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 琦
琬琦,1977年出生。廣西漆詩歌沙龍成員、廣西作家協(xié)會會員。文字散見于《詩刊》、《天涯》、《作品》、《廣西文學(xué)》、《羊城晚報》等刊物,另有詩作入選《中國年度詩歌》、《中國新詩年鑒》、《70后詩歌檔案》、《中國年度最佳小小說》等選本。2004年獲廣西青年文學(xué)獎,2006年獲《詩刊》“周莊同題詩”大賽一等獎。
我不能說出。很久以前
我就喪失了這樣的本領(lǐng)
在一條路上行走
兩邊長滿荒草
我的內(nèi)心長滿悲涼
或者我被傷害。或者
是你。伸出去的是利刃還是玫瑰
再也無法收回
我以為我可以把握
不惜把自己置身險地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
為什么我如此眷戀
這個沒有人眷戀我的世界
如果我離開
路邊的草叢蟲鳴依舊
可我不能說出。永遠(yuǎn)不能
當(dāng)箱子的蓋砰地落下
當(dāng)黑夜再也不能讓我害怕
我還是不能說出
永遠(yuǎn)不能
每一次路過鋸木場,
都聞到一種絕望的香。
一棵樹,又一棵樹
它們內(nèi)心的隱痛被鋸成薄板,
一層一層地堆疊起來,
香氣就在其中四散奔逃。
春天來了。鋸木場邊的柳樹
綠了。小鳥不知道電鋸的聲音
意味著什么。一切正常
那些把木頭剖開的人,
他們的眼神沒有半點(diǎn)猶豫。
所有的樹,都沒有逃跑。
也許這是唯一的方式:
用香氣表達(dá)疼痛和抗議,
用香氣告別最后的春天。
或者,還有更多。
人們路過鋸木場時,
總是微笑:
哦,多么香的木板!
我不知道,這暗
從何時開始。這漂流
從何處出發(fā)
睡蓮,她不說話
她用眼淚把自己浮起
而且是在暗處
而且是,綢緞般的夜色不斷流淌
她的語言不斷流淌
是在內(nèi)心。在合攏著的花瓣當(dāng)中
是什么力量讓她前進(jìn)著
偶爾的微笑照亮河中的盲魚
我不知道,這河
在何處終止。當(dāng)我疲倦
她知道出口的方向
她知道這暗
是永遠(yuǎn)的妥貼溫暖
玉米的存在讓我窺見某個人的身影
十字架上襤褸的衣服
是一種破碎
玉米細(xì)細(xì)的胡須漸漸失去水分
是另一種
多么完美無瑕的嬰兒
裹得這樣嚴(yán)實。除了他
我想不出還有誰可以一手制造
衣裳濕潤,比蟬翼精美
一旦剝開外衣就呈現(xiàn)一只金色口琴
——多么完美的戲法
莊嚴(yán)地,嗚嗚吹響
音樂是一個開關(guān)
青紗帳幔集體起舞
口琴夾在腋下
有月亮的夜晚
這是眾人贊頌的演出
他在天上,用一只眼睛流淚
另一只眼睛告訴我們真相:
這青春的牙齒
將被時光嚙出一個個空洞
這些無窮無盡的碎片。無窮無盡的修復(fù)
這些由碎片拼成的整體
幽深的藍(lán)。浮淺的青。骯臟的白
這些試圖融入天空的玻璃
我們認(rèn)識,很久了
那鋒利的邊緣留下殘骸:
指甲一樣的貝殼。骨骼一樣的珊瑚
頭發(fā)一樣的海藻。心事一樣的白沙
呵,我們只能在邊緣擁抱
這冰冷的打擊
是你全部的付出
而我后退。不斷后退
即使孤身一人。即使海如此浩大
仍裝不下我內(nèi)心全部的鹽分
我在旅游畫冊上見過
比棉被厚的白雪覆蓋大地
比墻壁更高更整齊的柴垛
小路上
兩排白樺樹安靜地落葉
如果可能
下半生,我想住在漠河
死后就埋在凍土之下
事實上,再次提到漠河
是在今天,在瓊州海峽的渡輪上
一個來自黑龍江的陌生人說
他知道漠河
可是從未去過
我已死去多年。像一朵花寂滅
那鏡子里映出的蝴蝶
直接拐彎不見。我唱過的歌
還會有人唱起
昨夜我淋浴過的月光
現(xiàn)在照看著另一個女子
那花裙下,小腿白皙
公路一直延伸著,有人在路邊
就算你在墓前停留垂淚
就算你曾經(jīng)說:永遠(yuǎn)
但你終究離開,就像我們從未認(rèn)識
就像我,終究死去
呵,人海茫茫潮起潮落
你要尋找的那人,始終不見
我要尋找的
總是如此:查無此人
詩觀:我的詩歌是從我的血肉里抽出來的,我與它們沒有距離,我用它們記錄內(nèi)心風(fēng)暴的片斷。