試爭取什么。也許安娜的反抗也同時表達了杰西的心聲。影片接近尾聲處,杰西匆匆離開法庭,站在房頂撕碎他給凱特畫的畫像,碎片隨風飛起,似乎也在告訴我們,杰西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和凱特說再見。
無論是這個故事的靈感來源,還是影片中一個個各具特色的鮮活人物,都讓觀眾深刻地體會到了創(chuàng)作者所要傳遞給我們的思想。家庭,這個特殊而又普通的社會群體,沒有什么邏輯道理可言,有的只是感情,彼此間深厚的親情。
原著和改編的影片具有共同的故事框架,但卻對結(jié)局進行了不同的情節(jié)表述??傮w來說,小說更多地強調(diào)了故事的真實性,一個不幸的家庭最理性的結(jié)局,真實卻難免有點冷酷。而電影卻在矛盾沖突的最后以飽滿的親情和鮮明的人性做了另一番詮釋。讓看過影片的觀眾結(jié)局后,心里五味雜陳的,不過在討論電影版的結(jié)局前我想先來說說原著的結(jié)局:安娜在訴訟結(jié)束后的意外車禍中成了植物人,全家人都非常傷心,但最終安娜的家人還是選擇拔了她的呼吸器,讓她離開了人世。當然她的所有器官都接受了移植,姐姐凱特手術(shù)后恢復了健康,過上了正常的生活,而莎拉和布萊恩卻一直活在記憶中。
朱迪在接受采訪中曾經(jīng)這樣提過關(guān)于這個悲慘的結(jié)局?!督憬愕氖刈o者》是她讓自己孩子讀的第一部她的小說。十二歲的凱爾(kyle)在讀完小說后一個人在沙發(fā)上哭泣,不愿意和她說話,因為他實在很傷心。最后當凱爾冷靜下來愿意和她談談時,問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為什么要以這樣的方式來結(jié)束這個故事?朱迪解釋道,這個故事從開始就注定是悲劇收場。從醫(yī)學角度來看,這個結(jié)局是對這個家庭來說最真實的結(jié)局;從道德倫理上來看,這個結(jié)局代表了一種最強有力的方式,來告訴這個家庭什么是生命中最重要的?
一個結(jié)局是凱特的離去,一個是安娜的離去,哪一個更悲慘呢?如果說電影導演和編劇是對原著的結(jié)局進行了改編,倒不如說電影是用另一個人物詮釋了電影主創(chuàng)對這個故事的理解。在這個家庭中凱特是大家的中心,所有的愛都給了這個不幸的女孩。但凱特的內(nèi)心也是內(nèi)疚自責的,在這個家庭里不應該只有她受到重視,安娜不應該是她的附屬品,杰西不應該被忽視,莎拉不應該辭職,布萊恩也不需要什么都聽從妻子的,因為他們都是這個家庭中平等的一分子。凱特在導演的安排下最終選擇死亡,深刻地表達了她也有對這個家庭及家庭中的每一個成員深厚的親情。凱特在醫(yī)院的最后時光里總是在翻看她的那本剪貼影集,似乎是在跟每一個人告別,也像是在跟每一個人道歉。本片的導演尼克·卡索維茨(Nick Cassavetes)在接受采訪中說道,對于該如何結(jié)束這個故事,他考慮了很久。單就原著的結(jié)局,他個人非常喜歡,但并不適合電影這種藝術(shù)形式。在去慰問患癌癥的青少年時,他曾經(jīng)問過他們這樣的問題:你想過什么是死亡嗎?害怕離開自己愛的人嗎?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對于這些十多歲的天真可愛的孩子來說,他們其實都考慮過這些問題。在與病魔的斗爭中他們很辛苦,也深知自己病得有多重,面對死亡其實早有準備了。
小說是以文字反映世界,電影則是用影像反映世界,由于作用于人的心靈方式不同,所以由小說到電影這一過程,對原著進行改編無可厚非。原著《姐姐的守護者》更在于凸顯社會倫理道德和母愛,更希望激起讀者對科技發(fā)展、對人類最本源的情感和感受沖擊的思考。而電影的結(jié)局則是強調(diào)了一個家庭中環(huán)形的愛,不管在一個家庭中處于什么位置,身處什么情況,對其他任何一個家庭成員其實都是有著相同的親情的。
現(xiàn)今大多數(shù)人在看過由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后都不約而同地評價電影不如原著好。這可以說是一種固有的偏見,我則認為作為讀者,或者觀眾,為何不嘗試把原著小說和改編后的電影分別對待,正是因為他們有所不同,才更能體現(xiàn)出原著是優(yōu)秀的,電影也是精彩的。作家和編劇都是創(chuàng)作者,他們其實可以賦予書和電影各自不同的價值,傳達出不一樣的感受。
[1][美]朱迪·皮考特.姐姐的守護者[M].林淑娟譯.??冢耗虾3霭嫔?,2010.
[2]Picoult,Jodi.My sister’s Keeper[M].Atria Books Fiction,2004.
[3]張宗偉.中外文學名著的影視改編[C].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