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潔岷
我準備寫一個關于寨的故事
寨還在故事是假的
我們到達的一個景點
有一種將被敵人埋伏殲滅的安靜
無人看管,寨子的大門虛掩著
古代的那里曾有一戶從山西
洪洞遷來的人家,姓朱,為這里的
張家種田種了兩百年,兩百年后
張家反過來為朱家種田
朱家還編制蘆葦席和販賣食鹽
雪白的食鹽慢慢變成了黃燦燦的金子
金子從遠方又變回巨大的紅石頭
紅石的金湯將寨子鑄就得水泄不通
嚴密把守,鬼魂都不得自由出入
被土匪盤踞被殘兵敗將攻打
寨子里的鄉(xiāng)親或暴民換了一代又一代
舊地幸存被紅衛(wèi)兵后代無愧地造訪
寨子灰撲撲的,朱家和張家
像隨便哪個朝代的麻雀一樣嘰嘰
喳喳飛得沒有了蹤影
很久很久以后我想起一件事
猶如我出生前發(fā)生的事
猶如在遙遠的異國他鄉(xiāng)的奇寒地帶
我的衣衫單薄,獨自全副武裝地狙擊敵人
風雪交加之中從未親吻過的嘴唇緊閉著
陌生的崇山峻嶺上的鷹像刀刃一樣
在瞳孔一閃,炊煙細若游絲
意識在惶恐之中構成一種空寂
等到她在人群中步履輕盈通過必經之路時
我已是冰雕,停止了抖抖瑟瑟
起先是骨頭然后是心臟碎裂,只剩下
一個輪廓:以那么年輕的戰(zhàn)斗姿勢
睫毛霎動在某個平靜的春天,很久
我逐漸習慣了我的人生中那一段死亡的時光
很久很久以后我依稀聽到
我的子彈沒有發(fā)出的 “砰”的一陣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